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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溯原因,也许应该说,女列兵花火原刺激他的时候也太多了点儿。
“忘记了很多事……”,唯独“独一直很喜欢孩子”。
“喜欢照顾他们,给他们穿衣,教他们吃饭,为他们读书,和他们游戏。”
“这些事好像与生俱来就刻在我骨子里的一样,没法解释……”
这些话真的、真的很像只存在于《星球回忆录》里,那种所谓的母性本能。
从理智上讲,这种话应该被判为聪明的谎言,引起高度的怀疑和警惕。
但从感情上讲,他发现自己非常希望相信她,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相信她就是传说中与男人同生同存的真正的女人。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在心底自嘲地暗笑:他知道人类有时候会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罔顾事实真相,为错误为虚假找出若干的证据和理由,只为了圆自己心中的所想所愿。
这是警察在破案的时候必须要避免的,更是一名军团长在战争中必须警惕的,否则会很容易地陷入敌人弄虚作假制造的陷阱之中,葬送无数士兵的鲜活生命。
所以,在不由自主的放空了一段时间后,他还是为整件事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原因:“你看过《星球回忆录》?”
花火原当然没有看过,她老实地摇头回答:“我只看过《帝国成长史》。”心里却吐槽着:到底是什么神来问题啊,九拉十八扯的,他这是信了她聊天呢还是不信她继续审问呢?
偷眼看着怀溯存面瘫也很帅的脸,她又神经兮兮地补充一句:“还写了一篇读后感。”
怀溯存:“……”这种属性到底算可爱还是脑残?
如果她真的是卧底,到底要有多严密的思路、多严格训练,才能培养出一个完全符合他脑海中女人形象的“女人”,而且还表现得如此自然、没有破绽?
他在思索,西落曾说燎原里太多隐瞒自己来历的家伙,所以在排除了一些关键点后,他就不以为然了。
然而作为怀溯存,他必须要想得更多一点:也许对方准备的本就不是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卧底;也许对方有意送来的,是一个浑身有着似是而非的破绽,却很难证实,却一举一动直击他心灵,诱惑他生出某种幻觉和期待的卧底。
这种手段的高明之处在于:即便你认识到那是错误,却也愿意去相信错误;即是你知道那是虚幻,却也愿意沉迷于虚幻。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手就太可怕了。
他的目色渐渐蒙上了一层面对敌人时才有的金锐之气。
花火原感受到那股锐气,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低了头避其锋芒。
两人又陷入窘迫的沉默。
但这一次敲门声拯救了沉默。
小韩得到允许,开门进来,面色有点儿慌张:“大人,那孩子闹得很厉害,看上去有点儿不大好,军医生们暂时找不到原因。”
花火原心头一急,立刻抬头看向怀溯存。
却发现怀溯存正探究地打量她。
她讪讪地低头坐好,决定忍一忍,听到怀溯存说“我知道了,一会儿就来”,到底没忍住:“大人,我去看看她行吗?”
怀溯存本来凌厉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轻轻吐出两个字:“可以。”
她一喜,霍地站起身来,却听见他又说:“先坐下,还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说清楚。”
于是,她只得按捺着坐下,姿势很局促。
他同样坐着,却优雅从容:“今天的问话就到此为止。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以后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花火原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个样子又恢复到从前的威严气势,现在只要他不变-态,她绝对举双手双脚各种欢迎赞同。
他又说:“还有一件事务必记住:今天在金木森林里的见闻,以及我们的谈话必须严格保密。”
她迟疑了一下,弱弱地问:“大人,那件很恶心的事能、能给大家说说吗?”
“为什么?”
见他比较平静,她鼓起一丝勇气:“因为,因为……大家知道了的话,万一被俘也好有个准备。我觉得那些被俘的友军挺可怜的,如果是我,肯定宁死不屈。”
先开始,她的声音还很小,后面却渐渐变大,最后一句铿锵有力,确有宁死不屈的味道。
这时,她想到的是赵光光、马丁乃至胖子等一众兄弟。青冈曾说,如果被俘,赵光光肯定会被母金刚猿看上,如果真是那样,估计同样身强体壮的马丁也逃不过,而体量不小的胖子说不定也会遭遇魔手。
她亲眼看到那些第三军团的俘虏是怎么个鬼样,也看到他们在她这个女人面前是如何的自耻。
她不想看到马丁他们也变成那个样子,所以她想告诉他们。哪怕真的有那么一天,至少自己可以决定生死,不至受辱。
令她意外的是,怀溯存竟然拒绝了:“不行,你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服从命令!”
她怔住,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段时间,她有听到老兵们话里话外是如何尊敬怀溯存,也在不同的人嘴里听说他是如何的爱兵如子,甚至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他的关心和爱护,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上,他却表现得如此没人性。
如果真的爱兵如子,那关心不应该仅仅是浅表的吃喝行住、娱乐生活,或者同甘共苦。更重要的、更有意义的难道不是维护每一个士兵的尊严吗?
她还记得他在斗兽场里赠她军装外套,也记得他对西落和宋钺铭说她是一名值得尊重的优秀士兵。
这些时候,除了心头小小的仰慕,她心中更多的充满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因为有了他的这些举动,她才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坚持下来。
为什么这一次他变了呢?
她不甘心地申诉:“大人,这涉及到每个士兵的尊严,非常重要!”
“那也不行!”他没有一丝波动,“你之前越界带给第一军巨大的损失,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讲,但这一句就将她秒杀了。
也许这件事有一些不能告诉她的背景或秘密,她若私自泄露说不定会造成很大的麻烦。她告诫自己绝不能再次冲动行事,虽然怎么想怎么觉得里面隐藏着阴谋和邪恶。
一切谈妥之后,怀溯存终于带她去见孩子。
路上听军医报告,花火原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不是被发现的第一个婴孩,但之前的孩子都因为各种意外夭折了。现在第一军对于这个新发现的婴孩非常重视,派出了专人组织照看她,但并没有什么太好的把握。
一行人进入临时辟出的婴儿室。
正如小韩所说,孩子哭得很厉害,一张脸憋得通红,嘴唇却发白,两条短短小胖腿紧紧蜷起,拳头也拽得死死,摸着两只小脚丫一片冰凉。
军医们也对此束手无策。
之前被花火原紧急培训出来的育婴师见到她,立刻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涌上来给她报告:“检查过尿布,没有撒尿、没有拉便,喂水不喝,喂奶不吃,暂时没有查出什么病因。我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所有人都望着她。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幼儿园给家长开育儿讲座的时候,哪怕刚刚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怀疑,但义不容辞的感觉令她没办法推辞或矫饰。
“把她的生活习惯记录表拿来我看看。”
“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三个、最多四个人在屋里,孩子需要新鲜空气,成年人太多会使空气变得污浊。”
“温水、温奶都先备着,再准备一盆热水。”
人们看了一眼怀溯存,见他微微颔首,于是,所有人都开始按照她的吩咐行动起来。
她对孩子的情况做了一个检查,确实没有发现什么毛病,只觉得她的肚子略涨,心头有了一点猜想。
在除了怀溯存以外的两人准备东西的时候,她将孩子轻柔地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地哼着小调哄,然而孩子依然声嘶力竭地哭嚎,手脚在空中乱抓乱蹬。
“热水来了。”育婴师士兵手脚很麻利。
她立刻吩咐:“拧一把热水帕子给我。”
然后,她从容的将孩子放在床上,一边用热水帕子给她敷着肚子,一边缓慢地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做腹部按摩操,同时依然哼着柔和的童谣。
只是一小会儿,孩子震天响的哭声就减弱不少,痉挛一般的身体也明显放松了,表情也舒展开来。
她轻声示意育婴师士兵伸出一根指头,让孩子捏住。那只小手果然牢牢地握住不放。
哭声虽然渐低,但依然不止。她便将热敷的事情交给育婴师,自己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的哄着摇着。
等了一会儿,孩子整个摊开松驰,竟是睡着了。
这样简单就起效了!
为着可能要面临的难题和挑战,人类不是没有尝试过抚育脆弱的、敏感的婴孩。但尝试的结果并不如人意。
他们被那催命似的小生命催得手忙脚乱,但婴孩还是不停地哭,表示着各种不满意。婴孩总是长得不好,又往往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夭折。他们甚至向带孩子的母金刚猿学习育婴之术,即便如此,成功存活的婴孩也似乎有些精神异样。
虽然还不能断定现在的花火原就能创造某种奇迹,但至少,她的指挥若定、她的有条不紊很让人期待。
这一点,从怀溯存眼中微亮的光芒就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