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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增省始终不说神秘女人究竟姓甚名谁,丁海霞便拐弯抹角地追问:“你说的这个神秘女人叫许丽萍,不知道这个名字是真名还是假名?”
郭增省却一味装糊涂,根本不做回答,却对丁海霞表示了更大的兴趣,他说:“我的情人差点毁了我,所以,我决定与她分手。以后我再也不搞情人了,既害人又害己还耽误事啊。但朋友还是要交的,我感觉你这人不错,不是我恭维你,你不光外表好,气质、谈吐、性格都让我非常中意,咱们交个知心朋友吧!我也会请你做‘代理’的,这年头谁和钱有仇?虽然现在我离开了桥梁公司,但我说句话他们还是很当回事的,我会让你赚得盆满钵满。”
丁海霞习惯性地微微一笑,郭增省确实很善于蛊惑和忽悠,怎奈她是个真正练了“金钟罩”和“铁布衫”的人,她不像神秘女人那样对金钱那么感兴趣,她说:“你对我谈了这么多心里话,咱们不是已经成为知心朋友了?难道还要走一个什么形式吗?老实说,我也挺喜欢你的,你很仗义,肯于为朋友为情人两肋插刀,这在当今商品社会已经不多见了。据我所知,不是说做了情人就能做到两肋插刀,有的人在上床的时候是情人,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遇到危险还会‘插朋友两刀’,我祝愿你好人有好报。但钱我目前还不需要,几时需要了就一定会来找你。”
郭增省对这话很爱听,激动得连连点头,两个人分手的时候,他还拥抱了丁海霞,并在丁海霞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丁海霞虽心里厌恶,却没有推拒。
离开郭增省以后,丁海霞找到王小妮告了别,然后就坐长途汽车回省城了。王小妮在和她告别的时候表情非常不自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对这一点聪明的丁海霞看得很清楚,她便告诉王小妮:“你别这样,我还是我,不要因为我身份有点变化你就多想,也许哪天我就又回蓝海教委了,你几时怀了孩子,我还要来吃喜糖呢!”王小妮只是木木地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看着丁海霞下楼走了,她连摆一下手都没想起来。
而丁海霞坐在长途汽车上却蓦然间便浮想联翩。她在蓝海教委工作的时候,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挑战,没有悬念,没有人对她谈隐私,当然也就无所谓精彩。而她做了省长秘书走进复杂的社会生活以后,便感觉情况大不相同。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管男人女人,得知她身份特殊,而且拥有一副好皮囊以后,都突然转变了态度,有的是想对她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有的就截然相反。其实自己何德何能?不过就是一个身份加一副皮囊。问题就在这,当你没有机会展示才学或能力的时候,别人直观地看到的只有你的身份和你的皮囊。
坐在长途汽车上,丁海霞接到机关事务管理局的李大为打来的手机,说房子已经弄好了,你几时过来看看?丁海霞说,我马上到。便问清了地址,在长途车到站以后又打了一辆出租,直奔新房子。
在小区门口,两个人见了面。李大为很有成就感地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情况,说只用了两天时间,家用电器就配齐了,而且一水儿原装的日本货。两个人上楼进屋以后,丁海霞看到,果然屋里连液晶宽屏彩电都配上了,而且确实是日本索尼的牌子。再看柜式空调,厨具,洗手间的热水器,还真是日本的牌子。她说:“这些东西国产的质量也完全过关,为什么还非买国外的?”李大为道:“你的事就是马秘书长的事,我怎么敢怠慢?”
丁海霞无言以对。此时,她才留心起屋子来。客厅足有五六十平米,三间卧室足有二十平米一间,宽阔的厨房更大,得有二十五六平米,洗手间略小,却是双的,一间附在客厅边上,一间套在卧室里。两间洗手间的澡盆上都印着“spain”丁海霞明白,那是“西班牙”的意思。套在卧室里的洗手间的澡盆是带筑波、水流按摩功能那种。她算不清这笔账了,连房子带设备二百万能不能下得来?
回到机关以后,她就将所有的情况向梁大民做了汇报。
梁大民坐在皮椅上,手里摆弄着一根红蓝铅笔,面对着隔桌相望的小姨子,一言不发。丁海霞道:“你对拆桥这事将采取什么态度?你对蓝海吕深高将采取什么态度?你对我姐将采取什么态度?”
梁大民摇摇脑袋,一声长叹。丁海霞急了,她伸手将梁大民手里的红蓝铅笔夺了过来,回手扔到了地上:“说话啊!我跑了好几天,费了那么大劲淘换来些情况,你总不能无动于衷吧?你可以暂时不考虑工作需要,但总要维护自己的个人声誉吧?”
梁大民蓦然间站了起来,回身走到文件柜后面的冰箱跟前,拉开玻璃门,取出一瓶洋酒,丁海霞叫不上名字。梁大民“啪”的一声启开了瓶盖,往一个一次性纸杯里倒了一点,推给丁海霞,然后自己又拿了一个纸杯,倒了一点,说:“每当我感觉自己脑力不足的时候,就喝一点酒,兴奋一下神经。”
丁海霞主动与他碰杯,接着心急地一饮而尽,然后就看着他。梁大民也把酒喝掉了,喝完就继续给两个人斟酒,再碰杯再喝。如是三次,丁海霞已经感觉自己耳热心跳了,便问:“怎么样,兴奋一些了吗?想明白了吗?”
梁大民沉默了十秒钟,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谢谢你帮我了解来这么多宝贵的情况,这是我自己所不可能听到的。因为我处在这么一个位置,很多事人们不可能对我讲实话。但是,古人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所以,我不能听了你的话以后立即就做出什么决定。而且,你敢肯定你听来的情况就一定准确无误?须知你也是只听了一面之词,对不对?”
丁海霞无言以对了,她一下子便冷静下来,可不是么,谁能证明自己听来的情况百分之百准确呢?刘奔和郭增省说的那些有没有水分?是不是借机往自己脸上贴金?其中有多少属于演绎故事呢?她突然感觉梁大民确实非自己可比,她与他思考问题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这是不服不行的。但假如他们说的是真的——丁海霞就不能不使用这个词——很可怜。谁可怜?当然是梁大民。妻子背离自己已经走出那么遥远而自己还蒙在鼓里,或明明知情而故作镇静,装不知情。这不是很可怜是什么?她突然看到梁大民眼角有两滴清泪慢慢流淌下来。梁大民并不去擦,任泪水在脸上划出两条水线。她从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抻出一张纸巾,亲手给他擦去。
梁大民既不拒绝,也不说话,只是在她擦完以后,他倏然间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嘴唇上挨了一下,然后松开手说:“你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据我所知,事情没有这么坏,因此,你不必太过担心。”说完,他递给她一份文件。
早年在家里的时候,梁大民还爱与丁海霞打逗,甚至揪过她的小辫子,那是在他与姐姐制造了一种玩笑气氛的情况下,那时候丁海霞总要追着梁大民捶他几拳头。一家人便开心地哈哈大笑。此时,梁大民亲吻了丁海霞的手,显而易见另有深意。因为他们之间已经多年不开这种玩笑了。尤其在梁大民听了神秘女人的所作所为以后对丁海霞表示亲昵,那便是特定情况下的特定表现。可以说,连傻子都明白梁大民此时的心思。
丁海霞不动声色。她接过文件一看,就是那份关于拆桥的请示,梁大民已经在上面批了“同意”在“同意”的两个字下面,是两段项未来的话,一段是丁海霞看到过的,另一段则是项未来新签上的:“关于蓝海市拆掉高架桥问题,蓝海两会都有提案,看起来势在必行,而且迫在眉睫。本人力主拆除。项未来。”
丁海霞现在已经知道了一个事实,即从蓝海市长吕深高,到高参罗兴文,再到蓝海建设局长,再到项未来,几乎众口一词,都是说拆桥应该。已经到了众口铄金的程度,她还说什么呢?她把文件还给梁大民,说:“既然势在必行,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梁大民道:“你的最终意见呢?”
丁海霞道:“我保留意见。”
梁大民道:“敢于反潮流?”
丁海霞道:“梁副省长过奖了,我属于我行我素一类。”
梁大民还想说什么,但终于没说。她便转身走出屋子。梁大民也没再叫她。
在楼道里,她碰上了马心诚,马心诚拘谨地止住脚,和她保持着一尺的距离,弓着身子把嘴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和罗兴文见面了吗?”
丁海霞闻到了马心诚嘴里的烟臭,那绝对是有二十年以上烟龄的人特有的气味,是从胃里翻上来的,与口腔里的气味混在一起的令人恶心的一种臭味,丁海霞皱了一下眉头,也小声回答:“见过了。”说完,她拔脚就走,想立即闪开那股臭味。她倒不是腻歪马心诚其人,而是腻歪其味。
马心诚便看着她的背影说:“回头咱俩坐坐,我有话对你说。”
丁海霞嘴里“嗯”了一声,头也没回地走了。她想,反正马心诚也知道她与梁大民的关系,有梁大民在前面顶着,她得罪不了马心诚。也就是说,在马心诚跟前拿一点“副省长小姨子”的架子,马心诚是能够理解的。按照哲学上的术语来讲,就是“人是对象化的人”既人与对方互为因果。连丁海霞这么纯净的女子也未能免俗。可见,哲学的概括力何其精湛。
这时,她又收到罗兴文发来的短信,说:“几时见面?我想你想得厉害!”才见过一面就会产生这样的感情吗?丁海霞不太相信,她回短信道:“太忙,沉沉再说吧。”便随意推诿了一下子。李大为连房子都给她准备了,她就没有一点紧迫感吗?还真的没有。她现在还丝毫没把新房子和罗兴文联系在一起。那么,她把新房子和谁联系在一起呢?和梁大民。她猜想,李大为嘴上说对马秘书长负责,说不定他完全清楚,为马秘书长办事其实是为了马秘书长身后的梁大民。谁能保证马心诚不把她与梁大民的关系告诉李大为呢?率先给她解决房子,难道仅仅因为她是二处副处长吗?
她来到弟兄们的大办公室,见大家手里都忙着,有的在起草什么,有的在电话联系,有的是两个人合计什么,总之,让她不便打扰他们。她抽身出来,却正与迎面而来的项未来撞个满怀。项未来顺势抱住了她。她厌恶地推开项未来,并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项未来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喊叫。只是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进他的办公室。
“你这几天去蓝海,都听到什么了?”项未来掩上门问。
“左不过是关于高架桥的事,我已经跟梁副省长汇报了。”
“能不能也对我说说?”
“事关省领导,我不能乱说。”丁海霞搬出了梁大民。她现在对项未来不想说实话。她感觉对项未来说实话就是对自己的亵渎。再说,事关梁大民,她没必要对项未来说那么详细。项未来在对待胡兰问题上根本不配做这个二处处长。尽管他的业务能力应该说很强。虽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