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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帝沉声道:“朕知此事是你所为,若你继续冥顽不灵,朕自有方法从其他地方下手。要知道,朕的玄衣卫养了三年,也是时候该松快松快筋骨了。”
言罢,他的视线从王四郎的身上掠过,接着又往外看去。
齐王顺着他的目光,仿佛看到宣德帝的目光穿透层层禁军落在了自己的母亲王贵妃的身上。
齐王的牙不由得微微咬紧。
他这是在威胁他!拿王家,拿他的母亲威胁他。
宣德帝此人行事目的性极强,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这是齐王很早便知道的事情。
事到如今这个地步,齐王已经不需要去探究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需要弄明白了一件事情即可——
今日之事是宣德帝设好的局。
或许他早就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今日之事正好可以让他抓住,送他入局。
齐王忽而抬头,对宣德帝道:“若此事乃是儿所为,圣上打算如何处置儿?”
宣德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默了几瞬而后移开道:“若真是你,似这等陷害兄弟之事绝不能轻饶。但,朕念在骨肉情分上可网开一面。罚你太庙思过半年,在先祖面前好好认错悔过,此间你手中的所有职务,便都移交给太子暂理。另外,再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听着似乎并不重。
只是,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别说半年,便是半个月都不知会出现多大的人事变动。况且,这职务交出去,怕是回不来了。
眼前说着虽是半年,但等他真的去了太庙之后,宣德帝又不知会以什么样的理由让他在太庙逗留。
齐王眸光微凝,宣德帝这一招实在是妙,和上次对付晋王的方法如出一辙。
宣德帝这是在借机对付他,好为太子铺路。
是了,上次晋王受损严重,陛下必然不会放他坐大,他早该想到此事的。
思及此,齐王心中不由的浮起阵阵讥讽的笑意,这就是他的父亲,找着机会算计自己的亲儿子的父亲。不,或许在他的心中只有那个庸碌不堪的太子才是他的亲儿。
齐王眸光微动,复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王四郎。
王四郎神色冷沉,沉吟半晌,不可见地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齐王沉声道:“儿,认罪。”
所有证据都摆在了台面上,已容不得他不认了。
齐王等人被带下去之后,宣德帝觉得世界终于清静了许多,仿佛累极似的靠在自己的龙椅上,右手撑着额头,随后又开始揉了揉眉心。
总算是解决了一桩事。
揉着揉着,宣德帝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对陈德问道:“楚王殿下还没出来吗?”
陈德忙把一封信递上,宣德帝见此拆开,眉峰微皱。
薛珩说是逍遥谷有急事,所以他便和温琅先回去了,待事了后即刻便会归京。
看罢,宣德帝将那信啪的一下扔在桌上,对于楚王此次不告而别,神色略有些不满。
“此次秋狩人员混杂,还有那么多外国的使臣,他怎可在这般关键的时刻说走就走?看来朕往日真是太过骄纵他了。”
陈德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个木偶一般,不发一言。
没过多久,派去查宁三娘身份的人也回来了,宁三娘除了身世稍低了些外,并没有其他不妥之处。
宣德帝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便叫陈德取来圣旨,提笔挥洒起来。
*
诸国使臣起先并不知道秋狩上南秦皇室发生了什么事情,经过一番打探后,他们还是探出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尤其是突厥的使臣,更是将此事打探出了一个七七八八。
阿史那穆尔知晓此事之后,心中很是得意,幸灾乐祸极了,想着这些南秦人平日里自诩礼仪之邦,最是讲究伦理纲常,如今皇室里出来了这样一件丑闻,真真是讽刺至极。
阿史那穆尔与自己的下臣议事之后便回了他暂居的寝宫,回宫之后便见到了一身着翠绿襦裙,乌发挽成单螺的阿史那古丽。
阿史那古丽听到脚步声后,连忙迎了出来,目光当中还带了一丝期盼。
阿史那穆尔皱了皱眉,看了眼屋外,道:“天色已晚,你还在阿兄这里呆着做什么?快去歇息吧。”
自从上次宁晟那一箭之后,阿史那古丽的右手便废了,她用完好的左手握住阿史那木尔的胳膊,急切的道:“楚王殿下去了何处,为何他今日进了后山猎场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阿史那穆尔闻言,面色一沉,定定的看着阿史那古丽,语重心长的道:“古丽,你竟还对楚王抱有痴心,为兄劝你一句,你这份痴念还是尽早放弃的为好。”
阿史那古丽闻言,觉得难以接受,“为什么?楚王殿下一表人才,我就是心悦他,爱慕他,想要成为他的人,这有什么不对的?而且我是突厥公主,我的身份也配得上他,只要阿兄你出面,向南秦的皇帝陛下开口,他一定会答应我此事的。”
阿史那穆尔烦躁的甩开阿史那古丽缠住自己胳膊的手,阿史那古丽因这猝不及防的力量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阿史那穆尔的目光忽然落在阿史那古丽瘫软无力垂着的右手上,他道:“古丽,有些事情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据闻那个楚王乃是南秦皇帝除太子之外最为亲近和疼爱的人,他怎么可能将你许配给楚王?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南秦人素来眼高于顶,面上瞧着和和气气的,实际上内里根本看不起我们突厥人,你与楚王以前没有可能,如今,更无可能了。”
阿史那穆尔落在阿史那古丽残废的手上的目光,仿佛一道利剑,无情的将她的手臂再次刺穿。阿史那古丽觉得原本已然不疼的手臂,再次开始作疼起来,她瞪大双眸,眼眶泛红,“不,不会的。”
阿史那穆尔还要说些什么,阿史那古丽却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一边叫嚷着,一边扶住自己的右手,快速的跑开了。
阿史那古丽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终于忍不住埋头在枕间流下了泪水。
待到嗓子哭哑,泪水流干,再也流不出的时候,阿史那古丽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有些木讷。
她目光微微下移,落在自己的右手上,渐渐的眸中亮开了一抹狠色,都怪宁玖,都怪她,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轮到今日这般境地。
不行,她一定要嫁给楚王殿下,就算是侧妃,她也可以。
渐渐的阿史那古丽原本枯井一般的眸中,忽然好似注入了活水,再次变得神采奕奕。
*
今日宁瑜是被太子宫中的内侍送回的,当时郑氏和宁珊二人正在院子里歇脚,见此情形,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等那些内侍走了之后,他们便拉着宁瑜细细盘问起来。
宁瑜只说她无意救了太子,费了好大功夫才便将此事搪塞过去。
打发了郑氏母女之后,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宁瑜才觉得浑身筋骨好似散架一般疼痛,今日她滚下山坡的时候,身上有好些地方都被石子给刮伤了。
眼下这些伤口虽然都已经处理过了,却仍是不可抑制的发疼,加之后来在猎洞……
思及此,宁瑜不由得脸色一红,忙回自己的塌上躺下。
宁瑜心中庆幸,好在方才她在太子的宫殿已经梳洗过了,否则眼下有些事情落入她的丫鬟眼里……那就麻烦了。
宁瑜翻身上了床榻,躺了不知多久,昏昏沉沉间突然听到了圣旨到的消息。
她如梦初醒,拍了拍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看了一眼天色,晨光大亮。
她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宁瑜这样想着,忙叫丫鬟替自己整理了仪容,而后快步的迎了出去。
东阳侯府的女眷,除宁玖之外,都住在一间院子里。是以宁瑜出门的时候,发现外头已经跪了一地的人,宁珊以及宁珍都在其中。
宁瑜来得最迟,见此连忙跪下。
宣旨的内侍的目光从宁瑜的身上掠过,见正主终于来了,这才一字一顿地将圣旨宣读起来,“东阳侯府宁氏三娘,蕙质兰心,柔顺贤惠,此次救太子危难之际……特封宁氏三娘为太子良娣,待太子大婚之后,入住东宫。”
内侍在宣读圣旨的时候,在场众人的头一直是低垂着的,表面上宁瑜看似无常,实际上她的心中已然滔天巨浪,一双眸子当中满是兴奋和狂喜的神色。
宁瑜交错伏在地上的手,已然泛起了细汗。
她没想到,这赐封的旨意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与宁瑜狂喜的神色相比,郑氏等人则是满面愕然,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尤其是宁珍听到宁瑜被赐封为太子良娣之后,气得脸都绿了,一双眸子里满是不甘。
内侍一口气将圣旨宣读完毕,小心地将圣旨合拢,双手捧上,笑眯眯的说道:“宁三娘子,接旨吧。”
宁瑜起身,双手郑重地接过圣旨。
今日之后,她便不再是东阳侯府那个卑贱的庶女。从此,她再也不用仰仗郑氏母女二人的鼻息而活……
待到前来宣旨的内侍走后,郑氏几人急忙上前将宁瑜给团团地围了起来。
郑氏满脸的不可置信。
宁珊则是咬着牙齿,面色紧绷,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并不大好。
宁瑜与她二人同属二房,如今这个往日里毫不起眼,无半分存在感的宁三娘,竟在今日一跃成为太子良娣,这简直……宁珊感到不可思议,震惊,但更多还是不甘。
是了,她宁瑜凭什么?一个什么都不起眼的庶女,她凭什么?
宁珍怀着与宁珊同样的心情,一双杏眸亮得几乎都快要听出火来,又羡慕又不甘的道:“三娘真是好手段,如今即竟将成为太子殿下的良娣,一飞冲天,成为人上之人了呢。不过,你能告诉我们,你和太子殿下是怎么相识的吗?”
宁瑜闻言不由得垂首,露出有几分羞怯的笑。
宁瑜一贯如此做派,在场的几人见此心中不屑道,真是上不得台面。
往日里宁瑜羞赧的笑今日出现在宁珍的面前,让她心中没由来一刺,生出了一种她故意如此为之的炫耀。
宁珍咬着牙,下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宁瑜效果笑罢,抬着头看着宁珍,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宁珍似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与往日不一样的东西。
“说来,此事我还要感谢五娘你呢。若非五娘你成全我,我还未能与太子殿下相识。”
宁珍惊讶道:“什么!我成全你?三娘何出此言呢?”
宁瑜婉婉一笑道:“三娘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若非昨日在山坡上你丢掉我的手,我也不会跌入猎洞之中误打误撞的遇见太子殿下,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大一份机遇。”
宁珍听她这样说,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绿,心中又悔又恨,暗想,若是昨日她偶然滑下山坡的时候,宁瑜没有拉她的话,那现在受封太子良娣的,一定会是自己。
思及此,宁珍面色愤愤不已,有种自己的机遇被宁瑜生生抢走的愤怒。
郑氏母女二人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郑氏皱眉道:“山坡?什么山坡?你们二人到底怎么回事?”
宁珍心下微慌,怕宁瑜成了太子良娣追究她昨日松手的责认,面上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慌张和委屈的,“三娘,昨日并非是我有意放开你的手的,都怪我体力不好。不然,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就滑下山坡的。事后我便马不停蹄地寻人来救你了。我想三娘你一定最能明白当时我的处境的,你方才也说,若非如此你也不会遇到太子殿下,所以你一定不会怪罪我的是不是?”
宁瑜垂首,在宁珍看不见的地方,目光有些冷。
昨日她好心救她宁五娘,可当她自己滑下去的时候,宁五娘却松开了手。
宁瑜道:“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我不会追究的。”
听见此话,宁珍心下微松,想起宁瑜这样的好运,心中又泛起了酸,“对了三娘,你才与太子殿下见了一面便被封为了良娣,想必,你一定也是用了什么好手段,才将太子殿下迷得团团转吧。”
宁珍这话一落,便听一旁的郑氏喝了她一声,“好了。”
闻言,宁珍看向了郑氏,见郑氏面上极为严肃,复又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周遭,发现方才她说那话的时候,这殿里头伺候的宫婢,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宁珍猛然醒悟过来,这个行宫里头到处都是皇上的眼线,若是她的这番言论传入皇上或太子耳中,那……岂不是在说太子昏聩,宁瑜随便使了手段便将其迷得神魂颠倒吗?
宁珍连忙变了脸色,当即扯出一个笑意道:“方才我说的不过是姊妹间的玩笑话,还望三娘不要放在心上。”
宁瑜点了点头,然后道:“若是放在以往五娘与我说这些,自是可以的。但如今三娘承蒙太子厚爱,得了良娣的身份,到底还是有些不同。有些事情我们姐妹二人自是不可计较,但若传入旁人的耳中,怕是不太好了。以后像今日这样的玩笑话,五娘还是少说些为好。”
宁珍听见此言,竭力的隐忍住心中澎湃的怒意,垂在身侧的手衣袖被拽得变形,面上仍带笑道:“这是自然,是五娘忘了身份了。”
郑氏母女二人看了一眼宁瑜,二人对视一眼,交换着各自的心思。
见她们消停了下来,郑氏便领着宁珊回了自己的屋里。
回到屋里,郑氏母女二人的脸色齐齐一变,郑氏冷笑一声,“往日里我还真是小瞧了她,别看她平日里唯唯诺诺,半天吭不出一声,没想到,人家不声不响的就将太子良娣的位子握在了手中。真是厉害。”
宁珊的面色极为不屑,但她不屑之余,更带着一种不甘心,她一个庶出的女儿怎能坐上太子良娣的位置?而她身为东阳侯府二房的嫡女,不日后却要嫁给突厥的小可汗。
眼下,瞧着她虽是王妃,比宁瑜这个所谓的太子良娣要高得多。
但倘若日后太子能够成功即位,宁瑜再成功的为他生上个一儿半女,说不定还有封妃的可能,到那时候,她便是世间最尊贵的男子的女人,而她,不过是个臣服南秦的突厥王妃。
宁珊从小便瞧不上宁瑜,怎能容忍她爬到自己的头上。
她眸光沉沉,十分不甘心道:“她一个庶女,怎么能爬到我的头上。”
郑氏眉头一蹙道:“我儿放心,她绝不可能爬到你头上的。不过如今她能够进入东宫,倒也算是个好事,好歹她也是咱们二房出来的,若是利用得当,或许还能成功的给那个小贱人添堵。”
宁珍闻言眸色一亮,自然知道郑氏口中说的这个小贱人是谁。不过她想了几瞬后摇了摇头道:“阿娘,你难道忘了这十几年来,我们对这个宁瑜不管不顾,当空气似的。如今就算我们想要去笼络,怕是她也会不肯。”
郑氏闻言,眸色微沉,思索片刻后道:“你说的的确没错,这宁瑜用的好了,便是一把趁手的利刃,只是若用得不好的话,兴许还会伤及我们自个儿。”
宁珊点头,“我也是阿娘这个意思,不过……倘若她真能够给那个贱人添堵的话,我也是极乐意帮她一把的。”
郑氏道:“你不必担心,她一个母族不显,身份低微的庶女还能翻出什么花来?再说,她那生母许氏还在我们二房呢。只要我是当家主母的一天,她们母女二人便逃脱不了我的掌控。”
郑氏母女二人商量了一会儿,最后郑氏决定先将宁瑜唤来探探口风。
宁瑜进来之后,郑氏和宁珊一改往日的冷漠和高高在上,变得十分殷切。
郑氏坐在一张玄红漆木的几案之后,宁珊坐在她的左手边。
她看到宁瑜提着裙摆进来,忙朝她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右边空着位置,那处已然设好了一个坐塌。
“三娘来,坐到母亲旁边来。”
宁瑜不置可否,乖顺的坐到郑氏旁边,面上的表情瞧着似乎与往日一般无二。
宁瑜坐下之后,郑氏亲热的拉过她的手道:“往日里,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忽视了你。不过你放心,从今日后你若是需要什么东西,好好的与母亲说说,能满足的母亲都会满足你的。”
宁瑜闻言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道:“多谢母亲。”
郑氏继续扮演慈母的角色,她拉过宁瑜的手拍了拍,笑道:“不只是你,若是你姨娘有什么要求的话,也尽管向母亲提便是。”
郑氏说这话的时候不住的拍着宁瑜的手,目光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微垂的脸,宁瑜闻言神色有一瞬的僵硬,而后点了点头道:“劳烦母亲记挂三娘,三娘在此谢过母亲。”
“道谢什么啊?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对你好也是应该的。”
随后,郑氏和宁珊二人又拉着宁瑜说了一些家常话,这才放她回去。
宁瑜走后,宁珊看了郑氏一眼道:“阿娘,你觉得她会乖乖听我们摆弄吗?”
郑氏不以为然道:“不能又如何?你没看她方才的表情还是唯唯诺诺的,毕竟这性子都养成了这么多年,还能蹦跶到哪儿去。方才她听明白了我的意思,自然知道后面该如何去做。”
宁珊下意识点了点头。
宁瑜呆在郑氏屋子里的时候,面上还挂着几分笑意,出了郑氏的房间,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面上挂着的笑就立马沉了下来。
回房之后,她一直心神难安,心中起伏不定,许多繁杂的思绪都迎头而来,将她纠缠的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宁瑜就这样心神不宁的过了大半个下午。
郑氏母女的为人她是再清楚不过,今日二人叫她过去说的那些话,她心里清楚得很,她们是想将自己收为己用,好为他们做事。
日后若是有机会给宁玖添难,她们必然也会毫不犹豫的派自己出面。
宁瑜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双眸闭着,脑中的思绪一片又一片的浮出。
日暮时分,宁瑜忽然灵机一动,终于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心中有了几分主意,眸中多了些坚定之色。
太子良娣这个位置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余生她只想找个依靠,让她和她的姨娘二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便是了,若是要参与到郑氏和宁玖的斗争当中,实在非她所愿。
不知怎的,宁瑜忽然便想起了安平郡主与宁瑾。
自打这二人对宁玖下手之后,频频遭殃,次次倒霉,不但一次没能算计到宁玖不说,最后反倒是不幸的丢了自个儿的性命。
经过这二人的频频失败之后,宁瑜便知自己的这位六堂妹绝非俗物。
况且宁瑜每每面对此人之际,心中便没由来的泛着一种畏惧。
这是一种本能,面对危险的本能。
若是可以,她一点也不想要夹在郑氏和宁玖的中间。
但她知道,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十多年来,宁瑜对于郑氏母女二人可以说是极为了解,这母女二人都是无情之人,若是自己替他们办事,必然得不到好下场。
想了想,她最后的目光还是放在了宁玖的身上。
从宁玖对三房宁璇的态度上宁瑜看得出来,宁玖此人虽然看着淡漠,却是恩怨分明之人。对她好的,她自然会投桃报李,对她不好的,她也会如数奉还。
所以比起与郑氏母女二人为伍,宁瑜更愿意和宁玖一同谋事。
想了想,宁瑜穿上衣服,披上斗篷,趁着天色将暗未暗之际出了门。
*
宣德帝给崔婉换婚和给太子赐良娣的消息是一道传出的。
原本指给晋王的崔四娘突然被圣上指给了端王,原本的准端王妃柳若灵则是被换给了晋王。
众人都笑,端王捡了个大便宜。崔氏之女和柳氏之女实在不是一个层面的。
当然,因为此次换婚的消息更为劲爆,所以太子突然封了个良娣这事便不是那么突出了,并没引起多大波澜。
不过事关宁玖,此时还是让宁晟等人大为吃惊。
听闻此讯的第一时间,宁珏便和宁晟来过丹霞殿,要宁玖不要担心此事,这事儿交由他们去处理。
几人又道了些家常,宁晟和宁珏这才离去。
丹霞殿中沉香正在为宁玖打抱不平。
沉香面色忿忿道:“太子殿下怎么能这样?就凭三娘子救他一命,就将她封为太子良娣,这让我们六娘子的脸往哪儿搁啊。”
紫苏看着从里面出来的宁玖,斜了一眼沉香。
沉香却毫无所知,嘴里继续不停地念叨,“紫苏姐姐,你说为何圣上会在此时突然就将三娘子赐给太子殿下?你不知道,方才我出去的时候有几个宫婢正在议论此事呢,那嘴碎得,让我恨不得上去给她们的嘴撕个稀巴烂。”
紫苏终于忍不住咳嗽出声道:“沉香。”
沉香听着后面的脚步声,这才察觉过来,忙道:“六娘子。”
宁玖看了她们二人一眼道:“以后这些事情不要妄加议论,这行宫里头到处都有别人的耳目。”
沉香面色微红,直直点头。
虽然应了宁玖的要求,但沉香还是忍不住问道:“六娘子,若日后宁三娘子真的进了东宫……”
沉香话还没说完,宁玖就打断了她的话,“就算她进了东宫又能如何?”
紫苏也道:“是了,咱们六娘子是圣上亲自赐婚的太子妃,三娘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良娣罢了,如何能与了六娘子相提并论。”
几人正说着话,便听一个小内侍进门来报,说是宁三娘子求见。
沉香面色不愉道:“说她她就到了,真是……”
宁玖扫了她一眼,沉香立时闭嘴。
想了想,宁珏最后还是决定让她进来见上一见。
宁玖绕过内间的屏风,到了外间的坐榻上坐下,见宁瑜进来,她向她招了招手,面上不辨喜怒,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位置道:“三娘请坐。”
宁瑜点了点头,随后坐下。
宁瑜知道宁玖是个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人,是以也没说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道:“今日我来寻六娘子,是有事要相求。”
说罢,她对自己的两个丫鬟道:“你们先去外面候着吧。”
宁玖看了一眼紫苏和沉香二人对宁瑜道:“这两个都是我的人,三娘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宁瑜垂眸,神色略有些不自在,“今日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
宁玖点头道:“三娘子救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对你青眼有加,这是喜事,六娘自然知道。”
宁玖的语气很淡,听着也是温和的。
但宁瑜丝毫不敢松口气。
她道:“今日圣旨下来之后,郑氏和二娘便召我去叙话,二人对我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亲近。但她们的字里行间……却隐有以我姨娘要挟之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然十分明了,今日郑氏和二娘将宁瑜叫过去,无疑是想要提前给她通了个风。
心念转动之间,宁玖便知晓了她的来意,“郑氏和二娘子想要借你之手与我作对?”
宁瑜点了点头道:“我深知郑氏母女二人的性子,不敢与虎谋皮,于是我便来找你了。”
宁玖想了想,点头,却故作不解道:“所以山南今日来我这里的意思是?”
宁瑜道:“我并不想与六娘子你为敌。我更没有想过要去争什么,我出生低微,比不上其他女子,我只想能寻到一个有力的夫家,日后让我与姨娘二人过上好日子,就足够了。”
宁玖闻言点了点头。
宁瑜道:“我今日前来就是想请你多多照拂我和姨娘,日后六娘若有所需,我愿与你联手。”
宁玖的目光落在宁瑜的身上,今日她穿了一件素色的襦裙,发见并未有什么装饰,整个人十分的素淡扮演,她容貌算不上出众,却也有几分别致的恬淡。
良久,宁玖道:“好,我会考虑的。天色不早了,三娘还是快些回吧。”
*
此次的事情虽是有惊无险,端王回去后仍是怒不可遏,尤其是想到宣德帝打算换婚时,崔婉看向他的眼神……
不屑嫌弃,嫌恶,高高在上。
端王心道,名门贵女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给了他,纵然她有万般不愿,日后还是只有给他当妃子的命。
这样一想,端王心中的气就顺了许多,至于那崔婉,若是日后她识趣,他或许还能给她几分薄面,若是她不识趣,到时候他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此次的事情虽然出现了偏差,不过同崔婉成了他的正妃这事儿,倒是让他有几分满意的。毕竟崔婉乃是博陵崔氏的贵女,比那柳若灵的身份,不知高出了多少。若是日后他成了事,有着崔婉这层身份,也会被别人高看几分。
端王心情不佳,叫宫人备了酒水,一个人在桌案前自饮自酌着,饮下几杯薄酒后,便听见内侍来报,说是太子来了。
端王忙撇下酒杯,朝门口迎去,对太子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随后挥手,挥退了周围侍候的宫人,等到宫人走后,他才一脸忧色的看着端王道:“二兄,此次的事情你委屈了。”
端王看着太子,露出些宽慰的笑道摇头道:“不委屈,三郎你也不是不知,现在外头都在传本王捡了天大的便宜。”
太子打断他,“二兄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才干,孤最是清楚,旁人的讥谤你不必在意。”
端王笑道:“三郎不必宽慰我,这些事情我已经习惯了。”顿了顿又道:“齐王这次行事的确过分,为了陷害我和晋王,竟使出这种招数。”
太子神色有几分冷淡,他摇头叹息道:“如今齐王和晋王的动作越来越大,孤本不欲与他们对上,奈何他们却不识趣,总是肖想不该想的东西。”
端王闻言,眸光微动,将太子引到桌案旁道:“正好我这里备了酒水,三郎不妨与我共饮此杯。”
太子摇了摇头,“昨日孤中了那迷烟之后便从山坡上摔了下去,不幸划伤了胳膊,太医叫孤这几日好好休养,不得饮酒。二兄的心意,孤心领了。”
端王忙带着担忧的神色瞧了一眼太子的手臂,“可有伤到筋骨。你既然受了伤何苦还跑我这儿来,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太子道:“孤也是担心二兄你,所以才来看看二兄,至于这伤,不碍事的。”
太子说是这样说,端王却不肯,执意要让太子回去早些休息,太子拗不过,最后只好依照端王所言离开了此地。
太子走后,端王面上那些担忧和焦急一瞬间便不见,好似方才的他只是戴了一张虚假的人皮面具,在太子离去的瞬间,他便将面具摘了下来。
换脸的速度快的叫人瞠目结舌。
端王坐回自己的桌案,再次在犀角杯里斟了一杯酒饮下。
反复饮了许多后,端王忽而抬头,眼里带着有几分猩红。
虽然此次宣德帝将陷害他的案子,归在了齐王的头上,但以他来看,此事绝非这样简单。
若是他猜的没错的话,此事十有八九乃是晋王所为。
看来上次晋王在琳琅轩应是查到了什么东西。
思及此,端王的手握住犀角杯的手不由得收紧,神色更为阴沉,从嘴中蹦出一个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名来。
“宁六娘,晋王,今日这笔账,来日我薛昱必然要加倍从你们身上讨要回来。”
言罢,他将右手的犀角杯用力的往前一扔,酒杯被摔在了地板上,滚了几滚,发出砰砰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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