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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第一片树叶凋落的时候我开始想念那些属于我的高三的,最后的有关与温情的东西。十九岁的我站在四楼文科班的走廊上和琼讲一写滥俗的笑话,并且假装或者真的开怀大笑。冬天刚刚过去,太阳在云层的遮蔽下显的苍白无力,于是我们故意笑的很大声,呵出大口的雪白雾气,看它们飞快地凝结然后下落。琼站在我的左边,她的脸因为寒冷而通红。我问她说,为什么你的脸总是这么红。于是琼说,因为我的脸像花一样新鲜。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吗。我没有回答。然后我们两个一齐哈哈大笑。她的眼睛看着学校前面一大片的绿色,非常明亮。
时为二00四年三月末的一天,我们因为英语作业没有写好而被老师罚站在外面。我们在这里感受着春天将来的温暖气息,并且有一嗒没一嗒地讲话。
琼是个可爱的孩子。她常常会对方舒说,你这个家伙啊,真是没有话说。而方舒却是个简单的孩子,她习惯穿中性衣服,然后会在太阳下面快步走路,遇到发言是会紧张地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我最后的高三刚刚开始,我透过门的缝隙看到教室里面把脑袋埋在围巾里的方舒而对琼不明所以地笑着。
太阳一点一点明晃晃起来,时间在空气中大步行走。
林爱华对我说,她希望可以考省内的学校,即使分数很高。我于是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我想离家近一点,你是知道的。她这样说,然后把很早就写好的学校名字拿给我看。初春的空气开始有些潮湿,她对我说,那么may你呢。她的眼睛看着我,于是我告诉她,我不这样想。我说,我喜欢到很远的地方去,你也知道的。于是我们一起微微地笑,她说,may,你这个人总是那么奇怪。
我把这些告诉琼的饿时候她的眼睛立刻发出明亮的光泽。她说,may,你知道吗,我最想去上海了。她这样看着我然后笑,她说,上海是多么美丽的城市。她发出夸张的叫声,并且摇着我的手说,我都买了上海的银行卡了。
这个时候是下午第四节课,离放学还有十分中里早就已经混乱起来。琼一边收拾着作业一边跟我说着上面的话,最后她说,may,帮我和老师说一下,晚上有事不来了。我问她什么事,她说晚上要和嫣然出去逛街。我说,你也不要太嚣张了,都高考了啊。琼笑笑,她说知道了知道了。然后她和嫣然一起跑掉了。
下午我一个人出去校外吃饭。天气明显变得暖和起来,没有以前那样寒冷。在公园门口我碰到张消,她说,要不要带你一下啊。我说不用了。于是他骑着自行车穿过街道,飞快得消失不见。
五月刚开始的时候琼对我说,张消和嫣然的事又有进展了。我笑,我说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于是方舒从后面把头伸过来,她说,琼,你真的确定的吗。琼说是啊是啊。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头去看最后一排的张消,他趴在桌上睡觉,书被风吹得啪啪响——然后这个夏天就在真正意义上提前到来了。
中午的太阳变得很大。我在这样的太阳下面想像一年以后的自己,会是在什么地方。也许在某个大学里,也许在某条大街上闲逛,又或许,在我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这样想的时候大片大片的云朵飘过学校上空,几只灰鸟飞快地消失不见。毕业之后大家都会分别,这是可以想到的事情。我想起一年以前老包对我说,may,时间真的是非常快的东西,可以让一切都改变。那个女孩有着沉静的侧脸二00三年八月的天空下面她对我说了这句话,然后她转学去了遥远的北方和她的父母在一起,所以现在,这个初夏微热的太阳下面我再次想到她的话,并且说不出任何话。
五月是明亮的,太阳非常刺眼。
晚自习结束之后林爱华对我说,may,我现在每天晚上都要看书看到十二点钟啊,第二天早上还要五点半就起来。于是我说,你
也不要太疯了,搞不好身体会倒下的。说完之后我笑,她也笑。离高考还只剩下一个多月了。所以林爱华说,我开始担心了,如果高考不好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路灯的照射下我看她的侧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高考是一把锋利的刀,可以划开两个世界。许多事情都会改变——我对她说,所有的一切,到时候再说吧。
在遥远的北方,老包给我打电话。微凉的夜里她的声音有些潮湿,她说,may,你复习得怎么样了。我说我还不行。我问她,你在那里还好吧,不要太紧张了。老包说,我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来了,不知高考为何物。所以,在电话的另一端,老包轻轻地笑,她的声音是沙哑的。
夜色凄迷,我对她说,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见面了。老包说,是啊,我很期待的。
窗户外面,时间在哗哗地流淌,就像河流一样。
自习课开始的时候琼从外面跑进来,她的脸是湿的。她在我右边坐下,她说may,我想听王菲的催眠。我说,好的。然后我就看到琼的眼泪慢慢地就那样掉下来,她的眼睛红红的。于是我问她,你怎么了。琼说,我看到他了。她说刚刚下课的时候她在走廊上看到娄剑勋了,他看见她什么也没说,就那么轻易走过去了,走过去了,因为他的身边是另外一个女孩子,她的笑容非常灿烂。琼说,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还是无法忘记他。
我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说,琼,不用难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直到现在,在高考过后的这个无所事事且无可奈何的夏天,我不时地想起,就在几个月以前,琼在我面前哭泣的样子,像个真正的孩子。平时她都是很开朗很乐观的样子,但是她这样对我说,她说,在和他分开的那个晚上,她躲在床上哭了很久,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还可以做些什么。她对我讲了这些话之后我对她说,也许,只有时间可以冲淡这种感觉。琼的眼睛是湿的,她没有说话。
所以,当那些都过去的时候我坐在家里想着那时候的事情,想着,还是高中生的我们平明地做着如山的试卷,然后,等待着可以得到丰富的收获。那时琼对我说,may,到时候我们一起考到上海去吧。我就说,好啊,我也喜欢上海。琼说,上海多好啊,你去了就会知道了。我看着她笑,我说,是啊。
接着,琼就哼起了王菲的催眠。我们在中午放学之后一起走路,校门口的墙上有一排迎春花,夏天一到,叶子就会变得葱绿。琼唱起了她自己的催眠——从头到尾,忘记了谁,想起了谁——她的脸深深地埋藏在花藤的阴影里,她说,多好的歌。说的时候她的眼眶有点湿,我看着她,然后我说,琼,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过去的。
最后的班会课上班主任在上面非常大声地说,马上就要高考了,要继续努力啊,别松懈了。坐在我后面的方舒用笔敲我的背,她说,may,老师讲的真恐怖。我回头,于是看到了天气暖了依然穿很厚衣服的方舒。我对她说,是啊,你可不要被吓到了。方舒再次敲我的背,她说,你知道张消吗,他和嫣然准备今天晚上牵一下手,在校外。我说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方舒于是问我,谁告诉你的。我说,是琼,她好象什么都知道。
我对她笑笑,然后把头转回去,老师在上面继续讲他所谓的考试心得。
我问过琼,你相信爱情吗。琼说她现在不太相信了,过去她一味的执着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她说,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傻。我对她说,我也一样,现在什么都不懂得都不敢轻易相信了。我对她笑,我知道把考试考好。
方舒告诉我张消和嫣然整个高三连话都很少,甚至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也都如同陌路人,彼此很少说话。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因为时间飞快地流失,高三即将结束。琼看着天空中越来越大的太阳固执的睁着眼睛,她说,或许,这些事情,很快都会过去。
考前放假回家的时候我接到了老包的电话,她在北方有些干燥的空气中对我说,may,我也要回来和你们一起考了,她说下午就要动身了。我说好啊好啊,这样就可以早点见面了。老包说真想马上飞回来,就是没有翅膀。我笑。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之后我几乎天天跑出去玩——老包对我说,我们要在结果到来之前先痛痛快快地玩,否则就没有时间了——而现在,我坐在这里,回想着高三的最后生活并且祈祷真的,一切都可以过去。
送林爱华上车的时候我就这样对她说了,她说may,你不要太担心了,你要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会慢慢好起来的。这句话我经常想起,就像我那死去多年的亲人曾经告诉我的一样,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放弃,因为总是会好起来的,都是会好起来的。
于是我在暮色中对林爱华笑了,我说,我会记住的,你也要照顾自己啊,以后一起出来玩啊,别忘了我啊。我看到她的眼睛非常的明亮,就像五月的太阳一样。所以我看着这样的眼睛对她说,再见了,再见吧。
暮色苍茫,然后车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想着以后的事情,突然觉得有些迷茫。前路漫漫。我在刚刚亮起的路灯下面踩着自己的影子走路,然后想到几天前琼在校门口对我说的话。她说,may啊,以后无论多么遥远,我都会去看你的。于是我笑了——就像现在,我对着昏黄的空气笑了,我知道,一切,都是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