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

邓州李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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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这个名似乎有点圆滑世故之意,这样理解也没错,事情就是在这圆滑和世故中交替发生的。

    零九年八月份我到厚街看望近家的奶奶,她是被我开饭店的叔叔从老家接来带小孩的,那天上午遇到小我几岁的儿时伙伴──天柱。

    酒饭之后言谈中才知天柱经营一个鞋厂,而我一直在电子行业打工,对鞋业一窍不通,从内心深处也有一种看不起这个行业的倾向,总认为电子业是世界潮流行业,鞋业只是一种传统的夕阳行业,所以听了并不太在意,当他说工厂有百十号人时,买了两部车,这话立即对我造成了冲击,我一直认为在儿时的伙伴中,能胜我者不多,而且能胜我的伙伴中也不应有他,说不应有他,是自认为他能力远在我之下,使自己高估了自我,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过人之处,总之听完后拿起杯子,一口水慢慢的喝了很长时间,用无言的沉默压抑胸中的“翻江倒海”这种狭隘的内心活动没被其它人察觉,主要得益于多年的职场生涯,早已练就一付处惊不乱,喜怒不露与形的本领。

    心态的失衡,必然会造就出极力平衡心态的行动,而此时被不平衡心态所左右的行动,往往是扭曲的变形的,甚至含有报复和回击的成份。

    这种自我的摧残不能长时间的进行下去,也无法再容忍天柱一个人在饭桌上“豪情万丈”的唱独角戏。

    放下茶杯我用余光瞄一眼天柱,不冷不热的说,我正在寻找项目想投资,能不能去参观参观你的工厂,提供一些经验参考,用参观二字表面上是抬举他,但语调上实实在在的是隐含着奚落,春风得意的天柱加上直往头顶蹿的酒劲,此时那能分得出子丑寅卯!

    我没有见过鞋厂的生产流程,只能用电子行业作参照,但看了以后我觉得这样对比不妥当,因为整个工厂给我的印象是,有想从作坊迈向正规化企业的迹象,而管理仍处在家族式,目前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民间私营作坊,在这里无现代化企业的基础设施,完全是劳动密集形的,靠劳动力的低廉报酬而榨取利润,我很想在这样的工厂,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点发表一下评论,但满嘴吐着酒气的天柱在他的工厂,他的员工面前指手划脚,不厌其烦的讲他的“丰功伟绩”根本没有我发表言词的机会,没有机会只能洗耳恭听了,在他飞扬的话语中有一句话,彻底的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他说厚街韩国、台湾、日本的鞋厂太多了,一点搞不好都被他们给挤垮,我多年在外企打工太清楚这一点了,也最能理解他讲的这一苦衷,我在他的车间停下了脚步,也停下了对抗的心态,不忍再对他挑三捡四,他的种种不足不能也不可再提了,一个从豫西南黑土地上走出的农民,在与韩国、台湾及日本人的竞争对抗中能有今天的成就,已经不易了,同是来自一块黑土地上的农民,有什么理由指责他的不足呢,又有什么理由不为他的成就而骄傲!

    下午返回的路上,隔着车窗看路边的鲜花绿草,都是一片灰蒙蒙的。

    事情到此本应该无下文,但天不随人意,麻烦的事情自此一步一步来临。

    零九年十二月二十九号上午,突然接到天柱的电话,说下午跟我刚叔(就是我开饭店的那位叔)一起来找我玩,当时不知他们的来意,也没有机会考虑,只能满口答应。

    放下电话就去找天柱的一个堂妹,她在我的一个部门做管理人员,问她天柱的工厂近况如何?

    她的回答是:“一直没有跟他联系,不知道。”

    我做了几种假设,最大的可能是来借钱。

    下午三点多,天柱开着他那辆银灰色的广州本田,跟我刚叔在我所在公司不远处的一家“回味鸡”饭店见面,作为地主我做东,点了三盅广东生地龙骨炖汤,我们三个边喝边聊,当聊天的话转到正题时,果如我所料,天柱是来借钱的。

    看着不善言谈的刚叔,不见他有任何态度,事后我在想,当时他可能也是不想过多的说话。

    从我刚叔的表情上也读不出什么,但有一点我们三个都清楚的,那就是仅仅凭天柱跟我的交情,他来能借到的钱是不会超出一万,但我刚叔若出面就另当别论。

    天柱说这个月货款没能及时收到,发工资有点问题,想从我这里周转三万,用一个月。听他说完,我看了一眼低头喝汤的刚叔,刚叔这个无言的举动,本应该引起我高度的警觉才是,但我却疏忽了大意了。

    我想刚叔来有两个明显的目的:一是充当借款时的证人;二是他的出面似乎可以证明天柱具备一个月后,有偿还这笔款的能力。

    于是,我带着一种草莽的豪气满口的答应:“没问题。”

    这一刻刚叔仍然在低着头,无声的喝着炖汤,似乎他这个开河南饭店的厨师,从来就没有喝过广东这么美味的──生地龙骨汤!

    到了农村信用社,我刚叔跟我一起在柜台前取了三万,因是三万整,银行的那位小姐就从柜台内拿三沓,三沓没有开封所以没数就直接给我,我也没数直接给了我刚叔,他把钱揣进兜内,我办完手续一切就这样顺利的结束了。

    在整个取款的过程中天柱始终没有下车,刚叔上车后望着站在车窗外的我,在彼此的笑意中招手,调了头的银灰色广本轿车,飞快的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把他们打发走了,而我的麻烦随即如它那飞速转动的车轮一样,从他们远去的方向,向我狂奔而至。

    望着他们的快速离去,一个应该让他们给我写个借条的念头,在我心中一闪而过,没有继续想下去是因为人已经走远。

    后来,从一些朋友和亲戚中零零散散的得知,天柱开厂时在我刚叔那筹借两万元,一直还不上。如果真是如此,那与刚叔在取款前后的表情应该是极其相符的,也可以理解他当时的无语及他的沉默。

    我猜想其中有两万应该是还给他的,是不是他们两个事先就计划好的,只有天知地知他们两个知!

    在这件引起以后无数麻烦的事情中,为什么没有思考就把自己辛苦的钱轻易的抛撒出呢?

    这样讲肯定地说:不对。

    恰巧相反,当时是经过反复的思考,只是思考的方向偏离了正确的航线。

    当时我积蓄起来的十二万,是为在郑州买的房子准备的后期付款。而天柱来借款离付房款的日期还有七个月,想借给他用一个月并无大妨碍,但这只是其一。

    其二是当初参观天柱的工厂时,曾夸下海口,现在难以收场。

    其三是碍与我刚叔的面子。

    其四是最重要的一点,即打肿脸充胖子。

    凡是充胖子的人,骨子里多是怕别人瞧不起。

    中国人的通病,我的悲哀啊!

    在钱借给天柱的一个月中,我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甚至还在朋友前炫耀自己借给谁谁几万几万,只到大年初五的晚上,天柱送我侄女回家拐到我家,在闲谈中,我从他讲的一件事,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天柱说他表妹一天给他打不少一百个电话,还不停的发信息,就是为了催他还一万五千块的债,我也知天柱这个表妹的近况,便说:“她现在刚离婚,日子不好过,还带着两个小孩,你就及时的还给她。”

    “不是我不想给,是现在实在是拿不出来。”天柱一脸旧社会的表情,左手使劲掐着烟头,无奈的给我诉说。我一听天柱讲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肠子都悔青了。尽管我毫无任何后悔的表情流露出来,仍把要往他茶杯放的茶叶神使鬼差的放到了烟灰缸里。

    看着天柱的一脸无奈,看着天柱左手无名指上带着的那个宽大,笨重的黄金戒指,所有商人的市侩习气,都跃然我眼前。

    天柱目前的所做所为不是标准的无赖吗,但无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藏在无赖背后的那个──无奈。

    无赖可以用暴力或用法律的手段解决,但这两种目前最强大的手段,在无奈面前都会显得力不从心。

    而天柱的话语中,流露出的无赖之气背后,藏着的正是──无奈。

    当然,对天柱施加道德上的压力也是一种强大的手段,问题是天柱从小到大就不认识这“道德”二字。

    这天晚上和他在一起喝的烈酒全都像淡水,这个新春的夜晚久久不能入眠。

    不是我没有宰相的胸怀,是任何一个中国普通老百姓无辜的损失一年的收入,都会心痛不易!

    痛定思痛,事后补牢有时候是可以防止羊再亡。

    当下,首要做的事是防止天柱不认账。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小,甚至微乎其微,但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啊!

    君不见,无奈时的坚定唯物主义者,都会靠近唯心的占卜者,何况唯利是图,毫无道义的商人!

    要预防不认账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天柱补一个借条。可“时过境迁”怎样才能即体面、又不引起他的疑虑、又让他心甘情愿的补写个借条呢?

    当然,最简单最直截了当的办法我也想过,就是直接让他还钱,可又一想,万一他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起了歹心,怎么办?要知道他和我那位刚叔很有可能是串通好的,现在又无证据,他死不认账,既是打官司也不一定能稳操胜券。

    思前想后还是以退为进比较牢靠,上策还是先让他补写个借条。

    但要想让一头倔强饥饿的公牛,按照既定的路线规矩的行走,必须要牵着它的鼻子,还要前面有青草的诱惑才行。

    正月初五到初九这几天时间,想了几套索要借条的方案,最终确定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初九晚上到公司,因刚开工,事情比较多,直到阳历二月二十六号也就是正月十三给天柱通了电话,彼此拜年话寒喧过后,我就直奔拟订好的主题,我对天柱说:“今年运气好,开门红,上班就搞到一单生意,只是需要投入资金较大,你看能不能周转四万元,大概半个月就可收回这笔款,到时你可以继续用。”

    多说一万是想给天柱造成一个假象,让他以为不是有意问他要帐的,他的答复跟我的预料很一致。

    “唉!刚开工,到处都要钱,你也知道我手头一直很紧,比较难办,”讲到这里天柱停顿一下,等待我的反应,我早都料到他有这一手,以静止动不予理睬,理亏者往往底气不足,天柱忍不住短暂的沉寂,对着手机老练的奸诈的咳嗽一声,然后说:“我再看看能不能到朋友那里周转一部分,明天给你个回话。”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怕你有对策,我的连环计就是来套牢你的对策的。

    等待是需要耐心,耐心在某种情况下其实是煎熬,煎熬对身心的确是一种无形的摧残。

    只到第二天晚上十点天柱都没有回话,这是早已料定的,计划中就是我给他打过去的。十点二十分我拨通了天柱的手机,真是恶人先告状,手机一通天柱就迫不及待的说:“老哥,为这事我跑了一天,刚从一个朋友的公司出来,正在路上,时间实在是太紧了点,抱歉的很,没有搞定,老哥你的路子广,你自己插刮插刮。”

    真是谎话连篇,那里是在跑路,分明是在按摩吗,因为我清清楚楚从手机中听到一句:是先按头还是先洗脚。

    没关系,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此时,天柱已经步入我的伏击圈内,等待着他的是我的猎杀。

    我字句清晰的给天柱说:“我们兄弟要想干成大事,离不开相互支持,你搞不定,仍不影响我们兄弟赚钱,这一单我要铁定它,不过还需要兄弟你帮一个小小的忙。”

    天柱听出话外玄音,估计不再是让他筹款还钱,马上来了精神:“老哥你尽管说,只要兄弟我能做到,一定在所不惜。”

    这一点我也是非常清楚的,只要不问天柱要钱和要他的命,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火候到了,我告诉他:“钱我倒是有一个借到的办法,只是需要用你的公司你的名,办理一个小手续。”

    没有问题你尽管说,天柱虽然语气十分豪迈,但他毕竟是一个精打细算惯了的商人,豪迈仅仅是停留在交谈中,他的内心仍在等待真正的结果明朗后再做决断。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是一家外企,管理人员依劳动法是要有住房公积金,但公司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办理,这显然是不合法的,不过公司有一个不成文的,大家默认了的潜规则,就是职员如果能出举买房合法证明,公司可以预支他三年本人工资的百分之八十,但要办理一个手续,而这个手续就需要兄弟你帮忙才能办成。”

    “什么手续你尽管说。”天柱有一点沉不气的催促我。

    这时候我非常清楚千万急不得,急,会出乱子;急,上钩的鱼有可能会逃掉。

    稍稍理一下情绪,稳定一下心态。不紧不慢的告诉天柱:“公司虽然有提前支付百分之八十的工资优待,但是有一定条件限制的,这个限制条件主要是怕一些职员拿到支付款后,自动离职或逃走不还,因此,要借款就需要办理一个人为的程序手续,这个过程是:职员先向公司申请提前支付工资,公司把预付款给申请职员后,该职员要有一张某某公司,又向他借支付款额相等的原始借条一份,扣押给公司,如果该职员出走或自动离职,不愿意归还没有扣完的预付工资时,就有该公司承担还债。”

    天柱听后的第一反应是问我准备借多少?

    “三万。”我说完隐隐约约听到或许是感觉到,天柱长出一口气。接着是天柱气壮山河的回答:“没问题,你要什么时候办。”

    “那就明天下午吧。”说完,我也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夜我无梦,确切的说是这一夜我睡的很舒服,因为没有那三万块钱的缠绕。

    上午十一点多,天柱打来电话:“说下午他的一个重要客户到他公司,他一时抽不出空来,不能来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弄得我惊诧不疑。好在他的下文令我稍稍安一点心。”

    天柱虽不能来,可安排了他弟弟拿着公司的公章来。

    对他弟弟天良我也很熟悉,听天柱说他现在负责公司的财务,因他在大学是学财务专业的,让他来也能说得过去。其实,对于我来说出现这个变数也只能接受,不接受没有更好的办法。

    下午三点,天良开着那辆银灰色的广本,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如期赶到。

    仍然是在那个回味鸡店,仍然是我做东点了三盅生地龙骨汤,坐的却不是上一次的位置,三个人喝着聊着,天良的话语中显然比天柱少很多江湖习气,多几分待人的真诚,天良再三的感谢我对他们的帮助,我看时机已经成熟,及时的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借条,给天良后我推托去洗手间,目的是给他们一个签名和盖章的时间,当然也是给他们审查借条是否合理的机会,三分种后我从洗手间出来,天良已经在借条上签完了名,并盖上一个红色醒目的公章,公章上的字是:厚街乐民鞋材厂。

    证明人是天良的那位朋友签的,龙飞凤舞,时至今日,我仍辩认不出他写的三个字。

    细看天良给我的借条,该签的都签了,甚至时间也是写的零九年十二月二十九号,天良的诚信显然于天柱截然不同。

    借条是我事先拟订好的,用打印机打印了几张,当然只能给天良签一份,借条上是这样写的:2009年12月29号***借***三万元整,2010年7月1号还清。还款时借方以拿到对方的收条和收回的借条为准。借款人:****证明人***

    不到一小时,一切如我所愿顺利的办妥。

    看着天良的银灰色轿车迅速的消失在车流中,我手中攥着那张借条,站在回味鸡店前,站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茫然失措!

    这张白纸黑字的借条虽然在我手中,但对于久经大风大浪的天柱来说,根本不具备杀伤力,它充其量仅仅是这场战斗中的一颗子弹,要想摧毁天柱,必须启用三十六计中的借尸还魂,甚至借刀杀人。

    拿着借条我思索,总不能现在就要钱,那么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执行借尸还魂的计划呢?

    一个月后执行,既三月二十七号。

    三月二十七号下午三点,我拨通了天柱的手机,开场白老一套不必细述,套话后我就直奔主题,对天柱说:“那一票多亏你老弟的帮忙,酒钱赚到了,只是在操作过程中出现一点意想不到的技术故障,导致大头溜掉了,尽管利润失去一大部分,我们兄弟的一些事情还是得到缓解,你在我们公司的那张三万块的扣压条,我把帐结清,借条也要回来了,”我说到这里听到天柱在糟杂的声音中说:“那太感谢你老哥了,”我揣摩天柱的这句话顶多可能含有十分之一的感激诚意。

    可能是天柱听到我给他的借条赎回,心理上有一些轻松感,便接着又发表了一通宏论:“没赚到的就当交朋友吃喝了,留着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

    “你老弟说的对极了,真不亏江湖顶级高手,眼光老道,还真让你说个准,这不第二单又来了。”我趁势又撒下一把诱饵。

    “那真是好事啊!”天柱心不在焉的应付着我。而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只要你保持在我的射程之内,随时我都可以对你发动攻击,不管你是睡熟的猛狮,还是狂奔的烈豹。

    此时,天柱极想以最短暂的时间结束谈话,他怕我问他要钱,但这怎么能行,欠的钱这一次我是没法要的,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要,但套不能不下,紧箍咒不能不给你戴。

    接着我又对天柱说:“老弟,有一件事必须得给你通报一下。”

    “我的老哥啊!不要搞的那么严肃吧!你老哥尽管吩咐,你的事跟兄弟我的事有啥两样嘛!”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你写给我的那个借条我又利用了一次。”天柱没等我讲下文就迫不及待说:“用呗!白纸条子能当钱用那是好事,不

    过给兄弟指点指点这是咋耍的?”

    “是这样的,这一单是我把我们公司的半成品转卖给一个朋友,利润很可观,但风险太大了,我们公司要的是现金,而那位朋友要三个月才能结清。我一个人根本搞不定,跟我们公司财务处的一位周小姐合作的,每人筹借七十万,我虽然有那么一点钱,你也清楚我们兄弟说有多少多少钱,那都是飘在外面的,真正手里存不住几个子,所以这一次我压力很大,四处筹挪,现在还是差一大块,不得已我让周小姐利用她的职务之便,通融通融把你的三万借条又一次扣压到公司,暂当现金使用。”

    “我以为什么大事,那纸条子攥在你手里,我这里手头又紧,能当钱用就大胆的用呗,兄弟我就是你的马前卒,你指到那里我就跑到那里”天柱的江湖套话让我左耳难受,因为我习惯用左手,很快就结束了这次我认为愉快的谈话。

    放下手机我在想这挡子子虚乌有的事,在刚才的演出中有没有漏洞,如果没有,陈天柱,到七月一号你还赖着不还,定叫你欲哭无泪。

    细想还是存在一些模糊不清的现象,天柱知不知七月一号是还款大限期?从跟他的通话中感觉他似乎不知,也许天良就没跟他讲还款期限,另一种可能是天柱压根就没把还款期限当回事,以上现象都会导致许多变数的出现!

    鉴于这些不明现象的存在,不得不再实施一些补救措施。

    抛砖引玉是在这一夜决定启用到补救计划中的,定于五月二十一号实施。

    四月底有一些家务事需要回老家处理,我利用“五一”假期和五天年假加上四个休息日回到河南。

    到家的第二天在县医院门口遇到我刚叔,令我有一点惊奇,交谈后才知,是我那位给他带小孩的奶奶,前两天在广东得了轻微的脑血栓,为了以防万一,他送她回来在县医院治疗,现在基本没有大的问题。

    那天上午我去医院看望了她老人家,晚上又请刚叔到我家。这个晚上我才真正了解到天柱工厂目前的真实处境。

    天柱目前工厂的处境用举步唯艰,或内忧外患形容都太浪费字了,只用四个字既可准确无误的表述出来──濒临倒闭。

    说它濒临倒闭,是因天柱现在的工厂内无资金来源,外无客户订单。仅存的一线希望是刚叔告诉我,天柱前天也回来了,回来的目的是想利用他老爹在家的威望搞十万贷款,贷款到手后,计划先把拖欠的工资发一部分留住老员工,另一部分做周转资金,再通过樱花拉回一些老客户,兴许会有些起色。刚叔讲这些的时候,一直极力的回避我的目光,可能他对上一次借款的事还心存余悸。

    我听后无语、沉默、再沉默。

    客厅里短时间寂静得有点令人不安,但不管怎么想刚叔是客我是主,气氛必须有我来调节。

    “樱花是谁?”我有意的给刚叔提个话引子。

    “你还不知道,樱花就是天柱家屋(天柱的老婆),天柱开这个厂也全指望人家。几年前樱花在一个台湾大鞋厂当业务文员,天柱在厂里开货车,天柱要跟樱花结婚,天柱他妈气个半死,因为樱花比天柱大三岁,最终儿大不由娘,人家两个还是成了一家人。”

    “这后来听说樱花在那个鞋厂是台湾的兄弟两开的,家产大了就闹着分家,当时很多人都看好老大,就樱花铁定跟老二,结果多数人看走了眼,分家后,老大的厂很快垮台了,老二的厂却发达了,当然樱花也成了老板身边的红人。那几年形势好,这个二老板可能是为了感谢樱花危难时候的一心,叫她和天柱开一个小型鞋材加工厂,由于当时的订单都是这个二老板给的,再加上樱花对这一行也比较通达,还是赚了一点钱。到去年就不行了,金融危急二老板的厂搬迁到越南,天柱的工厂就失去一大半订单,加上樱花生小孩,啥也管不成了,主要照顾两个小孩,工厂完全由天柱一个人打理,天柱那点能力你不是不清楚,他知道啥叫管理,樱花管着的时候,他一天到晚手不离麻将,这都不说,那生意场上的人,那个眼睫毛不是空的,天柱那一点心劲啊,还能不吃亏,这不是,不到半年就上了别人两次的当,叫人家卷跑两单货,净亏三四十万,把他这几年赚的和老本钱全都亏进去了,他现在只有拼一拼了。”

    刚叔说完狠狠的吸一口烟,我看得出他是以此宣泄心中的无奈。

    而我听后不知如何表述这一刻复杂的心情,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那就用──雪上加霜。

    “五一”回家本想享受一下子妻团圆的天伦之乐,没想到白天夜晚梦绕魂牵的都是天柱的工厂能不能起死回生。

    如果天柱的工厂倒闭了,下镐的地方都没有,怎么抛砖,无处抛砖又从何处引玉呢?救不活工厂,就天柱的秉性脾气和一贯作风,三十六计的上计──走人,一定是他的首选之策,人走楼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用什么尸体还魂呢?连尸体都没有你就是借一把七星宝刀,又有何用。

    苍天真是有眼无珠,为何非要我的良策妙计一无是处呢!

    愤慨于事无补,思前想后并非无一丝希望。

    天柱不正在垂死挣扎吗,在他断气之前要回也不算迟。不过,这就要想办法延长他的生命。

    目前,延长天柱生命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看到工厂的希望,让他在干旱的沙漠上遥望到一片希望的绿洲,要达到这一目的必须再布一局。

    这一局可以看做是抛砖引玉的前奏,所以必须在近期马上开局。

    五月十一号到广东安顿好就跟天柱联系,这一次必须得先发制人,电话一通我立即就发话:“天柱,听说你“五一”也回家了。我听对方轻微的咳嗽一声,感觉不大对劲,好象是个女人的声音,仔细一听果然是一个女人在不停的问:是不是李哥。我忙不迭失的应到:“嗯,是是。”

    “李哥,我是樱花,天柱这一会不在,他手机是放在办公桌上充电,等他回来我马上叫他给你回话。”

    “好好”我无奈的答复着。一小时前的千般妙计,全被这个意外冲到九霄云外。

    这天晚上九点多天柱打过来电话,云里雾里,烟山酒海全都是到家后跟市里某某政要在那那喝的什么酒,抽的什么名烟,如何打通关节,拐了多少弯抹了多少圈,才把十万贷款搞到手只到我听的感觉左耳有点难受,才不得不打断他的吹嘘,并以极快的语速截断他话题,说:“这次应该解决了大问题吧。”

    那知,这句话使天柱火一般的激情,立即降到零下冰点。

    “唉!杯水车薪。”天柱刚才雄壮的男高音,一下子变成了淑女声。

    此时不正是给天柱展现沙漠绿洲的好时机吗?他已经有一杯暂时止渴的救命水,何不趁机在他这块久旱的焦土上,再给他飘来一朵载满雨水的云呢!

    我赶紧接着他的话音,鼓励他说:“大海不也是一滴一滴水汇聚成的吗?只要有不断的杯水来,何愁大事不成。”

    天柱听了有气无力的回我说:“话是这么说,难啊!”“不见得,不见得。”我边说边想,绝对不能让天柱丧气,认为此时得继续给他灌迷魂汤。而且,需要下更猛的药力。

    接着我又对天柱说:“五一”我也回去了,在跟几个知己的朋友分析当前的形势时,都认为金融危急过后,一定有好的势头,几个有一定积蓄的朋友都想趁此机会投资,当时我就立即又想到了兄弟你,所以,来后我就马上找你,想跟你再讨论讨论,去年我跟你提过的那挡子事。”

    “啥事?”天柱含糊不清的问我。

    他当然不清楚,因为我去年根本没有给他讨论过什么事。不过,对付他这种人没有必要那么叫真,因为他平时给别人的承诺,从来都不会记得住的。

    我马上假装提醒他说:“其实,去年我去找你是想把攒的八十来万跟你融资

    可你老弟没反应,我也不好意思再开口,现在形势眼看好转,不知兄弟你现在有没有这个意向。”还没等我继续往下说,我就听天柱在电话中声音高亢的叫:“你说啥啥,啥啊!”之后,至少有一分半种我没有听到天柱的回音,我能想象出天柱此时的心情,他一定是被受宠若惊的心态给临时定格了,不要认为他是在考虑我说的是真还是假,当干柴遇到烈火,一定会熊熊燃烧,干柴是不会考虑这是不是自焚。

    天柱的回话,证明了干柴遇到烈火自焚效应的正确性。

    天柱告诉我:“明天上午来见我,详细的谈。”

    好!陈天柱,明天上午我一定带着你到一片沙漠的绿洲中,给你掘一个大大的墓坑。

    当然,也要证明我能不能引出“玉”来。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天柱带着一个说客如期赴约。

    这一次我选择了东长酒店的西餐咖啡厅,我料定天柱这一次会买单。

    我们坐在二楼一间名叫奥巴马的雅间,尽管三个人,但从坐的位置上一眼便可看出是两个阵营。

    天柱坐在我对面,他的那位盟友跟他并肩而坐。

    我要了一壶巴西咖啡,对天柱该出手时就要准要狠。

    开场白的惯例仍没改变,依然由天柱先吹嘘一番,然后才介绍他的这位盟友,也是一个小老板,专门经营鞋材原材料,是天柱的供货商。

    供货商跟客户的关系我是非常清楚的,一个是孙子,一个是爷爷。

    前半个小时基本上都是天柱在唱主角,云天雾海,天南地北,我连当配角的机会都很少,只能做一个好听众,那位“孙子”就更不用提了,他只有拍手鼓掌,吶喊助威的份。

    但今天铁定的主角是我,我若不出声,累死天柱他也唱不出主题。他清楚,全世界人也明白。

    因此,序幕拉开以后他不得不闭嘴收音,且需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请我上场演出。

    就目前的战况可以说,很明朗,天柱是在我的“引导”下前进。

    天柱喝一口咖啡,滋润一下他那已经有点沙哑的嗓子说:“老哥,我只能瞎胡喷,真正能拿到桌面上的还要你老哥来。”

    我知道在这两个江湖顶级的“忽悠大师”面前,要想取得他们的信任,越过他们的“雷区”一定要把演出的风格定位在一个“诚”字上。

    谦虚往往是诚实人披的外罩,我不得不先自贬一番,然后言归正传的对天柱说:“在咱们这一家子中就连亲戚都算上,想干点大事的你数数能有几个,除了你,老哥也充一个数,余下的找不出来了啊!”天柱听了极其赞成的点点头,这似乎对天柱来说还不够:“都是些土包子,没见过大势面,提起他们没戏。”天柱看着天花板又加重了批判的深度。

    我不能随着天柱的好恶继续,家乡人的能力大小对我今天要完成的作业没有联系,我继续按照我的草稿说:“在外拼这十多年,累了也够了,有时候真想回家种地放羊,可那,又不成了白白的等死吗?所以,去年八月份我盘盘攒有个七八十万,就去找你想跟你一起搞点事做做,可不见你出声,我也就没再张罗。”

    天柱听到这,嘴里的咖啡没咽完,就急不可待的说:“你看!你看!我咋说你啊!老哥!”

    天柱右手敲着桌子说:“我喝多少墨水你老哥还不清楚,除了能写几个认得我的大字,还能看多远,你当时咋不跟我说清!”

    “早说晚说不都离不开兄弟你吗,这不是又来找你兄弟了。”我对着悔青了肠子的天柱又下猛药。

    “现在应该有百十万了吧?”天柱提出他最想知道的事。

    “能用的钱已经没有那么多了,去年在你这里没搞成,你嫂子(我老婆)非要在郑州买套房子,我极力反对,但无效。现在只剩下四十来万。”

    天柱听我说把钱买房子了,一下子从半靠着的沙发上坐起来,面含怒色的说:“家里这些婆娘们就知道买房子,买房子,像刚叔们那个婶(刚叔老婆),非要逼着刚叔从我这把入股的那几万抽回去,到宜昌市买一套大房子,你说,你一个卖饭的,家在邓州,你跑到宜昌市买套房子有啥使处?这几万块放在我这,工厂形势好转了不还能分一把钱,你买一套大房子闲放到宜昌市,它能给你生出个崽子啊!”“唉!这娘们。”

    最后三个字说完,天柱可能意识到自己说过火了,急忙拿起烟盒想抽一支烟,以此来掩饰这一点过失,结果烟盒已空。

    “不过四十万也能搞些事,老哥你咬个牙印,想咋整。”天柱抽着他那位盟友的五叶神烟,有一点发狠的说。

    我仍没有出声,认为还需要对他们两个的意图进一步观察。

    “说呗!老哥,你咋老是把兄弟当外人。”

    天柱急,他急于想知道我的想法。

    我也知道该收一下网了,把手中的咖啡杯稳稳的放到台面上,盯住天柱说:“还是想把这四十万分两批,融资到你公司,如果你同意我就谈谈具体想法。”

    天柱已经有一点焦急,他使劲的抽一口烟,反过来盯着我点点头,显然是同意和催促我快点说。

    “在我说具体想法之前,我先强调一点,我的观点是抛开兄弟感情,完全站在公司利益的角度考虑的,我们想要干一点事,兄弟感情一定不能搀和到公司的决策中,如果搀和进去,开始兄弟们都是君子,到后来都会变成彻底的小人。所以,我是先小人后君子,不周到的地方兄弟你要多包涵。”

    天柱的盟友从坐下到现在,第一次跟着天柱一起点头表示赞同,当然,他们是不可能有理由来驳斥我冠冕堂皇的观点。

    我也该向天柱的盟友表示一下友好,就看着他说:“第一要天柱兄弟亮亮家底,要把现在公司的基础设施盘盘点,按现在的成色估价;

    第二,客观的合理的评估出现有的十二小时产量;

    第三,希望天柱兄弟能放开的告诉我,一个月的总产值、毛利润、净利润是多少;

    第四,资金注入后,我会派一人来参与管理;

    第五,资金注入日起,以前的亏损与资金注入后无关;”

    讲到第五条时我偷眼看天柱,他脸上绷紧的表情明确的告诉我,他已经挂不住了,既然你撑不下去,我就给你一个释放的机会。

    我喝一口咖啡,还没放下杯子,天柱就想开始他的演讲。

    看到天柱意欲开口,知觉告诉我时机并不成熟。如果天柱在这种条件并不刻薄的情况下,同意了怎么办?岂不是前功尽弃。随即我迅速用手势制止了天柱开口的意图,并且迅速的思考,天柱是不是看穿了我的计谋,将计就计呢?如果是那就麻烦大了。

    我又看一眼天柱,经验告诉我他上当了,因为他那烦燥不安的肢体动作已经在解说,他根本不能接受我的建议。

    我悬起的心又平稳下来。不过,我推测天柱仅仅是不同意某一条,甚至可能有接受的余地,但这个结果对于我来说,也绝对是不允许接受的。既然天柱你还有能容忍我融资的肚量,我就再给你加砝码,直到压断你的脊梁筋;既然你天柱已经感到喝的药苦,我就再猛给你加黄莲,直到你自己叫苦喊投降。

    我接着便要讲更刻薄的条条框框

    “第六,”我还没有说这第六的内容,天柱实在是忍无可忍,不顾他盟友的明拦暗截,打开关闭嘴巴已久的闸门,倾泻出他的想法。

    不知道是他盟友暗示起了作用,还是其它原因,当天柱开始谈他的构想时,并没有显得象刚才那样急躁,反而一反常态,显得异常的平静和沉着。到是让我感到吃惊和有些不安。

    天柱说:“老哥,你再不再往下讲,我都明白你的意思,要是早两年我巴不得请你来,但现在我在这个时候答应你,那是坑老哥你。”

    天柱这么一说,我到像一头扎进了雾水里,辨不出南北东西。

    难道真的是局中局计中计,耍假牌的遇到了抽老千的。

    当然,此时就是天蹋下来,也要稳坐钓鱼台。

    天柱说到这,故意停下来喝口咖啡,顺便偷瞧我一眼,见我仍雷打不动,一如当初,才继续了他的“忽悠”

    看着天柱滔滔不绝的“忽悠”我在想,要是让你看出我此时心中的“翻腾”那不是白来世上一遭,以后在江湖还混个什么!

    在这关健的时刻,瞬间的离题也是允许的,但不能不恭听天柱讲述给我布置的迷魂阵,不是怕步入他的迷魂阵,而是不能让天柱感觉出我早已识破他的阴谋诡计。

    天柱说:“不是兄弟我嫌弃你,是实在不想让老哥你来趟这挡子浑水,你一直搞电子,对这一行不是很了解,我这个鞋材厂是做鞋的前端加工,这鞋的前端材料加工,什么都是透明的了,你要想赚一毛钱,人家都会给你算得清清楚楚,实在是难做透顶了,一年到头挣那几个子,全他妈是从鞋底子里扣持出来的,不瞒你老哥,去年我净亏几十万,要不是这一次回家贷来这十几万,我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听天柱说出这句话,我倒噎一口气,要不是冷气正好对着我吹,一身冷汗就会湿透上衣,这冷汗是借给天柱那三万块给吓出来的,天柱卷铺盖走人了,我那三万块岂不是打水漂了么?

    多险啊!感谢老天有眼啊,今年一定要多上几柱香。

    此时的天柱在“舞台”上已经演出到了高潮,除了自我陶醉外,在他的眼里已经不存在其它人了。

    因此,天柱边喝着咖啡边认真的给我摆布八卦迷魂阵。

    天柱半眯着眼,吐一口烟雾,很平静的说:“不能再干这一行。”

    稍稍停顿下天柱又说:“要干,就做成品鞋。”

    “对啊,利润全在成品鞋上,我跟天柱可以说整天都是在给那些成品鞋厂白操心,像我和天柱主要是投资的早,已经有这一堆烂摊子,扔掉舍不得,守着又心烦,李先生要投资,你就做成品鞋,我跟天柱早就看的准准的,只是苦于抽不出资金,现在办一个小型成品鞋加工厂,四五十万就够了,你真打算搞,我跟天柱全力支持你,到时候前端的材料我和天柱全包了。”听了天柱这位盟友最后一句话,我才明白他高论的意图和目的。

    在通常情况下,初次见面就给我提出建议,好与否我一般都不会表态,这一次也不例外。

    天柱看我没有被他的盟友“忽悠”晕,立即对我进行了二次“轰炸”

    “不明白现在这市场是咋会事?有的行业暴利,有的行业利薄的要死,象这成品鞋那一双不是暴利?可咱这前端材料加工弄不好就亏,照我说你就投个成品鞋加工厂,这钱保个准没白化,你说要融资到兄弟我那厂,叫我评估现有的机器折价,跟你说实话,没法论价,我那一堆机器都是人家大厂要扔掉的,我拣回来弄几张破桌子,租赁几间大房子,就算个工厂了,你说算个啥,而真能值点东西的是兄弟这些年交的哥们,这些铁哥们都在大鞋厂拿着事,可这咋能跟你老哥算,再说这也算不清啊!”我心里琢磨,天柱啊天柱,别再给我灌迷魂汤了,你以为我真的要给你融资啊!玩真的一毛钱都不会给你。不过在舞台上适当的时间,一定要提出合乎逻辑的意见,那才合情合理。

    我非常认真的向天柱提出了我的一些顾虑:“依你兄弟说的搞个小鞋厂,投资个四五十万应该没什么困难,问题是那里弄订单?”

    “老哥你真是行家,不管是大鞋厂还是小鞋厂,这订单都是命脉,没它你就是说的天花乱转也没用,不说那小厂,就是大厂业务精英老板都得给股分的,在老板心中把业务精英都当宝贝看,不过老哥你要开厂就别担这份心,兄弟不是跟你说过,混这些年就弄这一点东西值钱。”

    现在我如梦方醒,才大彻大悟,原来天柱工厂不值钱,前面讲的那些在大鞋厂拿事的铁哥们,是伏笔,是有价值的。他们在天柱的心目中,都是价值为数不少的股分啊!

    “真开起来,光凭兄弟我的关系,就保证你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单。”可以看得出天柱为此事真是煞费心机。

    “有没有订单是关健,但质量好不好也是大事。鞋这东西它不是高科技,老百姓一眼就能看出好坏,就是个眼不济时的人穿到脚上也能感觉到,所以,技术也相当的关健。”

    假戏味道一定要做的更浓,我又向天柱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看看,看看,老哥不愧是见过大势面的人,你一下子又说到点子上了,现在那个老板敢把质量不当头等大事,大厂的工程师老板看多金贵就甭提了,就连那小厂的技术员,老板为了拉拢人家都给股分,不过这你放心,兄弟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十几年了,能有今天这个厂子也不是白给的,这鞋上的那一根线从那进从那出,兄弟我是一清二楚,厂子开起来这技术总监的苦差事,兄弟我来给你扛。”

    天柱说完喝口咖啡,似乎觉得意犹未尽,又深情的望着我说:“谁叫咱是兄弟。”

    我明白了,如果真的开个工厂,陈天柱一分不出依现在的形势走下去,他一定会成为董事长,而真正出资的我,铁定会沦落为一个小股东。

    我的戏已经演完了,达到了演出前的预期目的。

    我也不能再向天柱请教了,再向天柱请教下去,我就要变成他的打工仔了。

    “两位兄弟说的有道理。”我用一句话打住他俩的话头。

    至此,加上我三个“老中医”可能都觉得药方开的差不多了,都貌似品尝咖啡,实则思虑着各自的心腹事。

    我仔细品读天柱和他盟友的全文,才知道原来这两个老“中医”没来之前就给我开好了“偏方”

    再分析天柱给我讲的细节之周到,足可以看出,两位江湖“大师”在来之前所下的功夫之深、用心之良苦。

    但告诉你,陈天柱,我不但精“中医”还通“西医”

    来赴“鸿门宴”之前我已经服了双倍的“解毒药”那在乎你们两个抖出这几根“毒龙草”等着吧!看我给你俩开的一剂中西混合药,定叫你们服后上吐下泻,时时不宁。

    帷幕拉上一半,天柱又把它扯开。

    我知道,天柱没有得到结果,他死是不会瞑目的。

    天柱放下咖啡杯,似乎是心不在焉的说:“现在的形势的确不错,老哥你整天跟外国人侃,那国际形势和国内形势比兄弟我清楚,依我看还是趁早整好。”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答案,一定得给天柱一个,但只能是这五个字:“我会考虑的。”

    天柱坐上车子,仍不忘打开车窗给我说:“早点给兄弟个信。”

    我向他招手并说:“一定一定。”

    但心里在想,等去吧,有一个词就是为你陈天柱而造的,这个词叫──石沉大海!

    抛砖引玉到此告一段落,但有一件事必须得交待一下,我点的那壶巴西咖啡天柱没买单,当然我也不会买,是他的“孙子”主动站出来“孝敬”的。

    今天就是五月二十七号,对天柱的底细现在已经是一清二楚,该出手了。

    关健时刻出招是要讲究技巧的,举手投足一招一式都会决定成败。

    再仔细审视一番借尸还魂的必经路线,感到各方面都很周密,我之所以再认真的审视,是我一贯都认为,门由路定,你要想不进错要帐的门,先得选择走对正确的路。

    下午三点,我找来同事周小姐,给她一张没有开启的电话卡,并告诉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精明干练的周小姐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我们两个到会议室,她用一机两卡的手机,拨通了天柱的电话。

    “陈天柱陈先生吗?”

    对于女人打来的电话,天柱从来都是异常的敏感,我想他的回答应该是爽快的:“是。”

    “我是宝达公司财务处的周小姐,你公司有一张三万的现金借条抵押在我公司,六月一号到期,请你在此之前还款并收回贵公司的借条,以便于我公司美国总部六月份来盘点,带现款或汇到下面的账户都可以,请陈先生及时办理。”

    周小姐通话结束跟我说:“陈先生很清楚,你多虑了吧!”

    我听她这样说立时傻了眼,难道玩鹰的被鹰啄瞎了眼。

    坏了,坏了,一定是出问题了,因为借条上写的是七月一号还清,我让周小姐说的可是六月一号还清,难道天柱就没有一点疑惑吗?

    周小姐在给天柱发我提供的收款账号,我仍在考虑。

    让周小姐说六月一号还清,是基于在天柱不清楚具体日期的前提条件下,催他提前还款。现在提前一个月,按照周小姐所说,天柱的回复很清楚,这不是很矛盾吗?

    难道天柱真的很清楚,而故意打马虎眼。

    翻来复去的想,理不出个头绪。

    周小姐看我绷着脸一直不出声,安慰我说:“欠债还钱,千古不变的定律,有什么好担心呀!”

    “陈先生是很清楚,你就再等几天,如果没有收到款再说吗。”

    问题就在他很清楚,天柱本应该不清楚才对,为什么他会说很清楚?

    目前也只能这样,想到此我给周小姐说:“等到三十号若看不到款就要借刀杀人了。”

    三十号下午五点我碰到周小姐,她问我收到陈先生的款没,我告诉她电话都没接到,实际上我也没去查。因为,依天柱的脾气,若打款一定要对我先吹嘘一番。

    “那该怎么办?”我没回周小姐的话,而是直接把她请到办公室。

    我看办公室的文员都不在,便对周小姐说:“陈先生一意孤行,我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现在还想请你帮忙。”

    “能用得着的地方你尽关说,客气什么。”周小姐痛快的答应。

    我跟周小姐说:“交朋友难,想守住朋友的友情更难。对于陈先生我不得不痛下杀手。眼下,只能借刀恐吓他了。”

    等一会请你这样给陈先生讲:

    “陈先生,我是宝达的周小姐,今天已经是三十号了,仍不见你来付款,实话给你讲,你这三万的借条是我跟李生私下处理的,详情我想李生可能也给你讲过,你如果不顾及我们的难处,我只能交给宝达公司的经济事务律师来处理,你很清楚你的胜算有几分,陈先生,真是撕破脸大家都难受,还是请你慎重考虑!”

    我不知周小姐听到天柱说的什么,只听她说:“不行。”接着就结束了通话。

    “陈先生说他在福建,等四号回来一定解决,我没答应。”周小姐说。

    周小姐离开我办公室三分钟不到,天柱打过来电话:“老哥,刚才你们财务上的周小姐打过来电话,催我处理那个条子的事,我正在福建催款,你通融下缓几天。”

    “四号怎么样?”我问天柱。

    “行。”只一个字就结束了通话。

    四号晚上十点半我到汇圆机查看仍没进帐,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在心中愤愤的骂:小子,我一定要叫你看看,是我从宝达经济事务律师借来的假刀利,还是你的真脖子硬。

    五号上午,我叫一个学法律的职员按我的意思,给天柱通话:“陈天柱陈先生吗?我是横沥东光律师事务所的赵律师,也是宝达公司聘请的经济事务律师,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明天上午八点,我受宝达公司委托,对你提出诉讼。我的办公电话*****手机号****。”

    一分钟没过,天柱的电话来了。

    “老哥,再通融通融,今天一定到帐”

    “兄弟,遇事要沉住气,老哥给你顶着那。”

    听到天柱这腔调,我心里终于想笑了,但又忍住将要出口的笑音,因为我怕为时过早。

    晚上九点多,天柱打过来电话,只有一句话:“老哥,三万汇过去了。”

    我对天柱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通话结束前,仅听到天柱的声音是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这一刻我真真的感受到天柱的无奈,甚至可怜。

    挂了手机,我马上到柜圆机查看,二十一点十六分入三万。

    离开柜圆机,仰望夜空,除了远处几颗时隐时现的星星,无风无云,向我袭来的,是一种难言的世道荒凉。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就我而言也许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但在这偌大的世界每天每刻,这类事情仍在不断的重复进行,就在我收到款的第二天下午,办公室的一个文员突发感叹:“做人难啊!”另一个文员问她感既什么?

    说:“借给一个好朋友两千块钱,现在家里建房急等用钱,给朋友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给还的意思,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个文员听后马上说:“让李生给你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假装没听见,马上端起茶杯走到远离她俩的会议室窗前,仰望远处天空中那时卷时舒,飘忽不定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