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齐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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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这是什么?”纳真的母亲对着一桌子色泽光鲜的菜式惊呼道:“美成这样。”

    “是桑儿特地为您准备的‘花宴’,”纳真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喜色说:“她说娘名叫海棠,吃她煮的第一次家常小菜,自然要能配合您的‘芳名’才行。”

    “这还叫家常小菜?”海棠立即拉起坐在她右手边,一直默默无语的仙龄的手说:“累坏你了吧?以后可不准再这样大费周章了,万一弄粗了这双手,真儿可是会要我这个做娘的赔的。”

    “夫人”仙龄低声唤道。

    “还喊夫人?”纳真率先表示不满。“娘,您瞧,婚期都已定下来了,她却还老是喜欢让我心惊胆战的。”

    “我哪有?”仙龄不平则鸣,等意识到尚有长辈在座时,话已经收不回口了。

    “没有还不叫声‘娘’?”纳真仗着有母亲在,更加无所顾忌的痴缠起来。“难道仍有心悔婚?”

    海棠夫人已经过来一周了,和仙龄真可谓一见如故,身为汉人的她,不但文学素养深厚,还写得一手好字,这几天仙龄跟着她,几乎已像对母女般亲密。

    现在听纳真这么说,再加上海棠夫人满怀鼓励的眼光,终于使仙龄突破心中藩篱的喊道:“娘,您现在亲眼看到了吧,纳真老是这样疑神疑鬼的,总之就是不肯相信我,一逮着机会,便想欺负我。”

    “乖儿,”一声娘,早叫得海棠心花怒放,一边的纳真更不掩其踌躇满志,连随侍在旁的小天,朵奔和夏雨都忍不住笑开来。“有娘帮你撑腰哩,谁敢欺负你。”

    “娘!”纳真刻意带动气氛的表示抗议。

    “尤其是这个自小就被我给宠坏的小霸王。”海棠说完,便自顾自的问起仙龄:“我们别理他,你来告诉我,这一桌子的美色佳肴,都是用些什么做出来的。”

    “告诉您菜名,您就晓得了;‘虾烩夜香花’、‘菊花鲈鱼羹’、‘南瓜花酿肉’、‘芋花薰茄子’和‘玉兰花松糕’。”

    “还有玫瑰花香片。”纳真在一旁补充道。

    “这么一双巧手!”海棠赞叹着说:“真儿,难怪你要这么迟才写信请我下来,原来是想一人独享媳妇儿的手艺。”

    “娘又枉我了,若不是为了要招待您,桑儿又坚持的话,我才舍不得让她下厨房做这些粗活。”

    “就是呀,”夏雨忍不住帮腔说:“夫人,您都不晓得元帅他有多疼爱公主,连茶都不准她泡哩,就怕公主一不小心,会烫着了手。”

    “夏雨,夫人和少爷、公主在闲话家常,你插什么嘴?”朵奔低声的数落着。

    “朵奔,如果夏雨说的属实,怎么你这个跟在少爷身边多年的人,反而没有受到潜移默化呢?对夏雨这么个娇俏的小丫头,如此粗声粗气的,看来我本来想让你与真儿同时完成终身大事的计划,有必要再重新考虑.下了。”

    “夫人!”朵奔听了心急,马上站起大力辩解:“我对夏雨一向呵护备至,说话更是从来都不敢稍微大声一些,怕就怕她会嫌我是个粗人,我拜托您千万不要—一”

    见大家哄堂笑开,朵奔才晓得夫人只是在逗他开心,不禁也讪讪的傻笑起来。

    “朵奔哥,我看你惨了,还没成亲,就这么怕夏雨姐,往后成了夫妻,那还不样样都得听她的?”

    “小天!你在挑拨离间个什么?”夏雨立即有了反应:“有没有搞错啊?别忘了,你和我可都是公主身旁的人。”

    “我没忘啊,”小天朝她挤眉弄眼的。“但我和朵奔哥都是男人,胳臂,当然得朝他弯罗。”

    “我就知道打从朵奔教你拉弓骑马开始,你的一颗心啊,就全向着他了。”夏雨嘟着嘴道。

    “夏雨,小天,别闹了。”仙龄笑着劝道。

    “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争的。”海棠接续着说:“朵奔,快坐下来。大夥儿一起举箸吧,这里就咱们六个,没有外人,可别再像方才要你们三个也坐下来时,拼命推辞个不停了。”

    “是,夫人。”朵奔、夏雨和小天齐声应道。

    海棠对于每一道菜都赞誉有加,席问还不忘徵询仙龄与夏雨这两位即将当新嫁娘的人,问她们有哪些意见,务必要将她们一生一次的盛事,办得风风光光。

    “夫人,主角是公主,您就不必再为我多费额外的心了。”和小天都已彻底融入元帅府生活中的夏雨,满怀感激的推辞道。

    “夏雨,朵奔自六岁那年起,就跟在你们元帅身旁,名为主仆,实同手足,当时若非他的双亲在一场战乱中不幸丧生,我们也不会有缘成为一家人,对于我来说,朵奔就像小儿子一样,所以你和桑儿一样,都是主角,知道吗?”

    “夫人”朵奔轻声唤道。

    “而且桑儿告诉我说,她刚南下时孑然一身,幸得你和小天原来的主人家收留,后来因元帅的弟弟鲁莽行事,伤了他们一家,才使得你们三人同病相怜的结为好友,这些,岂不都是因为有缘吗?所以朵奔,”海棠叫完他,再叫夏雨,然后说:“从现在开始,再也不准你们两个跟我谢这谢那的,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夏雨与朵奔一起应道。

    “早些这样听话,不就好吗?像小天成天跟着我进进出出,让我回味了当年真儿和你都还没出征前的家居情景,最为贴心。”

    听到夫人称赞自己,小天竟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看得其他人又都同时大笑起来。

    “只是桑儿,”海棠转头关切的问道:“你爹娘都不来,你真的不会难过吗?”

    那个波斯小王若是真的偕妻前来,我才会“难”过哩;仙龄在心中嘀咕着:而我真正希望他们能够来参加的父母,又都已经不在了,或者也可以说都还尚未出生;认真论起来,这才是令人感到有些失望的。

    “娘,他们不来也好,来了不但会让桑儿因想到悲惨的过往而心寒,恐怕我也会忍不住对他们出言不逊,那样岂不是会更加尴尬?”纳真帮未婚妻解围道。

    “说的也是,但他们的作为也未免太绝情了一些,连亲生女儿要嫁给当今朝廷倚重的大元帅,都还无法改变他们的心意,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海棠百思莫解的表示。

    蚌中玄机,当然只有仙龄、夏雨和小天知道,因为她在写回去的信中,说的全是自己就要嫁给乌古伦的事,对于纳真,根本连提都没有提到一句。否则以他的声名威望来说,一旦知道他就快成为自己的东床快婿,巴巴桑儿的父亲和继母,哪里还有不尽快飞奔而来的道理?又哪里会回了封措词决绝、毫不顾忌父女情分的信来,表示自从她离家开始,她与家中的关系,早已一刀两断,再无重续父女亲情的可能。

    “娘,天下事,向来就是无奇不有的嘛,反正桑儿就快成为我们家的媳妇了,过去的种种,还是别再提了吧?”

    “天下事,无奇不有。”海棠突然显然若有所思起来,但她马上又恢复正常的说:“真儿说的是,不愉快的事,咱们还去提它做什么,桑儿,你父母不来无妨,就让我身兼二职,把男女双方家长的责任都给承担下来,在‘那达慕’盛会后,为你们办一场最热闹的婚礼。”

    “夫人,什么是那达慕呢?”小天问道。

    “就是咱们蒙族一年一度,不分各部族,全都聚集在一起的盛会啊。”朵奔答道:“那达慕原本是朋友欢聚的意思,现在除了欢聚以外,还举行各项竞赛,到时啊,喝!”他豪迈的大叫道:“可有得你大开眼界。”

    “对啊,选在那达慕后成亲,不但所有的宗亲族人都能齐聚一堂,地点又正好是在我们家乡的大草原上,你们说有多好,多壮观?”海棠兴奋的说。

    “我知道当初娘便是在那达慕大会上,看到爹竞赛得胜的英姿,才终于点头答应嫁给他的,对不对?”纳真揭开秘密似的说。

    “哎呀!你这个孩子,竟然说起这些陈年往事来了,也不怕桑儿他们听了见笑。”海棠的双颊微微泛红的说。

    “叫不会呢,”仙龄流利的接口。“我们都知道爹生前最宠爱娘,羡慕尚且来不及了,怎么会笑呢。”

    已经看了仙龄一晚娇容丽颜的纳真,实在按捺不住,干脆起身绕过来拢住她的肩头,并毫不顾忌的俯到她耳边去说:“你连羡慕都用不着羡慕,因为我会让你比娘当年更加幸福。”

    “纳真!”仙龄脸红心跳的推拒着,但哪里推得开,更何况她也非真心想躲。

    “好大的口气啊,”海棠开怀的笑道:“儿子,你可要说到做到。”

    “那当然,有你们这么多位证人在,我就算想赖,恐怕也赖不掉吧,更别说纳真向来是言出必行的了。”

    夜风清凉,送来荷香阵阵,融合在笑语之中,让所谓幸福、所谓快乐,仿佛都成为具体可握的东西起来。

    没有人知道,除了在海棠夫人所居住的“石舫”里所举行的这场欢宴之下,在元帅府内的另一处,一个恶毒的阴谋正在暗暗成形,悄悄掩至。

    “也客敦,你这么久没回大都去,可知我有多寂寞,我看你是被江南的莺莺燕燕给迷昏头了吧?”在也客敦所住的“真趣亭”深处的红软帐里,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说。

    “如果她们有本领迷昏我的话,刚才又是谁让你直乐得快要死过去的呢?”也客敦淫秽的回应道。

    但躺在他床上的女人显然觉得十分中听的笑说:“要死啦,这么说,你不怕被人听见了传出去。”

    “你刚才叫得那么大声,都不怕被人听见了,我又有什么好怕的?放心啦,我这卧房设在最里头,况且外头还有札合守着,没有人会知道的。”

    “札合说你前几天才回到元帅府来,但我记得你上次回大都,又匆匆离开,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这阵子你到底是上哪里去了呢?”

    “找我未来的嫂子去了。”

    “你未来的嫂子?你未来的嫂不是一直都待在元帅府里吗?听说纳真宠她宠得不得了,把她当成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怎么?嫉妒啦?”也客敦的口气中隐含着挑悬的嘲弄。“别忘了八年前不要他的,可也是你自己。”

    “是,八年前是我不要他的,”虽然纳真信守承诺,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们分开的真相,但也正因为如此,每次面对纳真,或触及有关纳真的任何事情,她才会备感屈辱。“但我不要他,可不表示我就会乐于让别的女人拥有他;还有,当初谁晓得同样身为‘四骏’之后的察兀都,会那么中看不中用。”

    四骏是当年成吉思可汗所赏封,包括木合黎在内的四位得力将领的名号,只不过传承几代下来,四骏之后的成就,当然早已不似最初的先祖那样齐名了。

    “察兀都好歹也还是位千户嘛,战功虽没我大哥显赫、倒也还算差强人意,更何况他还是宗族内的长子,你当年会舍纳真而就他,看中的,不正是这一点?”

    “你非得一再讥刺我没有先见之明,没有洞察先机,看不出你大哥与察兀都当年一是百日东升,一是日薄西山,因而做了错误的选择,才会甘心吗?”

    “我可没说察兀都是西殒的落日,相反的,我刚刚才说他的战功”

    “够了,嘲笑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她厉声打断他说:“之前的话你似乎也还没有说完。”

    “噢,你说我未来的嫂子那件事啊,”也客敦的口气突然变得阴恻恻起来。“如果今天我大哥要娶的,是真正的巴巴桑儿,那我保证你一定会比谁都还兴奋。”

    “为什么?”

    “因为她的长相,实在令人不敢”

    “等一下,你说真正的巴巴桑儿,那你们府里头的这一位又是谁呢?”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根据我的调查,她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汉人,而且还很有可能是这元帅府的前身赵园里的小姐。”

    “什么?那她怎么会冒充巴巴桑儿?而且一待便近半年,还想嫁给纳真?”

    “你说呢?原因不外乎两个吧,若非贪图荣华富贵.就是要伺机报复。”

    “是吗?我倒觉得不见得。”

    “你的高见是?”

    “凭我女人的直觉,我认为她很可能是真的爱上纳真了。”

    “爱上我大哥?”也客敦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认真思索了半晌,然后问道:“如果真是如此,你有什么打算?”

    “为什么这样问我?”

    “少来了,在我面前,还用得着佯装善良吗?本来那姓赵的小姐接近我大哥,若是为了所猜测的两项原因,那我是打算揭穿她的。”

    “为什么?”

    “因为看得出来我大哥这次是动了真情,而不论那位赵小姐的动机是我所猜测的哪一项,到头来,他都注定要吃苦,或者对我更有利的受伤。但现在嘛,既然他们有可能是两情相悦,那我当然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了,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这干我什么事?”听得出来她非常的不自然。

    “别人还可能不知道,或者只是怀疑,但我却非常清楚五年前的辽国将军之女是怎么死的,还有三年前咱们族里宿卫长的女儿,又是怎么被设计,才会死心下嫁给西夏王子,却又在一年后便抑郁而终。”

    “你!”

    “放心,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整纳真吗?正好与我不想看到我大哥一帆风顺的心情相互契合,所以安心啦,我绝对不会泄漏出去的。”

    “你要怎么做?”她改用冷淡的口气说。

    也客敦的声音突然又不怀好意起来。“我们何不边做你最喜欢的事,再边聊我最有兴趣的事?”

    “你也客敦?”她的抗拒很快就转为娇嗔。“简直就像头猛兽。”

    “也客敦”不正常的关系,再加上共谋的计划,使房里的两人立时便陷入沉溺良知的漩涡中。

    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启程前往大漠草原了,仙龄想起来便神往不已,若不是纳真的坚持,恐怕早几天,她还会跟未来的婆婆先行启程呢。

    “儿子啊,不过先走几天嘛,你脚程快,马上就可以追上我们,我有些悄悄话,想先跟桑儿讲讲,难道也不行?”

    “当然不行,打从认识她开始,我便下定决心,再也不愿浪费能够与她相处的一时一刻,所以,娘,还是请您先启程,或者留下来等我们一起走?”

    “我看你想要的,不但是与桑儿相处,而且还是‘单独相处’,对不对?娘才没那么不知趣、杀风景哩。我还是先带夏雨和小天走好了,瞧人家朵奔就没你这么霸道。”

    “您又怎么知道朵奔他不是敢怒而不敢言?”

    仙龄边想着当时朵奔涨红了脸,急着分辨,却又分辨不清的样子,便依然忍不住的笑开来。手捧着未来婆婆留下来,已经清洗凉干的衣物,正要转进石舫时,突然听见”

    “纳真,别瞎缠了,快走了啦,待会儿若被人撞见,可怎么得了?”

    “莱拉,莱拉,那你什么时候还可以再来?”

    “就算我不到这里来,你也可以到我那里去啊,只要我家千户不在,你不就可以来了吗?到我房里,总比来你这里偷偷摸摸、匆匆促促的美妙;再说你很快的就要成亲娶妻,到时我想上这里来,岂不是会更加不方便?”

    “莱拉”

    “哎呀!人家才穿好的衣服,你怎么又扯开了啦,纳真,乖嘛,等你娶了那个波斯公主,想抱女人,还怕没有?不要,不要了嘛。”

    “什么波斯公主?她根本就是个下贱的蛮子。”

    “你是说她是个南人?你既然知道她是个冒牌货,为什么还要娶她呢?”

    “好玩嘛,我娘又老催着我娶妻生子,况且那蛮子长得也还算不错。”

    “你还真想跟她生儿育女?”

    “谁说的?等我玩腻了她,自然就会扔了她,像以前的珂仑和苔甫嫣一样。”

    “你好残忍。”但她却咯咯直笑。

    “就是残忍,你才爱啊,换做我平常的模样,你又嫌无聊了,好比就因为你是同僚的妻子,所以我才想偷啊。”

    “你真是坏透了”

    接下来的浪语狂笑,是所有尚未出阁的姑娘都无法忍受的,更何况发出那些声音的,还是仙龄深爱的纳真?

    她终于抛下衣物,捂住双耳奔回了双香阁中。

    “桑儿?桑儿?”纳真一路寻进来的唤着:“阿斯兰,你在哪里?怎么不点灯?”

    蜷在偏厅一角椅中的仙龄不言不语也不动,任由他四处寻找与呼唤。

    “桑原来你在这里,”纳真松了口气,随即笑出声来。“这么大了,还跟我玩捉迷藏?桑—一”

    “不要碰我,”她从原本埋进的膝盖中抬起头来,双眸冷若寒星的扫向他

    “我怕脏。”

    “桑”

    “还有,不要再叫我桑儿,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从小订亲的波斯公主巴巴桑儿。”

    本来被她怪异的模样弄得一头雾水的纳真,听到这里总算放松下来的说:“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我又没有怪你,你有什么好自责的呢?”

    自责?她有没有听错?长久以来对她虚情假意的是他,骗去了她的真心的是他,背着她与别人的妻子胡来的也是他;现在他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不怪她?又说她无需自责?

    “你早就知道了?而你竟然什么都没有说?纳真,把别人当傻瓜耍着玩的滋昧很好吗?看我一厢情愿的为你痴迷,你很得意吗?为什么你要这么的狠心?为什么?”她已起身,声音也渐渐的亢奋激昂起来。

    “我没有说,是要等你自己跟我提,”纳真又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只得赶紧解释道:“其实对我来说,你是巴巴桑儿,或是夏雨和小天告诉我的‘怪小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

    “你说什么?你说夏雨和小天早就出卖我了?原来我已经当了你们这么久的笑话,而我却还傻乎乎的乐在其中,你们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阿斯兰,你听我说一一”纳真伸手想要扣住她的肩膀,让她镇静下来。

    但他的双手却扑了个空,硬是被仙龄给闪躲开了。“不!我不要再受骗了,换你听我说,换我问你,珂仑是谁?苔甫嫣是谁?莱拉又是谁?”

    纳真万万没有想到自她口中会吐出这三个他一直努力想要遗忘,而近日因为与她相爱,也终于出现好像真能把她们抛到脑后去的曙光的名字。

    “是谁告诉你这三个人名的?”他的声音跟着在瞬间变冷。

    “你先告诉我她们是谁!”仙龄几乎已失去镇静的叫道。

    她恨他,但在这一刻,她更恨的却是自己,为什么在发现他的真面目后,还无法一走了之?为什么在情梦已碎的现在,还要苦苦执着于他的过往?

    不,是不是“过往”还不一定呢,他刚刚不是才从另一个女人那里过来?

    可怜她还一直陶醉在他所说:“我一定会让你比娘还要幸福,因为娘只是爹生前最宠爱的妃子之一,你却会是纳真一生一世,唯一的最爱。”的谎言里。

    “珂仑是我们族里宿卫长的么女,苔甫嫣是辽国将军的女儿,至于莱拉,则是一位名叫察兀都的千户的夫人。”他平铺直叙的告诉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将这三个鬼魅的名字说给你听了吗?”

    “是你自己跟最后那个鬼魅在床上厮混时,淫声秽语的不怕人听,才会给我个当头棒喝的。“仙龄特意加重“鬼魅”两字的讥刺道,好一个特殊的亲热称呼。“莱拉?你碰见她了?”纳真震惊慌张的异常反应,是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仙龄所察觉不到的。“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满心俱是对她的关切挂念的纳真,同样没有消化掉她方才说的整句话,只专注在莱拉可能与她见过面、谈过话的惊悚点上。

    于是着急的他,便凑上前来,想要检视仙龄确实完好无碍,但已经被愤怒和伤心冲刷掉所有理智的仙龄,眼前却只想要躲开他,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在这一刻里彻底消失掉,只要能够消失,能够离开这里,就可以稍稍减轻浸涎于胸中那仿佛无边无际的痛楚吧?

    在两人错身的刹那,仙龄已经凭着反射动作的本能,抽出了纳真束腰上,那所有蒙族男子都有随身携带习惯的蒙古刀。

    “不要过来!”她在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的迷蒙中叫着。

    “把刀给我,不要乱来!”纳真已惊恐到声音都转为嘶哑的地步。“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把刀给我,阿斯兰,让我们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把刀”

    “不要再过来了!不要逼我”

    他们两人都没有机会把话给讲完,因为在抢夺之中,锐利的刀刃已划过纳真仅着薄袍的胸膛,鲜血立即染红了襟幅。

    “纳真!”仙龄大惊失色,手中的刀跟着落了地。

    “元帅?”情绪均十分激动的两人,根本就不晓得屋里是何时多出了一个人来的。”公主?公主杀了元帅!来人!快来人啊!”而在他们两人犹自惊骇不已时,那个人已经跟出去,并大呼小叫的渲染起纳真被刺的事。

    “你快走!”纳真当机立断道:“谋刺元帅之罪,非同小可,若被人当场逮到,连我都没有把握能否保得住你,你还是先痹篇一阵子再说。”

    “但是纳真”

    “我叫你快走啊!这里距离马厩近,骑我的巴图尔从扇子门出去,快!”纳真捂住鲜血仍不断沁出来的伤口,近乎咆哮道:“我叫你滚,你听不懂是吗?滚出去!滚出我的元帅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