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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酒吧中,弥漫着音乐与烟味。
灯光昏昏暗暗的,酒精下肚,每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迷迷茫茫的样子,步伐开始不稳,脸上的笑容逐渐诡异。
雅淳坐在吧台的位子,有点意外林澄薇会选在这种地方见面。
她给她的感觉一直就是很乖,小学的时候是,大学的时候也是--但话又说回来,离她大学毕业也很久了,谁知道这些年来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等一不会见到辣妹一个。
“雅淳,对不起,等很久吗?”
急喘喘的声音。
雅淳转过头,见到脸颊红红还一边喘气的林澄薇--圆脸,长直发,脸上有点小雀斑,跟她印象中的一样,一点也没变。
“我原本已经可以下班了,可是芷安姐她突然要我去帮她拿东西,我跑去百货公司又回到电视台,才来这里,所以晚了。”
雅淳露出一丝笑意,连词不达意这点也跟以前一样。
“雅淳你生气啦?”
“没有。”
“没有?”林澄薇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那为什么不讲话?”
“我只是突然觉得好怀念。”雅淳点了烟,瞇起眼睛笑“我没想到你会在我学长那边做事情。”
“徐导啊,他人真的很好耶。”林澄薇露出大大的笑容“他一看我也算是学妹,就录取我了,芷安姐跟他抱怨我不够伶俐常忘东忘西的时候,他还买了一支有笔记簿功能的手机给我,后来有次校庆,在剪接新闻的时候我们聊起来,提到你,两人都吓了一跳。”
雅淳点了点头,那时候她也是啊。
她跟徐崇圣很投缘,像兄妹那样,徐崇圣毕业后两人也都一直有联络,那次在msn上聊起“你知不知道林澄薇这个人”的时候,第一个感觉也是惊讶,只能说,世界真的太小。
“你要一直站在那边吗?”
经过提醒,林澄薇才慌忙在吧台坐下,在酒保询问的眼光中,讲出了三个字“柳橙汁。”
雅淳略微奇怪的看着她“你不喝酒吗?”都来到酒吧了?
“嗯,我不喝。”
“你不喝我们可以约别的地方啊,干么来这边?”
“不是啦,就是我跟你说只能待到十二点嘛,因为十二点我们有同事生日,要在这里办庆生会。”林澄薇期期艾艾的说“我想说约在这里,我就不用赶着要去下一个地方啊,可以聊比较久。”
昨晚,雅淳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真的高兴死了,非常想马上就见面,但周芷安最近情绪不稳,她不敢轻易告假。
好不容易今天她放假,没想到周芷安因为找不到平日用习惯的那盒眼影,又把她call回电视台。
找到眼影,原以为可以回家了,命令再度下来。
儿子下星期生日,她已经订了东西,但还没时间去拿。周芷安说得轻松“反正你今天也没事,就帮我去百货公司拿一下东西吧。”
就这样一延误,明明约了七点,她却弄得快九点才到。
然后再一个小时,就是小罗的生日,她就要转移阵地到二楼包厢,不然会被认为不合群。
可是,她真的对雅淳很不好意思
林澄薇看着明明白白指着十一点四十的时钟,下定决心似的“我、我们走好了。”
“庆生会呢?”
“我打电话讲一下。”
雅淳按下她要拿电话的那只手“还是去生日宴吧,明明知道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好配合,还硬要大家跟他一起开生日会的人,绝对是会记恨的类型,今天不去,你至少会被讽刺个三个月,然后有事没事还会拿出来刺你个一两下,说什么怎么样都请不动,不知道要面子多大才能邀得赏光之类的。”
林澄薇脸上一阵黑。没错,小罗就是这种人。
他们工作后真的已经很晚很累了,但还是要大家排除万难替他庆生,可是,她真的很想跟雅淳好好讲话啊“人际关系也是工作的一部分。”雅淳的样子倒不是太介意“反正,以后我们要一起工作,有得是时间相处,所以没关系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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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干!”几杯酒下肚,小罗已经出现欧吉桑样,自己拚命喝就算了,还强迫别人喝。
别人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不把他当兄弟。
由于寿星已经处于亢奋半醉,大家倒是很有默契的轮流灌他酒,期望他早早醉倒,大家就可以散会。
“小罗,来,敬你。”展易在他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一定要喝完,喝完才是兄弟。”
“好,喝完才是兄弟。”
为了加快速度,第二弹小彭很快补上“我也敬你。”
就这样,十几个人轮流敬,酒一瓶一瓶的送进来,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喂,你看那丫头。”欧瑀劲戳了戳展易,然后指指林澄薇的方向“她一直往外跑做什么?”
“洗手间吧。”
“我算过了,十分钟出去一次,膀胱无力啊?哪哪,又要出去了,我要去看看小丫头在搞什么鬼。”
说完,喝得五分醉的欧瑀劲站起身,摇摇晃晃跟上去,展易看了已经躺平在沙发上的徐崇圣一眼,叹了一口气,跟着欧瑀劲出去。
就这样,一个跟着一个,走出包厢,转过回廊,下楼梯,穿过舞池,只见她跑到吧台边跟一个女孩子说了几句话,眼见又要回来,两个大男人连忙缩起身体,躲在柱子后面。
“原来是有朋友在。”欧瑀劲说完,一副很无聊的样子,跟着又上去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年轻男子走向了那个女孩子,展易不以为意,正预备离开,却看到那女孩挥手隔开的模样。
脸一侧,他看清楚了,是辜雅淳。
来不及去思考她为什么会在这,只见她再度与那年轻男子推拒,表情显然十分不快。
展易快步走过去。
在接近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小姐,不要这样嘛,我是看你一个人无聊耶,我们一群朋友坐在那里,跟我们一起喝酒聊天比较有趣啦。”
“我说,走开。”
“小姐,这样就是你不对了,我这样诚心诚意跟你讲,你还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这样对吗?你没看清楚,我们有五、六个人耶。”男子说着说着,动手去拉扯她的手臂“我们如果一起过来,你哪里都不用去了。”
“报警,我要告这个人性騒扰、恐吓、妨碍人身自由。”雅淳朝身旁走过的服务生低喊。
男人大喝“报警我就砸了这家店。”
突然被命令的服务生僵在原地,一脸无措。
“报警。”
“不准报警。”
“报警。”
“不准报警。”
展易觉得有点好笑,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她是笃定自己没事,还是笃定那男人不敢真的动手,情势明明已经对她不利了,一般人不是呼救,就是赶紧落跑,她居然一脸镇定跟那坏人脸的家伙对峙。
他可没忘记她在咖啡店那无礼的语言,但,难道这样放着她不管?
两人还在拉扯。
“啊,辜警官,好久不见。”
登徒子一愣“警官?”
“我刚在停车场看到陈组长,他跟我说一起来的是辜警官跟王警官,这位一定就是王警官了吧!幸会幸会,敝姓展,是ce电视台的新闻记者。”展易拿出名片,递了一张给登徒子“王警官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男子被动的接过名片。真的是记者?
妈的,那这女人真的是警官?难怪她一脸镇定,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展易见状,知道男子已经信了,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录音笔“不知道前几天的绑票案办得怎么样了?如果王警官方便的话,能不能透露一点内线给我们?我们绝对不会说出消息来源啊,陈组长来了!陈组长,这里”
话还没说完,登徒子就跑了。
只见他冲向自己原本的桌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众人一下站了起来,很快的在二十秒钟后全数消失不见。
展易再转过头,见到雅淳对他笑“谢谢。”
“不客气。”
“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情。”
其实他应该不要理她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抬起那双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他还是点了点头。
“请你”一秒、两秒、三秒十五秒,半分钟过去。
他在等她将话说完,她却只是对着他笑--醉了吗?看起来不像,脸没红、眼睛没茫,说话还十分有条理。
他试着唤她“辜雅淳?”
“右。”
右?展易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弄得有点想笑,醉了。
他拿起账单一看,洋洋洒洒一串酒名,让刚才的疑问变成肯定句。
“走。”他将她拉下吧台“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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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车前吐了,该下车的时候,又整个人软在地上,展易只好把车子先停在路边,将她拉起,半扶半抱的走进中庭,然后问题来了,这看起来至少有四百户的地方,他不知道她住在哪一栋的那一楼。
“辜雅淳,辜、雅、淳。”
睁开一双迷蒙的眼睛“嗯?”
“你住哪?”
她掏出钥匙给他,然后报出一串英文住址,几座、几楼,最后两个字他听得清楚--newyork。
“我不是问你纽约的地址,是台北。”
“喔,台北台北”她点点头,很努力的思考,眉头蹙了又开、开了又蹙,感觉十分苦恼。
“我想不起来。”
展易闻言吸了一口气。想不起来?他们已经在她住的社区的中庭了,她居然想不起来?太好了,这下他该怎么做才好?
一扇一扇门去开?不用十分钟就会有人报警。
把她交给警卫?这社区的警卫看起来不是很像善类。
送去徐崇圣家?好让他跟小梅大吵一架?
他家?那不行,他可是跟两个永远欲求不满的男人合租的,带这个糖果般的女孩子回去,太危险。
正在思考,有只手轻轻的摇了摇他,声音小小的在他耳边“麻麻烦送我去饭店。”
啊!对,饭店,他居然没想到这个。
安全、干净,不会有任何纷争,她现在还不是名人,不会有人对她感到兴趣,最多也就是他被柜台当成匪类罢了。
想把她扶起,但她却整个人软在地上,他伸手要抱她,她却推开了他的手,脱下自己的鞋子,脚后跟红红的,似乎有点破皮。
他没问,她自己解释了“新鞋,穿得我的脚好痛。”
然后她拉着他的手,手肘,手臂,肩膀,自己站了起来,左手拿着包包跟鞋子,右手扶着他“走吧”
然后,他们上车。
然后,他们朝饭店而去。
然后,他们付了钱,进了房间。
雅淳整个人倒在床铺上,展易替她盖好被子,正准备要走,她却拉住他的袖子“谢谢。”
他感觉很奇怪--她清醒的时候,说话很不客气,醉了,反而知道要有礼貌,这是怎么回事?
若说她在咖啡店是故意要激怒他,那也不合理,谁没事会故意讲一些让人讨厌的话?
细细想来,醉后的她醉后的她其实还满可爱的。
她应该在酒吧的时候就想吐了,但却一直忍到户外停车场才吐,脚痛又不说,东倒西歪的走,到后来因为不想太有求于他,她这才脱下鞋子,摇摇晃晃的跟着他一起出去,哪家饭店、多少钱的房间都没意见,帮她盖被子还记得要说谢谢
“辜雅淳。”
床上进入浅眠状态的人似乎不想睁开眼,只“嗯”了一声当回答。
“你在咖啡店时为什么那样说?你知不知道在那种情形下人重自重这四个字非常的欠扁?”
“嗯,我知道。”
“知道还讲?你不怕我扁你?”
“怕。”她眼睛没睁开,但却皱起了眉“可还是要讲。”
“为什么?我们工作人员真的有这么差吗?差到你只参观了一天,就想要来个大改造。”
“嗯”音拉得长长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嗯什么嗯,别人问你问题,就要好好回答,我刚刚问得很清楚对吧,所以,你要回答得很清楚才行。”说到后来,展易已经忍不住笑出来。他发现,醉后的她真的很好玩。
虽然还是保持着一定程度的理智,但似乎搞不太清楚自己是谁,当然也搞不清楚旁边的人是谁。
“我啊我是那种越竞争越脱出的人如果四周的人都很普通,我就会这样普通,可是如果有一个人很好,我就会想要赢过他嗯可我也不是说你很好的意思吶,你不觉得如果一个环境中,有一个讨厌自己的人存在的话,做起事情来会比较专心吗?”
展易皱起眉。这是什么怪论调?
轻捏她的脸“讲清楚。”
“就是”雅淳终于睁开双眼“想偷懒的时候就会想,啊!万一被那人抓到小辫子呢?结果就是不敢偷懒当然这种意识也会鞭策自己如果输给一个讨厌自己的人,那感觉多讨厌啊?”
所以说,她是故意要激怒他?
就像斗牛场上的规则,并不是一种正面的竞争,就是斗,以好胜来激励自己不要怠惰、不要停顿,因为对方可能随时都看着自己,所以要绷紧神经、提高注意力,不可有任何的失误。
“为什么是我?等将来你进了电视台,多得是猛兽型的人,我的个性,可能不太符合你的希望吧,我从来就不好斗。”
“因为”
声音好小。
展易弯下身子,试图听清楚她口中那模糊到不行的句子,在他的催促下,她又说了一次,这次,他听清楚了。
原因很简单,只是他没想到。
笑了笑,他替她将刚刚伸出被子的手放进被窝,饭店的卡片放在床头,考虑了一下,留下了张纸条,转身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外套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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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酸痛的感觉告诉她,这一觉睡得一定很长。
在被子里稍稍转了个身,突然发现有点怪怪的--这被子太轻,不是她在家里盖的那种棉被,味道也不对!一惊之下,雅淳全醒了。
第一个反应是检查衣服,呼,还好,衣服穿得好好的,包包?!包包啊!找到了,放在桌子上。
三步做两步跳下床,检查包包,手机、现金、卡片,一项也没掉。
一切完整,反而让雅淳百思不得其解。
昨晚最后的印象是双份威士忌,谁会带一个酒醉的女人到饭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抢?
还在疑惑,转过身,看到了压在床头的纸条。
欠我六千,择期归还。展易。
十个字,让雅淳忍不住笑出来,原来是他啊!糟她应该没有讲什么有的没有的吧?唔,应该是不会啦,朋友都说她是全世界最有酒品的人,不哭、不闹、不发酒疯,到可以吐的地方才吐,到可以睡的地方才睡。
她酒后是不会自己开口的,应该也没人会试图跟酒醉的人讲话吧,哈哈哈。
所以没事、没事,不要吓自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