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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我很想来,甚至刚才都还在努力。但真抱歉,家里出了点问题,我连.....有些事我也不好说,确实是来不成了。”
电话那头的顾非凡语气低沉,心事重重。
付远卓把想要问顾非凡究竟怎么了的话吞回了肚子里,眺望着落地窗外风和日丽的深镇湾,笑了下说道:“没关系的,非凡哥,家里的事情要紧。”
电话那头的顾非凡踌躇了好一会问:“对了,杜冷和颜复宁到了吗?”电话那头的顾非凡踌躇了一下问。
付远卓本以为顾非凡在酝酿结束语,没料到顾非凡却把话题转移到了一个他本不该问的问题之上。即便付远卓对正治并不敏感,却也意识到了顾非凡,或者说顾家遇到了大麻烦,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冷哥有任务在身,跟着白蔀委在巴黎参加拿破仑七世的婚礼,回来不成。宁哥也说他来不成,应该也是在巴黎.....”
“那现在巴黎那边怎么样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外网直接崩了,有人说是拿破仑七世的婚礼热度太大,导致了全球的服务器都宕机。有人说是海底缆线全都断了,引起的全球网络瘫痪。还有人说是‘撒旦降临’又在巴黎整活了。反正现在就连国内的网络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社交网站和视频网站波动很大,貌似什么都发不出去了.......反正现在查不到任何有关巴黎的消息....”顿了一下,付远卓压低声音说,“我猜确实是撒旦降临了,真正的撒旦。”
“哦~~”顾非凡叹息了一声。
付远卓察觉到了顾非凡的欲言又止,轻声问:“非凡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需要我帮忙给冷哥和宁哥说?”
电话那一端的顾非凡缄默了许久,久到付远卓怀疑是不是电话断了线,就在他想要出声询问的时候他听到了顾非凡略显疲倦的声音。
“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说,很多事情真的身不由己。你以为你能做到,其实你根本做不到,只不过以前你所凭借的,给了你很大的错觉,你以为是你自己行,实际上,你根本不行,是你身后的那些人,是他们行。”
付远卓笑了笑,“非凡哥,这可不像你说的话......”他顿了一下说,“我觉得你是个很有能量的人,你总是让我觉得人活着就应该自信一点,狂妄一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这和你姓什么没有关系。”
“是吗?”电话那头的顾非凡也笑了笑,“我以前经常嘲笑杜冷,实际上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直一直都很努力,想要追上那个人的脚步,我不断的鞭策自己,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我心无旁骛的在斗兽场刷新自己的记录,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进步,我以为自己快要追到了,但现实......”他深吸了一口气,“现实就是我什么都不是,我根本没有追上他,我甚至看不到他的背影。人往往会高估自己,你所以为的自己,和真实的自己实际上会有很大的差距。”
“我特别明白你的感受,非凡哥,我在考上青华的时候,兴奋极了,我以为自己已经能够触碰到他了,但后来,你知道的,青华、太极龙是我的终点,却不过是他的起点。我以他为目标,不断的想要追上他,却发现不管我如何的接近,但我始终都不可能碰的到他。后来我发现人生中这样的事是常事,就像在黄昏战役,我那个时候想,不管付出怎么样的代价,我都想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但我能做到么?后来我又希望大家不要误会他,希望真相大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牺牲,可我也做不到,我甚至做不到站出来为他发声。我后来又想,即便强大如他,也一样做不到这些事情,人在生活中,注定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但选择如何面对生活,是我们可以选择的。拼死一搏或者直接躺平,都是我们可以选择的。我们以为我们有敌人,有对手,实际上并没有,我们唯一的敌人和对手,只有现实。”
“哈哈,你什么时候把‘世一汤’的绝活学到手了啊!”
“我没灌鸡汤,我很认真。不管有什么事情,开口跟兄弟们说说总没错。真别为了面子什么的,不好意思开口。”付远卓说,“你要实在觉得不好开口,就让我去跟他说去。”
“我知道,我没什么不好开口的,就还没有到那个地步。”顾非凡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对了,你怎么没和颜复宁一起去巴黎。”
“宁哥叫我不要去,无论谁叫我都不要去。而且他还跟我说,元旦结婚是个不错的时间,叫我不要改时间。”
“那杜冷叫你了吗?”
“冷哥没叫我,他就问了下我,我说我不去,我打算元旦办婚礼,他也说这个时间不错,就是他来不成,礼物回来补给我。”
“那好,那就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在一起聚聚。”电话那头的顾非凡笑着说,“今天只能遥祝你和思思新婚快乐了。”
“oK的,到时候在聚。”
“oK。”
付远卓还想要再强调一遍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他说,但顾非凡已经挂掉了电话。他打开微信,给顾非凡发了段微信,这时慕容天佑门都没有敲,就扭开了卧室门,探着套着VR眼镜的脑袋对付远卓喊道:“姐夫,姐姐问我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付远卓回头,他将手机揣回了口袋,“刚才一直在接电话。”他转身走到卧室门口,邀着正在玩游戏的慕容天佑进了客厅,客厅有着更大面积的落地窗,能清楚的观赏春茧、人才公园以及蔚蓝浩渺又大楼林立的湾景,这里还能看到婚礼的举办地春笋,熹微的晨光中,那栋玻璃大楼闪亮的就像是镶嵌满钻石的火箭。
慕容天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次开启了沉浸模式,将头靠在沙发上继续玩游戏。自2027年智能VR元年开始,随着6G网络普及,电脑游戏和手机游戏逐渐式微,沉浸感更强VR网游成为了年轻人的主流。
付远卓自然也尝试过当下最火的游戏,也就是当年那些火的游戏,诸如《英雄联盟》、《绝地求生》、《原神》、《黑神话:悟空》之类的,玩法稍加改变,也就是换个背景,再换个名字,用VR眼镜加强一下沉浸感,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也许还是有区别的,至少那种身临其境之感,远远超过了之前所有他玩过的游戏,和老一代的VR有天壤之别,这种感受前所未有。他回忆起自己第一时间找关系拿到了华为VR,他兴奋的坐在沙发椅中,戴上了眼镜,先是像进入了一段黑暗的隧道,在读条过后,一切豁然开朗,他站在了一丛山峰之上。视野之中是渺渺云海,穿过云层的山岭犹如海岛,最高的山峰之上绿荫繁茂,隐隐露出了黑色的飞檐一角,角上蹲着金色的神兽。好些站在飞剑上的玩家在云海之上穿梭,跳跃,就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海上冲浪,沿着迤逦的浪潮,向着那群山之巅的神秘建筑飞去。
壮美之感扑面而来令他胸怀激荡,心中生出了立即就想要进入游戏体验一下的兴致。可他在精灵助手的引导下,一步一步完成注册,直到跳出“是否搜索通讯录,将已注册的玩家加入好友列别”时,他的手指停在了绿色的“是”和“否”中间,很久很久,直至胸腔中的那股沸腾之意冷却,他还是没有完成注册,而是意兴阑珊的脱下了VR眼镜,坐回了电脑前面,按开启动键,就像是打开儿时被尘封的装着玩具的盒子。
先是水景房的机箱亮起,接着是屏幕亮起,再接着一行一行曾经无比熟悉的图标亮起。他握着鼠标在上面无意义乱晃,最终还是下意识的落到了他点击过最多次的那个图标。他习惯性的双击,然后输入账号和密码,在须臾的更新和读图过后,桌面弹出了一行字,“抱歉,服务器已关闭,您可以选择下载单机版本”。
屏幕发亮,字体冰冷。
这一瞬,他才意识到,原来游戏也是有寿命的。
在没有长大的时候,付远卓以为对于他来说,游戏,就像是一个藏在网络里的异时空,它安放在现实无法抵达之处,无论真实世界如何摇荡,它都岿然不动,就像是灵魂的避风港,只要输入账号和密码就能到达。
但长大了他才发现,任何事物都有个期限,哪怕是账号和密码,它也会失效。
而他所热爱的游戏,并不是逃避现实的载体,它是与现实生活的连接。因为你不论玩什么游戏,不管是单机游戏还是网络游戏,游戏,它依然是真实世界的投影。
而你呢?
时间会把躯体里的那个你洗去,曾经你为之沉迷的,如今会变成对准你的枪炮,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真正的明白,成长,带给你的,究竟是得到,还是失去。
当你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主动或者被动的逐渐远离你曾经挚爱的东西,就说明你已接受了现实。接受了很多离开,并不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
人总有一天会进入另外一个阶段,告别曾经的自己。
婚礼大概就是这样一种仪式。
与自己告别的仪式。
付远卓举起了手机,打开了微信,他滑动了一下微信上的好友列表,那些曾经活跃的群组,就像是沉入大海的潜水艇,不知道落入了多深的海底。他又滑了回来,看到了慕蓉予思询问的信息,还有他最后发给顾非凡的信息。虽然嘴上说没所谓,不过是个俗套的仪式而已,可想到自己预计会出席的伴郎,竟没有一个能赶到现场,他内心还是有种难以言表的失落在滋生。
这种情绪很难用“悲伤”或者“遗憾”类似的字眼去形容,因为有些感情的消失,它并不湍急,也不剧烈,它消失在悄无声息之间,有时候有原因,有时候它没有原因,但它就是缓缓的消失不见了,没有任何告别,就像是你小时候玩过的玩具,读过的课本,珍爱过的球鞋......在不经意间就这样离开了你的生活。
“那么相遇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付远卓没有时间思考这些玄之又玄的问题,他有太多麻烦迫在眉睫。按照婚礼流程,还有一个小时他就得出发去慕容家接亲,可最重量级的伴郎却来不了了。换做其他人来不成,问题不大,可他心里清楚,慕容家的人其实挺在乎顾非凡会不会到场。他不喜欢这种人情世故,可终究要为人情世故所困扰。
好像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把单纯的情感弄的复杂,把简单的仪式也弄的复杂,把一切都弄的复杂化,然后你也跟随着变得复杂,美其名曰叫做成长,叫做成熟,叫做长大。
付远卓深吸了一口气,他点开了微信的全景对话。很快慕蓉予思就按了接受,立即付远卓的眼前就出现了三维投影,此时新娘正穿着中式礼服坐在镜子前面,造型师正给她弄发型。不远处客厅的沙发上,慕蓉予思的嫂子余雅梵、堂妹慕容优冉以及几个亲戚,正围坐着,正叽叽喳喳的讨论拿破仑七世和他的世纪婚礼。无论说话还是图像,一切都很清晰,就像是他不是在酒店,而是在慕蓉予思的家里,就在现场。
“什么破网络啊!霉霉好几年没有开过演唱会了,结果一在巴黎登场就断线了!”
“是啊!就等着看完霉霉的演出,再看拿皇究竟在埃菲尔铁塔上给雅典娜准备了什么礼物。然后就可以去酒店了。”慕容优冉打了个哈欠,“结果熬了一个晚上,什么都没有看到就无了,真是给气死了。”
“还能是什么?婚戒呗。”
“我觉得拿皇不会这么俗气。”
“笨蛋啊!”余雅梵双手扶住脸颊,眼冒金星,“肯定是后冠啊!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送心爱的女人,一顶真正的后冠更浪漫的了?女人啊,还没有结婚的时候是公主,结婚了以后成为皇后,这真是至高无上的浪漫了!”
“我也觉得是后冠,我都不敢想,雅典娜戴上后冠会有多美丽。”
“可惜最浪漫的场面错过了,不知道等下去巴黎圣母院的时候,网络能恢复正常不,我看有媒体报道,是圣女给他们证婚......”
.......
付远卓夜里也没怎么睡,全程都在关注巴黎的状况,也是早上的时候就断开了消息,但收集八卦的能力着实不如这群女人,听到如此炸裂的消息,便想:“谢学姐给拿破仑七世和雅典娜证婚?这是哪个媒体想出来的逆天剧情,巴黎圣母院怕不是都会被两个人联手拆掉咯。也不知道巴黎现在是什么状况,拿破仑七世的狗脑子肯定是要被成默给打破的,就是不知道谢学姐和雅典娜扯头发,谁能扯的赢。对了,难道宁哥叫我不要去,是觉得学姐和雅典娜不好选边站?不要这次又被弄上去当炮灰?确实不好选边,还有个童童夹在中间呢?不过童童好像可以忽略不计,各种意义上的,就算她顶着个天选者杀手的代号,真要论打架,和雅典娜、学姐比起来,童童同学啊,就是个小卡拉米.....”
原本想到这么一场世纪大戏不能到现场观战,付远卓还有点遗憾,可一想起东京湾的经历,又觉得还是不去的好。
半天没有听到付远卓出声,正在做造型的慕蓉予思忍不住扭头看了眼付远卓的投影,“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非凡哥不是说早上到的吗?现在到了没?”
付远卓踌躇了一下说:“刚才非凡哥说他来不了了。”
“不是昨天还在说一大早就赶过来吗?怎么现在又说来不了了?”慕蓉予思讶异的问,那神情比他还要震惊。
“说是家里出了事情。”付远卓回答道。
“啊?非凡哥来不了吗?”
刚才还在笑嘻嘻的玩着游戏的慕容天佑,连游戏也顾不上了,放下手机看向了付远卓,满眼都是震惊。
“来不了了。”
“那怎么办?”慕容天佑满腔气恼的说,“姐夫,你可是答应了我的,现在我话都放出去了,十多个同学都说中午过来找我,等着和非凡哥合影,现在你跟我说不来了!”
一群女人聊着拿破仑七世和他的世纪婚礼正起劲,听到慕容天佑在手机里的喊声全都停了下来。
余雅梵不明所以的问道:“非凡哥就是那个顾家的大少爷吗?被誉为太极龙最强新星的那个?”
慕容优冉点了点头回应道:“是的。天榜排名八十七,是太极龙新生代里面最强的一个。”
听到天榜排名八十七,女人们又“哇”的惊叹出声,然而没几句还是绕回了拿破仑七世身上。
“天榜排名八十七那不是距离前十二都不远了?这不是很快都有挑战拿皇的权力了?”
“可以挑战拿皇?哇,这么厉害!?”
“对了,拿皇排多少名啊?”
一旁的慕容天佑也能从全景模式中听到那边的对话,立即游戏也不玩了,鄙视的说道:“拿皇不算天榜,他是神将,是第十二神将,全世界最强的十二个人之一!这就跟‘拳王’一样,这十二个人就是拥有拳王金腰带的最强者,其他人想要挑战他们,必须在天榜进入前十二,并且进入前十二的时间在八年之内必须维持的足够久,才能在‘圣战’中获得挑战神将的机会。”他语气嫌弃,“你们这些女人啊!对天选者根本就不懂,就知道帅!帅!帅!真要论帅啊,我看拿皇还不如姐夫。”
“姐夫哥就是典型的花美男长相,一看就像是小白脸,哪有拿皇有男人味啊!”
“而且实力也是男人魅力的一部分,按你这么说,拿皇可是全世界最强悍的十二个人之一。这么年轻,长得又帅,人还浪漫,实力更是强到没边了,这真称得上是亿万少女的梦中情人!”
“不,不是。”付远卓实在不想参与如此花痴的对话,可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现在神将只剩下六个了。所以他是神将之一。但是他到底有多强不好说,因为他这个神将来的很不名正言顺。”
付远卓的倒油没有引起女性同胞们反应,反而是对拿破仑七世满眼滤镜的嫂子余雅梵调侃道:“妹夫,我看你这就是嫉妒。”她摆了摆手,“很正常啦,拿皇这样完美的男人确实容易招人嫉妒。”
付远卓没好气的说:“我嫉妒他干嘛?不对付还差不多。”
“你认识拿皇?可不许吹牛!”余雅梵说。
付远卓摇头,“不认识。”
余雅梵又好奇的问:“那你天榜排多少名啊?”
付远卓回答道:“我实力不太行,八百多名。”
“妹夫全世界排名能在前一千也算是不错了,但是你还得多多努力才能够得上和拿皇不对付啊!”余雅梵笑着道。
慕蓉予思的姐姐妹妹们跟着笑,花枝乱颤的,气氛很是欢快。对于这个好脾气的新姑爷,慕容家的亲戚们一直觉得是付远卓高攀了,尤其是和陈放对比,因此开玩笑什么根本不顾忌。
这样的笑声并没有让付远卓觉得难堪,因为他从来不觉得陈放这样的人配和他比较,即便是沾了些许的光,他也是‘戦斗英雄’,只不过这样的荣耀并不是拿来的炫耀的,那枚沉甸甸的徽章背后凝结的无数同仁的鲜血。
他甚至没觉得这样的嘲笑没什么不对,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不都是如此么?嘴上说着平等,身体却在向着强者下跪。这不能怪他们,平等是期望,下跪是现实。
至于用拿破仑七世来踩他?他也懒得解释,他虽然不认识拿破仑七世,但“巴黎恐袭”那次也算是和拿破仑七世有过恩怨。好像也不能解释,那段经历至今都应该属于机密范畴,也就他们参与过的哥们几个私底下喝酒的时候,会感慨万分的聊起一些戳人的细节,其他的人就算知道这回事的,也不知道具体在巴黎,在埃菲尔铁塔下面,在欧宇总部发生了什么。
即便已经事隔经年,付远卓每每回忆起来仍有种历历在目之感。可如今当时并肩奋战的人又在何方呢?
慕蓉予思倒是知道不少内情,正待帮丈夫说几句话,这时哥哥慕容永瑞打开了门,铁青着脸说道:“出事了,爸爸晕过去了。”
................
付远卓和慕容天佑乘坐本该是接亲的红旗L9直奔慕蓉予思家,不过车队没有随行,只有他这一辆贴了大红“囍”字的王者之车在北环大道上风驰电掣。大概是元旦节的原因,上午的深镇街道车辆稀少,向来拥堵的双向八车道的快速路一路上竟没有几辆车在跑,十多分钟付远卓就赶到了慕蓉予思家所在香幂湖一号。
这座位于深镇中心的小区属于老钱聚居的地方,虽然楼龄老,地方也不算大,等胜在无敌的区位优势,不仅毗邻cbd,可观赏深镇最美天际线,还坐拥香幂湖、香幂公园和高尔夫等多种景观,至今仍是深镇最贵的豪宅之一。
黑色的红旗在寂静的早晨拐进了绿荫掩映中的别墅区,在斑驳的光影中如鲨鱼般丝滑穿梭,迅捷的行驶到了香幂左岸一幢蓝顶白漆的巴伐利亚独栋大宅前,刷着金漆的电动门开,贴着红“囍”的黑车悄然驶入,挂在门边的鞭炮却没有点燃,全然没有喜庆的氛围。
付远卓和慕容天佑在门口的迎宾台下了车,等候了一会的管家立即领着两人进了屋内。
“荃叔,爸爸的问题严重吗?”付远卓跟在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筌叔后面低声问。
“秦医生说还是老毛病,血压升高引起的脑血管暂时性缺血,问题不大,就是以后得更加注意。”筌叔稍稍回了下头回答道。
紧张兮兮的付远卓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倒是慕容天佑跟没事的人一样,还拿着游戏机,边走边玩。
三人穿过了门厅,右转几步就到了会客厅。会客厅门口站着两个保镖,筌叔推开双开的合金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等两人进入,立即退出门外,并紧紧的将门关上。
付远卓扫了一眼,慕容仲宜正半躺在沙发主位里,皱着眉头一边看手机投影,一边打点滴。
慕蓉予思的母亲荣敏华则坐在旁边另一座主位沙发,闭着眼睛不断的转动手中的紫檀念珠,口中轻声念念有词,“......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
其他慕容家的直属亲戚全都在场,辈分高的坐在两侧的沙发里表情严肃,小辈们则站在沙发后面一副恍然失措的模样。
慕容天佑虽然有点不知轻重,却也是极为擅长察言观色的,尤其擅长柿子捡软的捏。眼前气氛不对,他立即收起了游戏机,抬手摸出耳朵里的无线耳机揣在了兜里,低着脑袋,装作乖宝宝的模样。
付远卓知道慕容家有定时召开家庭会议的习惯,但他是第一次参与,也不知道是向来如此肃穆,还是唯有这次。总之他在一张张紧迫的面容中,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暴风雨味道,可他一时间也猜不到是什么惊天大事,能让慕容家一片愁云惨雾。他怀疑会不会和“成默”有关,可又想不到会有什么关联。满腔疑惑的走到了左边一排慕蓉予思的身边站好,他悄悄握了下慕蓉予思的手,发现二十多度的天气,慕蓉予思的手却冰凉异常。
一直在看手机的慕容仲宜,放下了手机,如同开会般的沉声说道:“这是2030年的第一次家族会议,虽然是临时的,但非常重要,非常重要,非常重要.....”他敲了敲沙发边的大理石茶几,“重要到我不得不重复说三次。”
会客厅本就寂静,此时更是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空调“嘶、嘶、嘶”吐着冷气的声响。
慕蓉仲宜实现在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继续说道:“就在昨天夜里,趁着刘玉神将出访巴黎,刘家所有人都被抓了,什么原因还不清楚。而且京都戒严,聂家、于家、王家和顾家的人,目前全都处在太极龙监察院的监视居住中......”
听到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所有人都没办法保持沉默,面面相觑之后,很是惶恐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在洪流面前,越是大的船,感知就越强,危险就越大。
而付远卓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顾非凡没能来的成深镇,实际上颜复宁早就给了他暗示,这一刻答案揭晓,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后知后觉。
“这是一次对所有明里暗里的西方派的清算,白家将借着‘全面推进人工智能治理’的名义,彻底掌控太极龙.....这意味着......”慕蓉仲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深说,而是话锋一转,语气低沉的说道,“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运动,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还是只局限在上层,又或者是一次全面的大清理。”他加重了语气,“总之,请诸位低调低调再低调,非常时刻,不要在外面惹出任何事端。”
凝重的气氛中,会客厅里的众人保持了须臾的缄默,慕容永瑞迟疑了一下,打破了静谧,低声问道:“那妹妹的婚礼还要不要继续?”
“当然要继续,越是这样越是要继续举行婚礼。”慕容仲宜看向了付远卓和慕蓉予思,微笑了一下,“就算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也不能阻止我给我女儿办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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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蓉仲宜说是谁也不能阻止他给慕蓉予思举办一个隆重婚礼,实际上还是降低了调门,让慕容永瑞立即通知提前通过气的各大媒体,让他们不要来婚礼现场,并要求记者们撤掉早就准备好的稿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然,钱不会少给,并且还会加倍给。
另外就是取消了车队接亲的环节,一众亲戚也被要求不要开豪车前往。就连那辆借来的防弹版红旗L9也停在了院子里,没有开过去。
付远卓和慕蓉予思、哥哥慕容永瑞、嫂子余雅梵以及慕容优冉、慕容天佑两姐妹,一起坐的保姆车,从家里直奔春笋大厦。
一路上车厢里的气氛都很是沉闷,余雅梵一直在念叨,让慕容永瑞劝说慕容仲宜先躲到新西蓝去,资产能转移多少就转移多少,千万不要重蹈陈家的覆辙,落得全都被抓的下场不说,所有的财产还全都被收缴了。
“现在还没有被边控,还有机会跑,就怕迟了,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了!”余雅梵六神无主的碎碎念。
慕容永瑞忍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反驳道:“你以为以太极龙今时今日的实力,你躲到新西蓝就安全了吗?”
“那总比留在这里坐以待毙的好吧?”余雅梵不服气的说,“爸和妈不走,我们不走,妹妹和妹夫肯定走不了,难道天佑和优冉也不能走?”
“他们走不走有什么区别?难不成还会抓他们?”
“谁知道呢?陈放年纪就大了吗?不还是不明不白的就死在了监察院。”
“嫂子,不至于吧?”坐在最后一排的慕容天佑抬起头战战兢兢的说,“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做。”
“别听你嫂子胡扯,你不会有事的,陈放那是牵涉到泄露机密了。”
“我胡扯?”余雅梵愤愤不平的说,“你不也是道听途说吗?谁知道陈家怎么完的?我可是听说涉及到权力斗争,谢家和白家,利用路西法这个魔鬼把陈家给弄了,逼得对方不得不投敌!”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事实,但实际上和事实截然相反。付远卓不得开口,“嫂子,关于陈放的事情,我倒是有点发言权。”
余雅梵回头撇了付远卓一眼,“哟?那你确实有点发言权,又是情敌,还是校友。不过你这个级别,应该也不可能了解什么机密吧?”
付远卓点了点头说:“嫂子说的对,我的级别确实没办法了解到S级以上的机密。”
“什么意思?”余雅梵皱眉,“你的意思陈家的事情够不上S级机密?我记得王太太可是说过,她老公都不清楚陈家为什么倒的这么快,人家老公王道峰可是装备和技能发展部的实权副侍长,五级玄文天选者。”
“陈家的事属于SS级机密。”付远卓回答道。
慕容永瑞也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知道什么?你不是才是十七级极元吗?”
“这件事我连思思都没有说过。”付远卓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陈放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什么?”
付远卓的这个回答石破天惊,其他人都吃了一惊,就连坐在他身边的慕蓉予思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凝视着他。
“涉及保密条例,具体的我没办法讲。”付远卓斟酌了一下,轻声说,“我只能告诉你们,陈家之所以被严惩,不止是出卖了机蜜,还因为背叛组织。”
付远卓给出了答案,众人反而不在乎答案了,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付远卓。
还是余雅梵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你真在现场?”
付远卓点头,“真在。”
“都说他是自杀的?究竟是不是?”
付远卓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不知道。”
“你就说说,我们又不会乱说。”余雅梵压低了声音说。
付远卓苦笑,“嫂子,你就别为难我了。”
慕容永瑞倒是看懂了付远卓“摇头”的动作,咳嗽了一声说:“你就别在这瞎追根究底了。”他沉声说,“这种事少知道的好。”
付远卓立即说道:“大哥说的对。”
“我这不也是随口一问,妹夫不能回答,我又不会强迫他一定说。”余雅梵悻悻的说道。
付远卓笑了笑,随即认真的说:“我就是希望嫂子以后不要说路西法是魔鬼。”
余雅梵楞了一下,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妹夫,你身为太极龙战士,不会崇拜路西法这样的家伙吧?”
付远卓还没有开口,慕容天佑就举起了手,“为什么不能?我也崇拜路西法大人!!”
“还路西法大人?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看些什么,玩些什么,竟喜欢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慕容天佑全然不在乎母亲的教训,理直气壮的反驳道:“嫂子,你根本不懂!路西法大人可是能够杀死第一神将的天选者!是这个地球上最强的男人!”
余雅梵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价值观,强就是好人吗?他可是制造了核末日,导致了数亿人无家可归的大魔王!”
“呵~”慕容天佑翻了个白眼,冷笑着说,“路西法大人又没有把核旦投到我们这里,他都是打击的我们的敌人!如果不是他,我们太极龙怎么能成为世界霸主?你瞧现在小日子和小棒子还敢不敢在我们面前狂?”
余雅梵一时语塞,表情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应。
慕容优冉瞪了弟弟慕容天佑一眼,恶狠狠的说道:“小孩子玩你的游戏去,插什么嘴?”
慕容天佑连他爹慕容仲宜都不怎么怕,就怕他姐姐,听到他姐姐开口,立即像是霜打的茄子,萎靡了下去,低着脑袋不再吭声。
余雅梵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说悄悄话一样,低下了头,小声说道:“还有,为了发射核旦,路西法可是杀死了很多太极龙的人,不要说那些秘不发丧的高层了,据说连谢校长也是他害死的......”
付远卓不知道是多少次听到这样的谎言了,以前他从不能深切的懂得“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成为真理”这句话的意义,他以为谎言就是谎言,怎么可能变成真理呢?但他在成默身上看到了无数被塑造成真理的谎言,最糟糕的是这不孤例,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充斥着虚假的“真理”。
小到“成功源自努力”、“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世界上最聪明又最不幸的人是蜥蜴人”、“曰本的食品安全是全世界最严格的”,大到“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致命的自负》和《自由秩序原理》”、“神爱世人”、“生而平等”以及“自和民”。
他以前听到有人说会脸红,会愤怒,会辩解,但现在听见,他只会想到《让子弹飞》里的六子,谁会在乎六子吃了几碗粉呢?大家都不过是想看个乐子罢了。
强大如他,一样对某些现实无能为力。
“不是的,这些都是谎言。都是有些人为了诋毁他,编造出来的谎言。”付远卓说话时既冷淡又有气无力,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没有太大意义,可他不能不说。
“这不可能是假的吧?新闻上也报道过,而且我听不少太极龙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说他残忍的把整个太极龙基地的人都杀空了,整个基地血流成河。”余雅梵说道,“网上也是这么说的。”
“这是媒体掐头去尾,还只给你们提供了一个视角。你们的确看到了‘真相’,但这只是媒体想要给你看的一部分真相。就像是一只大象他只拍了鼻子的照片给你看,然后说瞧,大象长得就像是一根橡皮管子!”
“那真相是什么吗?你倒是把真相说出来呗!”
见两人说话都在变冲,慕蓉予思开口阻止道:“好了,这个没什么好争吵的。”
“没有吵啊!我们这不是在聊天吗?”余雅梵笑盈盈的说,“就是妹夫太认真了点。”
“有关路西法的事情,我们太极龙是禁止讨论的。”慕蓉予思淡淡的说,“所以嫂子,你无论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都不能代表太极龙对路西法的评价。”
听到慕蓉予思的提醒,付远卓像是卡了壳的一样陷入了某种状态奇怪的僵直。是的,太极龙是禁止谈论路西法的,这种禁止从太极龙本身扩展到整个社会。因为其中藏着太多不能被公众知道的秘密。陈家是怎么上位的,他们又为什么选择了背叛,几大家族关于战还是降的暗战,谢继礼的死,以及拒绝向第四舰队提供支援,最后再到成默血洗太极龙基地。
如果要解释最后一个问题,就必须连带解释前面的所有问题,如果解释清楚所有问题,对太极龙存在的合理性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从集体的角度来看,把黑锅给路西法来被就是最优解。
反正,他也知道自己必将负荷起所有的罪名。
更何况,除了他,又有谁能承担的起?
所以,即便是白校长也对这件事无能为力。
想起自己还是内务部的重点监控人员,时不时就要找他谈话,还要求他和成默一有联系,必须第一时间汇报,他就觉得糟心。
他也向颜复宁吐槽过,颜复宁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应对,只是笑了笑举起杯子对他说:“欢迎来到大人的世界。”
“大人的世界是个怎么样的世界?”他问。
颜复宁一饮而尽,“是一个又一个由谎言和利益所铸造的枷锁,所组成的矩阵。每个人都会成长为适配枷锁下的奴隶,而整个矩阵,就是让我们人类身陷囹圄的历史囚笼。”
“宁哥,你和成默一样,总爱说些别人听不太懂的话。”
“如果你能理解成默为什么投下核旦,你就会懂。”
“死了那么多人啊!有些时候,是觉得他的行为过头了点。”
“是吗?”
.........
曾经他也认为成默的手段是不是过于血腥了,现在时常他会觉得成默还是太仁慈了。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付远卓摇了摇头,即便是大哥,看到“六子”死后,也做不了什么。
余雅梵还想继续聊,慕容永瑞扯了一下她的胳膊,开口随即转移话题,也转移了语气谨小慎微的说,“妹夫,我记得白校长担任过你的教官吧?”
“嗯!”
“我看父亲的意思,这次清洗,就是白校长在谋求续任。对你来说,这是个好机会......”
付远卓没等慕容永瑞说完,就摇头否定道:“这是爸爸的误判,我认为白校长的目的绝对不是冲着续任去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容永瑞笃定的说:“眼下这种情况,还能发生什么事情?刘玉被派遣去法兰西,就是个圈套,如果不是为了续任,怎么可能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想看看刘神将,可是铁定下一任会继承白校长位置的人,他肯定是没必要做妖的,只要等就好。还有聂家、于家、王家和顾家全都是刘玉的支持者,他们全都被监视居住,这目的不摆明了吗?”
余雅梵叹了口气,“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有的时候想,这些身居高位的人,也是日日如履薄冰,不知道哪一天就没有了,还不知道会被安上什么罪名......”
“安罪名?”慕容永瑞冷笑,“也许罪名都不需要安,报个意外身亡就行了。”
“哪里这么黑暗?”付远卓摇头,“现在又不像以前,很多正务都是由人工智能来处理的,全程透明,人为干预的因素被降到了最低。更何况白校长根本就不是那种喜欢操弄权术的人,表面上看她非常严厉,实际上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她还是很宽容的。”
慕容永瑞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妹夫,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天真了。我就问你这个人工智能,它究竟是姓什么?”
付远卓当然不会以为慕容永瑞不知道“女娲”的名字,他也知道慕容永瑞是在指什么。
“当人处在高位之上,就只能往上走,而不能往下走,这由不得她自己选择。”慕容永瑞面孔上的笑容消失的很快,如同一行文字没有标点,却突兀的断了句,“因为往下,就意味着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