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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自己给孩子起名字,可苏霓终究是没有头绪。
后来他她还特意找上文宁商量过,得到的答案比陆长铭的更扯.
“名字?”
“对噢,那就叫弟弟啊。陆弟弟,迪迪?嗯,不错的!”
苏霓,“……”
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实在没啥天赋,脑子里想来想去也就那几个字。
可很显然,大家都不爱管这事。
文宁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操办满月宴的事,毕竟时隔多年,陆家已经好久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前些日子她还让人印了请帖,准备席开一百桌,整的热热闹闹的。
苏霓试图阻拦,终究没用。
她整个月子里都被关在房间内,月嫂专门伺候她一个人,吃什么用什么怎么吃怎么用,一切都有人安排。闲极无聊,只能多看几部韩剧打发时间。
看到大结局的时候,她还十分认真地考虑了陆长铭的提议。
……
满月那天,已经冷寂许久的陆宅,人声鼎沸。
九月底,天气仍还凉爽,近几日天气还算干燥,文宁便干脆把满月宴安置在陆宅院子里。
晚上七点,外头马路上便已经停满了车。特意请来的歌手在临时搭建好的台上唱歌,苏霓则抱着孩子坐在主席位上。
陆长铭腿脚不便倒是没再出去招呼客人,而是陪她一起坐在旁边。
“陆先生,陆太太,恭喜恭喜啊。”
瞧见来人,苏霓立刻抱了孩子起来,可一等瞧清楚这人的模样,便嗤了一下,“胡闹什么呀。”
“我这不是看你呆坐着么,来宝贝,姨抱。”
来的人是温月,瞧见苏霓怀里粉雕玉琢的娃娃,母爱便不受控制地泛滥起来。
“最近去哪了啊,挺久没见着人。昨儿给你打电话也关机,想着是不是连自己干儿子的满月宴也不参加了。”
“那哪成。别的不说,这小子满月,我怎么都得来的。”
“呐,红包。单独给你的,宝妈。”
她递过去一个红包,厚厚的一沓塞在里头。
苏霓倒也没有客气,直接往口袋里塞,凑过去小声道,“这还是第一个专门给我的。你不知道,这些人礼虽然丰厚,可都是给这小子的。就算知道他以后有出息,也不能忽略老妈嘛。”
“啧,还和自己儿子吃味么。对了,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叫啥?”
小朋友生的实在讨喜,仔仔细细养了一个月之后,五官完全长开,脸蛋圆嫩嫩的摸起来又滑又舒服。
温月将他抱在怀里,还能嗅到他身上散开的奶香味。
“冲我笑呢,怎么不说话,总不能还没给起名字吧?”
苏霓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尴尬神色,见她质疑,连忙点头,“起了起了。”
“叫丫丫噢……”
她还未曾回答,蓦地便从旁边传来一道细脆的嗓音,还有些得劲。
“哎?”
温月吃了一惊,满脸不敢置信。看了看苏霓又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小帅哥,讶然瞪大眼,“你不是吧,这是儿子哎,儿子!叫丫丫是怎么回事。”
“没,别听她胡说。是焱焱,不是丫丫。”
“她发音不准。”
小姑娘却眨巴着眼,才不管苏霓说什么,只顾着告诉温月,“弟弟的名字是我起的噢!”
“咦?”
事实上,一家人都没想好让弟弟叫啥,小姑娘那天开学回来,说是在学校学到一组反义词,水的反义词是火。
她是水水,弟弟要叫火火。
而陆安知,翻了一阵字典之后,告诉她“焱”字。
温月,“你们,还真是随性啊。”
苏霓只好讪讪笑着,却没料到小姑娘反而更兴奋,一双大眼睛黑的发亮。
那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只还瞪大眼睛四处看四处瞧,皮肤吹弹可破,牙牙嚷起来时,还格外开心。
可他犹不知,到某一天自家的小姐姐因为口误叫的“丫丫”,真成了他小名时的切肤之痛。
……
没过多久人便到齐,文宁抱着焱焱一桌一桌去打招呼收红包,苏霓则和陆长铭一起坐在主席位上。
“天气很好。”
没有用上遮雨的帘子,而此刻仰起头,便还能瞧见头顶密布的繁星,点点缀在如墨一般的天际。
男人静静坐在一侧,深黑的双眸里映着女人清丽的脸孔。平日里冰冷五官,在瞧见她的那一刻便缓和下来,立刻绽放出笑容。
“是啊,很好。”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两人靠的很近,周围的喧闹声仿佛都与他们无关,外头闪烁着的霓虹,让整个院子更显静谧。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宁抱着焱焱走回来,旁边是陆弯弯端着的盘子,摞了厚厚的一层红包。
“苏霓,焱焱一直在打哈欠,你喂他吃点然后哄睡了吧。”
“好。”
苏霓抱过孩子,却没料到小盆友感觉到不对,忽然张开嘴哭闹起来。
她刚起身欲接过,身边的男人却先她一步将孩子抱过去……
陆焱焱表示,他真的还小,对妈咪比对爸爸要熟悉太多太多。
陆长铭将他抱起来,苦恼非但不止,反而愈演愈烈。到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那张小小的脸蛋上,布满了眼泪。
男人伸出手指,轻落在细嫩的皮肤上。
擦了擦。
“可能是饿了,你那又没吃的。”
苏霓莞尔,作势要将小盆友接过去,而同时,终于发觉男人不对劲。
她抱走孩子时,男人的反应很迟缓,甚至于手臂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僵硬着悬在半空……
“苏霓……”
男人低沉的音在她耳边响起,沉郁而温雅。
而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移了过去,任凭怀中孩子哭闹也不曾改变。
“抱歉。”
……
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救护车很快赶来,在这个喧闹的日子里,载着人离开陆宅。
院子里和花园里摆了的席位上,很快便空荡荡的。
文宁抱着孩子上车,很快跟上去。
陆焱焱才刚满月,在车子里瞪大了眼睛四下里看。
那时的他尚且不知,就在自己满月的那天,陆长铭拖延了许久的病情终于复发,在宴席上晕了过去。
晕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抱歉。”
……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
苏霓始终握着他的手,很用力很用力。
可声音却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在狭小的车厢内,仪器“滴滴”响个不停,而她哆嗦的声线,却仍能清晰传递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说不会再抛下我们的……”
她鼻尖泛酸,眼眶通红。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都在那瞬间涌了起来。
这一个月,陆长铭每日都会进行康复训练,从未有过人和耽搁。哪怕辛苦哪怕明知希望渺茫,可他从未说过放弃二字。
他很努力,努力想活下去。
……
“申東大哥。”
到了医院,申東已经在外头候着,那平日里格外温和的一张脸,如今也密布了紧张和凝重,“先送去手术室,联系赵医生、麻醉科的周医生,还有庞护士长。”
“知道了。”
“看情况是到了不得不手术的时候,苏霓你先在外边等。”
她点点头,尽管着急,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进去。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心口里忽然有名叫恐慌的情绪涌起。
她在害怕。
害怕陆长铭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害怕他那句“抱歉”成为两人最后的话,害怕这一眼,便是最后一面。
没过多久,便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知道了情况,别说陆焱焱小朋友,连苏淼淼都抑制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哭起来。
走廊一片混乱。
医生一个接着一个进去,申東中间出来过一次,神情却比之前更要凝重。
而所有人,都因为他那样的表情,心如寒冰。
……
有那么一瞬间,苏霓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他们初次相遇,结婚、冷战、离婚……
他的好和坏……
再后来生了淼淼的刻意遗忘……
到现在的刻骨铭心。
心口梗着一股气,憋闷得快要呼吸不了。
一个小时过去,小朋友已经睡着,苏淼淼便还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也不再说话。
而她扬起眼,迷迷糊糊还能瞧见那鲜红发亮的灯,以及凌乱赶来的人影……
“时间正好,刚打开!”
申東把人抓了进去,一切便又陷入岑寂。
……
后来,已经长大了的陆焱焱,在自家姐姐出嫁时去收拾老宅的东西,发现一箱尘封在阁楼上的东西。
大半箱子小心包装的限量芭比,几盒保存完好的老照片。
一本,蒙了灰尘的日记本。
第一页。
“2017年8月13,我的弟弟出生了。开心。”
第二页。
“2017年9月1日,安知念小学,我还在念幼儿园。不开心。”
“不过,弟弟的名字起我了,我是起的,叫yanyan。”
第三页。
2017年9月12,弟弟满月。
爸爸生病去医院,远方来了一个金色头发的神明,救好了我的爸爸。
谢谢。
……
三日后。
陆长铭做了个长久的梦,梦里有他和她曾幻想的一切,有她身着白纱站在神父前的紧张。
有她夜里婉转承欢的娇羞。
有她陪伴孩子时的温柔。
他伸手去碰,她的影子却蓦地散开,手指触及之处,尽是虚无。
心中惊恐,便终于醒来。
视线里,是惨白的天花板和一缕柔缓的日光。
正好清晨,空气中飘散着百合花的香味,淡淡的不甚真切。
目光流转,他心下一动,终于瞧见梦中的眉眼。
清澈,干净。
正好他睁开眼,她抬起头,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仿佛盈了过去三十年岁月和无尽的等待。
一下子,时间仿佛静止。
他隔着长远的距离,瞧见她唇畔绽放开的弧度,瞧见她眼角和眉梢,在瞬间染上的笑。
于是跟着笑开。
张张嘴,以唇形告白。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