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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真有问题。
水无痕半躺在炕边的贵妃椅上,卸下了一身累赘的褂衫,散乱着发丝,素净着一张惑魂的俊脸,睁着一双深沉的魅眸,瞧着李初雪仅只是坐在炕上不发一语,一坐便是一个时辰,教他纳闷不已。
挑起飞扬的眉,水无痕凝睇着她娇灿的粉颜,上头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郁闷,而且她没有对他发火。
像是在想什么,想得极入神似的。
有什么事可以让她恁地入神,甚至忘了李亦诠的存在?她要的不就是他?既然他都在她的眼前了,为何不见她的欣喜却反见她的忧愁?
忧什么?
啧,她身为公主,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一身尊贵富气逼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好忧愁来着?
倘若要说忧的话,倒不如说他。
今儿个明明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可偏偏他的心思全都绑在这蛮丫头身上,抽也抽不开,就这么愣愣地盯着她瞧了好半晌。八皇子和郡陵王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从头到尾一概不知,就这么一路瞧着她进房,如今都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但他的眼却仍始终离不开她。
唉,都怪他这一颗心,就是无法漠视娇滴滴的美人胚子闷声不响,他宁可她张牙舞爪地对他颐指气使;也不愿见她不发一语。
是啊,他就是命贱,再这样下去的话,他总有一天会死在女人的手中,但那又何妨。死在女人手中总比死在男人手中好吧。横竖只要他仍在师父手下,终有一天要死的,能死在女人怀中是何其幸福的事。
不过,他可不爱不笑的女人。
魅眸直锁着李初雪纤柔的身影,看着她面无表情的神态,他的心可真是疼啊,就是受不住这样闷的滋味,遂他决定了
打定了主意,水无痕不再犹豫,走向炕前的圆桌,提起大笔随即洋洋洒洒地挥下几个大字,继而轻缓地走到她的跟前晃动着。
李初雪流转着茫然的水眸,盯着在她眼前飞动的纸。
“是不是要睡了?”她轻喃着。
水眸依然有些空洞,但心神却在慢慢回笼中。她傲然地轻挑起卷翘浓密的扇睫,瞪着他又是好半晌。
水无痕让她盯得心里有点发毛,连忙退了几步,拿起纸来又挥了几个大字
他当然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但先探探口风也好。
聊聊嘛,她不说的话,他又怎么会知道原因出在哪里?总要把心事说出来,他才有办法逗她笑嘛!
“滚开!”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恁地伤人
水无痕无辜地扁了扁嘴,心闷闷地痛了下。唉,若是他可以说话就好了,他就犯不着如此迂回地逗弄她,还落了个被斥责的下场。
被浇了盆冷水是挺难受的,但他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说不准我可以帮你的忙。
“本宫不需要你的帮忙,你给本宫滚远一点!”李初雪微眯起灿亮的眸。
可这是我的房他多无辜啊,想帮她的忙还惹她嫌,真是太吃力不讨好了,他还没遇过这么难对付的哩。
“是王爷赐给你的又如何?本宫要你躺在炕下,你就只能躺在炕下!”李初雪冷声道,干脆往炕上一躺,把被子拉得高高的,压根儿不理睬他。
水无痕见她如此,也只能轻叹了声,乖乖地躺在炕前。
唉,办正事要紧,但这蛮丫头却在这当头待在他房里,让他要夜探消息也不成;那张不笑不怒的粉脸也教他忧心,好意逗她,却又遭她怒斥
若不是看她整天闷闷不乐的,一整天下来又没吃什么东西,他才不想睬她呢。
这种吃力又不讨好的事还是少做,免得自个儿心伤。
正郁闷地躺在炕前,拉着薄薄的小毯子掩身,却听到炕上传来极为细微的声响,他竖起耳朵听着,顿觉这声音听来像极了呜咽声。
不及细想,他登时翻身坐起,魅眸直盯着蜷缩在炕上的李初雪。
已过了晚膳的时间,这儿又是王府中的偏院,没什么下人会经过,此时外头只有微微的风掠声,因此自炕上传来的细微啜泣声自然是清晰多了,更是紧紧扣在他的心弦上。
想知道答案,但他又不能说话。这该怎么办呢?
站起身看着蜷缩在被子里低泣的李初雪,他只觉得心都被揪疼了,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提笔写字。
大纸上搁下两个大字,他随即坐到她的身旁,大手拉开她身上的被子,也不管她的粉颊上头到底是布满了多少泪痕,硬是把纸兜到她的眼前。管她到底是看还是不看,发火还是沉默,横竖他就是受不住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家在他的身旁落泪,他却不去安慰她。
“走开啦!”李初雪坐起身,怒瞪着纸上写着“别哭”两个大字后再瞪向他,又羞又恼地吼着。“你是什么东西?本宫的事还轮得到你来置喙吗?你给本宫滚出去,本宫不想看到你!”
什么混帐东西,居然如此不懂规矩,明知道她在哭还故意掀她被子。这岂不是要让她难堪来着?
别哭了还好他把笔抓在手上,写起来倒也挺方便的,只是笔迹乱了些。
“你”李初雪恼羞成怒地捶打着他,原是苍白的粉脸因怒染上些许嫣红。
“混帐、混帐!本宫、本宫”哇的一声,她竟嚎啕大哭起来。
水无痕倏地将她圈在怀里,大手轻拍着她纤细的背,仿若是哄小孩子一般。
唉,她不说他也猜得到和郡陵王有关,但也没瞧见郡陵王对她撂下什么狠话,她需要哭得这么声嘶力竭吗?
唉,别哭了,他的心都被她给哭疼了!倘若是他喜欢的女人,他才舍不得让她如此流泪。
瞧她哭成个泪人儿,这下子要怎么哄呢?他又不能开口
“本宫不想因为下嫁给王爷而害了他”李初雪泣不成声地道。
嗄?水无痕狐疑地敛下眼,半晌随即拉开一点距离,提起笔又道:为何公主会这么说?
李初雪澄澈的眸瞳里皆是泪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道:“皇兄告诉我,一定要想办法让王爷迎我入府,而我一旦嫁入王府之后,王爷就必须倚到我皇兄那派不可,可我知道王爷是东宫那一派系,他根本就不可能帮助皇兄拿下东宫之位王爷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才不愿意迎我进府”
她并不想干预朝政,更不想左右郡陵王的任何想法,待在宫中根本就没有人会关心她,不管是皇姐还是皇兄,他们的心里都只有自个儿,唯有郡陵王待她好得让她感动,让她打定主意要待在他的身边,甚至硬迁入王府做客。
皇兄这么做,王爷一定讨厌她了,所以他才不会迎她入王府。
水无痕登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太好了,这下他根本不需要夜探王府,就可以得知师父交代的事,换句话说,他可以提早打道回府了。
可她在他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儿,要他怎么放得了手?
敛眼瞅着依然在他怀中抽抽噎噎的李初雪,他的双臂像是加了千斤重般,既推不开她却再搂不进怀了。
在得知郡陵王非八皇子一派后,他本该得赶紧回报才是,
水无痕挣扎再挣扎,考虑了好半晌之后,一颗心被她的泪水摧残得惨不忍睹,让他硬生生地改变想法,再三琢磨此事,最后
虽说郡陵王是偏东宫一派,但在宫闱内,又有谁能保证郡陵王的心不会随着事物,或者是在他人的利诱威逼之下改变?
因此,他得再多观察个几天才成。
他是想要把事情办得更加周全才留下来的,绝对不会是为了在他怀里哭得不成人形的蛮丫头,他才不会怜悯这种老是把威吓挂在嘴边的女孩子家,他才不会不舍她把眼睛都哭红了。
唉唉唉,他是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中了!双臂上的重量不见了,他双臂一收,她纤细的身子就被圈在他的怀里,娇娇软软的还带着一丝香气啊,女孩子家就该这么温顺的,是不?
她若是打一开始就这么柔顺,他就不会萌发欺负她的念头了。
就这样搂着她,感觉还真是不错,就算抱上一辈子也行
于是,他就这样轻搂着她,到底过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倒是搁在圆桌上头的蜡泪已掉了一桌初雪依然抽噎着,她敛下满是泪水的眸子硬是不敢抬眼,却伸出手把他推到炕下,不让他过分接近她。
“放肆,是谁准你这样靠近本宫的?”那嗓音中还带着浓厚的鼻音,然她始终不敢抬眼。
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这样偎在他的怀里?她不过是身份低下的舞伶罢了,根本没有资格碰触她这金枝玉叶,不管是在宫里还是王府,曾几何时能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让她依靠,可以让她偎在怀里大哭一场的?
似乎没有在宫里根本就没人要睬她,在王府里大伙儿也不敢接近她,而王爷也忙,似乎也常忘了她的存在,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早就忘了
而她为什么愿意接近她?难道她一点都不怕她吗?打她一进入王府,她便对她下过马威了,但为何她一点都不怕她?
她为什么要待她这么好?
水无痕万分狼狈地自炕下爬起,颇为哀怨地瞅着她,不敢相信她居然毫无预警地把他推到炕下。呜,她方才多柔顺啊,就那样乖乖地让他搂在怀里,她的肩是恁地细致,袒胸的大襦衣底下的雪脂风光是恁地惑人呃,他是想到哪里去了?好似想岔了。
“本宫不准你再上来!”见他仿似要跳回炕上,她迅地出声喝止。
她知道自己不应对一个待她这么好的人无礼,但是她、她方才哭的模样全都教她给瞧见了,折腾下来,她这公主的脸要摆到哪里去?
水无痕无奈地撇了撇嘴,认命地倒在炕边,开始暗斥自个儿怎么会学不到教训,怎么会以为她这蛮丫头改邪归正了。
唉,她还是原原本本的她,一旦让她回神之后,就是这么一张脸。唉,他真的得收心才成,总不能因为她掉个两滴泪,他就得糟蹋自己惹她辱骂。
拉好轻薄的毯子,他在心底喃喃自语着,却突地听到炕上的她又道:“你要不要到炕上来睡?下头不是挺冻的?”
水无痕探向炕上,见她早已打横睡好,心没来由地猛然一抖。
她她她再怎么蛮、再怎么刁,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家,怎能要他同她同眠共枕哩?虽说他现下是扮女装,但他可是彻彻底底的男儿身,这事要是传出去的话还得了?
不成、不成,他可不想坏了她的名声。
等了半晌不得回应,李初雪不由得起身喝道:“本宫要你上来,你只管上来,难道要本宫宣护卫架你上来?”
啐,这舞伶未免太不识好歹!
原本她是为了欺负她才会要她唾在炕下的,但如今她不想欺她了也不成,想待她好些,她居然还不知感恩。
嗄?水无痕不禁再叹一声。
蛮丫头就是蛮丫头,要她学柔顺恐怕得等下辈子了。既是公主有令,他也不得再推拖了,要不真让她唤人来而发现了他的身份,事情可就糟了。
把纸笔搁在炕边的花几上头,他抓起自个儿又轻又薄的毯子翻上炕,四肢像是钉在炕上似的动也不动。
闭上眼,他可是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也不愿无故又让她给推下炕,横竖她这蛮丫头的性子说来便来,说去便去,天晓得她待会儿心情不好又拿他开刀,那他岂不是冤透了?
还是早些歇息,要探消息的话只好等明儿个了。不对,既然她待他这么不好。又不要他逗她笑,他自然可以大方回无忧阁了,还待在这里做啥?
水无痕忽地睁开眼,微蹙着眉,正思十寸着走与不走之间的问题,却又听闻身旁的蛮丫头道:“本宫知道王爷挺疼爱你的,本宫现下总算是明白了,毕竟今儿个在落花阁时,你的舞姿确实是一绝,饶是本官亦是惊愕不已,难以置信竟有人可以这般舞动身段,遂本宫猜想王爷或许是有意要将你纳为妾,到时你可得好生伺候王爷,千万别怠慢了,否则本宫肯定会自大内到这儿来欺负你!”
纳妾?他?
水无痕无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汗冒出。
说这劳什子话?谁要让王爷纳为妾了?他可是个大男人,最爱娇俏美人的男人,他怎能允许自个儿轮为男妾?就算是师父恐吓要杀他,他也一样不从,宁死都不从!
抄来纸笔,水无痕快速地挥洒着字,继而丢给她。
“你的意思是说王爷不会纳妾,王爷总有一天会娶本宫?”李初雪转过身来。自纸上抬眼睐着半躺坐的他,粉脸不禁漾起苦笑。“不可能的,我说过了王爷讨厌我,他怎么可能”
她也该死心了,不能再给王爷添麻烦了。
王爷若是厌恶你,又岂会让你在王府里待那么久?他又丢了张纸过去。
啐,明明就是极度眷恋着郡陵王,现下又想要在他跟前扮善人成全他和他?别吓他了成不成?办完正事,他可是迫不及待的要走人了,可别因为她的鸡婆又给他惹出麻烦才好。
“是这样子吗?”李初雪疑惑地睐着他。“但是我不似你,无法以舞姿来愉悦王爷,我什么都不会。”
我可以教你。够义气了吧!
唉,她既然这么喜欢郡陵王,为他争风吃醋却也愿意为他的前景考量而离开王府。这般真性情的公主要到哪儿寻呢?冲着这一点,他就是想帮她。
反正他又不是没教过人,无忧阁里泰半的舞伶皆是出自他的教导,不过是教个人罢了,花费不了他太多时间的。
“真的?”她猛地起身凑近他,灿亮的眸底还有残留的泪。
当然。
他握笔的手,显得有些僵硬,是被她突地逼近的俏脸给吓僵的。啐,她真当他是舞娘,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吗?吓得他心都快要窜出来了。
不成不成,他的心思要纯正一点才成。
“你为何待我这么好?”李初雪嗫嚅了半晌突道。“不只是因为我是个公主吧?”
她的脸微微地发烫成初春的粉杏色,卷翘浓密的眼睫轻颤;她压根儿不知道要怎么与人相处,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令她窘困不已,然她所说的皆是真心话。
宫中待久了,她自然分辨得出不同的嘴脸。
况且她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自然不会有人重视她,而八皇兄到郡陵王府来,压根儿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说服王爷而来的,甚至只是顺道捎话给她,要她也试着劝说王爷。
但是,她不想当棋子。
水无痕一愣,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缓缓地在纸上写着: 我不想让王爷纳为妾,我已有所爱的人,倘若我帮了公主,说不准王爷就会让我离开,当然,公主对王爷的心意,亦是我想帮公主的原因。
这么说没错吧!
“真的?”真也好、假也罢,至少她看得出她和一般的舞伶不同,对王爷和对她的态度皆不同。“那你是不是明儿个就要教我了?”
可以。早点学也好,毕竟每人的资质不同,他也不晓得她到底要多久才学得会。
“那咱们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