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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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哥高中毕业就报名参军,要在部队考军校,用他的话讲是“曲钱镀金”踏上军列的时候,他剃了个大光头,那些军装捂在他身上就象个气不太足的大皮球,背包斜拦在肩上,象极了电影中溃败的逃兵。德哥很是兴奋,一一向亲友们憨厚的挥手,不时给认识或不认识的小妞抛几个飞吻,还大咧咧的拍了下金排长的肩膀:

    “嘿,老金,到了那地儿罩着点儿”

    军列在凌晨四点抵达驻地,新兵们个个表情都显的很呆板,只有德哥例外,一路上吹着口哨,眉飞色舞的样子好象是刚刚做了将军,大脑袋左摇右晃浏览着周围的风景。这是一个驻扎在都市西侧的军营,一个正规建制的歩兵团,军队的整齐划一在这里分毫毕现,一切都是棱角分明,规规整整,大礼堂矗立在军营东侧,装修也算豪华,德哥不由的心里暗暗叹到:“现在的部队果然不一样了”按照这个部队的惯例,好兵是要紧着先进连队挑的,挑兵一开始,老金就站在德哥身边,德哥几次举手想说明自已是高中毕业、运动健将、写一手好字,都被老金悄悄按下,德哥不知老金什么意思,没好气的问:“你干吗?”

    老金斜斜眼睛,阴阴的笑道:“你跟我走”

    德哥跟着老金走进一座老旧的楼房,窗子很小,楼道狭暗,老金说这是当年日本人的军营,日本人战败后归了38军,38军撤走后就成了我们的。德哥所在新兵班在三楼,他第一个冲进屋里,四处观察后觉的临窗的下铺不错,便甩了被包过去,一脚蹬在床沿上去解那大头鞋的鞋带。老金却慢慢的坐在床上,指着上铺说:

    “你睡上面”

    德哥冲着老金翻了翻眼睛,没说话,将大头鞋脱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丢到床下面,一屁股也坐在床上,去对付另一只鞋,耳边又传来老金慢慢的一句:

    “你上去,下铺我住”

    德哥不明白这个老金为什么说话总是阴阴慢慢的?又为什么一直让自已跟着他?这下铺又不许他住?德哥心想,现在我可不能叫别人看扁了,便直直的看着老金,重复他的话:“你上去,下铺我住”话音刚落,就见老金一跃从床上跳到地上,德哥也下意识的站起来,伸张着两手做着防卫的动作,老金没有再说话,突然左右两记摆拳横横的向德哥抡来,德哥也是打惯架的人,一低头,竖起两臂去挡,不想老金的左拳忽然变了方向,闷闷的勾在德哥的下巴上,德哥“哼”了一声,一米八十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床上。这次交手让德哥知道是打不过老金的,于是乖乖的爬向了上铺,也不再大咧咧的喊老金,而改口叫金排长。

    据说老金是老山下来的兵,立了二等功之后,就直接提干当排长,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好枪法,是团里的训练标兵,各项训练指标都是全优。德哥听了这些就很不服气,有个战功就牛哄哄的,以后看我的,不把你比下去算我熊货一个。德哥心里便憋着一股劲,训练的时候总比别的新兵刻苦些,每次五公里跃野都标着老金,并背上八个手榴弹。练体能和器械时也偷偷给自己加码,还不时的瞟着老金,好象是说::“没什么了不起,大家都差不多”做俯卧撑时,德哥总在自己身下放几个图钉,那尖锐的刺痛能唤醒深埋在灵魂深处的仇恨和向往,他睛中不时能闪现出老金那左右抢来的拳头,于是就想象是自己的拳头正勾中老金的下巴。新兵集训将要结束的时候,德哥的军事技能已经超乎想象的完美,单双杠做到七练习,冲锋枪射击次次四十八九环以上,尤其在五公里跃野这个项目中,更是显的卓而不群。

    新兵授衔前一天,团首长检查各连长跑能力,战士们个个儿轻装,脱掉身上所有累赘,只的德哥例外,穿了双大头鞋,背了八个手榴弹,还偷偷揣了盘背包绳在怀里。这是一种考评连队整体素质的检查,原则上是以老带新的队形,也就是老兵引领着新兵前进,因为连首长们一直固执的认为,老兵的耐力和能力总是要强于新兵的。只是德哥心里正暗暗的和老金较着劲,一圈刚过,这个穿着大头鞋、背着八个手榴弹的新兵蛋子便冲出方阵,逐渐加速,为了保持队形,后面的站士也只能奋起直追,想要紧紧的咬在德哥后面。德哥越跑越快,不到五圈整个队形便被他拖的松松垮垮,他相信自已的实力,那几块全市中学生运动会金牌不是浪得虚名换来的。四周观看的各连及首长们也暗暗为这个一身负的战士喝起彩来。老金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他懊脑的看着全连战士,已经跑成了一个圆弧,星星点点的分布在各个位置上。

    德哥向来是喜欢在运动场上成为亮点的,他一个个的计算着被他超了一圈的战士,及至再次追上老金时同,他抖出事先准备好的背包绳,迅速缠在老金腰上,并尽最大气力喊出一嗓:

    “金排长,不行了吧,来我拽着你跑!”

    于是操场上出现了眩目的画面,一名肩扛两颗金星的中尉军官被一个未曾授过衔且一身重负的的新兵蛋子牵引着在操场上狂奔。

    这一次全连成绩足足提前了两分钟,德哥和老金也双双破了团记录,又双双得了个团嘉奖。

    德哥把那嘉奖放在了床下面,笑笑对老金说:

    “金排长,请客吧,要不是我,嘿嘿”

    剩下的话他没说,老金也爽快,熄灯前果然拎了只板鸭进来,还背着两付拳击手套。

    “来来,方德,咱先练会儿拳击,出汗了吃的痛快”

    德哥明白老金意思,上午长跑的事情太让老金没面子,想在拳头上找回点自尊。  德哥麻利的戴好手套,瞄了瞄老金正一心一间意的缠带子,突然贯动右臂,一记直拳硬硬的砸在老金面门上,老金的脸立时象开了一朵血色斑斓的玫瑰,身形向后倒去,兀自大喊到:“你想干什么”

    德哥这回站直腰身,冲着老金吼到:“我受不了别人的气,我要考军校,做你的连长”

    那一拳把老金打的几天不能说话,德哥也成了“农民” 营长可惜他军事素质不错,又担心在人多的地方惹事生非,就狠狠心将他发配到营里的副食基地,那儿有几亩菜园和一个小型饲养场,德哥无所谓,只要有地儿吃,有地儿睡,能够有时间学习不耽误他考了军校就成。基地的战士也晓的他的故事,就挑了些轻活分配给他,可是德哥养猪猪死,喂鸡鸡亡,他参与过的几垄菜地也是草盛苗稀。司务长无奈,便将基地唯一的运输工具―――一头毛驴车交给他,从此德哥又成了驴司机,那驴长的也算精神,一身皮毛闪着亮光,四个蹄子走起路来特别有劲,德哥逢人便说:“这驴长的象我,浑身上下透着股精干气”又给这畜力起了个名叫“中尉”“中尉”在德哥手中也特别温驯,不出两个月,那些传统的驾驭口令,已然一句不懂,也象个战士一样学起了队列。德哥赶驴不用鞭子,他的吆喝声也与众不同,喊“立定”那驴就站下,喊“向右转”那驴就向右拐,喊“向左转”那驴就往左边走。每每看到官职稍高一些的军官,德哥就对着那驴喊“敬礼”只是驴不动,德哥就讪讪的笑到:“首长别生气,这驴还不会撅尾巴”一来二去,这驴和德哥就成了团里的传奇和笑谈。

    基地的司务长是四川老兵,一口地道的四川普通话德哥总听的稀里胡涂,不过对德哥还算好,德哥也不用冷眼看他,每次都称呼他“老军”老军的妻子是个黄皮瘦脸的女人,一次来部队来探亲,还带着个同样黄皮瘦脸的孩子。德哥心想,原来素有天府之国的盆地,也能长出营养不良的胚子。便悄悄的对老军说:“晚上,我给大侄和嫂子改善一下。”

    德哥下厨给老军一家掂了两个素菜,还端上一盆滚着奇香的猪肉,那女人和孩子吃的甜嘴喳舌,意由未尽说:

    “这肉可真是鲜嫩,从来也没有吃到过”

    老军狐疑的瞅着德哥, “从哪里买的”

    “买?”德哥差点把饭喷出来“买能买到这样鲜嫩的猪肉?”

    老军问:“那从哪来的?”

    德哥答:“我宰了两只刚出娘胎的小猪崽”

    半年之后,老军给了德哥一个条子,要他去师干部科找某某科长,德哥凭借这层关系直接进入师文化队学习。那是个专门为战士考军校补习功课和训练的地方,清一水的高中教师授课,学员也是从各团挑上来的尖子。德哥在那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刻苦训练,积极向上。以后关于德哥在军队中的事我就知之很少,不过我记的一句老话:“千年的大道走成河,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相信德哥会以他自已的方式在部队走出一条路的。

    附据说三则:

    一、有人说,德哥在文化队得了夜盲症,失去了考军校的机会。

    二、还有人说:他考上了军校,后为因为打架被开了出来,复员后在转业的老金手下做了一名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