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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做兔子做出了习惯, 还是害怕有人过来所以要抓紧时间,魏小千吃起东西来, 总是嚼得飞快。可油炸糕里面是糯米,吃着粘牙,又哪像白菜之类的东西那么好嚼碎的。
越想快点吃越心急,越心急吃得越慢, 就在这时, 忽有一人跳出来,“哇”了一声。
魏小千吓得手一抖, 油炸糕直接掉在地上, 他赶紧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软垫里,然后发现这么一来,光溜溜的屁股就撅了起来,心里一惊, 赶忙又换了个姿势, 折腾了半天,总是不能兼顾头尾, 偏偏只忘记把自己变回兔子。
“魏小千,你是傻子吗?谢时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也没惹人怀疑,你这是想直接玩个大的?那么想全`裸出镜, 还不如给我拍两张洋片儿呢。”此时抱臂站在兔笼边,一脸嫌弃的年轻男人,正是那天在街上拉洋片,也是当晚施针救了霍老爷子命的人。
魏小千一听这声音, 当即怒了,“周可温你大爷的!不带这样的,我差点被你吓死喽!”
周可温不理会魏小千,吊儿郎当往兔笼旁边的椅子里一瘫,屁股出溜到椅子边沿,后脑勺枕住靠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魏小千继续捡起油炸糕,瞪着周可温,愤恨地一下一下咬着,好像把那炸糕当成周可温的肉,“我说,你还在那拉洋片儿要饭呢?之前不是做神棍做得好好的么?”
周可温感叹一声:“没意思呗。找我来算命的,不是太贪就是太苦,总是和这些人打交道,时间久了我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魏小千一撇嘴,“呦,你一只九尾狐狸还有心呢?”
周可温不乐意了,“九尾狐怎么了,我们九尾狐早先还被当成祥兽呢!都是这些普通人编得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把我们形象带偏歪了。”
魏小千切了一声,飞快地将手上的油炸糕吃光,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
周可温在旁边看得一言难尽:“不过魏小千,你到底图什么啊?非得在这里装兔子,弄得自己吃块油炸糕还得偷偷摸摸。”
“哎,反正也没别的事做。”魏小千四仰八叉躺在笼子里,早起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烤得他浑身暖洋洋的。“在哪儿待不是待着?我看我们这些人啊,九州是回不去的,也别再瞎折腾了。随便耗时间呗,等什么时候真的彻底变成了这里的动物,也就一了百了。”
魏小千这话语中有种难以言说的丧气,影响到周可温,两人一个躺在笼子里,一个瘫在椅子中。相对无言了片刻。
周可温:“随便找个地方待,为什么要找这里?谢时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弄得我都跟着好奇。那霍家小姐有什么特别的?”
魏小千一咕噜翻起身,“你还别说,这霍小姐确实有意思。我啊,现在就想看个热闹。想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把她家戏楼收回来!”
周可温:“那要是等她把戏楼收回来呢?你还在这里赖着不走?”
魏小千伸个懒腰:“谁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呗!”
如意街霍家门里总是不缺热闹看,此时在霍家大门口,霍家村的人全都来了,也不进去,也不走开,十几号人站在这里就像活靶子,很快把人群吸引过来。
霍颜看着霍家村的人,居然还能笑出来,“族长爷爷,各位族叔族伯,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进去坐啊。”
霍家族长一脸傲气凛然,负手昂头,似乎不屑和霍颜说话。只是旁边一个族人站出来道:“阿颜丫头,我们今日就要辞行了,你上回说的话没有反悔吧?”
霍颜:“哦?我说什么了?”
族人:“你说祭祖的钱你们家还是会给的。”
霍颜点点头:“哦,我是说过。”
族人:“那你拿来吧。”
霍颜;“拿什么?”
族人瞪眼:“当然是祭祖钱,我们就要走了,你把钱给我们吧。”
“嗯,成。”霍颜点点头,转身冲院子里喊:“春巧?春巧?”
春巧正在内院里吊嗓子吊得生无可恋,一听外面霍颜喊她,如蒙大赦,冲霍老爷子做了个鬼脸,然后飞一般地跑了。结果在经过前厅时,余光里一瞥,吓得差点跳起来。
妈呀她怎么好像在笼子里看到了一个人?!
然而转过头去仔细看,却发现笼子里还是那只熊猫兔,只是旁边好像有个什么毛茸茸的活物从窗子窜出去。
不会是小脑斧回来了吧?可是看着毛色也不像呀?
春巧出了片刻神,又听见霍颜在外面喊她,也没空多想,赶紧跑了出去。
霍颜见春巧来了,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两句。春巧抬头和霍颜对视,又看了霍家村人一眼,点点头又跑回了院子里,不一会儿就带着一张银票出来。
霍颜将银票递给霍家村人,霍家村人将银票交给老族长过目,族长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当即就变了。
族长:“丫头,你这是弄错了吧?这里是一百两银子?”
霍颜:“嗯?没错啊,一年是二十两银子,一共五年,正好一百两银子。”
族长冷声道:“你爹以前是给我们每年六百两银子的,到你这里是每年二十两,你当是打发要饭的吗?”
霍颜心平气和:“族长爷爷,现在我家可不比从前,能拿出这一百两银子,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倾尽全力了。况且修缮宗祠祭拜祖宗是霍家全族的义务,不该只是我们一家出力吧?”
族长这些天一直逗留在京,也冷眼看过霍颜行事,发现这丫头有个特点,就是特别会借势,会扯虎皮做大旗,也会煽动人群。族长看着看着就悟了,他发现以前未免小瞧了臭丫头,她还是有些本事的,于是便想要来一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不是能说会道,博得街坊邻里的同情么?他们也会啊!
反正现在大清朝也没了,京城里那些没了辫子的家伙天天在街上喊什么“平等”“民主”“共和”。即便霍平章获罪,也牵连不到他们头上!他们还怕什么?
族长听霍颜这么说,当即来了个变脸,悲切道:“阿颜啊,你上次问我,每年六百多两银子哪儿去了,是不是都用在了祭拜祖宗?我今天当着这么多街坊邻里的面,就实话和你说吧!不是,当真不是!那么钱都哪儿去了呢?现在我就一条一条和你说清楚,讲明白。”说完族长还仿若无力般晕了晕,被旁边人扶住才堪堪站稳。
霍颜一看霍老族长这摆开的架势,当即就明白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心里乐了。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这老戏精是想要持众威胁她,逼她就范了?行啊,那就来吧,她今儿个还就奉陪到底了!
霍颜高声:“朱河,朱江哥。”
一直如门神般拄着棍子守在霍家大门口的两兄弟,气势汹汹:“嗯,都在这儿呢!”
霍颜:“快给大家搬几把椅子过来,没看族长爷爷都累得站不稳了吗?咱们快让老族长爷爷坐着,慢慢儿地说!”
朱河和朱江愣了愣,恨恨地瞪了霍家村诸人一眼,转身进院子里搬椅子,不多时门外的霍家村众人每人都坐在了椅子上,至于霍颜,那更是不会亏待自己,正儿八经的梨花木大靠椅往那儿一坐,端上一杯盖碗茶。
兔子不知何时趁乱跑出了笼子,兴致勃勃地一蹦一蹦跳出来,被霍颜瞧见,顺手一捞,乖乖放在了腿上。
此时看热闹的人在往那霍家大门口一瞧,不得了,霍家丫头喝着茶撸着兔子听下面的霍家族人说话,真是摆的好大的谱儿啊!
霍族长那也不是白给的,深吸两口气,似乎要平复一下悲伤的情绪,才缓缓开口。
“阿颜丫头,咱们现在就算一笔账吧。一年六百两银子,那也是最近两年才有的数,以前你爹他也只是给村里三四百两,再往前,二三百两的时候也是有的。这些钱每年有一百两用在了祭祖,剩下的钱,前些年村里陆续买了些祖田,总共花了几千两银子吧,这些可都是公产,是要供着全族花销的。另外族中有婚丧嫁娶,孤老病弱无人照看者,也都是从这笔银子里拿钱过活。”
“我们霍家在陕西一带也算是望族,礼尚往来上下打点,这笔银子不容小觑。而一族兴旺与否在于子孙是否出息,族学开销更是花钱如流水。对了,说起来,这族学还是你太`祖爷爷当年亲手建立的。你太`祖爷爷身世苦啊,从小就没了爹娘,是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你想必也清楚,一个皮影手艺人想要出师,没个七八年的功夫是成不了的,那么你太`祖爷爷这手艺是从什么地方学的?学成之前又是靠什么吃饭的?”
“还不是从霍家村的老人们那里一点点学来的?还不是集全族之力供养出来的?!”霍族长说到这里,声音微颤,老眼含泪。“所以你太`祖爷爷才在宗祠里立誓,以后不论如何,他的子孙世世代代都不能忘本,每年都要留出专门款项,供奉祖先,救济落魄中的族人!在场的街坊邻里们,你们倒是说句话,就说我们来要钱,当真是无理取闹么?”
人群中有窃窃私语声,这时如意街上的人站出来为霍颜分辨:“霍家老族长,您说的话在理,可是阿颜他们一家也不容易啊,他们的戏楼没了,阿颜她爹走了,家里也没什么进项……”
老族长无力地摆摆手,“诸位不用说了,那阿颜丫头有老霍家祖传的皮影手艺在,还能真的没有进项吗?前些天不是才卖给那大帅府五姨太几个皮影人,赚了小几百两呢。她们家要是真的没钱,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哎,世道人心,嫌贫爱富,也是我们这些穷亲戚让人瞧不起吧……”
这一番声泪俱下,倒着实让人觉得霍颜不通情理了。
霍颜手里一下一下撸着兔耳朵,摸一下,兔子耳朵趴下去,等她松开手,兔子耳朵再支棱起来。
四周渐渐安静下去,霍颜见老族长不再说话了,才抬起头,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嗯?族长爷爷说完了吗?”
族长:“我该说的,已经都说完了。”
霍颜点点头,“哦,那就慢走,不送了哈。”
族长:“……”
霍家村众人:“……”
见霍颜抱着兔子,拍拍屁股转身就要走,族长急了,“霍颜!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颜转过头看着族长:“哦?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族长:“所以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无动于衷?”
霍颜奇怪道:“您说的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族长:“你手里明明有钱,你家明明是有着大笔进项的,难道要枉顾你太`祖爷爷的意愿,弃全族于不顾么?!”
霍颜笑了:“族长爷爷,您也说了,这钱是我凭自己本事赚来的。那我当然是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了。我不愿意给你们,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族长气结:“你,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臭丫头!难道就不顾祖宗王法了么?”
霍颜乐得更开怀,好像在看个天大的笑话,“哎呦族长爷爷,您这话说得……我不忠不义不忠不孝,您头一天知道啊?”
族长:“你,你……没有王法了,没有天理了!”
霍颜看族长气得小胡子乱颤,看得过瘾了,将笑容一收,沉下脸道:“族长爷爷,我还就告诉您,现在我们老霍家一门都是靠我这么个臭丫头片子养着,所以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天理!我爷爷被我气得到现在还起不来床。我奶奶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妈要上吊,我给她递绳子。我爹活着的时候天天骂我是祸害。那怎么着?那又能怎么着?谁就规定了,我一定要是个贤良淑德的好闺女呢?”
霍颜说了这么多话,觉得渴了,顺手拿起盖碗茶一饮而尽,还吧嗒吧嗒嘴。在霍家族人看来,那真是一脸猖狂,小人得志。
“要说以前么,我还收着点,装着点。现在民国了,女德女戒的那一套啊,也管不了我啦!这点钱呢,您要是愿意收下,就全都收下。您要是不稀罕要呢,那就给我拿回来。我虽然能赚钱,但我也能花钱呀!绫罗珠宝胭脂香水,泡澡搓背修脚按头,那银子不得流水一样,手里缺钱呢!”
族长快要让霍颜气得背过气去了,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最后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霍家大门里冲,“我不跟你这个丫头说,我找霍德山!我倒要看看,他生出来的这个孽障,他倒是管不管了!”
霍家村人一拥而上,直接一窝蜂冲进霍家大门,拦也拦不住。
霍老爷子正在屋里,躺床上吃炸糕呢,听见外面的动静,当即将炸糕扔到一旁,眼睛一翻,栽在床上。
于是霍家村的人进来以后,看到的就是一个羊癫疯般抽搐着的,嘴角还沾着油炸糕渣滓的霍德山。
霍家村人:“……”
想问霍德山还管不管孙女了?
人家也得能正眼瞧一瞧你,也得能说话呀?
霍颜抱着兔子跟进来,探头看到这一幕,还特有默契地补充:“瞧瞧,我怎么说的来着,我爷爷他早就被我气得起不来床了。”
无赖!一家子臭无赖!
霍家村人算是领略到,这个世界上什么叫真正的不要脸,不知羞了!
“阿颜姐,霍家老族长今儿个一早就带着人回陕西老家了。”春巧一大早兴冲冲来给霍颜汇报战果。
总算彻底摆脱这帮寄生虫,霍颜可算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心虚地问春巧:“你说太`祖爷爷要是泉下有知,看见我做的这些事儿,会不会棺材板压不住啊?”
春巧特别镇定地摇头:“不会!”
霍颜:“为什么不会?”
春巧:“太`祖爷爷当初立下规矩,只说让子孙后代尽孝,庇佑族人。可是也没说要把族人养成一窝寄生虫啊?再说了,太`祖爷爷的本意,也应该是让霍氏一族越来越好,人才遍地开花。阿颜姐如今断了他们好吃懒做的念想,逼迫族人们自力更生,才是真正的为族里好啊!那么多身强力壮的男人,指着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养,好意思么!”
霍颜听得眼睛都直了,最后猛地撸了一把春巧的狗头:“孩子,我看你根骨清奇,要不要和我学做菜?”
春巧:“……”
春巧正懵逼中,朱河忽然嗷嗷叫着跑进来,“阿颜姐!你,你上报纸啦!”
霍颜一头雾水,接过朱河手中的报纸一看,傻眼了。
《燕京公报》头版头条,居然印着一幅她坐在霍家门口,抱着兔子喝茶的照片。标题写着:“时代新女性,反抗男权的中国娜拉!”
大标题下还有一个副标题,是引用霍颜的话——现在民国了,女德女戒的那一套啊,也管不了我啦!
而与此同时,北平驻军总司令部里,勤务兵将当天的报纸送进少帅的办公室里,过了一会儿,只见少帅拿着一份《燕京公报》冷着脸出来。
一众士兵瑟瑟发抖,心说今天报纸上难道又有了什么不利于少帅的新闻言论?
谢时一路走出指挥大楼,来到射击训练的靶场,不苟言笑的样子仿佛自带驱散效果,让人自动退避三舍。
“少帅,您今天这么早就来打枪啊?”靶场负责人赔笑道,“今天想要用什么枪?是练活靶还是死靶?”
谢时却只是举起一份报纸。
靶场负责人:“???”
谢时声音淡淡:“把这个,贴在靶上。”
射击场一连几十响,当阴云密布的谢时从靶场离开,士兵们纷纷围到靶前围观。
啧啧,不愧是少帅啊,一连几十枪,弹无虚发,而且全都打在了报纸上那少女怀里抱着的兔子身上。
好枪法,真是好枪法!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时:第一次上报纸,居然不是和我一起,伐开心。
今天晚了这么久才传上来,因为是二合一呀,很粗长的对不对?所以今天两更,下一更是晚上九点,也会很粗长!我是不是棒棒哒~_(:3」∠)_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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