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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育清紧紧站在齐靳身后,寸步不离,如果可以,她更想挡在齐靳身前,替他挡去王氏的恶毒目光。
比起大婚那日,珩亲王妃苍老许多,她瘦了,两颊凹陷、眉骨凸出,眼睑下垂、皱纹横生、老态毕现,便是用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蜡黄脸色。想来,这几个月里她并不好过,即使齐靳己经顺着皇帝的台阶走下来,齐坟安然活命。
王氏带来的丫头留在屋外,可她身后还站着两名妙龄女子。
两个都虽唇红齿白、肌肤皙白柔嫩、面目秀丽的女子,她们穿着同款式的滚银边葱白色斜绫纹小袄、藕色靴裙,颈间挂着晶莹玉润的珍珠项链,那身打扮,不似侍女。
木槿和月桃送上热茶后,在黎育清的示意下,双双走到外头,与王氏带来的丫头、嬷嬷攀交情。
门关起,屋里一片寂静,王氏不说话,她身后的两名女子也垂首不语,王氏抿了口茶汤,暗自打量着眼前那对男女,他们也不说话,但亲昵的神态表情显现出两人感情深厚。
回望王氏,这会儿齐靳真想给清儿好好褒奖一番,她说的没错,自己的成功真的可以把敌人给活活气死。
王氏看着齐靳尊养出来的壮硕身子,瞧他气色极好,无丝毫病人该有的颓靡沮丧,便是那道惊人的伤疤,也在周译的巧手下,渐渐形成一条淡得几乎不见踪影的痕迹,相较于自己的形容憔悴与儿子的萎靡不振,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真想冲上前撕碎他的骄傲得意。
她仰头,狠狠把杯中茶汤喝光,对上齐靳沉稳无波痕的眼神,王氏依旧咬牙,下巴两侧的骨头突出,露出一张阴戾狠毒的脸庞。
凭什么?凭什么王爷亲生的儿子不能成为世子?凭什么丈夫立下的功劳要拱手送人?这场荣华富贵是丈夫亲手挣来的,凭什么白白便宜一个贱民?越想心越恨,胸口泛起一阵疼痛,她禁受不住,伸手压住心头。
她会被自己活活气死吗?齐靳微扬双眉,忍不住期待着。
“母亲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母亲二字,齐靳唤得不清不楚,对别人而言,母亲代表的是温情、是宠护,对他而言,这两个字代表的是憎恨与恶毒。
“你还晓得我是养你长大的母亲?”养他长大?他不置一词,唯有脸上浮着淡淡的嘲讽。
他不言,王氏却忍不住不说。“说!你成亲多久了?七个月、八个月,你好像还没带过媳妇回王府拜见祖先宗祠、拜见尊亲父母。”
“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儿子双腿不便,要回王府拜见父母自是困难,至于祖先宗祠,在大婚第三日,己有太监领着请儿去祭拜。”而他的双腿不便是谁造成的,众人心知肚明。
“你不良于行,难不成黎氏也不良于行?黎府是什么样的家族,竟连孝悌二字都不懂,我倒要上黎府去问问是怎样教养女儿的,竟把这样一个媳妇塞进我们王府。”王氏越说口气越急,一颗心在胸口狠撞不己,她那心疾是多年盘算思虑造成的病“母亲恐怕忘记了,清儿是怀恩公主,若母亲对她的教养有意见,不妨递牌子,进宫问问德贵妃。”齐靳与她针锋相对,再不似若干年前的处处相让容忍。母子?这个谎言己教她亲手揭穿,谁也怨不得他的态度。
他的回话让王氏怒急攻心,她没想到,从来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的齐靳居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是娶了媳妇、肥了胆子,还是秘密己经传进他耳里,他再不当她是母亲?!
她怕事实揭穿?当然不,他若知道自己不是王爷的亲生儿子更好,那就该知耻,早早把世子之位让出来。
只是皇帝尚未发话,她不知上头是怎样的想法,但不管什么想法,有皇太后在,她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孙子的好处让外头的杂种给占走,坟儿才是流有高贵血统的那一个。
事发之初,她小心翼翼,担心皇帝发落自己,便是齐靳的大婚,冒着让人戳脊梁骨的风险,依然同玟儿一起出现,忙里忙外,合演一出家庭和谐大戏。
但这段日子以来,秘密再没有人提及,于是她大胆推论,在狸猫换太子的重大罪行揭穿后,迟迟没有出现废妃旨意,定是怕损了坟儿的声名,不利于日后袭爵,既然圣心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怕?
沉寂多时的她,也该重现江湖,再掀一场风浪。
“看来皇帝这个婚赐对了,黎氏居然让你如此维护?”她冷讽道。
齐靳没搭话,黎育清也没接口,只是垂着头,等待她表明来意。
王氏露出尖刻笑意,道:“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这个媳妇,我不满意,除非她到我跟前立几天规矩,让我瞧瞧黎府家教如何,否则往外传出去,她这个不孝之名背定了。”所以她今天是吃饱没事做,恶意来找碴?
黎育清微笑,缓言道:“母亲言重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要传谣言,何必挂心在意?何况媳妇成日忙着照顾将军,以至于将军的双腿渐能行于朝堂,为此龙心大悦,前几日还召媳妇进宫,好生嘉勉一番。这事,那些豪门勋贵府里都知晓,应该不会有人盲目随之起舞。”王氏锐目一闪,狠狠瞪上黎育清,黎育清不惊不惧,黑眸含笑回望。
这丫头和柔弱温和的江云大不相同,要想把她捏在指掌间,怕是困难,既然如此她冷笑,为王妃这个尊贵地位,她使过的手段多了,还怕对付不来一个黄毛丫头?总有手段教她够瞧的。
“好个伶牙俐齿的媳妇,敢这样对婆婆说话。”
“媳妇不过诉之以理,并非辩驳,还望母亲明察。”
“很好,我说一句,你顶上一篇,黎府教养出来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多谢母亲夸赞,德贵妃也教媳妇不少。”齐靳见清儿没被吓倒,眼底闪过激赏,接腔问:“不知母亲今日到访,到底有何要事,如果只是来训戒,那就莫怪我们少陪了。”言下之意,要送客。
王氏深吸气,强压心中狂怒,问道:“玟儿的事,是不是你在后面做的鬼?”儿子上“天衣吾风”求衣,本以为他是想送青楼里那些下贱女子,却不料,他居然是留在屋里自个儿穿?!是谁把坟儿给教坏的?她想也不想,凌厉目光朝“天衣吾风”的老板射去。
齐靳闻言,莞尔道:“母亲要泼脏水,也得看看情况,总不能空口白话,把罪恶强加儿子头上,如今我双腿不便,除上朝外,哪儿都不能去,又怎能对弟弟做鬼?”
“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眼下我手中没有证据,自然不能拿你怎样,但王爷要重返边关之事,你敢说不是你在皇上跟前嚼舌根?”她张狂嚣张的模样让齐靳不胜唏嘘,过去不管怎样,她多少还维持住一副贤良表相,残忍阴毒是私底下的事,怎样也不让人抓到把柄,没想到如今竟是全然豁出去不顾一切了,是急了吗?
看来齐镛的阴招有了大成效,有空该请他进府喝几杯。
齐镛说:“反正我那位堂弟在军中引起反心,婶婶不敢让他进军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玩点有意思的,做啥好呢?”于是狎妓玩小倌,每天都轮个新花样玩,玩那话儿也得吃点药,既是助兴也是补身子,免得年纪轻轻便把身子给掏空了,多划不来。
只是周译的药,绝对有效却也价值不菲,除此之外还有些特殊作用,宫里恐怕很快就能招名新太监了,否则有个大姑娘似的堂弟在外头闲晃,齐镛脸上也不好看是吧!
“母亲肯定很久没同父亲说话了吧?”这话是问句,但更多的是嘲讽,讽剌夫妻情分因多年前的诡计而消磨殆尽。齐靳微哂,续道:“这件事,我未插手,是父亲向皇上提出的,如今边关虽平靖,但贼人心阔、蠢蠢欲动,父亲想亲自压关,以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名气,教贼子不敢妄动心念。”这话是真的,没有半分添油加醋。
望向齐靳坦然的神情,王氏犹豫了,难道这阵子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纯粹是自己多想?
她与他直视,言道:“我知道你恨我。”王氏话出,不明就里的黎育清心头一震,她这是要将恩怨挑明,要说清楚自己为何待儿子不慈?不自禁地,她的手落在齐靳肩膀,虽然没有武功,但该挺身相护丈夫时,她不会退缩。
齐靳清浅一笑,反问王氏“母亲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儿子心生怨恨?”
“我不和你兜圏子,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为坟儿做的事,我不认为有错,你也别觉得冤,若无当年的事,你现在能够成为堂堂的大将军?能够建功立业,变成皇帝眼中的大红人?不可能,你只会是一个面向地、背朝天,成曰在田里耕作的贱民。”
“是王爷教你武艺兵事,是王爷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是他一步一步把你推到现在这个位置,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该知道,世子之位不是你应该霸占的。”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人在做、天在看,王爷给了你诸多恩惠,你却还要把他亲骨肉该得的东西掠夺到手,太狠毒了。你若恨,那么王爷岂不是要更恨,恨自己养了一头白眼狼在身边。”亲骨肉?贱民?黎育清心头突突地一阵乱跳,王氏的意思是不对,她曾经问过齐镛,齐靳的确是王妃的亲生儿子啊!她混乱了,可是再混乱,她都晓得眼下最痛苦难堪的不是自己,而是齐靳,于是贴在他肩膀的小手握得更越发用力。
齐靳拍拍肩上的小手,他没关系的,事己至此,他没什么好怕的。
他看一眼王氏,要算帐?可以,他也有一本烂帐,想找人坐下来,认真算一算。
喝一口温热茶水,他不咸不淡地道:“母亲似乎忘记,并非我强求名分,而是母亲使尽鳖计、把我从亲人身边抢走,我没有心存非分之想,强求世子名分,而是母亲心存非分,强要成为珩亲王妃。”
“若非母亲狼子之心,吕氏岂会因为思虑过甚而早亡,又岂会落入圏套,以至于嫡子不保?若如儿子所言,吕氏还在、嫡长子还在,这么一来,所有人的命运都将改写。”
“你断了儿子的天伦亲情,几次谋害儿子性命,逼得儿子稚龄便不得不远走天涯、餐风露宿,不得不千里寻父、投奔军旅,难道我还得因此感激母亲对儿子的磨砺?”
“兄弟本该手足齐心,但在母亲的悉心教导之下,齐坟自小不勤勉学习、不力求上进,只会对着兄长起歹意、处处争强斗胜。他对儿子做过什么,相信母亲比谁都清楚,若非儿子看在父亲苦心栽培的分上,顺遂皇上的心意、放他一马,你以为他现在还有性命?”
“母亲每句话都站在自己的立场想事,有没有想过,也许儿子根本不想进珩亲王府、不想当世子,只想与父亲母亲和和乐乐过一辈子?”
“母亲说的好,人在做、天在看,齐坟如今是什么形样,难不成母亲还看不出来,齐玟就是个没担当的纨裤子弟,成日斗鸡走狗、狎妓逛花街,你以为这件事情之所以闹得这么大,只因为他害了儿子两条腿?”
“错!他在军中早己犯下众怒,却因为身分特殊,将士们不敢动他,否则同为出生入死的袍泽,便是有错,大家也会为他担待一二,怎会落井下石,逼迫皇上亲手铲除毒瘤?”
“母亲当真认为齐坟担得起珩亲王这个爵位?人没本事的话,站得越高,只会跌得越惨,若母亲还爱惜齐坟一条命,就该教会他安分,而不是去争取他掌握不了的权力。”字字在理、条条清晰,黎育清真想为齐靳这番话鼓掌叫好,如果王氏还有一点脑子,就该知道他这些话是为珩亲王好,并非自私自利。
很可惜,王氏的脑子被浆糊给黏住了。
“你浪费这样多口水,不过是证明你并不想放弃爵位罢了。”她就知道得陇望蜀,人的欲望贪婪没有限度。
“随母亲怎么想,至于爵位,儿子没母亲想象中这么看重。”
“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看轻!”一恼,她气得起身离去,这时她身后两名妙龄女子急得唤住她的脚步。
王氏吞下气,旋身,恶狠狠丢下话“你们两个留下来好好侍奉将军大人,将军大人己经二十二岁,尚未有子,你们最好多尽点心,早点为将军开枝散叶。”对她们说完,她朝齐靳一阵冷笑,道:“既然你非当这个世子爷不可,就不能弃了我这个母亲,长者赐,不可辞,你好好享用齐人之福吧!”话丢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两个妙龄女子与黎育清面面相觑,来这一手长者赐,她要怎么接招?
她还没想到如何接招,两个美人己款步向前,朝着齐靳屈身道:“婢妾给将军、夫人请安。”婢妾?这么快,连茶都还没端,她们己经自认下身分?黎育清蹙紧双眉。
齐靳笑看两人一眼,握了握黎育清冰冷的小手,把她拉到身旁坐下,接着转头对美人儿说话,口气温和得让黎育清很咬牙。
“说说你们的出身。”
两人互视一眼,谁也没料到王妃会同将军闹得这样厉害,脸皮面子全不管不顾了,到最后居然把她们强塞下就走了?
她们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自处,幸得将军不弃、温声相询,她们这才松了口气。
身材较丰润、年纪较稚龄的那个,偷偷地朝齐靳瞧去几眼,约是满意将军长相丰神俊朗、英武神勇吧,她垂下头,满脸绯红。
而身子纤细瘦高,有股风流自怜模样的女子则是强提起精神,婉声回答“婢妾是姊姊,今年十七岁,名唤碧云,妹妹碧月今年十六,咱们的爹爹张诚原本是宣卫同知,因犯了事,被判处极刑,殃及族人,王妃将我们姊妹俩买下,命人悉心教导规矩后,送进将军府服侍大人。”
“你们读过书?”齐靳又问。
黎育清望他一眼,问这么清楚,难不成真要将人给收用?
心头泛起酸意,张氏姊妹都是婉约秀丽的清雅佳人,便是她见了也心生欢喜,何况是齐靳她犹豫了,若是她们当真奉茶,她接是不接?
“是,小时候家里请嬷嬷教过,算帐理家、女红厨艺,都能上手。”
“琴棋书画呢?”
“婢妾擅长手谈,妹妹善画,曾师李朝忠。”
“很好。”对于她们的回话,齐靳相当满意,他扬声唤人“月桃!”月桃闻声进屋,道:“奴婢在。”
“寻处院子把张姑娘二人安置下来。”他真要将人纳下?黎育清细眉收得更紧,咽下委屈,急忙起身,她得找个地方清清心。
不只黎育清,便是月桃得到这个命令,也是一双柳眉打上死结,表情僵硬的咬着唇,她盘算这回出府,要让谁得到风寒?
“两位姑娘请随我来。”月桃不满,却还是依指令带着张氏姊妹离开古柏居。
送走两人,看着把好好的指头扭成麻花似的黎育清,齐靳见着好笑,明知故问“不开心?”
“遇上这种事,没有人会开心。”她半点不隐瞒真实感受。
齐靳莞尔,却不说破,道:“有事想问我吗?”
“有。”
“请问。”
“我曾经问过三皇子,他同我确定,你是王妃的亲生儿子,可方才那番话”居然不是先问张氏姊妹的事?他心头一暖地望向她,这丫头,在意他比在意自己更多吗?
“过去我无数次怀疑,却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不是王氏的亲生儿子,但人伦天性,虎毒不食子,天底下没有母亲会对亲骨肉下恶手,何况我还是个会让长辈感到骄傲的孩子。但我寻到的产婆、御医都可以证明,我是王氏的亲生儿子。”
“百思不得其解下,我只能猜测自己是王氏的儿子,却不是父亲的骨血,直到齐坟把事情闹大,父亲决定舍弃齐坟、成全民心,王氏眼见事情无法转弯,才将当年的秘密揭穿”他将自己在襁褓时被更换的经历娓娓道出,黎育清听得满肚子心酸,难怪他那样生气,一度不愿意顺着台阶下来,难怪他要倔强、不肯医治双脚所有的原因都找到合理答案,她好心疼他。
她起身,将他抱进怀里,软声道:“没关系,他们不疼你,我疼,他们不爱你,我爱,做可以不要他们,你有我就够了。”这话有些幼稚,但听进他耳里,喜悦盈心。
将她拉到自己膝间坐下,他环住她小小的身子,热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吞吐,惹红她的小脸颊。
齐靳再问:“还有没有话想问我?”
“没有。”她摇摇头。
“真的没有?”
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己经做出决定,让她还能怎么问?问完之后呢?难道她还能强着脾气说:“我不允,不管是哪个女人,都别想分走我的床!”她说了,他就会同意?若女人不肯,男人就不做,爹爹就不会有姨娘、有外室,还有一堆数也数不清的通房。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她心里没谱,只想着快点找机会出门,问问致芬,自己该如何是好。
届时,致芬会怎么说?定会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人间处处有情郎,不丢了石头,怎捡得钻石?”可他于她而言就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舍的钻石呀!
“不想问问我对张氏姊妹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卿本佳人赠英雄,佳话流传。”这话,她赌着气。
见她气鼓鼓地,想从自己腿上跑掉,齐靳不允,紧圏住她身子,说道:“那两人出身不错,又识字,看上去脾气温和婉顺,你也听见了,女红、厨艺,画画、棋艺她们都能上手,这样的人才,父亲定会喜欢。”
“你的意思是,要把她们送给父亲?”黎育清没想到齐靳应对的招数这么狠,一出手非要教人大出血。
“不能吗?父亲才四十出头,正值英年,若非长年在边关没人服侍,再加上战事吃紧,无心多想,怎会只有齐坟一个儿子?”
“王府里又不是没有其它侍妾,她们中间并没有人为父亲产下子嗣,会不会长年征战,父亲伤了根本?”
“吕氏是个堂堂侧妃,王氏都能够使计毒害吕氏的孩子,不过是几个侍妾,她会拿捏不了?”怕是一开脸,就被迫喝下绝育汤,自己这样一个“意外”她都无法忍受了,怎么可能容许另一个意外出现?
“所以”
“方才我劝告王氏的话皆出自于真心,齐坟顶不起珩亲王这顶大帽子,倘若这三个字到最后只沦落为闲散宗室,还算好的,最怕的是齐玟顶上这身分,为恶造业,到最后祸害家门,才是可恨,父亲一世英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可张氏姊妹是从王氏手里送出来的,我们怎能把她们再送回去?”
“不将她们送回去,我会寻机会同父亲商量,待父亲北上驻守边关时,再将她们送过去。”
“这几日,你让周译替她们配药方、调养身子,且好好劝说两人,若她们真能为父亲开枝散叶,日后的荣华富贵少不了她们。”方才王氏的话她们也听到了,他这平西大将军毕竟不是珩亲王的亲骨血,怎么选择她们应该能想清楚。
话说着,他忍不住轻笑出声,眸子里透露出一抹狡黠。
黎育清叹气,如果王氏知道他这样“使用”她的人,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都怪人心窄狭贪婪,倘若王氏心胸宽阔,好好将齐靳带大,不教导亲生儿子怨恨兄长,也许她将有一对兄友弟恭的好儿子,就算齐玟是个庸碌之辈,齐靳定也会尽心照看,可惜了她把头埋进他胸怀,对齐靳说:“我一定会好好教育湘儿,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齐靳没想到这些话会让她产生这等联想,笑道:“湘儿会好好的,她有蓉蓉教导,就算骄纵些,也不至于太出格。”黎育清无语,即便心底并不同意。
这时木槿进屋,她一双眼睛红红的,一进门就往黎育清和齐靳跟前跪。
黎育清不明所以,连忙命石榴将她扶起,可木槿不愿起身,她接连在地上磕三次响头,说道:“主子,木槿有事相求。”
“有话好好说,能允的我一定允下。”木槿是她身边旧人,多年情分摆在那里,只要能使上力,她绝一会推托。
“夫人,您还记不记得奴婢有个妹妹?”木槿抬起头,脸上仍挂着晶莹珠串。
“我记得,她叫小芳,你寻到她了?”
“奴婢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见着她,今日她随珩亲王妃入府、候在门外,我同月桃与她攀谈,发现她手腕上那个月形胎记时方才认出她。主子,王妃待小芳不好,您可不可以向王妃把人给要过来?”要过来?怎么要?王氏同齐靳成了仇敌,怕是他前脚要人,后脚她就将人杀了,黎育清抒眉,朝齐靳望去一眼,轻言道:“你先别着急,此事,我再想想”齐靳略略沉吟问:“你同妹妹认亲之事,有旁人知道吗?”木槿想了想,回话道:“当时奴婢太激动,拉住妹妹就直言身分现在想来,后头还有一位嬷嬷。”齐靳点点头“既然如此,认亲之事必定瞒不过王氏,若我没料错的话清儿,这几日你寻个机会让木槿到外头办差,届时定会有人在半路截下木槿,把她给带到珩亲王府。”
“为什么?”
“有机可趁,王氏怎会白白放过?木槿,你到王妃跟前时,大可以老实把你和妹妹的关系捅出来,也可以将清儿在黎府与萱姨娘间的旧事翻出来讲,但你必须把话咬死,就说你是萱姨娘身边的人,并且暗示王氏,你虽服侍新主,却不敢或忘旧主恩情。届时,她必会以你妹妹为要挟,逼你透露将军府中大小事。”
“你想让木槿当王氏的眼线?”黎育清扯扯他的衣袖,那多危险啊,王氏手上可掐着不少条性命。
齐靳笑道:“你把府里的人清理得干干净净,若非想在咱们这里布置新眼线、搅乱一池春水,她又怎会安排张氏姊妹进府?既然如此,索性让她再顺遂些,多埋颗好棋吧。”
“木槿明白,木槿会照将军的吩咐做事。”
“不必担心妹妹,待你入彀,王氏必会松了对你妹妹的看管,届时我再挑个好时机,让李轩把人给劫走,但依着王氏心机,她必会诓骗于你,说你妹妹依旧掐在她手中,让你继续为她传递消息。”
“这样会不会害木槿陷入险境?”
“放心,只是传话罢了,你就推说自己是夫人的贴身丫鬟,无法经常离开,先约定好联络方式,透过个中人,尽可能别亲自去见她。”
“奴婢明白,定不会负将军所托。”木槿道。
木槿下去后,黎育清一双美眸望着齐靳,明明白白的忧虑全盛在里面。
他将她拥入怀中,说道:“别担心,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那丫头的忠心耿耿是我亲眼所见,定不会教她有所损伤。”
“不光担心她,我更担心你,王氏一天不放弃对你虎视眈眈,我”
“别怕,我不会令自己重蹈覆辙。”在木槿同主子禀事时,月桃悄悄地走到花园角落,拿把小铲挖好洞,将壶里的残渣往泥洞里倒,再把泥土给掩上。
弄好后,她拍拍手上的泥屑,提起茶壶,得意地扬了扬眉尾,却不料一旋身,差点儿撞上周译。
他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也不说话,仰起下巴,朝古柏居走去,经过他身侧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做什么?”月桃想挣脱他,却不料他力气太大,她根本甩不掉。
笑意勾起,他上下打量月桃,态度闲适地道:“番泻叶味道太重,不若改用芦荟,今天是王妃生气太过,否则定会品出你这药茶里加了料。”而依她那不依不饶的性子,定要闹翻将军府,到时这丫头,能不吃苦头?
“番泻叶拉几次、芦荟又能拉几次?如果不是怕味道太过,我更想用牵牛子。”牵牛子?他嘴角微微颤抖,这丫头令王妃拉肚子还不够,还想她呕吐、腹泻、血便加血尿?够狠!
“你的医术是谁教的?有这身本事,你何必进将军府当个小丫头?”
“恕不奉告。”
撇过头,她捧起茶壶往前走。
周译的话在身后传来,沉稳醇厚的声音教她心头一颤。
“藏着点、掖着点,不会吃亏的,慢慢瞧、细细学,选蚌最有把握的方式出手,千万不要做到明处上头,让人揪住把柄。”他这是在教她?
脚步微顿,停过三息,她挺起腰板,继续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