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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十分诡异的状况,让向来气氛轻松自在的杂物课被那种莫名的沉默所取代。
处于暴风眼的尹崇恩一脸不知所措,手中紧紧抓着预备要换的灯泡,瞅着眼前高傲犹如帝王一般的雷修勖,他来干吗?
雷修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地下室的小小办公室中,自从前天巧遇尹崇恩的相亲,在不知名的心情下,狠狠吻了她一记后,他的心情一直没有办法抚平,越想越烦躁的结果他抛下繁杂的工作,纡尊降贵地来到杂务课。
“这是什么?”看着快被她徒手捏破的灯泡,雷修勖难得好心提醒一句,免得捏破灯泡后她的手也挂彩。
众人随着他的问话对象,而将瞠大的双眼转向,看向还无法自惊愕中回神的尹崇恩。
失神失神的低头望望掌心,尹崇恩怔怔应道:“这是灯泡,三楼的走廊灯泡坏了,我正要去换。”
“是吗?你在这里都做些什么?”视线又统统回到雷修勖身上。
努力的思索片刻,她丢出不大确定的答案。“倒茶”
实际上她太常跷班了,早就忘了自己原本进公司得到的职务是什么,对外也一向自称倒茶小妹那就倒茶吧!
有志一同的,大伙儿又望向她。
“倒茶?”剑眉一挑,冷笑再次浮现在雷修勖的唇角。“我怎么不知道有‘倒茶’这项职务?”
一见老板冷到冻死人的笑,众人连忙急流涌退,各自找寻遮蔽物后继续看戏。
羡慕的看着躲好的同事朋友,尹崇恩也好想躲起来——雷修勖看起来心情很糟糕,不会拿她开刀吧?
“总裁,再三分钟有一个会议,得走了。”身为特助,黄东闵硬着头皮尽责提醒,只希望别踩到地雷。
上司今天的脾气不只是糟糕,根本是糟透了,随时有火山爆发的可能,不想活的人尽量出现在他方圆五公尺内,肯定会得到十分完备的“照顾”的。
问题是,知道他生气没有用呀!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生气的原因,连想灭火都没办法,苦命!
不理属下的声音,他眯着眼瞪着尹崇恩问:“你跟君燕陵的关系很亲密?”
毫不迟疑的点头,他们是表兄妹,她还算是君燕陵带大的,关系当然很亲密。
一看她点头,雷修勖冷漠的神情更加僵硬,怒火明显的翻腾“不要脸!”
无情冷漠的批评从他森白整齐的齿缝间挤出,仿佛一条鞭子,打的尹崇恩一阵哑然,完全不知如何回应。
“那个孩子是你的?”雷修勖又丢出疑问,冷绝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发抖。
“孩子?”
“前天跟你一起去相亲的那个小女孩。”雷修勖冷冷的提醒道,以为尹崇恩在装傻,心下的怒火更炽了。
他心中早已认定尹洁麒是尹崇恩的女儿,否则天底下哪来两张相似程度几乎百分之百的面庞?尹洁麒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已经看的出她不凡的美丽,活脱脱是尹崇恩的翻版复制。假如尹崇恩脸上没有那块胎记,应该是个绝美的女子。
说不出口的气闷,在那瞬间紧紧塞在胸口,尹崇恩那日脱俗的装扮,再比照今天的其貌不扬,丝毫不加以打扮,雷修勖就无法抑止不停冒上来的心火。
“小洁?她是我家的孩子呀!”尹崇恩老实应道,并不认为有何不对,尹洁麒是她可爱的小侄女,本来就是尹家的孩子。
“该死的你!贱!”以为得到自己所要的答案,雷修勖更加鄙夷的骂道。
还以为尹崇恩是个洁身自爱的女孩子,想不到却是他见过最不知羞耻的下贱女人!未婚生子也就罢了,还存心脚踏两条船,在对他示好的同时却与他最好的朋友在交往,明明已经被发现,还承认的如此理直气壮!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接近燕陵,但不许再接近他了!”雷修勖黑眸恶狠狠瞪着被骂得莫名其妙、满心委屈的尹崇恩,仿佛想用目光杀死她千万次。
“可是我”还想辩解,她不懂为何接近自己的表哥需要靠“手段”而且他老是对她提到“手段”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或者你想滚出‘雷风’,一辈子找不到任何工作。”他漠然丢下话,转身迅速离开,留下一室沉重让尹崇恩独自背负。
从没被人如此辱骂过,更别说骂人的还是自己心仪的男子,委屈的情绪忍不住爆发了,她豁出去的朝雷修勖追去,在一楼大厅刚好见到他走入电梯
“我真的喜欢你!”她跑过去挡住门不顾一切的叫道。
没料到她有此行动力,雷修勖微微挑了下眉。“没兴趣。”
“真的不行吗?我愿意做一切事改变我自己。”几乎是哀求他了,泪水不受控制的直落下来,她却无所觉。
认为她的眼泪十分碍眼,他不掩嫌弃道:“把脸改掉,我会考虑。”
语毕,雷修勖毫不客气的推开她挡在电梯门上的手,漠然地任由她不稳的跌坐在地,门掩上
失望与绝望同时淹没了尹崇恩,她哭不出来,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一阵晕眩袭来,她俯身昏倒在大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在大厅主动向雷修勖求爱被拒又昏倒后,各方流言已经沸沸扬扬,传遍包括地下室在内的二十九个楼层,杂务课的名声突然响亮起来,原本几乎被人遗忘的小课,现在却是人人口中的热门话题只因为尹崇恩。
被形容成水性杨花、行为不检的女人,是尹崇恩所始料未及的,害她被当珍奇异兽观赏一天之后,便随即请了一个星期假,直到今天她不得不递出辞呈。
当了一年的上班族,她跷班的时间至少有半年,因此没有多少东西需要带走,全塞进手提袋里,轻轻松松的离开。反正她丢出辞职信了,无事一身轻,公司内部要如何去进行就一点不关她事了。走到这一步不算出乎意外,早在那天追去告白的时候,她就有心理准备,要卷铺盖走人了——只是,她没想到雷修勖会那样伤人
尹崇恩小脸不禁一黯,不自觉的又摸上脸上的胎记。
她去找过君燕陵很多次了,得到的结果一样没变,不许她整容,逼她一次又一次相亲
好吧!看来,她在储存够再次去向雷修勖求爱的勇气之前,就先去相亲好了,省得家人不放心,一天到晚对她施行疲劳轰炸,那真的会把人逼疯。
出了大门,迎面而来一阵热风,让她不舒服的眯起眼,有点怀念公司里不花一毛钱的冷气空调,她讨厌流汗的感觉。
从包包里拿出遮阳伞来,才刚撑开来,身后就传来一股迫人的气息,随即一抹高大的身影钻入她伞下,一同分享阴凉。
尹崇恩连忙抬头想看这么无礼的人是谁,一方面也好奇,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知死活”的钻入她这个丑女人的伞下,不怕被她纠缠上吗?
一抬头,她被吓得跳开三大步,素白的洋伞无辜的掉落在地上——是雷修勖!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现在是上班时间,他很忙的不是吗?
“你”“走。”弯腰捡起洋伞,雷修勖扯着尹崇恩,招来计程车将她塞进去,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现在走?”猛眨眼,尹崇恩怀疑自己是因为天气太热产生幻觉。
雷修勖的态度看来像是跷班,他可是个有名的工作狂耶!怎么会跷班?就算真的想不开跷班,又干吗抓着她一起走又要走去哪呀?
雷修勖径自跟司机说了目的地,他望向她,不善道:“我很好奇,这种时候你要去哪里?”
“这种时候?”她眨眨眼,很自然的笑笑。“回家呀!”
辞职了当然回家,她前几天才刚答应大学学姐去她的出版社帮忙翻译的工作,暂时还饿不死。“回家?上班时间?”斜飞的剑眉一撇,他粗鲁的揪住她单薄的洋装衣领,将她拎进自己怀中,一副想将她捏死的模样。
“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回家,可是小洁今天放假,我得回去照顾她。”她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的招供。
“不是去相亲?”雷修勖摆明不相信她的说辞,今天才星期二,也不是什么国定假日,小学生放什么假?
“相亲?”细眉蹙了下,她满脸不以为然。
一个星期有五天半,她必须去吃闷死人的相亲饭,今天难得可以休息,她一点也不想提起这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你为何积极的想将自己推销出去?为了养那个小女孩?”莫名的苦涩怒意,狠狠压在雷修勖心房,让他巴不得狠狠捏死手中的人儿,免得又来扰乱他的心绪。
这种捉摸不透的陌生情像令他厌烦,不自觉迁怒到引起一切的尹崇恩身上。
呆了一下,尹崇恩觉得没有必要跟他说这种私事,只是压低了声音问:“那个你不是不想见我吗?”
她还记得,雷修勖那天冷漠得没有一点情绪的表情,嘲笑她的真心告白,要她去换张脸她想换,可是没办法换
“我是不想见你,但有人要我帮忙押你去见他。”雷修勖不甘心的瞪她一眼,用力将她的小脑袋按进怀中,借此遮挡住有胎记的那一边,好仔细欣赏完美无瑕的半边脸蛋。
“谁?怎么请得动你?”尹崇恩很难不去好奇,他对工作的狂热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谁这么伟大敢去打扰他?甚至还让他放下了工作?
哼了声,他没有回答,只是着迷的,用长指轻轻划过她粉嫩滑腻的脸颊,眼神却落在窗外,一点也没有映入她的影子。
不敢再多问,尹崇恩小心翼翼的把握得来不易的机会,紧紧偎在雷修勖温暖的胸墙中,贪婪的把握这莫名其妙得来的小小幸运。
计程车最后停在一条小巷中,雷修勖付了钱,就扯着她走人巷子边的小楼梯,进人一个阴暗的地下室中,一条长长的走廊底部,有扇暗绿色的门,看不出来是何种质材,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散发着幽光。
“这里是”吞吞口水,尹崇恩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时候才知道怕已经来不及了,过来吧!”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雷修勖忍不住有些好笑,一伸手紧紧将她捞入怀中,安抚的拍了拍。
在他怀中满足的吁口长气,他难得的温柔,让尹崇恩觉得自己就算现在死了也甘心。
门推开,尹崇恩眼前一亮,意外的看到,想象不出来的宽敞空间,她不禁发出一声小小的赞叹。门的另一边是一间酒吧,仿十八世纪欧洲的装潢置,给人时空交错的虚幻美感,空灵的水晶音乐缓缓流泄在空气中。
因为尚未到开店的时间,店里没有开灯,只在吧台点了几盏昏黄灯光,照射着一抹修长挺拔的人影,及状甚悠闲的酒保。
酒保一见到是雷修勖,微笑的对他一扬手,看来应该是熟人。
“勖,好久不见。”清亮温和的声音轻轻扬起,熟悉的让尹崇恩寒毛直竖。
这个声音似乎是她亲爱的表哥君燕陵
“你要的人我带来了。”揽着尹崇恩走近吧台,一把将她推入好整以暇等待他们的男人怀中。
被雷修勖泄愤似的力道丢的头昏眼花,尹崇恩只好暂时偎在君燕陵怀中调整气息,心中顺便整理一下事情的概括,怪不得雷修勖愿意丢下工作,原来邀约他的人是君燕陵呀不过为何要特别算她一份呢?印象中,君燕陵一直避免让她和雷修勖接触,特别是在一星期前发生那件事后。
原本温暖起来的心,又慢慢冷了。
温柔的拍抚着她纤细的背脊,君燕陵完美的下颚轻扬。“嗟,坐吧!你最近太忙,身为医生的我,认为你有必要休息一下。”
“你是整形医生。”雷修勖黑眸不以为然的一眯,牢牢瞪着他理所当然拥着的尹崇恩,莫名的不甘心悄悄染上心头。
“你知道我什么都学过,随时可以转科。”君燕陵以不容反对的气势,比比身边的椅子,他还有话跟这个老朋友聊聊呢!
“哥小洁在家里,我要回去。”
“嘘她是个小表灵精,不会有事的。”君燕陵无害的浅笑安抚,顺手将她放到另一边的椅子上,隔离她与雷修勖的意图很明显。
听不见他俩的悄悄话,雷修勖好看的剑眉打结,性感的唇也抿成僵硬的直线。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必须老实说,看到君燕陵对尹崇恩亲密的举动,令他十分生气——因为尹崇恩不配得到温柔!
“喝点什么?”酒保适时开口,惊艳的望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尹崇恩。
“我不知道”腼腆的一笑,生平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还是类似鸿门宴的气氛,尹崇恩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莫,好好调个酒给我亲爱的小表妹,她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君燕陵宠溺的揉揉尹崇恩丝缎般的发,对好友交代。
黎莫骞表示理解的轻颔首,动手调酒,他可是台湾数一数二的名调酒师,也是这间酒吧的老板。
“表妹?她是你表妹?”雷修勖忍不住惊愕。
“是啊!你干吗这么惊讶?见鬼不成。”悠悠闲闲啜了口龙舌兰,君燕陵看笑话似的睨了雷修勖一眼。
“哥”尹崇恩拉拉大表哥的袖子,她知道他是故意取笑雷修勖的。
“啧舍不得啦!”摇摇头,君燕陵再一次为她的死心眼叹为观止。
一蹙眉,雷修勖半点也不领情的瞥了尹崇恩一眼,唇角微微弯出冷笑。“你今天找我来的目的是介绍她给我‘认识’,要我以后对她好一点吗?”
微微瑟缩了下,虽然雷修勖说话的对象是君燕陵,但尹崇恩明白,他是在说给她听的,她实在抵挡不住他话语里尖锐的刀锋,心头又是一阵不陌生的刺痛。
发觉她的畏缩,君燕陵将她护在身后,长指伸在雷修勖面前左右摇了摇。“啧啧,不对,我巴不得将恩恩跟你隔离,千万别想太多,谢谢。”
“燕陵今天来的目的是相亲。”黎莫骞笑咪咪的接上话,也将一杯仿佛水晶一般的蓝色饮料放到尹崇恩面前。“这是蓝色玛格丽特,是第一位调出这种酒的调酒师用爱人的名字命名的,献给你。”
“好漂亮谢谢你。”望着眼前玻璃艺品般美丽的蓝色,尹崇恩一时舍不得喝,只是着迷的凝视着,带着忧郁的水晶蓝。
雷修勖眯起眼,不悦的望着尹崇恩,随后狠狠一瞪好友,对于他讨好她的举动,深感不是滋味。“相亲?!和谁?”
和他认识十几年的黎莫骞,半点也不将他阴骛的眼神放在眼底,依然笑容可掬,指指自己道:“我和尹小姐。”
“你?”冷笑一声,雷修勖摆明了他不相信,他们三个游戏人间、潇酒放荡惯了,根本不想也不打算为自己找来累赘和麻烦。
更别说黎莫骞当初与家里断绝关系出走,为的就是不愿相亲,被一个女人拖住一辈子,才成为如今赫赫有名的酒吧王子,他会相亲?这是一则天大的笑话!
“没错,我今天要相、亲。”倒上一杯未稀释的伏特加给好友,黎莫骞笃定的答道。
“勖,别闹场,莫好不容易决定定下来。”君燕陵温和的语调中不无警告。
“是吗?”拿过伏特加一口喝下,雷修勖冰冷的黑眸中已经开始结霜。
一抹隐约的笑意浮现在君燕陵唇角,他望着雷修勖称得上喝闷酒的行为,又若有所思的看向仍一脸微笑的黎莫骞。“我家恩恩很好吧!”
“的确很好。”诚恳的给予答复,黎莫骞伸手握住,尚在愕愣中无法回神的尹崇恩白皙柔软的小手,深情款款道:“尹小姐,我叫黎莫骞,是你表哥及老板的好友兼死党,请多多指教。”
“呃你好”尹崇恩虽然仍回不了神,但良好的教养,让她下意识露出甜甜的微笑,看得雷修勖更加不是滋味,俊颜冷的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我要走了。”该死的!雷修勖干脆眼不见为净。
一看他要离开,尹崇恩急急唤道:“总裁,那个”
声音哽在喉中,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雷修勖似乎越来越厌恶她了
淡淡回首,他冷冷一笑。“祝你相亲愉快,尹崇恩!”
尹崇恩胸口一窒,不陌生的刺痛在心头炸开,然而,这回却带上了一丝悲哀的喜悦,他终于叫了她的名字
高大挺拔的身躯很快的在摇晃的门扉间消失无踪,而投出去的目光再也收不回来
像是一点也没发觉她的伤心,君燕陵一弹指,笑咪咪的道:“来!相亲吧!”
“哥,我不相亲先走了”尹崇恩仓皇抓起随身的东西,头也不回的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