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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在泥土地上,青狂的脚步又快又重,眼神懊恼郁闷,看来像匹陷入困境、动弹不得的狼。
他到底在干什么?紧紧咬着牙,青狂忿忿不平的向前方走去。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他为什么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不就是眼睛而已吗?为什么他会懦弱到躲开那双眼睛?
薄薄的唇抿得紧紧的,拉成了一条直线,青狂的眉重重的拧了起来。
因为,他想到了危枣的微笑。
因为,在他想到危枣的笑容时,他的心跳竟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
妈的!他是在心跳加速个什么鬼啊!
青狂的掌心按在左胸口处,想借此平静过心纷乱的情绪。
危枣不就是个女人而已?此她更美的女人,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不管那些女人做了什么,却无法让他产生半点情绪反应,而危枣只是露出一个再普通也不过的微笑,就可以让他失常,为什么会这样子?
明明已经知道那女人表里不一,明明已经知道那女人一点也不无害,明明已经知道那女人根本没把他当个男人看,他干嘛还这么在意她的存在?甚至被她所影响!
被她影响!?
青狂的脚步倏地顿住,深邃的眼大张。
危枣已经能够影响他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双手握拳,青狂的思绪一下子便陷入极度的混乱。
该死!他不会真的喜欢上危枣了吧?不!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喜欢上一个根本不把自己当男人看的女人,绝不会!
一双澄澈到不可思议的眼眸,在此时出现在青狂的眼前,乌黑的大眼像是最干净无垢的星空。连思索都不用,青狂知道那是属于危枣的眼。只有她的眼,才能像是子夜时的星空闪闪发亮。一弯甜甜的微笑,在此时出现在青狂的眼前,柔润的唇是无法以言语形容、难以用丹青绘出的嫩粉红。
一道娇柔温婉,音量适中的声音,在此时传入青狂的耳中,软软的声音,好似最上等的丝绸般水滑。
青狂知道,那是属于危枣的声音。只有她的声音,才能轻易的左右他的心绪。
一抹淡淡、高雅的香味,在此时盈满青狂的胸臆,不带半点人工香料的低俗味道,教人心旷神怡。
那是属于危枣的香气,只有她身上的香味,才能如此自然脱俗,不让他产生半点反感。
该死!为什么他满脑子全是危枣那女人的影像?他不想无时无刻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影响力,一点也不想。
虽然是如此努力的抗拒着,但是青狂的脑中,还是只有危枣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该死!他干嘛像个思春的小表?干嘛像个彻底迷恋上危枣的蠢男人?
等等,迷恋原来是这样子,他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危枣真的是这样子吗?已经没有半点挽救的机会了吗?
没有!
一道声音,很轻、很低、很坚定肯定的在心中这么对他说。
啊——
青狂再也忍受不了的抱头在心里无声的呐喊。
他不想爱上一个根本不会爱上自己的人!
青狂这么肯定危枣不会爱上自己是有原因的。因为,就他自己和危枣相处后所得到的认知,他发现危枣在某些方面和自己实在如出一辙。
在还没有遇上危枣、爱上危枣前,他只爱自己一个,或者该说,他连自己也不爱,只要是能让他觉得快意、有趣的事情,他就会去做,甚至会拿自己的命去玩,危枣也一样,他知道。
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上另一个人?这种事情实在不太可能发生,他不抱任何奢望。
青狂觉得,危枣就是那种彻头彻尾都没把自己的性命安全当一回事的人,光看她以身试毒的样子就知道了。为了要找出毒菇的解药,危枣可以面不改色,甚至是打从心底感到愉悦的服下那些知名与不知名的野菇,而这一切只为了找出解毒的方法,却不见得是为了救人。
很疯狂,就像自己一样的疯狂,因为他也曾干过类似的事。
或许,这是他会爱上危枣那个和自己相似,却又在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女人的原因之一吧!
经过坦然承认与自我欺骗的两难挣扎,青狂终于面对事实——他爱上了危枣,千真万确。
很难形容青狂此时此刻的脸部表情——眼是不甘心的、眉是轻皱的、唇是向上微弯的。非常可笑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蠢。
又重又响,不属于人类的喷气声此起彼落,引起陷入自暴自弃里的青狂的注意。
回过神来,青狂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了马厩。
环视了只有五、六匹马或吃干草、或原地踏步的马厩,青狂走向看来有些奇怪的黑焰。
真的很奇怪,因为,黑焰竟是没有半点精神的跪在地上,这实在不像是青狂这几天所认识的它。就他这几日所见,黑焰几乎不跪,除非危枣下达命令,否则就算是睡觉,黑焰也不跪地而睡,傲得没有半分道理。
怀着不好预感的走向黑焰,青狂看清黑焰的模样:双眼浑浊、呼吸急促、口吐白沫、全身发抖。
就算是没养过马的人也知道黑焰中了毒!
看着似乎很难受的黑焰,从未帮任何生物解过毒的青狂,想不出任何解毒方法。
看着黑焰,青狂的脑海中浮现出危枣的脸。
一张带着泪的悲伤小脸。
重重的拧起眉,一眨眼,青狂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客栈的房间。
如果黑焰出了事,危枣绝对会受不了,光是从他们这一路上走来就知道了,危枣和黑焰感情好到连他都不禁眼红。
如果黑焰出了事的话
青狂实在不敢去想象流着泪的危枣是什么样子,一定很美,但是,他不想见到这种会让他心痛的美丽。
?
砰的一声,单薄的门板被人粗鲁的一脚踹开,要死不活的待在原位摇摇摆摆,宛如秋风中的落叶。
这个门板属于白尘幽的房间,而现在,待在房内的白尘幽与危枣正看着让门扉失去作用的破坏者。
“青狂,你居然把门弄坏了!”瞪大如铜铃般的眼,白尘幽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给了白尘幽一个不耐烦的白眼,顺道硬声丢了“废话”两字给他,青狂一把抱起坐在椅上,看来正在品茗的危枣。
突然被人凌空抱起的危枣没有太大反应,她只是看向青狂的眼,然后向他露出了一抹微笑“你回来啦,找我有事吗?”
身为旁观者的白尘幽就没有当事者的气定神闲了,他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急着要起床。“青狂,你在做什么?就算你是危姑娘的未婚夫婿也不能这样子胡来啊!快把危姑娘放下来,你这样子对她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闭嘴!”不悦的给了白尘幽一记白眼,青狂的眼里反射出冰冷的光芒。“这不干你的事,给我滚回床上当你的死人。”
只差一点就要跳下床的白尘幽被青狂这么一瞪,乖乖的又缩回脚,将大半的身体窝回被中,语气甚是委屈:“青狂,明明就是你不对,你这样对危姑娘太不尊重了,还有,我不是死人”
“如果你再继续多话下去,我会让你变成死人。”剑眉不悦的皱起,青狂直接撂下狠话。
被人放话威胁的白尘幽立即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一点也不敢质疑青狂话中的真实性。
“青狂。”手里捧着茶杯的危枣,在喝完杯中的茶汤后终于开口,模样闲适自得,就像她现在正坐在太师椅上,而不是被人抱在半空中。“你这么十万火急的找我,有事?”
“对。”青狂腾出一手取饼危枣手上的茶杯,随手就把它扔向瑟缩在被中的白尘幽。“姓白的笨蛋,我话先说在前面,你要是敢下床一步,你就要有断手断脚的心理准备。”
“你们、你们是不是要去哪里啊?”窝在被中的白尘幽只敢露出一双眼睛。
“不关你的事,你只要记住,如果你让你的病情有半点恶化,因而延长我们待在这个城镇的时间的话,你就准备终生残废。”冰冷的交代完,青狂转身就往外飞奔。
“青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莫名其妙的被人抱着跑,危枣倒是没有太大的好奇。
“黑焰出事了。”紧紧抱着危枣,青狂使出轻功往马厩飞奔而去。
“黑焰!?”一听到黑焰,危枣便立刻变了脸色,双手紧张的揪住青狂的衣襟,完全不见方才的泰然自若“黑焰怎么了!快告诉我。”
眸光停留在慌乱焦急的芙蓉脸上半晌,青狂再度看向前方,脚步不曾停歇。“它看起来中了毒。”
“中毒?”危枣秀气的柳眉紧紧皱起,眼里的忧虑是无法伪装的。“黑焰出现了哪些症状?”
“眼睛浑浊、全身发抖、呼吸急促、口吐白沫。”足尖点过几片屋瓦,青狂有条不紊的回答危枣的问题。“我没拿动物试过毒,所以,我不晓得它那个样子到底严不严重。”
“就这些症状吗?”危枣的眉皱得更紧了“听起来不像是误食毒草,而且,黑焰从不随便乱吃野草,它很挑嘴”
“总之,你先看看它的情况再下判断。”牢牢的搂着危枣,青狂在落地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几个大步,他与危枣已进入马厩,立在黑焰身前。
“黑焰!”一双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危枣瞪大了水眸,既心疼又忧心的瞅住倒在干草上的高大黑马。
危枣挣脱青狂的怀抱,心焦如焚、步履不稳的跑向黑焰。
“焰!”纤细的小手抚摸着黑焰的颈,危枣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优闲,努力的想唤醒双眼闭合的马儿。“焰,睁开眼睛,我是枣啊,快醒来。”
似乎听见主人的呼唤,黑马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见到黑焰的虚弱模样,危枣不自觉的咬紧下唇。“焰,你会没事的,真的,我一定会救活你。”
黑马低低的嘶鸣一声,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回应危枣的话。
咬紧牙,危枣努力的隐藏住自己的不安,不想让敏锐的马儿感染到自己的情绪。
闭了闭眼,危枣设法摆出与平日无异的模样,开始仔细检查起黑焰,连一点小细节都不放过。而青狂也没有闲着,他在危枣诊断黑焰的同时,也忙着检查整间马厩。
半晌后,危枣完成了诊断的工作,而青狂也停止搜索马厩的举动。
“怎么样?”看着面无表情的危枣,青狂已隐约猜出诊断的结果。
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危枣闭了闭眼,没有回答青狂的问题。“你有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没有。”见到危枣的表情,青狂已有不好的预感。“你呢?黑焰到底是怎么中毒的,有没有办法救它?”
深深吸了口气,危枣移开眼,目光落在看来陷入极大痛苦中的黑焰身上。“饮水有问题,有人在水里下了一种连马儿都察觉不出来的毒那种毒,我从来没有见过。”
青狂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脸色愈来愈苍白的危枣,静待下文。
“那种毒”危枣闭上眼,声音细不可闻:“我只知道那种毒大概是一种针对动物的毒,对人体应该无害,但是,如果动物误食到的话”
接下来,危枣没了声音,眼睛仍是闭着的。
无声无息的,微咸的温热泪水,就这么没有半点预警的滑下她那如温润白玉般的芙蓉面颊。
青狂傻了眼,危枣的眼泪,让青狂不知所措,同时也心痛不已。
感受着从胸口处传来无法言喻的痛楚,青狂立在原地不得动弹,眼中只有危枣的泪。
怔怔的看着危枣,青狂觉得自己眼前的不是危枣,而是一株沾着雨珠的净秀芙蓉。很美,但是,这种凄艳的美丽,青狂无法承受,因为他的心——很痛。
痛得无法以言语来形容。
?
无言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很久。
相对无言的静默气氛,因青狂的开口而消失。
“危枣?”青狂的神色相当担心,害怕危枣会承受不住这么强烈而突然的重大打击。
危枣缓缓睁开眼,芙蓉脸蛋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专注的看着奄奄一息、模样痛苦的黑焰。
青狂发现,危枣那双如星空的眼、那双能轻易迷惑他心绪的眼,在此时是空洞无神的。
心紧紧一揪,从没有过这种经验的青狂差点软了脚;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心竟会如此轻易的就感到疼痛,脆弱得像是水面浮冰。
“危枣。”看着不言不语的危枣,青狂再次唤道。
这次,危枣没有半点反应,只是一心一意的看着模样益加痛苦的黑焰。
就像是一尊白玉雕成的娃娃那般,危枣的身上没有一点生气。
不是危枣!危枣不应该有这种表情!
看着没有半分生命力的危枣,不知名的原因,让青狂的心窝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那是青狂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很难受,简直就要让人窒息而死。
不自觉的抚上抽痛不已的心口,青狂走近危枣一步。
“我真没用”幽幽的,危枣口中吐出几个字,声音十分轻柔,只消微风轻轻一拂,便会消散无踪。
青狂没有说话,心口传来的痛太过剧烈,他已说不出话,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危枣的一举一动。
没有发出声音的走向黑焰,危枣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居然救不了焰,我真没用”
“危”青狂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危枣的眼,他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我真的很没用,只能在旁边看着焰这么难受,我却救不了它”缓缓的走到黑焰身畔,危枣弯下身,柔柔的抚摸着它的颈子。
“焰对不起”危枣的声音很轻很轻,就连青狂也无法听清楚。
“明明承诺过会救活你的,可是,我居然无能为力”
泪珠悄悄的自危枣泛红的眼中滑落,顺着脸部线条向下滑动,落在衣裳上,瞬间消失。
“对不起焰,对不起”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蛋,但是,泪水却像是永不干涸的河水一般的直往下流,濡湿了衣裳。
青狂猛地别开头,不愿看到这样的危枣。
这样的危枣,让他开始厌恶起自己,他有没有任何办法止住危枣的泪这样无能的自己今他痛恨。
空洞的眼眸眨了眨,危枣站了起来,走向青狂。
“青狂。”危枣带着泪意的声音,让青狂专注地看向她。
“你的剑借我。”在青狂面向自己时,危枣轻道,脸上仍是没有半点表情。
“你要剑做什么?”青狂不自觉的皱起眉,直觉的按住剑柄。
“我救不了焰。”沉默了好一会儿,危枣才将理由告诉青狂:“可是,我能让它的痛苦结束。”
“你打算杀了它?”青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危枣竟然要亲手杀掉黑焰!怎么可能!
“黑焰身上的痛苦,已经远远超过它所能承受的”深深的望着黑焰,危枣专注的眼神,像是想将它的模样永远刻在心版上。“起码我可以让黑焰解脱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你下得了手吗?”要亲手杀掉自己这么重视的生命,那种感觉危枣承受得了吗?
危枣没有说话,螓首缓缓下垂。
好半晌,属于危枣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想让黑焰再受这种折磨”
深深的看着危枣,青狂没有花太多时间思考。“如果要动手的话,我来就好。”要危枣亲手杀掉黑焰,这对她来说实在太残忍。
危枣轻轻的摇摇头,低垂着脸的她,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我自己来就好,不管怎么说,黑焰都是我的马,没有道理要别人来帮我而且,如果是你动手的话,我一定会恨你”“如果是你动手,你会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这一点,青狂不是没想过。危枣不是圣人,她不可能不对动手结束黑焰生命的人没有半点怨愤,但是,与其让危枣痛恨杀了黑焰的自己,他宁可危枣痛恨的对象是他。
他真的担心危枣会因此伤害自己,他不想见到那样子的危枣;失去光华的危枣不会再是完整的危枣,只是芙蓉仙。
“也许吧,”抬起头,危枣给了青狂一弯微笑,很浅、很淡、很缥缈,就像是随时都会散去的薄雾一般。
“就算是这样子,你还是坚持要这么做?”青狂的胸口传来阵阵抽痛。
危枣不说话,只是主动走向青狂,取走他挂在腰际上的长剑。
青狂一动也不动,看着危枣径自把自己的剑取下。他知道,他已无力改变危枣的决定。
握着沉重的剑,危枣缓缓步向倒地不起的黑焰。
“焰”在黑焰身畔蹲下,白玉般的小手不住地轻抚着它柔顺黑亮的鬃毛。“我是枣,你听得见吗?”
虽然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黑焰仍是努力的想要给主人一点回应;尖尖的耳朵动了动,黑焰卖力地睁开它的眼。
看着黑焰始终如一的忠实眼神,危枣的泪水再度流下。“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对不对?”
黑焰低低的哼了声,黑眸有些哀伤的望着危枣。
“虽然我救不了你但是,我可以让你解脱”抿着唇,危枣缓缓站起身,视野被泪水迷蒙成一片。“对不起,我救不了你焰,恨我吧!因为,我要杀了你”看着主人的眼泪,通灵性的黑焰似乎明白主人的决定;它的眼没有闭上,它的身躯没有不安;黑焰只是静静的看着危枣,等待她手上的剑出鞘。
从上而下的看着黑焰!凭着多年相处的默契,危枣知道黑焰已然知道她要对它做什么事。
“欠你的,下辈子还给你”以喃喃自语的音量低语着,危枣在同时让长剑出鞘,毫不犹豫的将剑身没入黑焰的心窝处。
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