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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死了,灼颜疯了?接连传来的两个消息,令出岫不知该是悲是喜。若说悲,这分明是害死云辞的凶手罪有应得;若说喜,她又并不觉得痛快淋漓,反而有一种……心悸?
出岫平复了一下情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沈予感到她的踉跄,不禁紧了紧握住她玉臂的那只手。
出岫知道沈予担心自己,看向他道:“我没事。”言罢深深吸了口气,再问竹影:“太夫人眼下知道吗?”
竹影点头:“已派浅韵去禀报了。”
出岫低眉想了想:“云起即便死了,也是云府的二爷;灼颜即便疯了,怀的也是二房的孩子。吩咐下去,好生照看她,不得有失!”
“你说,灼颜会不会是装疯的?是她想要逃出去的把戏?”沈予仍旧有些疑虑,不能相信灼颜会无故疯癫。
“也许是坏事做的太多,如今撞了鬼。”出岫已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回道。
沈予还是不能放心:“我去金露堂瞧瞧,至少也要弄清楚灼颜是真疯还是假疯,省得她再出什么鬼主意害你。”
出岫有些不安,见沈予抬步欲走,连忙拽住他的衣袖:“小侯爷,你当心。”
沈予目光落在她的柔荑之上,伸手轻轻握住,又从自己衣袖上拂开:“你担心我什么?”那目光与话语,似能软出一泓水来。
出岫哑然,见他还握着自己的手,连忙从中抽出来,没有做声。
沈予笑了:“我是医者,又会武,你还担心灼颜能伤了我不成?”他终究没有逼得她太紧,只轻声安抚,便转身往垂花拱门处走,打算去金露堂一探究竟。
出岫忽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情绪来,呆立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淡心瞧见地上洒了一堆白白绿绿的粉末,她不知是价值千金的夜光花粉,连忙唤来小丫鬟们收拾了。
自云辞死后,出岫一直穿白衣,简洁朴素,也有几件料子极为昂贵,但总归都是白色。这夜光花粉亦发白,方才出岫失手掉在地上时,也多少溅到了她裙摆之上,只是淡心今日神色怪怪的没有发现,出岫更没心思顾着换衣裳。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沈予才匆匆返回知言轩,笃定地道:“我看灼颜的疯癫之症不似假装。难道她是听闻云起之死,伤心过度乃至失常?”
这一回,出岫反而不信她是真疯癫:“灼颜这人,你看她对云起有几分真心?”
“反正没有我对你真。”沈予半真半假地道。
出岫哪里还有心思与他玩笑,叹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灼颜她品行如何暂且不论,但她绝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的死而疯癫失常。”
出岫想了想,笃定道:“灼颜与云起的结合,更像两个各有所图的人,互相利用走到一起,哪里像是真情真爱?”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了。”沈予蹙眉附和:“难道是她装得太像?竟连我也骗过去了?”
出岫闻言越发忧虑:“眼下关键不是她真疯假疯,而是她的意图所在。若她只是想要伺机逃出云府,那还好说;只怕她是借着疯癫之机,再生事端。”
沈予连连赞同:“你说得没错。晗初,如今你能力越强,越发像离信侯夫人了。”说到此处,他的墨黑潋眸忽而一黯,又添上一句:“我也……更加配不上你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说这些!”出岫有些烦躁,口气也重了不少:“我要去荣锦堂拜见太夫人,这些日子您还是不要再来了,承儿课业繁重,我也想安心做事。”
仅仅是二房传来的几个消息,便能将方才的脉脉温情突然打断。若说一点不难过,那是假的,沈予心里头有些凉,可转念一想,也能理解出岫如今心绪不宁:“云起一死,你面子上得给他治丧,私下又要处置灼颜的事儿,还主持着中馈,必定忙得烦闷……”
分明说好不逼她,可只要见了她,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表达情意,生怕沉默得太久,她会忘了他这个人、这份情。的确是他太急迫了,沈予耐着性子道:“我这几天不出门,你若有事儿,去我那儿找我罢。”
左右也就隔着一两个街口,她若想找他,自会派人过来。沈予站起身来,面色些微沉敛,无言快步离开。
出岫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软言拒绝不管用,她也只得硬起心肠说狠话,也许说得多了,他就明白了。
“走罢!随我去一趟荣锦堂。”出岫看向淡心道。
竹影侍立一旁,原本想跟上,却被出岫阻止:“你留下,保护好世子。”竹影与竹扬如今一替一天当值,今日竹扬恰好又不在府里,她担心灼颜的疯癫会对云承不利。
毕竟起了报复心的女人,是没有缘由可讲的。
竹影亦做此感,又想着光天化日之下,出岫去往荣锦堂,路上应当没什么大碍,便也领命称是,留在了知言轩保护云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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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岫与淡心主仆两人一路往荣锦堂而去,这本是条大路,走过无数次无有疏漏。但许是这次走得太快,心里又揣着事儿,出岫竟然走岔了。
淡心在后头跟着,不知失魂落魄跑什么神,也没发现走岔了路。
待到发现不对劲时,两人已走偏方向很远。出岫倏尔一停步,淡心猛一下撞在她后背上,这才回过神来道歉:“夫人……我……”
出岫瞧她这副模样似有心事,也不方便多问,只笑道:“云府实在太大了,走着走着就走偏了。无妨,拐回去罢。”
“夫人……”淡心欲言又止,眼见四下无人,终还是说道:“夫人,我有件事想与你说。”
“怎么?今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出岫关切地问。
淡心有些吞吞吐吐,踌躇着道:“夫人……我觉得,三爷和四姨太有些奇怪……前几日我当值,您派我去给三房送月例,我瞧见四姨太和三爷在偷偷说话……”
“偷偷?”出岫娥眉微蹙。
淡心点点头:“三爷说那日刑堂审讯二爷时,瞧见四姨太从二爷园子里出来,怀疑她与下情毒之事有关。”她越说声音越低:“三爷还警告四姨太,要她安守本分,不要起异心。”
鸾卿从云起的园子里出来?这倒是令出岫大为诧异,连忙再问:“他两还说什么了?”
“其他也没什么了。可今日二爷的死讯一传来,三爷得知后立刻去了四姨太所住的冷波苑,一脸凝重神色好像很担心似的。”淡心又道。
出岫闻言不禁斟酌起来。云羡到底发现了什么?是鸾卿与云起有私情?还是有宿怨?他去冷波苑又做什么?是怕云起死后鸾卿伤心?还是猜测云起之死与鸾卿有关?
出岫越想越觉得蹊跷,她自然不会怀疑淡心扯谎,不禁开始暗自揣度起来。正想着,眼风忽然扫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身影,披着个宽宽松松的斗篷,乍眼一看也不知是谁。
许是方才被淡心那番话误导,出岫的第一反应,这女子是四姨太鸾卿。于是她连忙拉过淡心躲在抄手游廊的柱子后,看她往哪个方向走。
“这是去静园的路罢?”出岫问淡心。
“四姨太的冷波苑也在这方向。”淡心回道。
主仆二人立刻对望一眼,有了些想法。出岫当机立断道:“我跟着去瞧瞧,你不要声张,现下就跑回知言轩,让竹影带人过来,就说是找我。届时如若我撞破什么,让他听我指令抓人。”
淡心有些紧张和担心:“夫人……”、
“你放心,她若撞破了,我便推说自己迷了路,佯作什么都不知道,想必她还不敢冒然动手。”出岫安抚淡心,又看了一眼那渐行渐远的宽松斗篷一角,连忙迈步跟上。
淡心见状也不敢再耽搁,匆匆返回去搬救兵。
出岫跟着那女子身后,见她越走越偏,当真是往静园方向,心中也不禁提了提精神。再走近些,却见那女子忽然停下步子,也不转身,只背对出岫幽幽问道:“你来了?”
这声音……不是鸾卿!
出岫没有接话,那女子又道:“今日我约你们来,就是要当面对质!我已同二姨太说了,如若我酉时还没回去,就让她去荣锦堂找太夫人告状,拿你们二人试问!”
“你们二人”指的是谁?难道是指云羡和鸾卿?
出岫终是忍不住了,想着面前这人早晚会发现,不禁开口唤道:“灼颜,你果然是装疯。”
灼颜穿着宽松的斗篷,刻意掩藏孕相,回头见是出岫一袭白衣胜雪,不禁吓了一跳:“小姐……”
原来灼颜把自己当成了夏嫣然,出岫扯出一丝冷笑:“你再看仔细些。”
灼颜闻言,狠狠眨了下眼,再定睛一看,才长舒口气:“原来是你。”
“你在等谁?”出岫谨慎地问出了口。
灼颜诡异一笑:“你想知道?你不怕我对你下手?”
出岫也不瞒她:“我已让人回去唤竹影,若你对我下手,只怕自己也跑不了。”言罢还威胁似的看了看她的肚子:“你有孕在身,你确定对我下手时,你比我占优势吗?”
这句话仿佛捏住了灼颜的软肋,她咬了咬牙:“算你狠!今日你既然找来了,也算天意,我就让你看一出戏。”
又是看戏?出岫还未及反应过来,却听灼颜再道:“你躲起来!”
躲?躲到哪儿?这四面荷塘,左右绿荫,自己又是一袭白衣,躲起来也太惹眼了!
正思忖着,却感到背后传来一阵阻力,出岫向前踉跄了两步,未及站稳,又被人使力一推。跌入荷塘的那一瞬间,出岫听见灼颜在她身后道:“抓住岸边儿的浆绳,别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