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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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义父、有姐姐,还有其他家人吗?”白亦城问道。

    “还有一个不常见面的义母,我们一共五姐妹,我排行最小。”苗弯月乖乖地回答。

    “他们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姐姐们知道,而义父嘛”她顽皮地一笑。“其实我们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偷溜出门的。”

    听起来,她们五姐妹像是闷久了,才会趁大人不在时偷溜出谷。

    “你的亲生父母呢?”

    “我不知道。”她耸耸肩“我是义父养大的。”

    听到她是孤儿的事实,他面色凝重了起来。

    “不要紧的,我不觉得难过。”她笑了笑,从他的表情看来,她明白他想说什么。“我们五姐妹里,有四个是孤儿,可是有大姐会照顾我们,有义父抚养我们长大,他们让我们有一个完整的家,让我们从来不觉得没有父母是什么悲惨的事。”

    “你很乐观。”他笑了。

    “那当然,人生要知足持,我已经很幸运了,再不懂得知足是会遭天打雷劈。”

    “哦?”“像你呀,做生意如果赚了钱,就应该觉得快乐,要多做一点善事,多帮助别人,感谢他们让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而不是赚了钱,就跑到留欢阁去当散财童子。你要知道,迷恋花魁、当火山孝子,那是败家子才会有的行为。”她语气老气横秋地批评道。

    “既然钱是我辛苦赚的,去那里享受一下,应该不能算是败家子吧?”他坐在书桌后面,一脸优闲自在的说。

    “就是有你这种想法,所以像留欢阁那样的地方才会这么多,而且生意兴隆,有很多人就在不知不觉中把家产败光光。”她严肃的语气像是他迟早会败光家产似的。

    白亦城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我们这种人似的。”i

    “男人都是这样啊,有了钱,就会想要得到很多女人的奉承和伺候。”这点不用认识很多男人也知道。

    “你认识很多很有钱的男人?”

    “没有。”事实上,除了义父,他是她第一个认识的男人。

    “那你怎么知道男人有了钱就会想要女人?”

    “听说的。”她答得很顺。

    “没人告诉过你,听说的事通常十件有九件是假的?”

    “是没错啊,不过这件事一定是真的。”

    “何以见得?”

    “因为这是我义父说的。”所以是真理。

    “那你义父也是这种男人罗?”

    “不是。”她摇摇头。“义父没有很多钱,他的钱都用来养我们姐妹了。”

    “意思是说,如果他有钱,也会想要很多女人?”

    “他不会。”她涸葡定。

    “他也是男人。”白亦城提醒她。

    “但是义父不会。义父不好女色,而且义父已经有义母了,要是他敢在外面拈花惹草,义母会把他的腿打断!”

    “真的?”他忍住笑。

    “真的。”苗弯月严肃地点点头。

    “你义父很怕你义母?”

    她摇头“不会啊,义父说他是敬重义母,而且娶了老婆,当然就要疼啊,不可以让老婆生气,还要保护自己的老婆,这才是男子汉应有的作为。”这是义父每次跟义母有争执,在主动认输后,都会对她们说的话。

    “喔。”白亦城点点头,很努力才没笑出来。

    敬重?那是好听一点的说法。实际上就他听来的情形是她义母悍得把她义父压得死死的,让他不敢不听话。

    “义父是世上最好的男人。”苗弯月一脸崇拜地做下结论。

    “是吗?”白亦城忍住到口的反驳,提醒自己,她崇拜父亲是应该的,他就别戳破她的幻想了。

    “其实,除了会上留欢阁之外,你也算是个好男人哦。”

    “何以见得?”突然被称赞,他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白亦城从不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也不会刻意去做什么好事,他只是一个商人,一个圆谋更多利益的商人,如此而已。

    “因为你很善良。”她灿烂地朝他一笑,还拍了拍他的脸,像在鼓舞一只小动物似的。

    这时,早膳送来了,苗弯月欢呼一声,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然后专心地吃起来。

    善良?白亦城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就算他真的很善良,她也不用像拍小狈似的称赞他吧?

    肚子里的馋虫喂饱了,连带着脑袋里的瞌睡虫也跑了,苗弯月精神奕奕地准备拖白亦城去逛街。

    “街上有什么好逛的?”

    “是没什么好逛的,可是我没有逛过呀,你对这里比较熟,当然就要带我去逛街,就当成是招待我。”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白亦城突然发现,似乎她做什么事,都是直接说出来,不转弯抹角。

    “为什么我得招待你?”

    “生意上的事你处理完了,对不对?”

    “对。”他一点头,她马上笑起来。

    “那你有空了,当然可以带我去逛街。”

    开口请求人,她一点也不含蓄,而且语气还很理所当然,仿佛他天生就欠她似的。

    “走啦、走啦,带我去啦!”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苗弯月拉着他的手一路往外走去。

    白亦城不是头一次被人赖上,但他还是头一次拒绝不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让他很难真的不管她。

    他们走出金绣庄,苗弯月马上以好奇又兴奋的目光张望着四周。

    金绣庄位在洛阳最热闹的一条街上,一出绣庄,看到就是热闹的景象,整条街上允斥着各类小贩和商行。

    “我们应该走哪边?”她回头问他。左边和右边都好热闹。

    “你有特别想看什么吗?”

    “不知道耶,我都想看。”她一脸希冀,让人不忍拂逆。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太好奇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大家闺秀是不轻易抛头露面的。

    “没有。”苗弯月一脸遗憾地摇摇头。“义父只说过,我对愈多事好奇,就可以学得愈多、懂得愈多,好奇是知识的根本。”

    好奇是知识的根本?这算哪门子的名言?白亦城瞪着她。

    “快点选,我们走右边还是走左边?”她摇着他的手臂催促着。

    “右边。”

    苗弯月马上笑咪咪地跟上,一路指着各种新奇的东西,不断对他发出问题,兴致勃勃的模样让白亦城不想回答都不行。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一名小贩走过来,马上拉着他奔过去。

    “蜜糖李子!我要吃。”她挑了根蜜糖李子,然后回头问他:“你要不要吃?”

    “不要。”他摇摇头,自动掏出钱来付帐。

    “谢谢客倌。”小贩高兴地收下钱,推着小车走开。

    苗弯月咬下一颗糖李,继续张望着四周。

    坦白说,她的吃相并不粗俗也不难看,但是在大庭广众下边走边吃,实在不像一个女孩家该有的行为。白亦城实在看不下去,拉着她就往最近的客栈走去,坐定后点了一壶茶。

    “你累了吗?”苗弯月关心地问道。他们走了至少一个时辰都没停,难怪他会想坐下来休息。

    “不累。”从她的表情,他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你在吃东西,我们就坐一下,待会再继续逛。”

    听到他的话,苗弯月甜甜地笑了。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我只是个被你赖上的倒楣人而已。”他半挖苦道。

    她咬着糖李的动作一顿“你真的认为你很倒楣?”

    “对。”他还是很后悔前天的一时心软。

    苗弯月放下糖李,低下头,小小声地说:“对不起。”

    白亦城挑了挑眉。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有看他,说话的声音因为愧疚而愈来愈小。“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去杭州,跟着你走,我觉得很安心,可以不必担心任何事发生,可以很快乐,可以笑。”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用怕,因为他一定会先撑住,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可是也很真实。

    听着她的话,他唇角微扬,却不开口。

    “白亦城,你真的很讨厌我吗?”她终于抬起头,望着他的神情里,不自觉地带着一抹依赖。

    “如果是呢?”

    “那”她语音有些模糊,眼眶开始泛红“我、我我走就是了”

    她才站起来,白亦城马上伸手拉她坐下。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望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他忍不住笑出来。“我不讨厌你,真的。”

    “那你会让我赖着你,对不对?”她脸上马上燃起希望,寻求他的保证。

    “弯月。”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语气却亢满叹息。“女孩子是不可以随便对一个男人说想赖上他的,你懂吗?”

    “懂啊。”她点点头。

    “真的吗?”他很怀疑。

    “当然是真的。”她嫣然一笑。“可是你不是别的男人,我也没有很随便,我是很认真在对你说。”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只让白亦城觉得头痛。

    “算了,你别说了。”他再一次放弃纠正。明明是侗家教很好的女孩,为什么能把不合礼教的事做得这么顺?

    他现在最确定的一件事,是她苗弯月,根本是个天真过了头的女孩,她的家人实在不应该放她一个人出来乱走的。

    “白亦城。”她又软软地唤道。

    “什么事?”他喝了一口茶。

    “你还没答应我,要让我赖耶。”她提醒着。

    “弯月”白亦城简直想呻吟了,她怎么还在问这个?真是的,而他居然是比较害羞的那个。

    “快嘛,快说你答应。”她一定要听到这句话。

    “弯月,如果我不想让你跟,你绝对跟不上我。”他含蓄地道。

    “那你就是让我赖了。”她高兴地笑了,忽然跳起来抱住他。“你说的喔,不可以丢下我。”

    白亦城及时稳住身子,这才没有跌倒。低首望着她单纯喜悦的娇颜,所有说教的话又吞回肚子里,他只能点头,然后暗自叹息。

    被女人缠住,他应该觉得大难临头的,但此刻他却只觉得安心,而且有一种奇妙的喜悦。

    傍晚时分,白亦城带着苗弯月回到金绣庄的时候,他这才想起来,他居然陪着一个女人逛了一下午的街!

    他一定是昏头了。

    女人是很可爱,逍遣的时候可以逗着玩、享受软语温香,但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拿来作伴的好对象。

    然而,恐怕今天下午,他是被拉去作伴的那个。角色对换,他还真是有点适应不良。

    “少爷。”他一回庄,马总管马上迎上前。

    “有事?”他带着苗弯月往内堂走,痹篇大厅那个做生意的地方。

    “你吩咐的礼物已经打点妥当,随时可以出发到王府。”马总管报告道。

    “嗯,一刻钟后我们就出发。”眼看酉时将届,白亦城随即吩咐。

    “是。”马总管马上去准备。

    “你要去王府?”苗弯月拉住他问道。

    他点个头“对。”

    “我也要去。”

    “你不行。”他点了下她的额心。

    “为什么?”她一脸不平。

    “这种宴会通常是一群人奉承来、阿谀去,你会无聊的。”

    “那你为什么要去?”

    “王爷平常对金绣庄很照顾,今晚是他的寿宴,又送来邀请函来,我当然得去。”他捺着性子解释。

    “我不怕无聊,我要去。”

    “弯月”他一脸的无奈。

    “我要去啦”她活似要被丢弃的小可怜。“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瞧她这副模样,好像他是多狠心要抛弃她似的,此刻白亦城十分后悔下午的一时心软。

    “带我去啦,我没有去过王府,很好奇王府长得什么样子,说不定这辈子我只有这次机会可以去王府开开眼界,以后连想看王府大门都看不到,你就带我去王府嘛。”苗弯月继续哀求。

    白亦城被她缠到没办法。

    “好了、好了。”他的手臂快被摇散了。“你要去也可以,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为了去王府开眼界,十个条件她也会答应。

    “到王府之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开口说话,一切都要听我的。如果你不听话,以后我哪里都不会带你去。”

    “好,都听你的。”这条件很简单,她马上点头答应。

    白亦城不太有信心地横了她一眼,深深地觉得,不久后他一定又缓筢悔答应让她跟了。

    但话说回来,看她开心得像捡到几百两黄金的模样,他敢打赌,如果刚刚他硬是不让她跟,搞不好现在她就是在哭了,比较一下两种情况,他宁愿选择后悔,也不想看她哭。

    洛阳王府建在城束大街,整座王府气派而豪华,随着太阳的隐没,王府内外都亮起灯,照得王府更加闪亮。

    就算大门上没写着“洛阳王府”四个大字,光是从外观上的华丽来搅,也知道这户绝对不是寻常人家。

    苗弯月掀开车帘一角,好奇地望着热闹的王府大门口。

    “好多人哦。”而且每个人都穿得很漂亮,带着满手的礼物。

    “王爷是洛阳城里最具身分地位的人,能被请来参加寿宴的,自然也不会是平凡人。”白亦城解释道。

    “那表示你也是很有身分地位的人罗?”她回头问他。

    “错,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布商而已,没什么权也没什么势。”

    “不对,你是一个大大的布商,不然王爷才不会请你来参加他的寿宴。”苗弯月不以为然的反驳。“你自己刚刚说了,今晚被请来的人,都不是平凡人。”

    “我的身分地位跟这些人完全不能比。”从她掀开的车帘一角望出去,看见进王府的人,有洛阳城附近的地方官、洛阳总兵、知府大人、城里知名的富绅等,每一个都是赫赫有名。

    “可是你是王爷亲自请来的客人,所以在这一点上,你绝对不输他们。”苗弯月看那些人,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她讨厌一副高高在上、盛气骄傲、自以为是的人。

    “上位者当久了,难免会有一点官僚气息,这并不算什么大缺点,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白亦城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

    “这我知道,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因为官做得大一点,或是比别人有钱一点,就摆出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模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更甚的是爱欺负别人。”

    “这也算是世间的常态,弱肉强食。”毕竟在江湖上闯荡过,见的世面也多,白亦城明白有些事只适合放在心里,不适合说出来,更有的时候,是连脸上也不可以表现出来。

    苗弯月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样。”

    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不应该受到任何歧视或者不公平的对待,但是这个世界上,却存在着很多不公平的事。

    “对于不喜欢的事,试着以平常心看待,不要太气愤好吗?”他看得出她并不是不明白,只是单纯感到不平而已。

    弯月有一颗很纯真的心。

    “嗯。”她点点头“我们要进去了吗?”

    “当然,下车吧。”他掀开车帘,先跳下去,回头要扶她下马车时,眼角瞥见一顶桃红色的轿子停在王府门口。

    “好漂亮的轿子。”苗弯月也看到了。

    轿子一停下,轿旁的丫环马上上前掀开轿帘,将里头的人扶下轿,接着朱威从府里走出来,亲自将人给接进去。

    “是留欢阁里那个对你很好的大美人耶。”苗弯月一脸好奇。“白亦城,大美人是不是变心喜欢小王爷了?”

    “我不知道。”白亦城将她扶下马车。“也没兴趣知道。”

    苗弯月想了一下,对着正在拿贺礼的他说:“我知道,这就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不对?”

    “别乱说话。”他用扇子敲了下她的头“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什么?”她嘟起嘴,满眼委屈地揉着头顶。

    “嗯?”他眉眼一瞪,警告她别再装傻了,否则以后休想他会再带她去任何地方。

    “进去后,没有你的允许不可以开口对不对?”看出他眼里的威胁,苗弯月马上乖巧地回道。

    “嗯。”他点点头,转向马总管说:“你先回庄里。”

    “那少爷呢?”

    “如果过了亥时,我还没有回去,你再来接我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