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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十二月我坐上回杭州的火车，天空始终是一种摇摇欲坠的姿态。我就坐在脏乱而行程缓慢的火车里，第十三节车厢，在无数民工所散发出来的酸味中度过我的第一次归程。如你所知，坐火车本身就是一场痛苦的过程。那是我生平唯一一次坐火车。我的意思是，坐火车，坐着。忍受着睡眠不足所带来的痛苦，双目发黑地等待着最后的站点。
而火车的行进终究是漫长的，铁轨无耻地穿越高山疏林，好象永无止境。无聊中我转头，突然之间，就看到了那个骑马归来的战士。我知道他，在中世纪的欧洲他面带耻辱地从溃败的军队中逃离。他的头盔早已失落，并且持一把断了半柄的剑。就在那一天，十二月的第三天，我在夜色朦胧中看到了他，看着他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疲惫而面容坚硬地回归。
我已经忘记了他的姓名，因为我早已将自己的过去抛弃——我是说，关于记忆，有时候在你从一个城市到达另一个城市的过程中，它早已模糊不堪。所有的天空都是苍白并且破碎的。我在这个城市回望原来的城市，却发现记不得任何东西了。骑士也是一样，在他决定出征的那一刹那，他便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国王所款待过的城堡。骑士饮下血水，马蹄声回荡，他将去征服另一个城市，摧毁另一座城堡。
历史终将在枯黄的纸页间不断翻越。我此刻观望着他的回归，实际上并未看见任何东西。那一切不过只是我的遥远而自我安慰的意想。我想象我就是那个被人遗忘的骑士，面对战败的军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从一个城市逃向另一个城市，神情凄惶而不知所措。
但是骑士最终还是回来了。他骑在脏瘦的马背上，神情恍然而嘴角紧崩地踏上归程。他最后将去向哪里——我对他的记忆仅此而已——他此刻却突然出现在车窗外，在微弱的灯光下坚定地潜行。无论如何，他必然将回到自己的城市，尽管他和我一样，无法预知归程。而，我此刻强忍着睡眠的侵袭，翻腾着思绪去想象他未知的命运，感受着，自己就行走在他的命运之上，像个真正的骑士，那样无比坚定地守望自己的家乡。到最后，定然将心怀坦荡，把盔甲当作旗帜高高地悬挂。
2005.03.05.2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