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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的瞬间,凌朝风刚好抬头看见她,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小晚便回房了。
不多时,丈夫归来,坐到床边嗔道:“刚才是装睡的?”
小晚软软地笑着:“本想逗你玩儿的。”
凌朝风在她脸上轻轻一捏,满目宠溺:“那我们说会儿话。”
他靠在床头,让小晚靠在自己胸前,娇妻比孕前重了好些,纤细的手指也变得胖乎乎的,虽然没有变成大胖子,可圆圆润润的十分可爱。
“这戒指戴着,难受吗?”凌朝风见玉指环稍稍陷在皮肉里,担心地说,“这下子,更拿不出来了吧。”
小晚有些心虚,随便敷衍了一句不难受,就把话题岔开了。
而凌朝风也有话对她说,说她去买酸枣糕的路上,遇见了岳怀音。
“她特地等你?”
“许是见我过去后,便在那里等我回去。”凌朝风淡淡地说,“她刚开口说的几句话,像是改过自新了,像是真的有几分可怜,可是在我拒绝了她的请求后,立刻就翻脸。”
小晚安静地听相公说完,倒也没太生气,大抵是把岳怀音这个女人看透了。
她和素素聊过,说岳怀音怎么能心甘情愿躺在县太爷的身下,素素说若换做是她,一定先勒死县太爷,再自己一头碰死。
小晚则说,没道理被玷污的女子就该以死明志,她们更应该好好地活着,但她无法理解岳怀音甘愿从此妥协,若是她主动的那就更不可思议了。
他们两个乡下姑娘,只能认为,京城妓-院里出来的女人,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礼义廉耻,只有利与益,她们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此刻,听闻岳怀音到这一刻仍旧企图亲近凌朝风,小晚已经不会在愤怒生气,但她记得张婶说过的话,善良如她,偶尔还是会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刻意地避嫌和梳理,刺激到了她。
凌朝风淡淡一笑:“你与她的恩怨撇开不谈,素素何辜?难道因为素素没有最终被玷污,就能当那件事没发生过?晚晚,不必好心,也不必善良,任何借口道理在恶行面前,都毫无意义。”
小晚点头:“我听相公的。不过……这次村民们又被煽动来找我们的麻烦,要怎么解决才好,凌霄客栈在这里十几年,从前有过这样的事吗?”
凌朝风轻轻一叹:“古怪的事,的确也是这两年才有,不说别的,白沙河发大水那天的事,即便我们极力否认,还是有很多村民看见了,比起我们的解释,他们当然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我们只能任由他们欺负到门上来?”小晚愤愤不平,“他们若知道那些善款粮食是相公你送去的,他们会惭愧内疚吗?”
凌朝风不在乎,但他将小晚扶着坐好,与她面对面,正经地说:“但这里,似乎留不住我们了。一则昏官当道百姓愚钝,还有岳怀音兴风作浪,不是怕他们,我只是不想伤人更不会杀人。再则,便是你之前提过的,二山将来若出仕为官,虽说他本身的身世会让人忽略我们的存在,但难保没有人来好奇探究,这是朝廷的机密绝不能泄露。我爹娘一生为朝廷,因为我们有值得追随的君王,我亦如是。所以,我想待你分娩后,身体养好了,我们便搬走,去其他地方重新落脚。凌霄客栈还是凌霄客栈,但与这白沙镇,永别了。”
小晚忙道:“不如现在就走,立刻就走……”
凌朝风摇头:“你行动不方便,若是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以失去凌霄客栈,可以不再为朝廷做事,我不能失去你。”
小晚心头一热,伏进他怀里:“傻了吧,我会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啊,相公不会失去我。我听你的,等我生了孩子,我们就搬走,其实你不用和我商量,我肯定什么都听你的呀。”
凌朝风笑道:“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我当然要和你商量,得到你的同意。”
小晚娇笑:“明明对我又霸道又凶,动不动就要打断我的腿,这会子装好人了。”
凌朝风说:“晚晚,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你的,就是没能亲口问你,愿不愿嫁给我。”
小晚抬起头来,却是眼眉弯弯地欢喜:“下辈子多问一次呗。”
他们互相依偎着,一夜平安度过,第二天一早,果然又有村民前来示威,且人数比前几天还多。
彪叔拿着杀猪刀冲出来,却见从后头来了几个骑马的官差,为首的李捕头跳下马,呵斥村民:“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村民们七嘴八舌,说凌霄客栈是妖魔鬼怪住的地方,在这里影响白沙县的风水,要将他们赶走,将客栈夷为平地。
李捕头大声呵斥:“你们听风就是雨,凌霄客栈在镇上十几年安分守己,从不拖欠一文钱税银,知府大人是最明白不过的。今日大人派我来,是好好与你们讲道理,若是还不听,还要聚众闹事,就跟我衙门里走一趟,夹棍板子你们喜欢什么,自己挑!”
客栈里,凌朝风扶着小晚走出来,小晚还没来及许愿教训一番这群愚蠢的村民,没想到李捕头赶来做主了。
之后没多久,镇上几家与客栈交好的商铺,还有威武镖局在黎州府的分舵,甚至是白沙村里与素素家交好的村民,许多人都来了。
他们极力担保凌霄客栈绝非神神鬼鬼之地,担保凌朝风的为人,担保客栈在此,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这叫小晚很意外,连凌朝风也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他出面去为别人解决麻烦与纠纷,虽然也会拜托江湖朋友为自己做些什么事,可这般不等他开口,就前来仗义相助,他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群情激奋的百姓们勉勉强强地妥协了,在李捕头的怒视下,纷纷散去,张婶彪叔邀请众人进店喝酒吃饭,李捕头说他还要回去向梁知府复命。又传了梁知府的话,叫凌朝风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只管去黎州府商量。
如此,只留下没几个江湖朋友,他们坐在店堂里,与彪叔喝酒划拳,与凌朝风说江湖上的事,张婶倒酒端菜,好不热闹。
小晚含笑站在三楼看,心里欢喜极了。她悟出道理,玉指环虽有神通,可人生在世,靠莫名其妙的神通庇护,终究是不可靠的。
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帮忙解决麻烦,相公是得道多助,是善有善报,人与人之间的好与坏、善与恶,不是一枚戒指能左右的。只怕是神仙菩萨,也无法估计天底下所有人的人。
人活着,要靠自己,要多行善道。
而这里的事,传回镇上,李捕头回黎州府前,顺道走了一趟知县衙门,传了梁知府的话,告诫县太爷好自为之。
他上任以来,白沙县各方面都大不如前,整个黎州府境内所有县里,白沙县就快从从前的首富之县落到最后一名,再这样下去,他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李捕头走后,县太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且不说别的事,谁来赔他一千两银子,还有他为了做戏,自掏腰包给百姓的赈灾款。
这主意,是岳怀音想的,他自然来找女人算账,岳怀音险些又遭毒打,亏她脑筋转得快,一番话将县太爷哄住。
巧的是,第二天,许氏和王婶到镇上买东西,穆工头就要外出去打工了,她来给男人买些烟草随身带着。
她们顺道来看望岳怀音,见她气色极差,心里都知道,必定是被县太爷折腾的,两人对她安慰了一番。
岳怀音却是忽然眸中一亮,问许氏:“上一回你们请来下咒的神婆,可还找得到?”
许氏和王婶面面相觑:“找得到,姑娘要那神婆……”
岳怀音知道,咒穆小晚,只怕会反扑在自己身上,她不会这么傻,但是她可以咒县太爷呀,甚至咒京城里的定国公夫人。
既然许氏上一回起作用了,虽然反扑再她自己身上,但可见这些装神弄鬼的事,还是有一定的作用。
王婶和许氏,便从邻村找到那神婆,因是她们介绍的生意,且上回弄砸了也没来和她计算,所以说定了,不论岳怀音给她们多少钱,都要四六分账。
果然没多久,县太爷病倒了,大夫去了几回,瞧不出什么大症候,但整个人病怏怏无精打采,偶尔拖着身体来思韵阁,也无心再折腾岳怀音,不过是与她说说话,便睡过去了。
岳怀音偶尔提几句鬼怪之说,县太爷便恨得咬牙切齿,握着拳头说:“凌朝风,别落在我手里。”
转眼,正月便过去了。
二月初一这天,穆工头出发去打工,经过凌霄客栈,给女儿带了些吃的,给他即将出生的外孙带了些小玩物,看着大腹便便的女儿,欢喜地说:“等爹回来的时候,再来抱抱我的大孙子。”
小晚给爹爹准备的东西,和旧年差不多,只是银子多了一倍,穆工头没打开看自然也不知道,而小晚想的是,只怕爹爹打工归来时,她已经跟着凌朝风搬走了。将来离得远,难再相见,只能托相公在这里的朋友帮忙照应。
自然这都是后话,小晚一个字也没提。
可是穆工头去了码头,今日不知怎么,所有的船都堵在外头进不来,好不容易有一趟船,也不是穆工头要去的方向,他和一些人从早晨等到夜里,不得不原路返回。
店里刚要打烊,见穆工头扛着行李走过,彪叔上前招呼,听说这事儿,就请亲家公到店里住一晚,这里回青岭村远得很,天色已经很晚了。
穆工头不好意思住下,小晚说自己闺女家有什么要紧,父亲便勉勉强强在二楼北边的屋子住下,父女俩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去休息了。
夜里,小晚睡得很香,不知什么时辰,突然被凌朝风推醒,凌朝风将她打横抱起来,就往门外冲。
小晚这才闻到一股焦灼气息,他们从大门闯出去,客栈四周已是火光冲天,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半夜来客栈放火。
凌朝风闻见桐油的气味,知道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先保住性命要紧,察觉火势后,立刻就把小晚抱了出来。
彪叔张婶也出来了,眼看着火势迅速往楼上窜,他们几个人根本无力施救。
“爹,我爹……”小晚恍然想起,父亲还在二楼北面的屋子里,父亲睡觉一向死沉,只怕根本察觉不到火情。
“相公,我爹还在二楼。”小晚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喊,“爹,爹……你醒醒,着火啦!”
这一喊,竟是刺激到了腹中的胎儿,小晚只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流出来,紧跟着腹中一阵剧痛,疼得她站不住。
凌朝风刚要冲进去救岳父,一转头,就见小晚倒在了地上。
“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