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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亲王府悦宁阁
雅致的花厅里,传出如天籁般婉约动人的琤琤琴音,只见琴案旁坐着一名容貌妍丽如玉琢般的清艳女子。
然而,这张肤白胜雪、明艳可人的芙蓉上,却净是清清冷冷、幽幽淡淡的肃漠神情。
那双明眸冷得像是雪中的一泓幽泉,又像是深夜里的寒星。
这名女子正是硕亲王的长女甯忻格格,也是他的正室常福晋的独生爱女。
自从十二年前常福晋病逝,硕亲王立即将宠爱的妾妃基芙斯那氏韵扶正,之后,宁忻更是被冷落一旁。
这几年来,她已习惯清冷幽静的生活,深居简出,并不过问王府里之事,也不再去想些令人神伤悲痛的过往。
一曲奏毕,一名年轻的丫鬟迎上前来,奉上一杯茶。“格格,歇一会儿,喝口茶吧。”
宁忻接过瓷杯缓缓啜饮着。花厅的门突然被推开,负责服侍宁忻生活起居的吴嬷嬷气冲冲地走进来。
“气死人,真是气死人了!”她涨红着脸,肥胖的身躯气得轻颤,唉声怨道。
“吴嬷嬷,是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丫鬟小红睁着大眼,不明所以地问。
她忿忿不平的数落着“今儿个王爷从宫里带回不少丝绸缎子,说是皇上赐予的,要给福晋、格格们做新衣裳,谁知福晋恁地偏心,芷芯格格也霸道,竟将所有的绸缎全给霸占了,老奴想拿一、两匹布还被斥喝了一顿,真是岂有此理,完全没有把格格放在眼里,老奴实在愈想愈不甘心!”
甯忻闻言,淡淡地一笑。“无妨,我并不需要做新衣服,随她们去吧。”
吴嬷嬷心疼地瞧着宁忻。她随着常福晋来到硕亲王府,也是她将格格一手拉拔长大,常福晋和格格所受到的冷落委屈,她全看在眼里。
常福晋是个端庄怯弱的女人,并不懂得讨丈夫欢心,才刚嫁王硕亲王府没多久,王爷便纳了妾妃,也就是现在的韵福晋。
韵福晋娇柔妩媚、风情万种,嗓音酥软带嗲劲,手腕高明,极尽讨好奉承之能事,因此深受硕亲王眷宠,没多久硕亲王全部的心思都在她一人身上,更加疏远冷落元配夫人。
不久,她即为王爷生了个小贝勒,地位因此水涨船高。反观常福晋,和王爷结缡多年,却只生了甯忻格格,之后因不受宠幸,便也未能再生下一儿半女。
常福晋心知自己不受丈夫宠爱,愈显郁郁寡欢,愁眉深锁,久而久之,竟积郁成疾,绮年便香消玉殡,留下年仅八岁的宁忻。
宁忻自出生以来,虽贵为正室之女,却从不受到重视,从小就缺少父亲呵疼及爱护,反倒是韵福晋所生的宣瑾、芷芯独占了硕亲王全部的关爱,因此宁忻在硕亲王府里就像一抹影子似的。
偏偏她的性子又矜冷骄傲得紧,从不试着讨人欢心,不愿向自己的阿玛撒娇,说些好听的俏皮话,所以多年来父女关系一直十分冷淡,两人甚少见面,而王府里的大大小小,甚至奴仆几乎快忘了有这位格格存在。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心疼的道:“嬷嬷是为你抱不平呀!你就是这么不痛不痒的,又好说话,人家才会欺到你头上来。”
甯忻微勾唇角,深幽澄亮的明眸冷漠依旧,白皙绝美的脸庞丝毫没有透露出情绪的波动,彷佛早已无喜也无悲,只剩冷眼看世情。
“随她们去吧!现在的我过得清静安然且自在,任她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她的嗓音轻柔,没有一丝埋怨和不甘,有的只是疏离和漠然。
吴嬷嬷见她这样,不由得为她担心起来“话可不是这么说呀,你这么无欲无求,成天就窝在悦宁阁里,王府里的家仆、丫鬟们有几个认得你?更可恶的是不知道谁在外头乱造谣,说什么你因为破相,丑得吓人,所以整天关在家中,足不出户!”
她愈说愈气愤,一张老脸都拧成一团,接着又忿忿地道:“依我看,八成是芷芯那个狡猾奸诈的丫头散播谣言,恶意中伤,她是存心不让格格找到好归宿!”
宁忻倏地冷凝着一张脸,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孔,手不由自主地抚上额头的疤痕。她永远也忘不了这道伤疤由来,因为在那天,她将额娘唯一遗留给她的明珠摔破了,想到这儿,她不禁悲从中来。
若说她的心里真有恨,也只是恨他们如此残忍,以伤害她及额娘的感情为乐,任何荣华富贵、物质享受,她根本下屑一顾,也不希罕,但额娘的尊严她不能不顾。
额娘生前虽贵为福晋,却因不受宠而无法树立威严,在王府里根本毫无地位可言。如今额娘已逝,她虽深居内苑,与世无争,但若有人冒犯她嫡长女大格格的身分和尊严,她必定全力反击,不任人欺侮,这是她唯一能为额娘做的事,她不能让额娘在九泉之下继续悲伤落泪。
“芷芯在外面讲些什么与我无关。”甯忻冷冷地道“但无论她怎么抹黑我,我仍旧是硕亲王府的大格格,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她爱怎么说便由她去说吧!只要她别说到额娘头上去,我毋需同她一般见识。”
“唉!你就是么好性子,难怪她会如此肆无忌惮,还抢走你的心上人暄朗大将军。”吴嬷嬷忧怨的道,然而话一说出口,才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件事可是格格心头的痛,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愈老愈不中用!
望着宁忻难得有任何情绪的脸庞掠过一抹黯然之色,吴嬷嬷自责不已。“格格,是嬷嬷不好,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我我真是糊涂,什么事不好说,偏要说这个!你可别放在心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呀、是呀!格格,你别想太多了,就当嬷嬷没说过这些话。”一旁的小红也赶紧帮腮,生怕主子会因此再度陷入过往的情伤中。
王府里的人全都知道,暄朗大将军原本喜欢的人是甯忻格格,两人情投意合,他也已经上门提亲;谁知道芷芯格格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硬是抢走了暄朗大将军,还让他撤回了提亲之议,这件事更传遍了所有的皇亲贵族耳里,人人都以为甯忻格格其貌不扬,兼有破相之说,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上门提亲,转眼间,格格都已双十年华却仍待字闺中。尽管心里很为格格不平,但小红并不想让主子再次陷入痛苦的回忆里,所以绝口不提这件事。
宁忻扬起一抹略带忧伤的笑,安慰着说:“你们别担心,我没事,那毕竟是两年前的事了。”
她虽然曾怨过暄朗变心,但情已逝,心已死,她不会再为他伤心了,只是她不明白,芷芯既已得到他,又为何还未与他成亲呢?
也罢,这事已与她无关,不是吗?思及此,她又恢复一贯淡然的模样。
“吴嬷嬷,若没其他事情,我想进去歇息一下。”
吴嬷嬷见她已无啥异样,连忙点点头目送她离去,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情,她赶忙追上去“哎呀!我差点儿忘了,王爷要我转告格格,香妃娘娘要你明天进宫一趟,说是有事要跟你说。”
宁忻微微颔首,心想姨娘只是想找她聊聊罢了。自从额娘过世后,姨娘对她更是百般怜爱呵护,而她也只剩下姨娘这个关心她的亲人。
“嗯,明天我会进宫一趟,你代我回阿玛的话吧。”
语毕,她徐徐走进房里,只留下一脸感慨、心疼不已的吴嬷嬷伫立在花厅,忍不住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翌日,宁忻特别打扮了一番才进宫里去。非是她爱美,而是不想让姨娘担心,认为她在硕亲王府里受人欺侮。姨娘性子直爽,若真让她知道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必然会出面替她争回一口气,这是她极力想避免的。
她让小红为她梳了个高髻,簪上金钗,更显得耀眼;身上穿的是一件桃红镶花锦缎长袄,衬着杏脸桃腮娇滴滴的愈显粉嫩。一双玉足穿着绣了花的花盆底鞋。精心打扮过后的她,更是美得让人看了目不转睛。
这身打扮是为了让姨娘放心,否则,她喜好素雅的颜色及衣着,万不会这般艳丽妩媚。
打扮妥当后,她领着小红,吩咐了顶轿子,便往皇宫里去。
来到香甯宫,一名太监已在外头候着。
“格格请进,娘娘正等着您呢!”太监向她福了个身,恭谨地道。
她微微笑着颔首,带着小红步入香妃的寝宫。
香妃已在厅里等着,一见着她,忙站起身来,拉过她的小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将她瞧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地点点头。
“气色还算不错,不过好象瘦了点。”香妃怜惜地道,便又拉着她在圆桌旁坐了下来,将一盅补品推至她面前。“来,快把这盅燕窝炖莲子吃了,补补身子。”
宁忻笑着推辞“姨娘,您吃吧,我不饿。”她一向不喜欢吃补品。
香妃微蹙黛眉,摆出一副不悦的神色,命令道:“姨娘要你吃你就吃,别跟我客气。姊姊就只留下你这个女儿,我不照顾你,还有谁会对你好?”
她不愿拂逆姨娘的好意,便听话地喝起汤来,这世上确实只剩下姨娘会关心她、爱她,她怎能拒绝姨娘为她设想的一切。
待她喝完后,香妃才满意的眉开眼笑,疼惜地望着她因汤的热气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蛋。
凝视了好半晌,她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忻儿,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吧?”
宁忻点点头,不明白姨娘为何忽然问起她的年龄。
香妃望着她清澈美丽的大眼,叹道:“你是愈长愈美了,只不过花再美也终会凋谢,你也该许个人家了。”
她愣了半晌后,才缓缓地吐语“姨娘,忻儿没想过要嫁人,况且也没有人会要娶忻儿的。”
“傻瓜,女孩儿终归要嫁人的。”香妃拍拍她的小手,莞尔地笑道,接着神色一敛,担忧地瞅着她,问道:“你还想着暄朗的事儿?”
宁忻连忙摇头“不,自他选择了芷芯之后,忻儿便再也不曾想过他,只是忻儿对婚事也已心冷了。”
香妃闻言忿忿地拍了下桌子,怒道:“这芷芯也太狡诈了,明知你和暄朗两人情投意合,已互许终生,她竟然还从中破坏,硬是折散你们俩,真是岂有此理!”
甯忻只是淡然一笑“这怪不得芷芯,若注定是我的,别人怎么抢也抢不走。”
香妃可咽不下这口气“她根本是存心破坏你的幸福!你看她,和暄朗来往了两年多,却始终疏远,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他。依我看,她只是存心想折你的台,跟你过不去。”
“若真是如此,那也由她去,我懒得同她一般计较。”她垂下眼睫,默默地望向窗外。
“那怎么行!”香妃挑眉娇斥道“这女娃儿心机同她母亲一般重,明明不爱暄朗,却硬是要抢走他!你可知道,她和五阿哥祁云可好得很,天天到宫中来伴着他,早把暄朗给甩了,真是教人愈看愈气啊!”“真有这么一回事?”宁忻微微蹙眉,暄朗对芷芯用情至深,芯芷这么做,可真伤了他的一片痴心。
香妃哼了一声,冷笑道:“她真正想嫁的人不是暄朗,而是祁云!前些日子,你阿玛曾向皇上透了些口风,暗示芷芯和祁云感情甚好,颇有撮合他俩之意。”
“啊?”她惊愕地睁大眼。没想到芷芯真的只是为了打击她而不惜玩弄暄朗的感情,想必暄朗此刻一定痛苦万分吧!她不由得替他担心起来。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的如意算盘打得此顺利。”香妃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黑眸闪着精光,彷佛心中正盘算着什么事情。“芷芯愈想嫁给祁云,我就偏要让她嫁不成,该换她尝尝被夺走所爱的痛苦滋味了。”
香妃这番话让宁忻心里陡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姨娘您心里打什么主意,能不能让忻儿知道?”
她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你别管那么多,姨娘总要替你出一口气,并且让你嫁得风风光光,好教你二娘和你妹子懊恼,悔恨不已。”
“姨娘,我”宁忻正开口要说些什么,却教香妃的话打断。
“你就别再说了,这事姨娘自会拿捏。来,陪姨娘到御花园走走。”
宁忻迟疑了半晌,终究还是点点头,不再说话。她心里很清楚,只要是姨娘决定的事,便任谁也无法阻止。但愿姨娘可别做得太过火才好!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祈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来到亭中赏花谈心。虽已是春末时节,园里仍是百花盛开,树木技叶繁茂,令人赏心悦目,深觉美不胜收。
之后她们又逛了一会儿,太监突然来报“禀娘娘,皇上驾临香甯宫,正等着见您。”
香妃抿嘴轻笑,霞生两颊,淡笑着道:“皇上来得可真巧,我正好也有事要找他呢!小春子,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待小春子走远了,她转而向宁忻说:“你难得来宫里一趟,好好逛逛吧!回去时记得差人向我说一声。”
宁忻微笑点点头,送走了香妃之后,便和小红继续在御花园里游赏。
沿路处处美景,托紫嫣红开遍,较之方才所见之景更为缤纷热闹。
荼蘼架上花蕾吐艳,翠叶如捧着一朵朵白云般。宁忻和小红穿过桃李花林,曲径娇蕊夹道,缓步行过,馨香沁人,令人陶醉。
转过小径,两座秋千映入眼帘,架旁是一栏蕊萼繁盛的芍药,栏外的蔷薇红若困脂。
宁忻一见秋千,喜不自胜且跃跃欲试。这秋千想必是宫里嫔妃、格格们的消遣吧!在这迎风摇曳的花海中荡着秋千,一定能涤清心中所有愁虑。
一思及此,她难得露出灿烂的笑靥,想也不想地便坐上秋千,轻轻荡了起来。
“格格,你可得小心点儿,千万别松了手!”小红在一旁担心地说。
宁忻回眸朝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轻笑道:“我知道!你别净杵在那儿,过来帮我推秋千,我要荡得再高一些。”
小红难得看到主子的笑脸,又怎么舍得扫她的兴,因此忙奔到她身后,帮她推起秋千来。
随着秋千愈荡愈高,宁忻咯咯笑了起来,望着满园春色盎然,百花争奇斗艳,朗朗晴空有着白云朵朵,让她觉得自己彷佛乘风飞翔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悠然自在,沈醉在和煦的暖阳及充满花草芳香的春风中
或许是太眷恋这种轻盈欲飞的感觉,甯忻乐得忘了握紧绳索,暄地在秋千高高荡向空中时,整个人像一朵落花似的抛了出去。
“哎呀!格格,危险啊!”小红惊愕地尖声叫嚷,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忻自空中往下坠。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道身影如闪电般飞掠而至,刹那间已攫住宁忻纤细的腰身,将她牢牢抱在怀里,然后稳若泰山地跃回地面。
她早已惊惶失色地闭紧双眼,等着坠落地面的那一刻到来,没想到自己竟落人一个厚实而温暖的胸怀中。
她不敢置信地抖动着羽睫,却怎么也没有勇气睁开眼,胸口急遽地起伏,一颗心彷佛要蹦出喉咙似的。
突然间,她耳畔响起一阵男子低醇浑厚的轻笑声“你已经安稳地落在地面上,可以睁开眼睛了。”
宁忻徐徐地掀动浓密的黑睫,轻眨了几下,才缓缓睁开双眼。
刹那间,两人不禁都被对方的姿容震慑住,彼此的视线交缠着,均发起愣来。
过了好半晌,祁云率先回过神来,但仍注视着怀里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那双漆黑如子夜寒星般的澄亮瞳眸,有如番邦进贡的黑曜石般清灵深黝,无瑕的肌肤呈现白瓷般的光泽,眼前的人儿真是美不可言,一股从胸臆中涌现的柔情,令他骤然升起想将她揉进身子里的欲望。
方才,他阅毕皇阿玛交代的奏摺,才刚踏进御花园里放松一下,没想到竟听见一阵银铃似的娇笑声,那声音清脆悦耳,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他循着笑声走去,谁知道那竟是一位天仙般的可人儿,短短的时间内便迷乱了他的眼和心。
宁忻屏住气息,呆呆地望着眼前俊美的面庞。他的轮廓分明,有一双好看的眉眼,目光锐利有神,深幽的眼底隐隐带着冷酷邪魅的气息,可似笑非笑的神情,使得那张英挺俊朗的面容多了一些温暖。
只此一刹那间,这男子的五官、神情已驻进她的眼底、心房。
意识到自己正肆无忌惮的直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猛瞧,宁忻瞬间双颊酡红,羞赧地垂下眼睑,并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谁知她的双脚才刚踏上地面,整个人一阵晕眩,瞬间又软倒在他怀里。
她的表情和一举一动全让祁云瞧进眼里,他邪魅地勾唇一笑,柔声道:“别逞强,你这一吓可吓软了腿,得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压压惊。”
说着,他又一把横抱起她,往自个儿的寝宫凝云轩走去。
宁忻正想出声抗拒,小红已紧张地跑来,见祁云一身尊贵雍容的气势,赶紧恭敬地福身道:“这位爷,谢谢您救了我家格格一命,奴婢不敢再麻烦爷,就让奴婢扶格格回去休息吧!”
祁云挑高浓眉,低笑地问:“你们是打哪儿来的,为什么我在宫里没见过你家格格?”
“启禀爷,格格是受香妃娘娘之邀,到香甯宫作客顺道游赏御花园,并非宫里的人。”
他抿唇轻笑。“原来是香妃娘娘的客人,那就麻烦你回去通报一声,说你家格格受了惊吓,在五阿哥宫里歇息一会儿,等她好些,我便会送她回香甯宫。”
小红见他态度坚决,颇具威严,因此不敢置喙,匆匆告退之后便往香甯宫奔去。
然而,此刻的宁忻像是被巨雷轰顶,整个人震住,只是愣愣地瞅着祁云。
半晌后,她终于挤出一句话来“你你是五阿哥祁云?”
祁云怀里抱着她,步履轻盈地走向自己的寝宫,对于她的问题,他先是扬起嘴角逸出一声轻笑,炯亮的瞳眸饶富兴味地盯住她,才问:“你认得我?”
宁忻教他大胆的注视盯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又垂下眼睑。她何止认得他,就是他害她摔碎了额娘留给她的明珠,还在她额上留下一道伤疤,她在心里暗自思忖着,她应该恨他的,可他刚刚却救了他一命,教她不知道该对他作何反应。
祁云见她不语,倒也不再追问,只是抱着她进入寝宫,轻轻地将她放在炕床上,自己也跟着坐在炕床边,俯下身子靠近她,一双黑眸直盯着她绝美的脸,眼中闪烁着炽人的光芒。
宁忻秀眉微蹙,他虽然没有碰触到她,但却有十足的压迫感,他的呼吸甚至还吹拂着她的脸。
“告诉我,你是哪个王府的格格?”
他俯视着她,并伸手轻滑过她柔软如花瓣的粉颊,低醇的嗓音彷佛带着诱惑,教人情不自禁地想回答他的问题。
宁忻先是一惊,体内猛地窜过一阵陌生的颤抖,但她随即凝住心神,换上一副冷然的姿态,淡淡地瞅着他,不悦地道:“男女授受不亲,请五阿哥自重。”
她压根儿不想告诉他,她便是当年受他欺侮的甯忻格格,她心底仍隐隐存在着一股对他的恐惧感。
祁云有些失神地望着床上的绝色佳丽,此刻的她美得恍如一株寒梅,看似娇柔,实则清冷。
“你不告诉我也行,等会儿上香甯宫,我问过香妃娘娘便可知晓。现下你不妨闭上眼,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沏杯茶压压惊。”
他嘴角缓缓勾起,随即离开床杨,来到茶几旁为她倒了一杯茶。
捧着茶杯,他重新回到床边,轻扶起宁听,让她偎靠在他怀里,然后喂她喝下茶水。
她纵然心里百般不愿,但她方才经历一场惊吓,确实口干舌燥,一口气便喝光了杯里的茶。
祁云放下茶杯,举起手轻拭她唇边的水渍。望着她水嫩红润的樱唇,他的眸光不禁陡地黯沈了几分,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缓缓地描绘着她柔嫩的唇瓣。
“啊!”宁忻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愣住,双颊无法制止地涌上两抹红霞,半晌后,她开始摇头闪避,想摆脱他手指火热的抚触。
“别动!”他嘶哑地低笑道,一双大掌牢牢捧住她精致的脸蛋,双眸炽热地凝睇着她。
她又羞又恼又心急,但她强逼自己镇定,并且冷凝着一张脸,双眸低垂,回避他的注视。
祁云淡然一笑,灼热的目光仍盯着她疏冷的小脸,突然间,他被她额头上的一道疤吸引住,他伸出手指,以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疤痕。
“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当时一定很疼吧?”他柔声地问,低沈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之意。
宁忻条然别开脸,拒绝他温柔的抚触。这伤疤正是拜他所赐,但她并不打算告诉他。
“我累了,请五阿哥让我好好歇一歇,否则请你立刻让我回香甯宫。”
祁云倒也不怒,只是低笑数声,轻柔地将她放回床杨上,为她盖好被子,轻声道:“你先歇息一会儿吧,等你醒来,我会送你回香甯宫。”
她有些怔愕地瞧着他,此刻的他极为温柔和善,完全不似十二年前他待她的狠样,可是尽管如此,她心里很清楚,当他知道她是芷芯的姊姊,只怕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十二年前,她便感觉得出他对她没有好感,有的只是厌烦嫌恶;如今,不利于她的流言处处流传,加上芷芯又和他极亲密,可以想见他对她的评价必然更差。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认知竟让她一向平静无波的心湖扬起混乱的涟漪,只要一想到他可能讨厌自己,她的心便隐隐刺痛着
她闭上眼,将这种荒谬的感觉排除于心房外,并告诉自己,他对她是憎是喜与她无关,她仍是那个清冷自若的宁忻。
想着想着,她竟不知不觉困倦入眠,浑然不知他仍然守候在她身边,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