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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二敛下心思,又道:“温三郎君来信说,他要去往清河呆上几日,待清河事了之后,他才会上永安。”
薛珩微微凝眉,“他去清河做什么?”
玄二唇畔勾出一抹笑意,眸中有些戏谑,“主子莫不是忘了,四月初五便要到了。”
薛珩恍然,一嗤,“也是,我倒是忘了这清河的百花会。”
温琅此人有三好,美食美景美人。
但凡满足这三美其中之二的地方,必然有他温琅的身影。
每年的四月初五乃是清河当地的百花会。
这一日,清河的芳华园中会摆上品类不同,各式各样的娇艳花朵,供人赏玩。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明百姓,皆是有一观百花的资格,只是平民只能在隔得稍远的地方远远观望,并不能上前。
虽说此节名为百花会,但这日观赏的重头还是牡丹,姚黄魏紫,赵粉豆绿……各式名贵珍品争奇斗艳,繁盛得很。
届时,芳华园中百花盛放,姹紫嫣红,蜂舞蝶绕,将会是一道极为繁盛的景象。
近年来百花会的名声越来越盛,引得无数文人骚客前往,已有不少才子写下名篇,传唱极广。
百花会正日,白日赏花吟诗,夜晚放灯猜谜,十分热闹繁华,这夜不设宵禁,百姓可彻夜欢畅。
与此同时,当地最大的烟花之地——醉春楼将会于此日举行一场极为盛大的簪花盛会。
醉春楼取‘海棠醉日,春满人间’之意,乃是闻名清河,甚至闻名南秦风月场所。
这夜,醉春楼中的伶人将会互相比才艺,以此选出此中的魁首。
据说清河最具盛名的名伶虞大家,也要参与今年的竞技。
此消息一出,便有好些纨绔子弟慕名而去,为的便是一睹虞大家的芳容。
无他,虞大家的名声在南秦实在是太过响亮。
去年有一永安才子于百花会时途径清河,有幸见得虞大家舞剑,当时便惊为天人,洋洋洒洒写下一篇诗,一时轰动永安。
今有佳人虞三娘,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
虞大家也因此诗一举成名,成为当今南秦声明最响的名伶之一,更成为好些文人骚客心中的那抹白月光。
据说有好些人一掷千金都只求虞大家舞一出剑器舞,最终都被她以各种理由婉拒。
今年虞大家要在醉春楼簪花会上再舞,这叫人如何不心生向往?
玄二有些担忧,“主上,距离你给这温三郎君去信已有一月有余,他这一路走走停停,东看看西瞧瞧,何时才到得了永安城?”
前些日子由于太子遇刺,薛珩便传了消息给温琅,要他进京。
眼下太子虽已苏醒,但为了保险起见,薛珩还是想要温琅亲自替太子瞧瞧,他才放心。
虽说薛珩信中提及他并不用着急赶路,只叫他尽快赶往永安城便是。
可未想这温三郎君也太不靠谱——
薛珩说不用着急,他还真不着急,一路走走停停,一个多月了还未到达永安。如今倒好,竟是跑到清河去参加百花会了。
若是等他自己来永安,这得等到何年何月?
薛珩深知自己这位师兄不靠谱的德行,“不必担忧,他既然走走停停迟迟不来,那我便亲自去请他来,总归这清河离永安也远不到哪里去。”
玄二瞧了眼一本正经的主上,终于按捺不住了,脸上笑容有些暧昧,“主上,莫不是也想亲自去见识见识那虞大家,虞三娘子舞剑的风采吧?”
薛珩给了他一个眼刀。
“你若再胡言乱语,不妨和其他人换换任务,譬如去边境刺探敌情,譬如——”
薛珩还未说完,玄二连忙高举双手,讪笑道:“是属下嘴欠,主上莫生气莫生气。”
前些日子因刺客里出现了胡人,玄三玄四都被派了去查此事。
平日里若是没任务,玄二便是个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的懒怠性子。要他去执行这种长期任务,实在是很要命的。
玄二心思一动,将话题一转,“主上要去清河,那陛下要的博陵崔氏的罪证该如何办?”
谈到正事,薛珩也正了神色,声音有些懒懒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去清河。你让玄一扮成我去博陵去寻找崔氏的证据,我以明面上的身份去清河,毕竟身为纨绔楚王,遇上清河百花会这等盛事,怎可不去?”
说罢,看着玄二道:“若是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那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玄二似乎从自家主上眼中感到了深深的蔑视,方才他那眼神,好似再说他们玄衣卫就是一群吃干饭的废物。
玄二忙笑,“是是是,小小的崔氏还不需要主上亲自出手。”
“那顾三郎那边要和主上一同前往清河么?”
薛珩摇头,“不必,顾三留在永安,毕竟最近齐王晋王有些不安分。”
玄二点头,“那属下便下去准备了。”
“我不在的日子,务必盯紧齐王晋王等人的动静。别忘了,还有那个端王也都给我盯牢了,出了岔子,呵呵……”
薛珩挑眉,未完的话威胁不言而喻。
“主上放心,务必盯得紧紧的。”
*
白云观内,沉香满是喜色的走来,进屋之后对宁玖道:“回禀娘子,那温三郎君的行踪已然确定。下个月初五清河镇有一场极为盛大的百花会,温公子原本在蜀地,说是听闻了百花会的名声后慕名而去,不日便要抵达清河。”
“百花会?”
“据闻,这百花会乃是清河当地极为热闹的盛事……”
沉香将百花会的事情给宁玖娓娓道来。
听罢,宁玖恍然。
上一世她的精力主要集中在永安,对外地的民风民俗不甚了解,对于这清河的百花会也只知晓个大致的章程。
之所以之会知晓温琅,也是因为上一世她在白云观避祸的时候,偶然听观中的人提起,那温琅在清河的奇事便留意了些。
之前宁玖并不清楚详细这百花会的详细章程,如今知晓了,她已经肯定温琅会在此地出现了。
无他,百花会上有美景,醉花楼里藏美人,这美食美景美人中的三美集齐两美,温琅若还不现身,似乎说不过去。
宁玖面上满是喜色,“这白衣圣手温琅的的行踪不定,最是难以琢磨,趁着这他这次在清河,我便带阿兄寻上门去。”
否则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不知又要等到何时了。
不仅她等不起,她的阿兄更是等不起。
几个丫鬟心中也是一喜。
紫苏有些担忧,“这清河距永安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来一去至少得一个多月,若是我们不在个观中,届时安平郡主的人找上门来,若想找茬,该如何是好?”
宁玖笑笑,“当初既然从府里来了白云观,此事我自然有应对之策。”
“暗地里走,若是有人寻上门的确是有暴露之忧。所以与其鬼鬼祟祟害怕被人发现,倒不如明火执仗地到清河去。”
紫苏道:“明火执仗?可六娘子是来观中祈福的,若是这般明火执仗的去了,怕是会落人口实。”
沉雪也点头。
心中虽然担忧,但几婢已是深知宁玖的性子,知道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沉香不由问道:“娘子可是有了什么妙计?”
宁玖眸光微亮,“你们忘了,李氏是何处的人?”
紫苏是家生子,不由恍然大悟,“呀,老夫人正是清河人氏。”
宁玖道:“这些时日,她不是正巧不舒服得很吗?那我这个做孙女的必然要好好孝敬孝敬她一番,据说远离故乡常犯头疾的老人,若是能寻得一抔故土,放置于寝舍中,这头痛症状自是会减轻。”
沉香疑惑,“有这个说法吗?”
紫苏和沉雪对视一眼,笑着看她,“以前不知晓有没有,不过今日六娘子说有这法子,那便是有了。”
沉香恍然大悟,不由惊叹此计甚妙。
如此一来宁玖非但不会落下口舌不说,反而还会博得个孝顺的名声,岂不是一举两得?
*
永嘉大长公主着一袭茶褐色襦裙,外罩一件锈红外披,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上面缀着些花树步摇,很是气派华贵。
她右手支着额半阖着双眸,一旁的仙鹤兽形香炉里面点的安神香不住从鹤嘴儿里丝丝缕缕地吐出,整个室内弥漫着一股浅淡令人舒适放松的的香味。
朱妪掀开外边的珠帘,珠帘噼里啪啦交错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永嘉大长公主双眸陡睁,里面的光芒,凌厉得惊人,丝毫不像是一个刚刚睡醒之人的样子。
永嘉大长公主懒懒抬眸,“来啦?”
朱妪点了点头,恭顺立到永嘉大长公主的身后。
随着朱妪话音落下,着一袭烟霞绣牡丹上襦,月华间色下裙,外披换色烟霞幻色外披,臂挽玄色夹缬团花披帛的妇人款款而来。
今日,她虽和往常一般华衣华服,珠钗环佩,但也挡不住面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颓然。
瞧得出来,安平郡主近些日子似乎过得并不好。
安平郡主躬身一礼道:“阿娘。”
永嘉大长公主本是板着脸,瞧着她这般颓然的模样便觉窝囊得很,她叹了口气,原本想好的骂词哽在喉头咽了下去,只挤出来干巴巴的一个,“坐。”
不喜不怒,叫人摸不清她此时的心情。
安平郡主瞧了永嘉大长公主一眼,吸了口气,“阿娘,上次的事情是女儿糊涂,未能及时给您通报。”
安平郡主的认错态度很是诚恳。
“你还晓得错了?还以为你不知错呢。”永嘉大长公主一哼,“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及时给我通报,省得出了不该出的差错。”
“从小我就纵着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替你弄到手,说是一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为过。便是你阿姊都没有你这般的待遇,你可知晓?”
安平郡主点头。
“我惯着你,对你阿姊严苛,结果呢?你阿姊将我的本事手段学了个七八成,虽然无皇子,但也能在宫中稳稳当当地坐着这贤妃的位置数年,本以为你也是个乖觉的,但没想到,你却这般……”
永嘉大长公主摆了摆手,一副不提也罢的模样。
“总归,吃了这么多场败仗,料想你也该学乖了。当然,老婆子我也是,上次败在那个宁六娘手里,是我低看了她。”
“这个宁六娘是个不简单的。”永嘉大长公主下结论。
安平郡主也道:“的确,自从宝华寺回来之后,这个宁六娘便好像变了个人一样。阿娘,你说,她是不是知晓了当年的事情,所以想要报仇?”
永嘉大长公主睨她一眼,“别疑神疑鬼的,宁六娘的事稍后再说。今日叫你来,主要是为七娘的事情。”
“七娘?七娘怎么了?”说到宁瑾,安平公主下意识担忧。
永嘉大长公主叹气,“这事要怪就怪你失败的时候没知会我!你此番最大的错不是其他,而是不该将她送到净明庵去。”
安平郡主神色讶然,“此话何解?”
永嘉大长公主面色一凝,定定瞧着她,“事到如今,此时也该教你知晓了。”
永嘉大长公主想着昨日明慧师太传来的消息,说是宁瑾不听劝告,半夜外出无意间发现了净明庵的秘密便觉头疼。
终归还是晚了一步啊。
永嘉长公主盯了她半晌,朝她摆了摆手,示她他近前
安平郡主坐到永嘉大长公主的身侧,任其在她耳旁低语。
越到后面,安平郡主的面色越白,等到永嘉大长公主说完之后,她瞪大双眼,“不,不会吧?”
“昨日净明庵的师太给我说,她已经知晓了此事。”
安平郡主的重重一拍,“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定是这个宁六娘和那妖僧串通好,故意将我儿送到净明庵,原来是打的这种龌龊主意!”
“阿娘,此事,净明庵的事情你怎么也不提前告知我?若你提前告知,我宁可将七娘送去偏远的明光庵,也不会送她去净明庵的啊。”
永嘉大长公主面色有些难看,“此事我本打算时机成熟便告知你姊妹二人,谁知……”
谁知却是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情。
“不行不行,不能七娘在那个地方呆下去了,若是继续待下去,恐怕不妙!”
永嘉大长公主却是秉持着截然相反的态度,“我倒认为她应该多在那边呆呆,既然她已经撞见了那边的秘密,那刚好借此磨练一下自己的心性。”
安平郡主不可置信,“阿娘?”
“净明庵规矩森严,此事隐蔽的很,除了我和我的亲信之外,没有人知晓这个中秘密。在外人眼中,净明庵也是个高僧辈出的地方,并不妨事。何况此时永安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七娘去了净明庵为家中长辈祈福,她才呆了不过十来日就要归家,届时岂非是自打自脸?”
“七娘耐心不行,心性不稳。虽狠得下心肠,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当不得真。”
“如今她既然已经瞧见此时了,那不妨让她见识见识人性的险恶,否则任她继续发展下去,别说是身居高位,便是你府中那个宁六娘也迟早会将她拆得骨头都不剩。”
大长公主又道:“若她就因此事而一蹶不振,那说明她是个成不了气候的,也不是做那高位之人的料。”
思索着永嘉大长公主口中的话,安平郡主咬了咬牙。
的确,七娘年纪轻,心性信赖力尚且不够,如果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日后必就算身居高位也不是他人对手,她能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如今正好借着在这净明庵中磨练一下她的心性和耐性,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若净明庵的事情传了出去,那她的七娘的名声可就完了……
见她神色担忧,永嘉大长公主道:“你不必担心,有我在的一日,净明庵的事情必然不会有人知晓。”
思索半晌,安平郡主终于点头,“此事听阿娘吩咐。”
言罢,她又道:“阿娘今早那宁六娘递了消息回家,说是要去清河替李氏带回一抔故土,可缓解她的头疾。”
永嘉大长公主一皱眉,“去清河?”
出了这次的事情,永嘉大长公主本要借着宁玖在白云观的时日,让妙觉真人给她些颜色瞧瞧,未想她这才去不过十几日,居然又要去清河?
对于妙觉真人忽然离场的事情,永嘉大长公主不疑有他,认为他之所以离开,的确是因为圣上的圣旨。
她并没有想过妙觉真人会和宁玖有所往来。
安平郡主一嗤,“这宁六娘装的倒是像模像样,她和那李氏二人相看两生厌,如今千里迢迢去替李氏寻故土?这话别说我不信,怕是那李氏也不得相信的。”
经过这几回的交手,永嘉大长公主发现这个宁六娘从不做无用功。
她既然去清河,必然事出有因,绝不是没有任何打算的。
这个宁六娘才十三岁手段便这般厉害,为人更是富有远见,走一步想三步……继续放任下去,将来必成大祸!
看来,留她不得了……
思索良久,永嘉长公主终是忍不住咬了咬牙道,“这个宁六娘不除,必成大患,正好,我们借着她此去清河的机会将她除掉。”
安平郡主神色一亮,“阿娘的意思是?”她将手横在脖子上。
“没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一次将她连根拔起,叫他日后再也翻不起浪花。”
“那,那个端王那边?”
“他?”永嘉长公主不以为然,“若是他能成事,届时必然可以交好,若是不能也没关系,宫婢之子,也无需在他身上放太多的筹码。”
除了薛昱之外,永嘉大长公主和崔氏的人也有交好。
说直白了,薛昱不过是一个备选的棋子罢了。
安平郡主深深吸一口气,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道:“早该如此!早该将她除去了。”
永嘉大长公主双眸微微一眯,里面透露出犹如毒蛇般冰冷的目光,橘皮老脸扬起一抹笑容,透露着深深的寒意。
“她不是要去清河吗?那清河郡守乃是你父亲的旧部,这次就让她葬身清河吧。”
安平郡主心中虽极度兴奋,永嘉大战公主终于松口肯要宁玖的命了,但她也没忘临行前东阳侯对他的警告。
大长公主见面有忧色,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事到临头。你莫不是生了退缩之意了?”
安平郡主摇头,“绝无此意,只是我想着东阳侯前几日对我说的那话……若是宁六娘就这样死了,他定是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永嘉大长公主冷哼一声,“哼,怀疑又怎样?那东阳侯不过是个将行就木之人,你何必惧他?你且放心,此事我必会做得隐秘,不留一丝痕迹,跟你沾不上关系。”
“退一万步,就算到时候他怀疑又能如何?拿不出证据便定不了我们的罪。”
安平郡主点头笑道,一扫心中阴霾,心情是近些日子来前所未有的好。
心头大患将除,心情如何能不好?
------题外话------
PS:文中那个诗,是改的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某个人也去了清河,你们说要不要来个异地的邂逅?
另外,此章提到的虞大家也不是单纯的酱油,大家不妨猜一下她的属性?
——感谢榜——
感谢(卿酒酒sama)小仙女昨天的5张月票,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