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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五月天,万里无云的晴空中荡漾着一抹纯粹的湛蓝,衬着灿烂金阳,交织成一大片薰人欲醉的慵懒氛围,使得过往行人昏昏欲睡。
直到
“你给我走着瞧,袁青电,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忽地,一道响雷劈下,轰隆隆的强大威力直似要颠倒天地。
被唤袁青电的男子扬唇一笑,平凡的五官在刹那间发出七色光彩,诡橘得教人心头直跳。
“多谢。”拱手一揖,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怒吼中的老人爆凸着双眼。“你你别太得意”咒骂一旦出口,对方若没有反应,那阵恨意也只得全数反冲回自个儿胸口,没地将心肺给气炸掉一半。
“你误会了,薛先生。”袁青电刷地一声展开手中的招扇,轻摇缓摆,招来一阵轻风,扬起腰上缴带;总带上的玉石珠饰在风中互击,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乐声,宛如天籁。
老人一时怔住了,为着袁青电满身的对比与差异。活过一甲子岁月,老人也算见多识广,就没见哪名成年男子会如袁青电这般,平凡中带着不俗、沈稳中又隐含天真,既单纯、又邪恶,活脱脱怪胎一枚!他爹娘到底是怎么养的,竟养出这样一颗人间祸星,存心为害世人嘛!
袁青电清朗的面庞上浮着“诚挚”两个大字。“我是真心感谢你肯将我放在、心中,永志不忘。这是我的荣幸。”
老人猛地窒住一口气,这袁青电不只邪怪,根本是疯到不可救葯了。正常人哪会为了延他入仕,竟以两颗霹雳火炸翻他的屋子,教他无处可去,唯有入朝为官?
“主子!”哀嚎声起,从山道另一头摇摇晃晃撞来一道纤细的身影,一眨眼便将袁青电给挤到路旁去。“薛先生请见谅,我家主子不大会说话,若有得罪处,言某在此赔礼了。”俊美更胜天上谪仙人的言芹跑得满头满脸汗,气喘不止的虚弱模样儿竟含了几分娇态。
老人又哼了两声,怒火依然中烧,然而却对这狼狈不堪的美书生发不出脾气来。
言芹忙将手一招,一台八人大轿随即跟上。
“皇上久闻先生胸罗万有、洞悉天机,特命我俩前来相请,还望先生不吝指教一、二,期令我“北原国”国势昌盛、万民均安。”又哄又求的,言芹费尽唇舌方将老人骗入大轿内,命人抬走,这一去,没见着皇上之前是不会停轿了。
“呼!”言芹纤弱的身子晃了两下,好在被袁青电适时伸手扶住,这才没一路滚下山去,与阎王老子结成儿女亲家。“这椿任务总算完成了。”不过也去掉了他半条命。
袁青电没啥儿表情地点了个头。
“但是”缓过一口气后,言芹美目圆瞠。“主子,你干么老去招惹那些贤人隐士,弄得人家火冒三丈?”
“我有干过那种事吗?”身为北原国皇帝钦点的“引贤人”负责挖出隐居于北原国内的竖人奇士入阁为朝廷贡献心力,袁青电自认将工作做得很好,起码比上一任的“引贤人”做得更好。
迄今,只要是袁青电想挖的人才,他从未漏失过,不论对方脾气多么古怪、性格如何难缠,他总有办法逼得对方不得不放弃隐士生活入朝为官。
有人说袁青电是北原国有史以来最能干的“引贤人”有他为北原国召举人才,何愁北原国不能昌盛?
然而被他挖出桃源乡,丢入红尘俗世中的众贤人们却一致称他为“赏金猎人”;不过,因为袁青电自己也很满意那称号,所以他不但没有加以驳斥,反而以此自称了起来。
总之,袁青电“请”人或者该说是“猎”人的手段,是非常可怕的。
每当北原国皇帝看中了某位隐士,便会要袁青电去找,然后再视任务的困难度赏予金银财宝。
然而袁青电找着目标,却从未以礼相请,反正那些怪家伙是不可能听人说理的,于是他就仗着一双洞悉世情的利眼,专找目标的弱点下手,或以金铁相诱、或捉其妻女要胁、甚至干脆放火烧屋,无所不用其极地将目标猎捕到手后,再打包送进京城交给皇帝老爷处理去。
每一名被地捕获的“猎物”都恨他入骨,扬言诅咒他一生一世;若换成一般人早吓得半死、崩溃成疯子一名,但袁青电偏不是一般人。
“还说没有?”言芹喷着火。“你炸了薛先生的屋子也就算了,干么在他骂人时又感谢他对你的记恨?”这摆明了是在挑衅嘛!莫怪薛先生要暴跳如雷。
“他肯记住我一辈子是我的福气,我感谢他有什么不对?”是啦!袁青电就是这么变态。他异常地喜欢被“记住”至于记忆的理由是恩、是情、是爱、还是恨,那就不在考虑的范围内了。
“他是‘恨’你一辈子是‘恨”不是‘记住’,什么叫‘恨’你知不知道?那跟‘记住’是不一样的”吼到最后,言芹的声音都哑了。
但袁青电却只回了他一个无谓的耸肩。“总归一句话,他这辈子是忘不了我了,这也就够了。”
“主子”言芹咆哮。
好吵!袁青电皱眉,轻轻地推开他,几个起落,人已在几丈外。
“等一下!”言芹匆匆忙忙地追在他身后。
“你别走这么快呀,主子,我不会武功,天又快黑了,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种荒郊野岭里,万一有野兽出没,我该怎么办?”
“匡云发会来接你的。”大异于言芹的跟枪,袁青电在崎岖的山道上走得如行云流水般从容,显示出一身不凡的武艺。
“两个时辰前你才将一整队的山贼丢给云发一个人处理,二、三十名大汉呢!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得了、他怎还有闲暇上山来接我?”入山时,他们在山道口遇上了强盗拦路抢劫,袁青电因懒得动手,便将所有麻烦都扔给匡云发负责。若非言芹不信武,他还真想留下来帮忙匡云发击退山贼,可偏偏他是名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方才上山也是一路“爬”上来的。天啊!货真价实地“爬”呀!现在气力早已用尽,实无能力再“爬”下去了,而袁青电又没良心地扔下他不管,难不成要他用“滚”的下山?
“匡云发惦着你,一定会想办法解决那些小毛贼,上山来接你的。”袁青电越走越快,不过眨眼时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子”言芹突然脚软一跌。“啊”眼看着就真的要“滚”下山去,一只有力的手臂打斜横里伸出来接住了他。
“没事吧?”低沉的声音发自一名风尘仆仆的剑客口中;他满脸的汗,手中的长剑还答答地滴着鲜血,没空拭干,可见他赶上山的心情有多急。
“云发!”言芹松下一口气,却再也站不住脚了。
匡云发扶着他在山道边坐下。“那个混蛋又扔下你自个儿走了?”
言芹无力地摆着手。“主子就是这种脾气,唉,习惯就好。”话是这么说,但真要习惯,命都去了半条。
“明知他混蛋,你又何苦为他卖命?”
言芹摇头。“俗话说:‘百元一用是书生。’瞧瞧我,大男人一个,却连段山路都无法走,可谓典型的无用书生了;而你,名震江湖的‘夺魂剑’,向来最看不起的就是如我这般的文弱书生,却又为何要跟着我、保护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言芹“夺魂剑”早就变成“死人剑”了。
“主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言芹笑答。
匡云发严峻的脸庞上更加冰冷的像结了层霜。
唉,天老爷开的恶劣玩笑啊!教袁青电克死言芹、言芹克死匡云发,就不知这袁青电的克星落于何方?
匡云发暗自诅咒,但愿袁青电栽跟斗的那一天能尽早到来。
“自由的感觉真好。”袁青电快乐地吹着口哨,在山道上奔驰着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落雁谷的什么东西?”脚步不停,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皇帝的密令观看。“机关师慕容痴糟糕,底下的字糊了。”看不清楚下一个要找的人名,他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又很快地抛下烦恼。“没关系啦!顶多就是找错人嘛,又不会死。”不在乎的笑容再度漾上唇角。
世人总有七情六欲、也难免执着,独袁青电例外,活了近三十年,他对任何事都有兴趣,却绝不超过三天。
因为有颗善变而贪恋自由的心,他奔放的脚步从不被任何的人事物给绊住,因此他抛弃言芹抛弃得非常习惯、也从未有过任何的良心不安。尽管这名副手已跟了他十年,从他偶然丢给他一根鸡腿起,虽然那根鸡腿还是沾到泥土、他不要吃的;但病倒于路旁、三日未进粒米的言芹却吃了,并从此认定他为救命恩人,秉着圣贤书所云“受人点滴、涌泉以报”地将自己整个儿的卖给了他,只为了一根鸡腿。唉!难怪好人多不长命。太蠢了嘛!
后来又碰到遭人暗算、中毒昏迷的匡云发,他本来是不想管啦!但言芹却扔下一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道理,砸得他头昏;没办法,只得费些力气将人捡起来丢给言芹。
却想不到,入地府玩了七天七夜方重返阳世的匡云发仍是蠢蛋一枚,一清醒就缠着言芹要报恩,那就由着他们去玩喽!
结果就变成这样袁青电负责制造麻烦、言芹则专司解决问题,至于言芹处理不了的那当然是第二位报恩者匡云发的责任了。
袁青电不在乎身边跟着谁,反正他想甩人的时候谁也黏不上来,他永远都像一片浮云,东飘西荡,闯过了五湖四海,却不留半丝痕迹。
但自己无法执着于任何事可不代表他希望这一生就如同镜花水月般,看似存在,实则根本是一场空。
因此他夺取别人的记忆、强占他人心头一块地,用别人的“永志不忘”来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看似不讲理,他却觉得是椿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仅须使点儿小手段,便能教无数人记住他的存在,哪管那“记住”的理由是什么?只要不忘,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咦?”清亮的口哨声乍停,随着周道的景致逐渐变化,袁青电奔驰的脚步也趋于缓和。
初春的五月天,理应是万物复苏、百花争艳的好季节,偏此地却大不相同。难以想像这里离京城只有一天路程。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黄沙逼退了春神,换来沉重的窒碍感;这里的树木没有青翠的外衣,尽皆委靡不振的像被抽离了生气,只余一根粗老的枝干苟延残喘着。
“好丑。”袁青电撇了撇嘴。要隐居也该找个山明水秀的桃源乡啊!比如不久前被他炸掉栖身处的薛先生,他那座烟凌山就美得像仙境。
不若这块鬼地方,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白痴才会在此结芦而居。
才这么想着,袁青电前方三尺处就出现一名绿衣女子,玲拢窈窕的身段配上一张清妍可人的娇颜,目测不像个白痴,却住在这种鬼地方!
“有古怪!”袁青电的好奇心向来旺盛,当下想也不想地趋近女子。“敢问姑娘,此处可为落雁谷?”
女子颔首不语。
一股异样感轻漾上袁青电心头,说不出的古怪。“请问姑娘可认识一名为慕容痴之人?”
“没有慕容痴,只有慕容痴心。”女子回答,清脆的嗓音宛若风荡银铃、悦耳动听。
盘据在袁青电。已底的疑云英名地越积越厚。
“可否请姑娘代为引见慕容痴心?
“你见慕容痴心作啥儿?”女子淡淡地开口。
“想请她入朝为官。”袁青电双眼睛也不瞬地盯着她,试图理清自个儿心底疑云风涌的原因。
“慕容痴心不与朝廷牵扯。”女子说着,突然蹲下身去。
“姑娘非慕容痴心,又怎知慕容痴心不愿意?”为了看清她,袁青电也只得跟着蹲了下去。
“你非我,又怎知我不解慕容痴心的心意?”女子的手忽地摸上了袁青电墨黑色的皂靴。
他一愣,恍然大悟地发现了老觉古怪的原因。
眼前的女子,她望着他、与他说话,针锋相对、看似专心,实则根本无心。
她拥有强烈的存在感,身段性感迷人,双眸是纯粹的黑,深得像不见底的绝谷,而那张略长的脸蛋上搭配着两片微厚的唇瓣,每一开口、无限风华自然洒落。
这是名教人一见难忘的女子,无论任何男女,只要一看见她,莫不为其杯然心动。
可只消转开眼,不用一刻钟,女子的形象便不知不觉地谈了。
不是说忘了她,她的风华早深烙进每一名见过她的人心底,只是刻印的唯有影子,至于真实样貌,那是埋藏在深深的浓雾中,凡人难窥堂奥的。
袁青电瞧着她,心不觉越跳越快;好久没遇着这样有趣的事情了,他想跟她多玩一会儿,至于为皇上引贤的任务待他玩够了再说吧!
女子忽尔指着他的皂靴。“你的靴子有机关。”
他心领神动,只看他的靴便能发觉机关者
“姑娘可是慕容痴心?”
女子点头。“我要你的靴。”
袁青电马上脱下靴子给她。
她将靴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原来是靴底剑,做得不错。”她说着,拿起他的皂靴转身往回走。
袁青电看着她逐渐缩小的背影,莫名地仰头大笑。“有意思,哈哈哈太有趣了,倘若我能撕下她那张不动如山的面皮,教她那颗深藏于迷雾中的心记住我的名”无端端地一股战栗窜过背脊,还没去做,光是想就够他心悸难耐了。
慕容痴心,一名风华绝代的机关师,美丽不足以形容她,她是个特矣诶行的存在;无论言谈、举止,她无时无刻不在撩动人心,可每每搅乱一池春水后,却又像从不曾存在过似地消失无踪。
但这一回,她绝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因为袁青电想要的东西是从来没有捉不住的。
“落雁谷”又名“风谷”常年吹着一股狂风,扬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
严格说来,这并非是个理想的居住环境。
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消走进谷底,穿过崖壁上的裂缝,便会发现一块茵茵青翠的草地,一条婉蜒小溪从中正切而过,给草地带来了无限生气。
慕容痴心就在这片草原上结芦而居。
“芳娘。”带着袁青电的靴子回到家中,她开口便喊。“将我的工具箱拿来。”
“小姐!”一名头梳双髻的青衣女子不悦地撞到她面前。“都说了,芳娘是我娘,去年逝世了,我是芬儿,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哦!”受教地一颔首,慕容痴心续道:“工具箱。”
“你先叫对我的名字再给你工具箱。”
没有反抗,慕容痴心坦然直言。“芬儿,工具箱。”
“喏!”芬儿递过去一只木制的箱子,坐到她身旁。“小姐,你哪儿来的靴子?”
“要来的。”慕容痴心取出一把利剪,轻轻地剪开了靴底。
“向谁要来的?”芬儿问。
慕容痴心不说话,专心地拆着靴子。
芬儿无奈叹口气。“是忘记了?还是不知道靴子的主人是谁?”
“不知道。”慕容痴心说着,终于拆开了靴底,露出里头灵巧的机簧。“果然是好机关。”
“小姐”芬儿长吁。“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成天除了机关外、什么也不管,你今年都二十二了吧?也该找个男人嫁了,要不再过个几年,成了老小姐,就没人要你了。”想起娘亲死前仍殷殷惦着小姐的终身大事,芬儿就觉得责任重大,非帮小姐觅门好姻缘,了却娘亲遗愿不可。
慕容痴心默然不语,专心玩着靴底剑。
“小姐!”芬儿忍不住加重了口气。“上个月有个猎人误入谷底,瞧见小姐,大为欣赏,一直想再见小姐一面,不知小姐对他印象如何?”
“呀!”慕容痴心忽尔惊叹。“想不到连这剑中都有机关,是子母剑呢!”
芬儿用力拍了下桌子。“小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芳娘,给我一杯茶。”清雅的嗓音回答了一切。
“小姐!”芬儿挫败地叫嚷。“芳娘是我娘,早死了,我是芬儿。”
慕容痴心马上从善如流。“芬儿,茶。”
“小姐!”芬儿气得横眉竖眼。“你抬起头,好好看我一眼,记住我,我是芬儿,芳娘的女儿,芬儿。”
慕容痴心依言抬头看她。“芬儿,茶。”
满心以为慕容痴心终于将她收进心底,芬儿愉快地回内堂倒了杯茶送到慕容痴心面前。“小姐,茶。”
“谢谢你,芳娘,放着就好、”慕容痴心淡言。
泪水袭上芬儿的眼。“小姐,你的眼睛到底在看哪里?你的心又放哪儿去了?芬儿服侍你也有一年多了,你就这么不在乎我吗?”
慕容痴心眨眨眼,深不见底的黑瞳中隐隐卷起一股漩涡。“你在说什么?”
芬儿深吸口气。“小姐,你看着我,告诉我,你眼前的人是谁?”
慕容痴心愣了下,她是应该是她的贴身女侍,但名字叫什么呢?
“芳娘。”记忆中,她一直是呼唤着这个名字,然后身旁一切琐事便有人自动帮她打理妥当。
“小姐”芬儿气得跳起来、转身冲进内室,再出来,她手中拿着一卷画轴,摊在慕容痴心面前。“小姐,我若是芳娘,请问这画中女子又是何人?”
“她是”年近五旬的画中人,五官端整、眉目慈祥,瞧来是恁般地熟悉,却不复记忆,这到底是谁呢?慕容痴心微微蹩起了眉锋。
“记不得对不对?”芬儿暴睁着双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啦!小姐,我和娘服侍你整整三年,想当初你偶然来到落雁谷,娘看你一名单身女子独居谷中,心有不忍,就常常带着我来照顾你,后来阿爹打猎时意外坠谷身亡,娘说是你拿钱出来帮阿爹办丧事的,所以我们娘俩这辈子都要尽心尽力侍候你,娘和我都很努力啊!可是小姐却一点儿也没将我们放在心上,整天只记挂着你的机关;芬儿决定了,从今天起要跟你绝交。”
慕容痴心一派安详地注视着小婢女喷火的举动。“那要绝交多久?”
“除非小姐能用心记住芬儿,否则芬儿就再不跟小姐好了。”小婢女气鼓鼓地跑了出去。
“用心?”慕容痴心喃喃念着这两个字。
“那是什么东西?”唇角微撇、泛出一抹清冷的笑,淡然宛若镜中月,美则美矣,却是再虚幻不过的物事,永远成不了真。
出生于赫赫有名的机关世家慕容府,女儿身与诅咒无异,因为不论女孩的能力有多强,终究无法传承家业。
为此,娘亲将她伪装成男孩;生命中的前三年,她是慕容家的独子,人人捧在手心中的珍宝,备受宠爱。
可惜纸包不住火,一朝秘密泄漏,她从云端跌落地狱,变成再无用不过的一块破瓦;娘亲也因此失了恩宠,日夜咒骂着她的存在,若未生下她,娘亲的好日子不会断绝。
一年后,娘亲疯狂而逝,留下无所依靠的她辗转流落至佣仆房与一干奴仆共同生活;及至六岁那年,她偶然显露出制造机关的天分,爹爹才重新注意到她,并给予了她慕容家大小姐所应得之待遇。
只无奈好景不常,半年后的某一天,爹爹的九姨太生下了嘉容家真正的继承人,她在慕容家里的地位再度一落千丈。
为了让爹爹重将目光转向她,她只得拼命地钻研机关,以证明女儿身并未妨碍她在机关方面的成就。
然而这一回,她的努力却给自己找来了一条死路;慕容家不容争权夺位之事发生,因此尽管她并不奢想当家的位子,只愿求来爹爹一个疼惜的拥抱,但令人眼红的天分、压过爹爹与弟弟的光彩,却让人无法忍受。
“痴心不除、慕容家危矣!”也不知是谁传出这样一段话,而爹爹信了;十六岁那年,爹爹拿刀杀进她房里,意欲了给她的性命,以保慕容家永垂不朽。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怔怔地看着爹爹高举大刀劈向她的颈子。
许是老天怜她、也可能是她命不该绝,就在她将亡命于爹爹手中时,弟弟所住的别院起了大火,为保护幕容家的正牌继承人,爹爹抛下她救弟弟去了。
而后,她怔忡地走出家门,不停、不停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路过一座山头,遇见一群被马贼们困锁于机关阵里的官差,她出手救了那群官差,并协助他们破解机关,缉捕所有马贼归案。
接着,她又走了,从北到南、再从东到西,也记不清自己解了多少机关、帮助多少人建立机关阵;只知三年匆匆过去,她身边的人一批换过一批,有人爱慕她、有人欲拜她为师、有人想聘请她为专属的机关师,她都没答应,只是茫茫然地活过一天又一天。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慕容痴心”之名也在不知不觉中响遍了整个北原国,不久就连爹爹也闻风而来,她大喜,以为爹爹终是疼她的、特地来找她回家。
想不到爹爹却是来警告她的,他给了她两条路选,要嘛重回慕容家,一生辅佐弟弟,不得跨矩,否则便将她立毙于掌下,也省得哪一天她忽尔兴起,另立炉灶与慕容家争锋。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好笑,成名百年的机关世家慕容府竟惧她一名小女子至此,不感到丢脸吗?
心死了,她告诉爹爹,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条路她都不愿选;她有自己想去的地方,想杀她的人就来吧!
结果爹爹反而怕了,而她也就继续流浪,直到三年前,她来到“落雁谷”便在此地定居了下来。
偶尔有人误入谷地,试岂风所侵,她会将他们送出去,那些人称她为“救命恩人”但他们也会因为几两赏银而将她出卖给那些对她有所图谋的人。
“人心难测”是她活了二十二年以来唯一得到的真理;她不懂娘亲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失宠全数归罪于她的出生、也不明白爹爹为何痛恨她这个女儿若克敌、更不了解那些口口声声将她夸成救命活菩萨的人怎会因为些许的利益出卖她太多太多的疑惑积沙成塔,终于使她封闭了知觉。
然后,不知从何时开始,慕容痴心成了一个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