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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龄,仙龄?”海棠连唤数声,是仙龄依然没有反应,只得伸出手去轻拉了她一下。
“呃,娘,您叫我?”
“真儿绝对会在赛马中夺魁,你放心。”在进行那达慕的这十天里,除了比赛之外,仙龄与纳真始终形影不离,即将在盛会闭幕后举行婚礼的喜讯,更已传遍整片大草原,成为大家所期待的另一场盛宴。
而在亲近的宗亲家族前,经由海棠的解释,她已终于恢复了本来的汉人身分,用回“林仙龄”的本名,她不打算让除了纳真以外的人,知道她的奇妙际遇,宁可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只是如夏雨和小天所说的,是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失去家人,而被他们救回赵府的“落难姑娘”却又因为与纳真的一见钟情,而摇身一变为飞上枝头,令人人称羡的凤凰。
“您不怪我不够矜持,把所有的表情都写到了脸上?”纳真有些赧然的说。
“怎么会?真儿因为少年老成,长久以来,都有太过压抑情感的倾向,往后有你相伴,娘就放心了,因为你的活泼开朗,正好可以让他的人生圆满起来。”
“您不在乎我的出身来历?”
“什么出身来历?”海棠诚挚的说:“想当年成吉思可汗还是寡母相依为命的失父孤儿呢,你的言行举止、应对进退、个性脾气,都已在在显示出泱泱大风。对我来说,‘你’本身的一切,均堪与真儿匹配,这就已经够了,而且前晚真儿携你至可汗帐中,一聊便至深信,我还听说他昨天整天都在谈论你谈吐合宜,见解独到,思路清晰,甚至提供了他不少绝妙的建言。真儿后来也告诉我说,往后可汗或许还会因为有你这位参谋在身旁,而更加的倚重他,说他对你的印象好极了,直赞真儿眼光好,运气更好。”
能够亲眼看到原本只存在于历史中的英雄帝王,对仙龄来说,才是绝妙的经验,难言的兴奋呢;与他交谈后,更是能够深刻的体会到,忽必烈可汗何以能在史上建立不朽的赫赫威名。
“那是可汗宽厚,由得我大放厥词,而他给予我的包容,我想更是因为爱屋及乌,因为纳真的备受宠爱,所以恩泽广被,才让我也同时受惠的关系。”
“总之有可汗的接纳,往后你再不必为出身这等小事挂怀,而且说到‘出身’嘛,”海棠突然异于寻常的沉吟了半晌。“仙龄。”
“嗯?”感受到海棠表情的凝重,仙龄不禁也跟着认真起来。
“纳真一直是我的骄傲,往后,他更将成为你一生的倚赖,或许有件事,我应该让你知道,”说完又甩头,愈发坚定的说:“不,不是或许应该,而是本来就应该要让你知道,因为你毕竟是要与他相伴一生的女子。”
“娘?”仙龄不解,不过这高台上只有她们未来的婆媳两人,要说什么体己话,倒不用担心被第三者听去。
海棠见她紧张的模样,反倒率先恢复一贯的慈蔼,微笑着说:“没什么啦,仙龄,娘只是想把老天赐予我赵儿的经过,说给你这媳妇儿听听而已,身为人妻者,总该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神奇人物吧。”
“我不晓得您要告诉我什么,却可以感觉到这件事十分重要,您说吧,我在听呢。”
“你精通蒙语,应该清楚纳真之意。”
“当然清楚,他跤衣的大裆裤上,不也绣得分分明,是‘飞鹰’嘛,而他也的确是一只慑人的猛鹰。”
“二十八年前,在我怀胎十月,产下一子时,千户正好征战在外,那是千户第一个儿子,在整个宗亲内排名十五,一落地,便成为人人口中的‘十五爷’。由于千户预定在半年以后返家,所以我也就没忙着为孩子取名,想等千户回来,再让他为儿子命名,平日只唤他小名:‘十五’、‘十五’。”
一开始听,仙龄便觉得有些怪异,为什么海棠夫人口口声声“孩子”、“儿子”就不是她惯称的“真儿”?
“我知道也客敦前些日子给你和纳真添了些麻烦,照理应该要受点惩罚,但这么多年来,纳真一直宽待弟弟,除了出于他本身的友爱以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也客敦的母亲于我有永世难报的大恩。”
这也是首度听闻的事情,之前仙龄仅仅曾经从朵奔那里得知也客敦的母亲卧病在床,已长达五年,若非海棠夫人嘱人悉心照料,恐怕早几年就已经过世了。
她的病况一年严重过一年,连也客敦都已经把她抛在脑后,不理不睬,反倒是纳真和母亲始终不肯放弃,仍给予她最悉心的照顾;根据朵奔的描述来猜测,仙龄认为她所罹患的病,应该就是未来的人所俗称的“中风”
“什么大恩?”她轻声问道。
仙龄以为自己问的是个简单的问题,但海棠却踌躇起来,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如果不好说,那就别说了,娘,我也不是非得知道不”
“不,”海棠握住她的手坚持道:“仙龄,你让我把这件事给说完。”
“好吧。”仙龄感觉到海棠手掌的冰冷,赶紧反手握紧道:“您说,我听。”
“也客敦的母亲在我生下儿子不到一个月后,也产下一子,别的妻妾等着看好戏,我们姐妹俩的感情却更加融洽,我产后身子颇虚,所幸也客敦母亲的奶水丰沛,因此她不时过来我的帐内,帮忙哺弃我的儿子,有一天晚上”海棠深吸一口气,再往下说:“有一天晚上,她又照例前来,一边与我闲话家常,一边喂奶;突然,外头射进一支点燃了火的利箭,穿过帐皮,直接就射中了我的儿子。”
“娘!”虽然是身在烈阳之下,仙龄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
但海棠却仿佛置身在另一个时空中,继续叙述道:“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在我那儿子烧成一团骇人的火球不见了,接下来我们在她怀中看到的,已经是个几乎同样大,却更健康、更漂亮、更神气,最重要的是毫发未损的男婴,记得我当时还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反倒是也客敦的母亲叫道:‘姐姐,上天庇佑,让咱们的小飞鹰浴火重生,幸得不死!”’
“我们蒙族妇女产儿于帐内,照礼俗规定是七日不准动,二十一日前,不准外人擅入。当时我那儿子已三个多月大,但因千户不在,我身子又弱,所以进来帐内看过孩子的人,总共还不到十名,而且幼婴容貌向来改变迅速,火灾前后,我那孩子容貌的差异,竟因而幸运的瞒过众人,二十八年来,我们始终没有捉到那次意外,疑是其他妻妾下手放火箭的元凶,但二十八年来,也客敦的母亲,也从来不曾对外提及有关神迹的一字半语。”
“那个浴火重生的孩子,便是今日的纳真。”仙龄觉得自己混沌的思绪中,仿佛有着“什么”正急欲挣脱出来,却又无法真正的掌握住加以抽丝剥网,那到底是“什么”呢?
“我始终深信不疑的,则是上天垂怜,及时恩赋,还给了我一个儿子,纵然形体不同,但灵魂却是同一个,他们,是同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的真儿。”
海棠说完故事,吁出一口气,转头平静的看着仙龄问道:“如何?你不会反过来嫌弃真儿出身‘妖异’吧?”
仙龄不禁被她的幽默给逗笑开来,会不会会不会方才那个故事,根本就是海棠为安抚她的心,因而体贴编造出来的呢?
“娘,你们为他取名‘飞鹰’,就因为他是从天而降的孩子?”
“不只是如此,还因为他当时手里紧扯着的一块象徵蓝天的布巾,和颈后发根下的”
“夫人!小姐!你们瞧,元帅回来了,一马当先呢!”小天兴奋的叫声,打断了海棠的话头。
但在仙龄马上冲下高台,往显然已蝉联“好汉三赛”冠军的纳真奔去的瞬间,海棠的故事如同身外的一切一样,都已退到最微不足道的角落去了。
帐外月淡星稀,天色浓紫,是黎明未届,而黑夜渐褪的静谧时刻。
而帐内红烛昏晕.已将燃尽,充满一片引人遐思的旖旎气息,还间杂着啄吻的声音。
“唔”仙龄蠕动着身子,缓缓醒转过来,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心情甜蜜、舒畅、轻松、整个人飘飘然的。
“对不起,吵醒你了?”说是这么说,但那低沉浑厚的嗓音中,可找不到一丝的歉意,只有高涨的渴望。
仙龄这才意识到压在身上的沉重与拂过胸前的酥麻。“纳真!”
他的手忙着爱抚她光滑的脊背,并继续往下探索,他的唇则留连在她高耸的胸脯间,舍不得离开,他的腿更是与她的交缠着,牢牢的把她扣在他的身子底下。
“你都没睡吗?”她的手指轻抚着他的头发,声如游丝的问道:“昨晚喝了那么多酒,竟然没醉。”
“能让我醉的,只有你这缸烈酒,又香、又浓、又甜、又醇”他说着、嗅上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
想到昨夜的种种,再加上他现在故意的挑逗,仙龄便羞红了双颊,并闭上了眼睛,轻声的嗔了句:“讨厌。”
“才刚成亲,我就惹你讨厌了?可是你的身子,好像并不讨厌我,相反的,你还没醒,‘它’就已经先醒过来了。”纳真故意啮咬着她敏感的耳垂,贪恋她马上转为细碎的呼吸声。
“瞎说。”她一手贴着他结实的背,一手抚着他宽阔的胸膛。
“瞎说?”他发出让她听了内心騒动的笑声,逗她道:“那我们何不干脆直接来听听你自己的身子怎么说?”
他不再多言了,灵巧的双手,开始在她身子各处若即若离着,很快的,他们彼此就都有了反应。
昨夜洞房花烛,她的生涩看得他心疼,惹得他怜爱,却也逗得他心痒难耐。
纳真觉得自己已尽了全力按捺拖延了,但仙龄毫无保留的狂热回应,仍令他所有的自制决堤,于是他像个骁勇的武士般.在她滑柔的身子上,快意奔驰过一回又一回,连她的婉转娇吟,都成了令他愈发热血沸腾的鼓动,直到他干渴的双唇,碰触到她颊上的热泪。
“阿斯兰!”他自责到近乎自厌的想要抽身,却被她给紧抱住不放。“阿斯兰?”
“别走,”她令人销魂的乞求着:“纳真,我只是觉得好开心,能跟心爱的人合而为一,感觉好美,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今天的结合,是多么难得的情缘,所以不要走”
她用不着再继续恳求,因为纳真早已深深沉溺,既征服了她,也同时完全臣服于她。
夜来他们交换着情人间特有的喁喁私语,也用热吻和拥抱来传达对彼此的爱恋,在不知几度欢爱后,终于双双跌进了梦乡,但渴望的余温仍然伴着他们,直人梦巾,并且于此刻再度熊熊的燃烧起来。
“纳真纳真”仙龄企图咬住下唇,但真心的呼唤,仍不停的呢喃出声。
“你想说什么?小狮子。”受了她的鼓励,他的动作便愈发大胆起来。
“你手过之处,‘它们’不都说了吗?你还不够得意?”
她的娇嗔引来他满心的骄傲,不过仙龄的“反扑”跟着就让纳真吃足了苦头。
她学着他、依循着他的温存,吻遍他的全身,并不断的倾诉她的感受,直把纳真体内的情火,撩煽到最高点。
“我的元帅,我的神射手。”仙龄自己也已经意乱情迷,全身燥热,紧攀住他的臂膀,便往他颈后的发根处吻去,还忍不住的吸吮起来。
“而你则是我的小鲍主,我的大幻想家。”他敞开身子,由着她顽皮,又迅速包拢,将她紧扣在怀里。
仙龄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叫她,因为昨晚在睡前,她曾藉着迷蒙的睡意,把她的身世与奇遇一并说给他听。
在聆听途中,纳真虽然没有打岔,却显然并不专心,一直像只当她是花朵的蜜蜂般,将她亲了又亲。
等到听完以后,又只说了句:“你是生于宋朝的赵蝶飞。”
“嗯。”仙龄重重的点头,深怕他会认为她神智不清。
“后来你‘飞’到未来的世界去,改名为林仙龄。”
“对。”又怕他会指责她在编造谎言。
“一直到二十三岁时,你才又因为一场爆炸而回到元朝来。”
“是的。”仙龄看着他,希望他不会以为自己刚娶了个疯子。
“换句话说,你其实是赵学士的次女,是赵凤舞的妹妹,虽然她不幸身亡时,比现在的你还小四岁。”
“很奇妙,对不对?也客敦曾推测我是赵家的小姐,这一点倒是让他给误打误中的说对了。”仙龄其实最怕他会仰头爆笑,那她可能就会什么都说不下了。”
“所以你的顶替波斯公主之行,等于就是回家,回旧有的‘赵园’去。”
“是啊。”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反应,但为什么自己却越答越心虚呢?
“总而言之,你是不折不扣的汉人,身家清白,品行端正。”
“你不相信我?”仙龄总算明白了。
“不,我相信,”纳真捧住她的脸,认真的说:“相信你深爱我,珍惜眼前的一切,所以才会急于为自己打造一个合理的背景。但,嘘,”他不让想要分辨的仙龄开口:“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赵蝶飞、林仙龄、巴巴桑儿,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在茫茫人海中寻获彼此,重要的是我们相爱,重要的是”他俯过身来,给了个令她整颗心都忍不住轻颤起来的缠绵热吻。“你是我的阿斯兰!”
或许是吧,或许他说的都对,仙龄开始放任自己彻底的展现对他的渴盼,同时想着:对,过去、未来、宋朝、民国,对我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只有现在、只有当下、只有纳真,才是我应该把握住的一切。
“纳真”于是她的吻更火热了,指尖也深深的掐进他的背肌。
纳真无言,因为仙龄这团火球,不但已化解了他多年来驰骋沙场的苍茫,也已经燃起他所有的激情,让他觉得除了与她回旋于悸动、喜悦的急流之中外,任何的言语,都已经是多余的。
良久以后,在曙光初现当中,仙龄才抬起娇羞的脸庞,慵懒的说:“你还真是只勇猛的飞鹰,碰上了你,我就”
“就什么啊?”纳真轻抚着她的脸颊问道。
“你明知道的。”她偎到他的颈侧去,痹篇了他平日冷厉犀锐,此刻却只余似水柔情的眸光。
“就是知道,才更想要听你说啊。”
“纳真,你忘了自己是大元帅了吗?也好意思耍赖。
“在娇妻面前,谁有兴趣当大元帅?我只是只已被你这头母狮子驯服的鹰而已,再也不要飞得高、飞得远,只想留在你这软玉温香旁。”
“纳真,”她扣紧他的颈项,感动的喟叹:“噢,纳真。”
“到底说不说嘛,小狮儿?”纳真继续痴缠着。
“说,我说就是了。”话尚未出口,她自己已先脸河邡热兼心跳加速,只好躲到他的颈后发根下呢喃。
“我最心爱的飞鹰,每次一碰上你,我就神魂颠”
闭上双眸,听得陶醉的纳真发现她突然没了声音,以为她是羞至无语,不禁想翻身看个究竟,却随即听见她颤着声音问道:“纳真,你这里的这块红斑,是是?”
“你说我的胎记啊?”纳真不晓得那有什么好值得她激动的。“像只鹰,是不是?所以我才叫做纳”
突然振动的营帐,和浓烈的硝烟硫磺味惊动了他们两人,也打断了纳真的解释。
“纳真!”
“抱紧我,阿斯兰,这分明是改良后的霹雳,到底是谁”
他的话头再度被打断,这一次仙龄瞪大眼睛,甚至看到一枚起火的霹雳炮笔直的朝他们飞射而来,所有的尖叫声却都全哽在喉中出不了口,只知道纳真已覆过身来,企图用他的背脊为她挡住火焰。
但仙龄也想要推开他,想要独自承接火炮的攻击,可是她还来不及有任何行动,人已被卷进一个热浪漩涡中。这感觉、这一切均熟悉到令人惊惧,唯一不同的是,只在于这一次她的神智清醒,完全没有晕过去。
“我的天啊,这里是哪里?”
风暴过后,仙龄所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便是纳真的骇问,而在看清楚他们所置身的地方究竟是何处以后,仙龄即刻按捺不住的笑了起来。
“阿斯兰?阿斯兰?”纳真扣住她的肩膀问道:“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纳真,你终于有机会经历跟我一样穿梭时空的经验了,说不定你还能够跟五个月大的自己打个照面。”
“你是说?”他原本涨红的脸庞,因血色渐失而开始泛白。
“欢迎到二十世纪的台湾来,仙龄的唇边依然带着一抹笑容,其实她此刻的心情,自己也难辨悲喜。“这里是我家客厅,时间是‘另一个我’刚出门去,”瞥一眼墙上的时钟后,仙龄续道:“的十分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