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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0日 星期二 小雨
飘落的雨丝,清脱下九世以前的尘埃,落定,在无数殉葬者的灵魂之间,翩然颤落那个始皇帝的梦想。
破旧斑驳的古墙,朱红剥落的秦砖。被风霜侵蚀的残片。历尽了悲欢离合的石像,这一切岁月层层结痂的痕迹,都隐含着不言自喻的沧桑情节。时光正以无声而残酷的软蹄,践踏着两千年的旧精魂。
用眼睛一寸寸数这山的苦涩,用心灵一分分抚这陵的沧桑。都说皇陵已沉默几千年,几千年之后还是沉默?最为惊心的是,这里永不消散的魂魄,不离不弃,千古相凝。
临风远眺,渭水豪爽,歌尽一统天下的千古风流。苍茫的江水,在独寂守候的无言中,化作一世的寂寞。抬眼望去,淡墨青翠,一沫的伤心色。冷冷的一阵风拂来,拂过碧草凄凄,掠过高大的树梢,苍翠的叶子似乎要在消失之前,把生命中所有的绿都释放出来,而显示出来的,是绿的绝决,绿的哀凉,绿的凄美,绿的冷艳几枝枯桠以极痛上午笔触探入水中,那是历史不曾尽兴的残笔。
皇陵,以它的荒芜,使人感到,再喧嚣的生命,也会如流星一般,在瞬间划向虚无。红尘滚滚,是谁独立风中,吟唱着那支无休无止的挽歌?我忽然想起,秦朝有一种名为编钟的古乐器,倘若移来此时此地,必会洒下一大把古蓝田玉的寒意,高过一切生灵的悲怆。
7月16日 星期一 晴
怎么忍心你在这里千年孤寂?千山万水来看你,只为远古时的那个约定。
隔着无数美丽的传说看你,心上徒然掠过一抹无由的感动,经不再认为你是山。我坚信,你
是有灵性,有感应的生命。也许,这便是佛家所说的执著心吧。
一入山谷,猝然跌入欲仙欲死的化境,深幽难测,烦杂熙攘的红尘,一下子隔绝在了心灵之外。空气异常清凉入脾,施施而来。远远看去是雾,尽了听着是烟,仔细一闻是雨,直到置身其间才知是软玉一般的云,轻轻的在仙凡交界处缭绕。儿时,曾梦想住在云的故乡,这里,便是了。他们,繁衍自上古时代的第一朵云烟。
是的,我定是在梦中忽然踩空了一级楼梯,人一下子变得虚浮起来,再也踏不到实处。我想,我自己的名字里有"云"吧?自己的前生是云吧?不再记得其他任何人,不再挂念自己的来处。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可以让我睡上一生一世,我只能飘者,以表达最柔软的意念,飘到忘却一切,包括云和自己的时候。"咣当"一声调下云端,梦醒边缘,我依然在红尘,但我的步履依然虚然相生。
7月17日 星期二 晴
汽车开在长长的山道上,山外的一切景象突然不见,一时涌动出无数的奇丽山石,其间掩映着各色林木,片刻之间边征服了人的一切感官。
这四姑娘山实在是造物主耐着性子雕镂出来的千古奇迹。在这里随便拮一朵小花,掬一捧清泉,拾一块山石,拿到外面去,一定会被人当成宝物供奉起来,但它就是不愿意匀出去一点点,自芳自着。
不经意间,便路过了一朵朵野花的家。低头怜弱草,忽的,一茎一茎白色的清幽跌到脚也,乍看似点点清泪。不知名,淡雅着,灵秀着,白至欲无,没有香味,更寻不出一丝花的浮艳,自有一种出尘的清丽。据说,这种小花儿开谢都不引人注意,像一抹影子,清魂一般。再向前,又白又白,更行更远还生,这一点神韵,一点便浊,画师也难了。
隔几步,有小溪盈盈而过,一滴一语,一珠一言。掬水洗面,一股清气散开五内的浑浊,心上的尘垢,顿化为水露无痕。心境立时淡远起来,仿佛置身一处超现实的幻界,幽界得令人不忍掐破那一方的时空。恍惚中,我感到有云的呼吸,花的眼波,水的沉呤。我不知自己该把握住什么,不知自己是否失去了什么,但我知道,我的心灵因某种启示而打开了天目,我的感觉因了你,而成为真实的感受。
7月21日 星期六 晴
远看似是白鹭的纤足一点,不如凡尘,遗世而独立。近了,才知这个南方古镇骨子里有着一种古琴独奏般的静,让无数惆怅乡愁潜伏在清雅的镇邑间。
街道越走越长,于是宁静也越来约纯。无数的屋檐从两旁飞出,像是要从寂寞的亘古停伫到悠远的未来,更像是为这里的宁静下了注脚。
绵延的脚步,终于停在孤独未尽的路口。一排黄泥垒成的土房,屋上瑟瑟的瓦菲,守在绵绵岁月的尽头。据说,这便是梁先生和林先生的故居,如今已是一位老阿婆的家了。老阿婆摇着蒲扇,开始回忆当年的故事,她沙哑而低沉的嗓音,缓缓拨响如烟的往昔,老阿婆迎风的白发,在木窗中定格成千古不变的画外风景。多少年如流水一般慢慢淌过,门槛上的苔痕青青着,还是青青着,只剩下寂寞的阳光和轻颤的花。
夜了,江边的一缕青烟袅袅散入夜空,透着诱人的茶香。暮归的男人们披着一袭月华,把满身的辛劳撕破,揉进川流的江水里,踏着茶香,走进茶铺。主人殷勤的问候,客人粗犷的笑声,立时飘荡在江风和茶香里。
小时候,曾经执著的喜欢苏子的词:“人间有味是清欢”何为清欢?结庐在人境,岂无车马之喧,又到哪里去找清欢?清欢只是我的一个梦,一个遥远的梦。在这里,我仿佛突然间拾到了自己的梦,感觉自己有些像古时的骚人墨客,穿一袭淡墨青衫,拨一拨锦瑟,泯一泯清茶,逍遥一下甲骨文的步子,直想与此境同化,对坐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