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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苏暮秋怒极反笑,却只是看向朱景彦,而朱景彦则微垂着眸,深思入神,再看太傅苏意,分明谈及的是自己女儿,可他却未见得有多动容,站在那群窃窃私语的臣子中,显得格外淡然冷静。
苏暮秋无力勾唇,冷静也好,至少能说明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克着朱景彦了,却看其身后不远,苏泽更是冷漠,对上苏暮秋的探视,目光愈发冰冷,只叫苏暮秋匆匆一瞥便连忙收回眸来。
从祭天到大巫师占卜,苏暮秋可以想象得到靖安对大巫师能听天语一说深信不疑,自然,大巫师说她行克,也不会有人能替她辩白。
苏暮秋抬眸复看向朱景彦,正欲言说,便听得一声轻语“苏暮秋与皇上五行相克,暂时不宜侍奉皇上,此乃大巫师所卜,毋庸置疑,”朱清渊少见的严肃神色,郑重道“皇上先前也听见了,今年我靖安将经历三起三落,结局如何还不得而知,皇上切莫因一时糊涂,危及我靖安朝运。”
朱景彦剑眉微蹙,煞是为难模样,苏暮秋心下无奈,她知道朱景彦有多在乎国运,甚至为了不影响民心,连遇刺一事也可不了了之,如今朱清渊以此来胁迫,朱景彦又岂能回绝?
苏暮秋不怒反笑,她早就知道朱清渊不会只有一招,如今看来,别院行刺并不一定旨在朱景彦,试想若昨夜事成,皇帝死,他朱清渊虽能顺势登基,却也免不了后世诟病。
如今借大巫师之口,将苏暮秋驱离朱景彦身边,明里虽说是只针对她一人,但以古人那趋吉避凶心理,多半整个苏家都会被视作对皇帝行克的一方,如果朱景彦信了这一说与苏家离了心,那苏暮秋入宫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了。
说到底,朱清渊眼里的敌人不是朱景彦,而是苏太傅苏意。
苏暮秋思虑一二,心下确定这是朱清渊布下的连环计,方释怀一笑“王爷所言甚是,若是因暮秋一人,损及整个靖安王朝国运,那暮秋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是难以瞑目。”
她这一语,让底下的议论声暂且停了下来,若是苏暮秋自觉退避,他们也就不必费心向皇帝进言了,毕竟,传言中皇帝很是宠爱苏暮秋,若皇帝真不舍得将她驱离,作为臣子的直言进谏只怕会惹来皇帝不喜。
那厢众人安静之时,朱景彦却是探究看向苏暮秋,猜测着她的意图。苏意闻言也是微见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女儿,那熟悉而陌生的神情。
朱清渊见她主动应合,也是些许疑惑不解,他知道如今的苏暮秋已经全然不记得旧事,自然也不可能为他朱清渊做出退让,何况,此时苏暮秋的笑意,俨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叫人不敢轻视。
苏暮秋却只是看着大巫师,作为一个21世纪的人,她对这大巫师除了尊老之外毫无任何敬畏之心,是以她笑得浅淡而轻松“诚如大巫师所言,暮秋字克皇上,却不知该离皇上多远才会无虞?”
“这”大巫师正了正身板,俨然一副将要长篇大论模样。
苏暮秋温和而清浅的声音继续道“恕暮秋直言,字也好,姓名也罢,属金的定不只暮秋一人,朝堂上不少大臣或是其家眷,都有属金的,后宫中想必也有不少人都是金行,若依大祭祀之言,要将所有金行人赶出皇上身侧,恐怕朝堂后宫都将不堪其负。”
大巫师神色微滞,他全然没有料到竟然有人敢打断他的话,偏生还是带着那样微浅恭顺的笑容,所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他不喜被人冒犯,当下也无可奈何,只是平声语道“倒也并非全然不能服侍皇上,只是不能近身服侍而已。”如果他说要把所有属金的人从皇帝身边驱逐,莫说后宫,便是前朝那些大人也不会同意,自己的半生仕途,因自己和亲人属金而被斩断,谁会甘心?
苏暮秋得了他这一句话,心里也安了大半,如此一来,至少苏家是不会牵连的了,于是,只见得她笑容依旧,声音温婉“却不知近身服侍又以何为度?后宫妃嫔宫婢,内务六局二十四司,都是竭其一生服侍皇上的,人数之多想必大巫师也能料知,却不知那些该去那些该留呢?”
如今朱景彦的后宫,佳丽虽没三千也至少一千有余。按五行中属金的概率来算,便要驱逐掉五分之一的人,那怎么算也得有个两三百号人,其后又涉及到朝中各人的势力支持,如此清算下来,难免得罪几个不能得罪之人,自然,也包括朱清渊。
大巫师微蹙眉头几分不耐,回道“以皇上寝宫为近,阴阳相合为亲,其余者,可以不计。”
苏暮秋笑眯了眼,欠了欠身“谢大巫师解惑,暮秋作为二品昭兰,兼永寿宫掌事宫女,自当谨记大巫师叮嘱,绝不逾越半分。”她在永寿宫,离皇帝寝宫还远着呢,何况她又不是妃嫔,阴阳相合的事情也轮不到她。
如此一来,虽然大巫师说她与朱景彦五行相克,却也不碍她在后宫继续生活。
大巫师见她这盈盈一礼,微见浅惑,然却只一瞬,便已了然,方知苏暮秋以退为进,已然将他定下的行克范围一再缩小,如今不仅苏家无虞,就连苏暮秋自己也似并未受到多大影响,所以她才会这么乖巧礼身,大巫师原本是占了先机,却不料被苏暮秋这一来一回的化解了七分。待他再视向苏暮秋时,神色些许晦暗不明。
苏暮秋兀自起身,却始终低头含眸,自己这一番说辞虽化解了行克一说,但锋芒太露只会招致祸端,是以当下便尽量谦卑恭顺,以求众人移开那如刃眸光。
那厢朱景彦走下了祭台,朝着群臣走去,只是余光微不可见打量了一眼苏暮秋,微抿的唇角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厢朱清渊却亦是挑眉,以前他所见的苏暮秋,一直都是逆来顺受,从不反抗,更别提和大巫师言辞较量了,偏偏,还真叫她三言两语给说赢了,这份气度,这份智慧,呵,当真是叫他后悔昨夜没命人借机杀了她。
然朱清渊终究只是笑着,他并不着急,对于苏暮秋也好,对于苏意也罢,他都有大把的时间和心思去对付,只要苏氏垮台,朱景彦孤立无援,就算不肯让出皇位,这朝廷,也会成他朱清渊的,所拨乱反正便是如此罢,他朱清渊十年的太子储君,这江山天下本就该是他的。
那厢苏暮秋得了不能近朱景彦身侧的巫师之言,只能默默走在下山之列的最后面,不过她却也心甘情愿。以前在现代,整天忙着工作上班,很少有机会出去旅游,也很少有机会能看到青山绿水,之前上山一面忙着赶吉时,一面担心着朱景彦,也没心思去看这西山风景。
如今倒好,行列在前,她一人叙叙在后,风清气爽,鸟语花香,折一枝山桃花在手中把玩,看着山雾散如薄纱,听着山涧流水叮咚,闻着青草花香飘渺,任凭微风扬起乌发,何等的闲适从容!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腹中饥肠辘辘,为了准备祭天仪式,光朱景彦穿衣服便费了不少功夫,虽然她只是在一旁呆着没出力,但是朱景彦不开口,她也没法偷溜出去吃东西。加上这爬了一上午的山,累得她已经是疲惫不堪,如果不是赏玩的心思还支撑着,只怕早就赖在祭祀殿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回到别院,苏暮秋二话没说,先是喝了一大壶水,然后又吃了青竹递过来的几个馒头,什么事也没做便爬床上睡觉去了。临睡时还不忘谢谢那大巫师,有他那几句话,短时间内朱景彦是不会召她去伺候的了,而其他的也没人敢动用她这二品的宫女,如此一来,她倒成了闲人一个。
青竹见她睡着了,便离开了后院,去找想见的人去了。而苏暮秋则躺在床上安稳睡去,连有人进屋换了焚香也未察觉。
翌日天色微明,东方旭日初现,便听得高呼声远远传来“皇上,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