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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暮秋,谢宝林,陈御女,以及其他几个御女宝林也都退了出来,苏暮秋袖中十指紧扣,神色若见沉凝,那厢谢宝林依旧面色忐忑,试探的问着“苏姐姐,我真的什么也不知情,你莫要怪我。”
苏暮秋此间何来的心情与她计较这些,便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放心。”
谢宝林扯了扯笑,却发现苏暮秋失神未归,便只是僵却了笑容,眸色微沉。那厢陈御女也是惴惴不安,但见苏暮秋没有与她叙话的心思,便只是欲言又止了。
苏暮秋抬眸视向朱景彦,此刻的他一手负后,拇指不断磨裟着食指二关节,苏暮秋知道,他紧张了。苏暮秋举步上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轻抿的唇角带着不轻不重的浅弧“放心吧,宫里的稳婆都是最好的,不会有事的。”
朱景彦侧首视向苏暮秋,目及那柔和的容颜,朱景彦的心终是稍见平静,沉默须臾,他紧抿的唇瓣微见轻动“朕不想成为杀死孩子的凶手。”
一语如风,却带着无法比拟的沉重,压在苏暮秋心头难以排解,欣美人是听到御令后太过激动才会早产,如果有个万一,朱景彦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苏暮秋明白,这个孩子和玉美人的那次不同,那时皇帝并不知晓那个孩子的存在,无得到的期盼,自然没有失去的遗憾,而今,不论皇帝对欣美人如何,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总归是期许的,所以这个孩子不能有事,否则,朱景彦的心里将会留下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
心念及此,苏暮秋也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两个人交握的掌心满是细汗,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站在外堂的朱景彦听得屋内声声哀叫,剑眉拧结,他甚至开始自责,不该对欣美人那么严厉,毕竟她怀有身孕,许多事都应该过后再议的。
想到此处,朱景彦无意识的扫了一眼身侧苏暮秋,那厢苏暮秋也正是关切的看着他,目及他眼底若有若无的责怪,苏暮秋心下一窒,却是凉了眉眼,只是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束手而立。
朱景彦没有注意到她的委屈和失落,只是举目望着那隔墙门处,等着有人出来,报喜,或者报忧。
苏暮秋袖中十指紧扣,听着欣美人的一声声惨叫,她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早便听人说过,若是痛苦分十级,那分娩便是其中之最,苏暮秋不知道情绪会不会影响到分娩,万一欣美人觉得没了盼头,那这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产?万一孩子保不住,欣美人会不会也会心痛的失去生存的希望?那朱景彦又该是多伤心自责?
苏暮秋紧拧着眉头,不可否认,她是怨恨欣美人的,可此刻,她却依旧难免有些自责,或许她该等一等,等到欣美人把这孩子生下来以后再清算也不迟,可一切都不可能重来,事到如今,除了等待结果,她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内室的尖叫声骤然停了,所有人都是心弦一颤,随即便听见了一声啼哭,朱景彦紧扣掌心,心悬在嗓子眼,紧盯着门帘,直至有人从内走了出来,福身一礼“恭喜皇上,欣美人诞下了小皇子,母子平安。”
一语落,朱景彦身子微不可见的一震,苏暮秋亦是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跟在朱景彦身后走了进去。
室内床上,欣美人汗湿的乌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苍白的脸色让朱景彦不忍蹙眉,努了努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终只是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拍抚着。
那厢欣美人虚弱的呼吸着,想说话也是不能,只是喘息着,双眸一垂,清泪滑过眼角,混入汗中。
苏暮秋于后看着,心里莫名发酸,孩子,一个她遥不可及的字眼,就这样硬生生划开了她和他的距离,以前她可以告诉自己,只要朱景彦心在自己这儿,她就可以什么也不去在乎,可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那么伟大,她在乎,甚至是嫉妒,仅仅是他和别人相依相偎的背影,都让她痛得无法呼吸,挪不动步。
那厢太医已经提着药箱匆忙而来,朱景彦连忙站起身来让出位置,太医礼跪于榻前为欣美人诊脉,苏暮秋怔怔的咬着唇瓣,一言不发。直至那厢太医语道“欣美人此间早产,身体甚为虚弱,需得好生静养才行,且暂时不宜挪动,不可吹风。”
朱景彦点了点头“那便住在清芷榭吧。”
其后,太医又去查看了小皇子,复而颔首礼向朱景彦“小皇子尚未足月,体质虚弱,需得细心谨养才可,否则”
他话音未落,朱景彦剑眉已然凝结如冰“这是朕的长子,不容有失!”
寥寥数字,太医俯身跪礼承命,欣美人欣慰一笑,却未及入眼,便听得谢宝林一声低语“欣美人现在如此虚弱,哪来的精力照顾小皇子。”
一语如石,再次激起千层浪。
苏暮秋闻声回神,却是有些怔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正是抬眸去看朱景彦,却对上他那墨色的鹰目带着怀疑,责备的眸光。
苏暮秋心神一颤,微张了口却是一言难发,他竟怨她可这一切不是他首肯的吗?以往欣美人再怎么陷害她,只要他不追究,她便不去细查,委屈也好,郁闷也好,她都忍了下来,只因他才是她爱恨的源头,而今不过是因为他忌讳宸清宫被人染指,所以她便想出了这招引蛇出洞来反击,可最后,他竟然怨她?
正是沉寂,却听得太医惑然低语“微臣每日替欣美人请脉,脉象一直平和,毫无早产征兆,可适才把脉,似乎有用过催生药的痕迹,催生药乃是给足月未生的人用,欣美人孕事尚未足月,不应该服用的,还好欣美人身子骨好,否则怕就母子危险了。”
太医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堂中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朱景彦那微蹙的眉头已然紧拧,看着苏暮秋的眼神也已不只是责备,而是厌恶。
这种眼神,苏暮秋还只在她刚入宫未久时见过,那时他当她是睿王的,不肯信她。后来,他们经历了祭天事端,有了合欢散下的情爱,行宫避暑的风波,回宫后又经历了相濡以沫的平乐,并骑而驰的畅快,她以为,他待她是不同的。
可如今,仅这一个眼神,便已叫她认清一切,他终是不信她,一如从前。
不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予她一分真情实意,她是,一颗用来维系苏家的,她竟会迷失在这些一点一滴中,误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他的爱,同心同德,多么讽刺的字眼,一个何来的资格?
她想起为他受过的委屈,吃过的醋,甚至强忍着苦也把刘瑾送来的药喝得一滴不剩,而最后,他却只是一如从前的厌恶着她,不,应该说是恶心。他分明就觉得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