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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第二天,谢景翕就收到了冯尚书夫人李氏的帖子,说是府里玉兰花开的正好,特意请几位交好的夫人过去吃春茶赏花。
“姑娘什么时候跟冯尚书的夫人交好的?”明玉瞧了一眼帖子,觉的十分奇怪,“原来这些夫人们结交,都是靠自来熟的啊。”
谢景翕没好气的笑睨了她一眼,哪天要没有明玉闹点笑话,这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了,“下帖子请你,不见得是跟你交好,没准是想跟你认识或者有求于你,都是场面上的面子情,做不得真的,别跟这聊闲了,去帮我收拾套衣裳,后儿出去要穿。”
也是顾昀昨晚上跟她普及了一下朝中几位大人身后牵扯的家族,她才闹明白这冯尚书原来是太子妃的娘家表哥,顾昀说李氏过不了多久就会宴请她,居然也叫他说着了,自来后院这些夫人的亲疏就是前朝的风向标,看来冯尚书很是看重顾昀。
真到要去冯府那日,谢景翕才知道李氏不光请了她,还一并请了邹氏,其实邹氏的夫君顾泉,在刑部只是个不大起眼的主事,也就是因为二房跟侯府的这点关系,才事事能瞧的见他,想来冯家这次满月宴,邹氏没少送好东西给冯府,李氏顺水推舟,是有点想主动接触顾家的意思了。
谢景翕与邹氏在冯府门前相遇,邹氏过来与她打招呼,对她身上的衣裳好奇起来,“你这衣裳做的巧,样子也特别,是哪家绣坊做的?”
谢景翕今儿这春茶不是白过来喝的,她头年答应帮沈涣之打样子,如今天儿渐渐暖和,是时候穿出来了,不过鉴于上次的教训,她这次穿的比较谨慎,又想着今儿宴请的都是一些太太奶奶,不需要穿的很扎眼,但一定要有细节,这些妇人的眼神好的紧,连身上一朵花用了几个颜色都能瞧的分明。
“不是什么有名气的绣坊,是杭州那边的一家叫做灵绣坊的,我以前穿惯了他们家的衣裳,就辗转请他们送过来的。”
“倒也不拘什么名气,样子别致好看就是最主要的,不知道这灵绣坊可在京城有分家?”
“分家还没有开,但是正准备往京城发展呢。”
谢景翕也不把话说死,不会显的刻意,又吊人胃口,果然邹氏就有了兴趣,“那回头你得告诉我一声,我也去挑几个花样。”
李氏为了见一见这个旺夫的媳妇,特意迎出门子来,一眼瞧见邹氏身边的那个年轻媳妇,方想起来,去年进宫的时候,好像远远瞧过她一眼,只记得她当时穿了件红衣裳,雪里红梅一样扎眼。
今儿她穿的素雅,月白色的一套罗裙,远远看上去软绵轻柔,发髻挽的也特别,竟还似少女一般清丽。如果走进了再瞧,衣服上绣着同色的玉兰花式,盈盈走来,那玉兰好像活了一般,隐隐有花香拂面。
“那位便是安奉候府的大少奶奶?”
李氏跟前站着的是户部尚书陈渡的母亲,陈夫人倒是不大清楚陈渡跟谢岑之间的那点隐晦暧昧,只是早就听闻这位大少奶奶不一般,今儿一瞧,果然是幽兰一般的人物,不过她若是知晓谢景翕差一点就成了她儿媳妇的事,估计做梦都能哭出来。
“便是了,年前我在宫里瞧见一回,晋王妃都对她另眼相看的。”
李氏与陈夫人迎上去,边打量谢景翕边道:“早就想结识你来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正巧趁着小儿满月,就喊了大家来聚一聚,只是不知道你如今忙是不忙,冒昧的很。”
李氏刚生产过,身材还十分圆润,养尊处优的夫人们都不大显年纪,李氏这样去瞧上去也就是三十几岁的样子。
“冯夫人实在客气了,我也是个待不住的性子,您帖子一下,我就巴不得赶紧来了。”
“那感情好,往后咱们多来往便是。”
李氏在前,引着谢景翕她们往院子里走,谢景翕边走边瞧,觉的冯府收拾的居然很是不错,要是单看冯尚书那个人,就觉得他是那种一身铜臭气的官场老油子,但院子收拾的居然很有几分文人气,只是这文人气似乎有些过,隐约生出了那么点酸气来。
看来顾昀所言不假,这冯尚书确然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营营汲汲又不肯丢了那层道貌岸然的油皮。倒是几株玉兰养的不错,粉白相应,养的面积也大,的确可供观摩一番。
“往年只要一瞧见玉兰,总能想起冯大人府上的,只要瞧过一次,别处的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陈夫人是个文雅人,谢景翕看她一眼,似乎能从她身上想象出来陈渡的样子,陈夫人说完也瞧了谢景翕一眼,笑着点点头,算是互相认识一番,陈夫人又言,“大少奶奶身上的玉兰也算是异曲同工,今儿她一来,院子里就又添了一抹春色。”
“我正想说呢,就是说不出来这样文雅的词儿。”李氏笑道:“我也算是见过些花样子的了,竟是从未瞧过这样的玉兰,绣工颜色配的恰到好处,隔着衣裳都能闻见花香。”
谢景翕也是特意挑了这么一件玉兰花的过来,倒不是想抢风头,主要还是借着花,给沈涣之打打样子,果然被这两个夫人一说,别的夫人也凑过来瞧。
“这分明是沾了府里花香的光,我方才走了一路过来,满院子的幽香,身上自然是带了香气的,不信您再闻邹嫂子身上的荷花,保管也是这个味。”
几个夫人被她逗笑,邹氏佯装拧了她一把,“也是侯夫人宠她,竟是没大没小的连我也一起编排。”
李氏笑的十分不拘小节,浑身的肉都跟着颤了几下,“我是没想到,大少奶奶也是个风趣的人,往后一起说话,可有乐子说了。”
只是玩笑归玩笑,大家却从邹氏这话里听出了些别的讯息,那就是安奉候夫人似乎很喜欢这个长房媳妇,那这意思可就不一样了,所谓成家立业,眼看着现在顾家大少爷就要走上人生正轨,将来还真说不上侯府归能哪一房。
谢景翕却觉的邹氏这话有些刻意,她不过才见了她一回,哪里就瞧出曾氏宠她了,曾氏是个什么心思,明眼人谁瞧不出来,要不是谢景琪实在拿不出手,她才不会甘心把管家的事交给她呢,何况若无意外,顾恒身为世子宗子,接管侯府是板上钉钉的事,哪里是说变就变的。
但这话谢景翕无从解释,只好装作没听懂,好在邹氏又说起灵绣坊的事,岔开了话题,“等哪天这灵绣坊开到京城,大家真的去瞧瞧,我看他们家的绣娘不一般,不比京里的那几家绣坊差到哪去,关键南边的这些料子也舒服,什么杭罗云锦的,咱们这边的都不地道,要我说,春夏还是要穿南边的料子舒服。”
“可不是,光看她穿这一身,我都想弄一套了,就是我现在这身材,恐怕得废双份的布料。”
李氏拿自己开玩笑,气氛一时欢快,她瞧了邹氏一眼问道:“可是还没有动静?我跟你说,南山上的那家庙宇格外灵验,我一个月去了四趟,隔七日去一回,足足斋戒了一个月,结果隔月就有了喜脉,你不妨也去试试,正巧我打算着过几日去还愿,领你去认认?”
李氏倒是毫不避讳自己多年生不出儿子这事,劝着邹氏也去,邹氏年轻脸嫩,当着人面不大好意思提,只点头应了。
院子里建了一个花厅,夫人们赏过花便移步花厅吃茶,李氏献宝似的要把刚满月的哥儿抱上来让大家瞧,“真是为了他,半条命都要去了,你们瞧我现在的腰,比怀着他的时候还粗,往常能穿的那些衣裳,竟是一件也穿不下,也不知上哪说理去。”
李氏就是典型的宅院女人,说的话也都是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打转,谢景翕挑挑捡捡的听着,有些索然无味。一时奶娘将小娃娃抱上来,大家都凑过去瞧,谢景翕正想躲一会,却又被邹氏拉了过去,大概邹氏也是羡慕的紧,想瞧瞧这庙里求来的儿子长什么样。
这么一瞧,就瞧出了些不对劲,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倒是跟李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就是眼珠子直愣愣的瞪着人,眼白有些多,格外像是翻着白眼瞪人,手指一直放在嘴里啃,口水不住的流,看上去痴痴傻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景翕多心,其她几位夫人好像没瞧出来似的,一直夸哥儿是个白胖小子稀罕人,只有邹氏与她对视一眼,估计也是看出来这孩子是有些毛病的。
李氏有儿万事足,炫耀宝贝似的展示了一通,直到哥儿哭闹着饿了才让奶娘抱下去,然后又拉着邹氏私下里问,“我自从生下了哥儿,月事就稀稀拉拉的一直不停,你那铺子里可有什么好用的药?”
也别怪谢景翕耳朵长,实在是她离邹氏离的近,李氏的嗓门又是压不住的,即便是小声,也听的分明,谢景翕不知道的是,邹氏手底下居然有个药堂,而且看这个样子,应该名头还不小,要不李氏也不会上赶着问她。
谢景翕知晓侯府名下有两家药堂,当年分家的时候两房各分了一家,只不过两家药堂放在不同人手里经营,总归是有差距。二房的生意一直是顾二老爷打理,这几年才慢慢交给长子顾泉,但是这药堂在顾二老爷手里的时候就因为经营不善差点关了门,后来还是侯爷不忍见二房亏空,做主拿银子把药堂收了回来。
也就是说二房现在的家业里并没有药堂这门生意,那邹氏的药堂就只能是她嫁妆里头的,邹氏的出身谢景翕不清楚,但要是能有这么一家药堂给她做陪嫁,那至少是有些家底的。
这样看来,顾泉虽然仕途不旺,冯尚书也不大瞧的见他,但邹氏与李氏的私交又好像不错,这关系也着实叫人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