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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原因很简单,因这很像一根墨色的墨线。”
“这分明是深绿色。”她争辩。
“不,是墨色。青山如黛,绿翠如墨。你没读过书么?深绿色有时候也叫墨色。”
“胡说八道。”她不服道。
他耐心解释道:“的确有这样的说法,其实这种说法还有一个来历,你应该知道翡翠吧,翡翠中最珍贵的就是墨色翡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她又不是玉石掌柜,哪里去能知道珠宝秘辛。
他继续道:“因为,墨色翡翠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东西当然最珍贵了。”
她轻蔑地笑:“是啦,你们是奸商嘛,讲究奇货可居,以稀罕物哄抬价格,不存在的东西当然稀罕了,可实非本姑娘要抬杠,那且问了,不存在的东西何以有市又有价,这空中楼阁的买卖可能存在么?”
他道:“鱼姑娘这就是你外行了,墨色翡翠之‘不存在’,并非真的不存在,而是,的确存在,但只能昙花一现,每从地底掘出,很快就会变成深绿色。所以,翡翠中排名第二的绿色翡翠实际就是一等翡翠,而那不能长久存在的墨色翡翠,虽存在,犹等于不存在。也因此,古时,特别是成汤时,喜欢将深绿翡翠唤墨色翡翠,深绿和墨色有时混淆不清,甚或通用,抑是常有之事。”
如此秘闻,鱼火客闻所未闻。
上官云珠又道:“万幸我出生大官商氏族,眼下这墨色墨线,我倒还真有点印象,似乎以前见过。”
鱼火客没好气看他一眼:“喂,光身男,我早知道你是大官商的大公子,可以不炫耀吗,直截了当说墨线是什么,可行?”
他想起,他确实多次在她眼前露了真身,岸边渔网里一次,岛上两次,三次坦诚相见,她还好意思主动提起,脸皮之厚,实在叫他佩服佩服!
强提一口气,忍下嘲笑她的冲动,他继续解释:“还记得我之前在竹楼跟你提过的墨者吧,墨者分三类,墨侠,墨客和墨匠,墨线就是墨匠的一项伟大创造,专门用来给墨侠做兵器用的,很早以前,我家请过一个墨者,我依稀记得他就亮过这种深绿色的墨线,没想到,再次见到,竟是在这莫名小岛,物是人非,斗转星移,真叫人唏嘘。”
鱼火客“啪”一声,用力一巴掌拍在他天灵盖上:“混账,说得好好的,吟起诗来了,你不酸吗?”
“你怎好端端打人?”他怒道。
“那你也打我呀?”
“哼,好男不跟女斗!”
她好笑地看着他可爱的模样,道:“好啦,大诗人,别生气了,现下出现墨线,我们要小心了,说不定附近有墨者出没。”
这点他是赞同的,茫然地望了望四周,他心下颇有些慌乱,墨者极神秘,虽说是非攻专守的行会,可连墨线这样歹毒的兵器也能制出来,传言怕不可尽信,现下,他只怪当初年幼,对那出现在家中的墨者了解不深,若不然,今时就能好好防备了。
鱼火客收了墨线,带头,朝古樟树中空的腹部钻去。
她道:“我先进去,你殿后,不,你跟在后……”他殿后,他凭什么殿得了后,凭吟诗吗?哼,她可不凭白抬举人。
他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看不起,冷漠地眼神瞥了瞥她,心道,这女子,呵,杀了他,他亦不会点头娶回家的!咦?他忽的想到,他为什么会有“娶她”这样荒唐的念头冒出?太可怕了!甩甩脑袋,他慢腾腾跟在她后面,攀援进古樟树诺大的腹内,亦不情不愿入了下去。
古樟树进来就有窄窄的下行阶梯,继续深入并无甚难度。
很快,二人就行至古樟树腹内阶梯尽头,脚踩实地,到了深处,进入一片灰蒙蒙的暗色中。
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底端,土层似乎并不十足严密,依稀能瞧见一些松动的岩石缝隙,故而有微弱光线透下,使得溶洞有那么一丝丝亮光。
上官云珠光脚踩着湿润的泥土,小心翼翼跟在后,隐隐瞧着前方鱼火客的背影,牢牢锁定,一声不吭尾随着。
而鱼火客刚下来,心中连打量环境也忘记了,而是猛然一阵狂喜,因她隐约感应到了师父的气息。
可,这狂喜亦掺杂了水分,因为,她感应到师父留下的气息非常之微弱。极可能只是匆匆路过,怕是已离开了……
而且,这还是她刻意去寻觅才发现,若是平时,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就好像在空天水榭捉星宿时那般,虽然师父在附近出没,可不是故意去寻觅,非到近前不能感应出。而此时之感应,比那时,微弱千百倍还不止,一路寻觅这种生机气息是有消耗的,她因此亦十足疲惫,不过,她不便在身后那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弱点,所以一直插科打诨掩饰着,进了这幽暗的樟树底下,借光线的遮掩,她终耷拉下神态,再不藏脸上倦容,终得一丝放松了。
走在后头的上官云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前面人道:“鱼姑娘,我们应该点了火把再进来的?”
“不是有一丝丝亮光么,别做声。”她呵斥他。
他不敢做声了,只乖乖跟着。
鱼火客现下神情高度紧张,像一条猎犬般,四处“嗅”着,紧张寻觅师父遗留下的生机气息,只是太微弱,而且还越来越微弱,她前进的步子亦越来越不确定,心下也急得不得了。同时,她亦疲惫得不行,如此高度紧张寻觅生机,对她是巨大消耗。一时她脑门上急得出了细密的汗珠。
后头蹑手蹑脚走着的上官云珠忽的又好似想起什么,他张张嘴,要出声提醒,一想起之前鱼火客的呵斥,顿时意兴阑珊,撤了这个打算,悻悻闭紧嘴,不做声。
“等下!”前头,闷头直走的鱼火客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忽的一声轻喊。
“怎么?”他茫然问。
“我发现一个问题,参宝不是说下面有大量尸骸,你瞧见了没?”她问。
“我没有。”他答。
其实他刚刚想出声提醒的就是这个,但他因为忌惮鱼火客先前之呵斥,忍住了没问。现下她问起,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心想,她总算是“回过神”了。
可不是么,一下来,她就好似一只小狗一样,勾着脑袋一直寻寻觅觅的,他甚至有趣地想,她即便找同僚,莫非她那同僚不是人,是一只什么小动物,那可真是大海捞针了。不过这样的想法他是不会自讨无趣去问她,凭白受她白眼的,也知,必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现下,看她茫然的样子,他有了另一个问题,他当即又道:“我们可以打火把了么?”
她黑暗中扫视他“身材”一眼:“你身上带了?”
他不做声了。
不曾想,她忽的嘿嘿一笑:“还好,我随身有。”
他额头冒汗,这人,在这样的环境,竟还消遣他,莫非她真对她有意思?那也太可怕了!杀了他,他亦不取这样一个凶婆娘的!他再坚定了一次这样的想法。
这时,幽暗里,“咔嚓”一声响,鱼火客取出火折子,点着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茶油火把,立时,四周围亮出一抹朦胧,使视线里可见范围猛大了丈许。
她道:“快找找,看尸骸堆在哪?”
他回答:“在找,可没瞧见。怕不是那参宝在骗人罢?”
她轻笑一声:“现下晓得参宝说大话了,之前还那样宝贝它,巴巴地向我跟它求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心地善良呢。”
“我巴巴地跟你求情?我几时那样贱了?我是浩然正气,堂堂正正!”
“好好好,你浩然正气,你堂堂大君子,大诗人,大官商的公子,大光身男,好吧,懒得跟你争。”
“你住嘴!闲得慌……”
她回头,举火把盯看着他,气嘟嘟将火把举上前:“我闲?给你,你来举火把,看你闲还是我闲。”
“举便举,大男人举举火把,义不容辞。”他一挺身,又露出他那让她觉着可笑又可爱的男儿气概。
不过也好,她落得歇歇,接下来,跟他贴身并排走着,时不时,她温温的手臂碰到他凉凉的肌肤,他心中当即旖旎纷纷,好不害臊。
一时间,他实在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是故意的?又来戏弄自己?
可对鱼火客而言,实在冤枉,全然没有半点那种心思,将火把给他,实是她累了,靠近他,也只为借光看路,视察溶洞环境,一直以来,她都是大大咧咧的,绝非什么荡人或水性杨花之流,他对她接触不深,又误会多多,怨不得心里会那样武断去品评她之德行。
这些,她毫无察觉。
可他却愈发难以忍受了……
不小心,又碰了一下,她……她怎那样烫?
又是碰一下,肌肤接触,他感觉到一股微微的黏腻。她还出汗了?因戏弄他而紧张得出汗?他慌慌地想着,她为何那样紧张?
不好,又碰了一下,糟糕,再这样下去,非撩拨动他不可,他可是血气方刚的大男儿,她又是“有心”戏弄的荡人,相互如此密切接触,孤男寡女、干菜烈火,天哪,他脑中一时间要炸裂开,不成不成,他不能与她有这样的瓜葛,就是杀了他,他亦不会取她这样一个凶巴巴的女荡人的,下意识的,他猛摇了摇脑袋……
“你干嘛?脑袋进水了?甩什么甩?”
“我……”他张口结实,“你……”
他正愁着不知如何组织语言,突的,黑暗中一道影子快速飘来,瞬间到他跟她近前。
鱼火客伸手一推,柔柔的掌摁在他结实的胸膛,却力道奇大,强行迫开了他,她孤身一人对上了黑影。
他被推开,踉跄倒在地,忙乱地拾起火把照去,只是看见她已眨眼间甩出一个大包袱,轰隆作响,朝黑影砸去。
黑影双手一闪,两臂拉开,幽暗里,隐隐可见几排深绿色的丝线排开,强行迎上了她的大包袱。
“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数声丝线划破包袱的声响,黑影毫无阻力破去她的神通,到近前,一臂抬起,挥出,露出宽宽大大一只竖起的手掌,重重朝她脖颈斩下,她避无可避,受了这一掌,毫无悬念昏死倒地,倒地瞬息,依稀还听见她呢喃了一声:“快逃!”
“鱼姑娘。”他大喊,这一刻,他发觉,他竟那样紧张她!
可,不容他欺身近前,黑影眨眼亦迫近他。
“我跟你拼了!”若是在平时,他必没有这样汹涌的意志去与黑暗中未知的力量搏斗,可这刻,他心中全然涌动一股澎湃的斗志,手举火把,他直直朝黑影捅去。
“哗!”一时火星四溅,场面极度混乱。
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火星迸出?他当即反应,他竟用火把撞上黑影人了。
黑影吃痛,抬腿猛踢了他腹部一脚,一声不吭,快速匿走了。
“逃了?”他愕然间简直不敢置信!
容不得多想,揉了揉受伤的腹部,他赶忙飞奔去察看昏死过去的鱼火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