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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身葬父
黎育岷多看了对方两眼,那是个年轻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身形单薄,肌肤莹白如玉,有几分丽色,眼睛灿亮,眼珠子四下转动,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个不小心,两人目光相遇。
她飞快打量黎育岷几眼,他穿着一件紫色绸衫,足下一双青缎黑皮靴,服饰虽然贵重却不甚张扬,长身玉立,朱面丹唇,丰神俊朗,浑身透着股书卷气,是位名门贵公子。
略略垂头,泪水在瞬间凝聚,她再度抬头时,几颗晶莹泪珠滑落颊边,教人心动的小模样,令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黎育岷并没有停留的打算,他与人有约,且这等模样的姑娘自有怜惜之人,不必非要他出手。
可是,当他经过姑娘面前时,对方唤住他,她哽咽的声音带着几分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心软。
“求公子发发善心,收留小女子。”
黎育岷顿了顿脚步,眼睫微敛,唇角轻扯。他本不想招惹麻烦的,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怕死笑容略略扩大,在转身那瞬间,他的笑意微敛,换上满脸真诚。
向前跨一步,他与姑娘面对面,从容问道:“姑娘唤在下?”
“是,求公子拨冗听小女子一言。”
“姑娘但说无妨。”
“小女子与爹爹进京投亲,可爹爹一路风霜,不幸病逝,小女子在这京城里举目无亲,无处求助,但见公子相貌堂堂、丰神俊朗,必是心慈之人,万望公子伸出援手,助小女子完成一番孝心。”
话说得楚楚动人,不时一颗泪珠滑落颊边,仿佛他不襄助、不成全她一番孝心,便是不慈之人。
黎育岷看一眼围观百姓,有人满面动容,他心底却一声冷笑,若对方姿色普通,还引不出这等效果,人呐,果然常教双目误事。
他忍不住扬起眉梢淡然一笑,半晌开口道:“姑娘怎知这围观百姓当中没有心善、愿伸出援手之人?为何非要唤住在下、认定在下心慈?难道在下与姑娘是旧识?”
姑娘闻言一怔,仓卒间眼珠子滴溜溜转过,急急回道:“公子忘记了吗?小女子与公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这样?”
“是。”她眼底的犹豫一闪即过。
“可否请教姑娘,在哪里见过在下?”他从容再问。
“小女子在街上见过公子一面,公子神态清俊,气度高贵,必是出身不凡,区区十两银子公子定不会放在心上,若能因此救人于危厄苦难,小女子愿意、愿意”
黎育岷截下她的话道:“愿意屈身为奴,终生服侍在下?”
“是,助葬之恩恩大如天,小女子愿以此身还报恩情。”她紧咬下唇用力点头,脸上已是一片绯红。
你愿意?我还不想要呢!黎育岷轻哂。“在下心底有几分疑问,还望姑娘为在下解惑。”
“公子请说。”姑娘抬起脸,细眉微蹙,那模样令人心动。
“姑娘方才说道,与父亲进京投亲,怎么未去寻找亲人?”
“爹爹进京不久后便染上恶疾,小女子忙着照顾爹爹,没有时间去寻访亲人。”她低下头,寻思这番说词有没有漏洞。
黎育岷点头再问:“既然姑娘忙着照顾父亲,之前怎有时间上街?”
“小女子是”她顿了顿,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颔首轻声道:“小女子是要上街替父亲找大夫。”
“不知姑娘住在哪间客栈?”
“万福客栈。”急切中她说了个京城里的大客栈,大客栈人来人往,小二必不会记住所有入住的客人。
黎育岷看着她的眼光中带出三分得意、两分悲怜,就像猫看着被逼到角落的老鼠,也像老虎盯着被咬断腿的小绵羊。
他真不想残忍的,可那万福客栈恰恰是静亲王经营的地方,也是他们几个暗地聚会的场所。
“姑娘不是京城人士,必然不知,凡有病弱者投宿,客人要求,万福客栈的小二便会代客上门寻医,姑娘大可不必亲自跑一趟。”
“小女子并不晓得小二会办此事,所以才亲自出门寻医。”该死,她住在京城,没事怎会跑到万福客栈投宿,该挑个小客栈的。
“既然姑娘人生地不熟,怎会知道哪里有大夫,正常人遇到这等事,第一个询问的必是住店老板或小二吧?万福客栈知道此事,必会为姑娘代劳,怎会让姑娘只身一人上街?”
黎育岷烁亮的目光紧盯那名姑娘,她额头微微渗出汗水,显然心慌意乱、无措不安,可惜他没有怜香惜玉之意,直接把话给接住往下说:“好吧,就当姑娘不同吾等凡人,但父亲既死,是否应该尽快上亲戚家求助,而不是跪在大马路上卖身葬父?
“就算亲戚势利不愿伸出援手,不过是区区十两银子,姑娘大可将自己卖给人牙子,由他们替姑娘谋求生路,尽早将父亲下葬才是,怎能跪在这里求路过百姓?
“万一,十天半个月过去,姑娘都没有碰到善男信女,你父亲的尸身岂不是要在客栈里摆上许久?万福客栈乐不乐意让人停尸不好说,就算乐意,万福客栈收费不低,到时怕这十两银钱付了住宿银子,还不够让你父亲下葬。”
“可是”
姑娘还想出声反驳,但黎育岷已失去耐心,不想同她多说话,决定终结她的谎话。“最重要的是,在下已近三个月不在京城,实在无从与姑娘在街头邂逅。”
语毕,姑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会儿,围观路人眼底的怜悯转为轻鄙,都信了这个俏生生的小丫头在说谎。
可她不死心,紧咬牙关硬声道:“是小女子的错,错认了公子,可是能否请公子”
好心性、肯忍辱负重,这丫头不一般呐,如果她挑上的不是自己,黎育岷还能给予几分欣赏。
“不过是十两银子,就如姑娘所言,在下不是付不起,只不过有些事得先说在前头,这十两银子就当施舍,姑娘不必卖身、不必随我回府,日后也不得有任何牵扯,便是在路上遇见,也请姑娘假装不认识在下,因为在下对于美貌丫头、通房、侍妾都不感兴趣。”
听到最后一句话,百姓们顿时心中了然,原来俏丫头心底存的是这个主意,这哪是卖身葬父,是在钓金龟婿呢。难怪方才有个妇人心善想买下她,她居然想也不想便拒绝人家。
众人哄堂大笑,立刻有人道:“姑娘,不如我买下你,本公子也是翩翩风采,而被窝里少了个妙龄女子添暖。”
“在下再添十两给姑娘凑个二十两,姑娘足足可以葬父两回呢。”
“要不是我家婆娘太厉害,我怎么也得把这样的解语花给带回去。”
一人一句,小丫头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拿起地上卖身葬父的牌子,掉头就走。
黎育岷看着姑娘的背影,扬眉一笑。
他啊,最痛恨女人的欺骗,真要算计,也只有他算计别人的分。
转过身,黎育岷继续朝刚才的方向走去,他约的人就在前方的福满楼等候。
他并不知道那姑娘在转进街角后飞快跳上一辆马车,马车上有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丫头,她瞪了姑娘一眼道:“早告诉你别做这种事,那人是得皇帝看重的,心眼比你多、城府比你深,你想作弄人家?省省。”
姑娘不满道:“一定是我没弄具尸体过来,才会被看出破绽。”
“尸体?你还想去掘坟?”她掐姑娘一把,便命令车夫往前行。
黎育岷走进福满楼,刚上二楼,一名浓眉方脸,年约五十岁上下的老先生起身笑脸相迎。
不笑时,老先生双目不怒自威,但微微拉起嘴角,便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样貌,他是童老爷,黎育岷未来的岳父大人。
“黎四公子,快快请坐。”他客气而亲切,盛满笑意的脸让人无法拒绝他的热络。
“多谢童老爷。”
黎育岷躬身拱手,面容平静,不带半分倨傲,事实上,他有骄傲的本钱,一官一商,不管到哪里,他可以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他选择坐在童老爷对面,小二很快上前为他添上茶水,口里介绍“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雨前龙井是贡茶,祖父曾得皇帝赏赐,他也不过喝了那么一回,一两茶一两金,是矜贵物儿。
尚未开口,已有人将菜一道道送上来,黎育岷虽然不重视吃食,但和静亲王、三皇子、齐靳几个富贵人混久了,多少知道眼前的每道都是功夫菜,没有一、二十年经验的老师傅做不出来,这桌菜必然所费不赀。
“黎四公子,尝尝这道脆皮吊烧鸡,这是严师傅的拿手好菜,得先用豆腐乳、葱姜蒜和许多名贵香料整整腌渍上一整天,再吊起来风干两天两夜,才能送进炉子里烤熟。
“这烤也是一门功夫,得用将熄的炭火慢慢闷熟,火候过与不及都不行,之后再用热油不断往上浇淋,将外皮上色后,再炸得金黄酥脆,方能上桌。”
童老爷夹一筷子鸡腿往黎育岷碗里送。
不过是一道菜,居然这样讲究,果真是富可敌国的童家,日常吃的用的不知要精致到什么程度。
这样的家庭门风黎府娶得起?
他不赞成祖父为自己定下这门亲事,但事已成局,他便是不乐意也得接受。
昨儿个他曾到童府拜访,本想见童大小姐一面。
听说童小姐聪明慧黠,自主独立,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子,她长年在商场上与男子拚搏,其见识能力非一般女子可比拟,这样的女子要将她拘在后院,心底怕是委屈得紧,人,心有委屈难保不多生事端。
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说服童小姐拒绝这门亲事,却没想到童小姐被送回乐梁老家,他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很快他又要离京为皇上办差,再回府时,怕已是迎娶日。
他不需要一个能干精练的妻子,他要的是温婉乖巧,能够安静待在府里替他生儿育女、孝敬长辈的女子,他很清楚,自己是皇上要大用的人物,日后必定不会经常待在府里,他可不想娶个镇压不住的妻子,把黎府大房闹得天翻地覆,他受够萱姨娘给的苦头,怎么都不希望府里再起风波。
他当然明白祖父的想法,眼下父亲和几位叔叔都在朝堂上占有一席,自己和五弟弟也很得皇帝看重,再加上几个已经考上进士、等待官职的堂兄弟,以及嫁给平西大将军的妹妹、娶了公主的父亲
本是平凡家族,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朝堂上一股重要势力,这样的黎府要做的不是与人争锋,而是低调行事。
皇帝最恨朝臣结党,以黎家眼下状况,不知道有多少想拉拢自家的朝臣贵胄想藉由联亲,与黎家建立关系,因此黎府尚未成亲的子孙辈全被当成肥肉被人给盯紧,这不是好事,皇帝眼睁睁看着呢。
在这种状况下,与无人出仕的童府结亲,无疑是最聪明的选择。
一来,可向皇帝表态,黎府无结党立派心思;二来,可证明黎府的确清廉,虽然有许多子弟出仕为官,却无分毫贪渎,因此需要娶一门富贵妻,荣华大房,帮衬二、三房。
事实上,他并不反对与童家结亲,如果童家有其他女子的话,他会二话不说点头答应,偏偏童家就这么一位声名狼藉、性格嚣张、能力不输男子半分的大小姐。
“尝尝这道蜂巢芋酥蟹肉,它得先将上好的芋头蒸熟、压成泥,和上猪油、生粉后裹上蟹钳肉下锅油炸,这时候最重要的功夫是控制火候,火太大易焦,太小无法定形,要炸到金黄酥脆、芋泥膨胀成蜂巢状才算成功,这样子一口咬下去,才会感到外酥内软、满口芋香,而蟹腿的鲜美融合在芋香中,有股无法形容的鲜美余韵。四公子,试试。”
童老爷不断介绍菜色,不断往他碗里夹菜,黎育岷怀疑,难不成他今儿个找自己出来只是想显摆童家的富裕?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道功夫大可省下,童家之富,便是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也清楚。
虽不确定童老爷葫芦里卖什么药,黎育岷却也沉得住气,他一语不发将桌上的菜一一吃进肚子里。
不过他嘴上吃着心里却想笑,从小他就不是过富贵日子的,在被寄到黎府大房名下之前,他只是四房的小庶子,上头的萱姨娘视他如敌,坑害、构陷的事儿从没少过,而苛扣三餐更是经常的事,在那种情况下,他对食物的要求只有一个——管饱。
入朝后,他领着皇差到处跑,出门在外,什么事都讲求简、快,能填饱肚子就行,哪有闲情逸致管入口的菜肴是什么滋味,把这么精致的美食摆在他眼前,是把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送给李后主,浪费了。
童老爷一面介绍菜色,一面细细观察黎育岷。
丈人看女婿,通常是越看越不满意,偏偏这个黎育岷就是合了他的心意,他不但性子沉稳,模样斯文,还无半点官家的张扬傲气,虽然他的亲生母亲出身差了点儿,可如今他寄名在黎家大房名下,又得圣上看重,日后定然前程似锦。
最让他满意的是,他无妾无通房,是个洁身自好的男子,女儿性子傲、不服输,更不耐烦与那些小妾周旋,若能嫁得这等男子,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前阵子他放出风声,要将童家一半财产给女儿当嫁妆,本担心上门的全是贪婪之辈,没想到能诱得黎府媒人进门。
他并不担心黎府会霸占女儿嫁妆,黎家的门风摆在那里,是正是歪,一目了然。
何况他还令人将黎府打探得一清二楚,尤其是生出黎育岷的四房老爷。
当年乐梁富商苏老爷嫁女儿,那十里红妆可不是嘴上说说,苏老爷把全副身家都给女儿当嫁妆了,黎府不但连碰都没有碰,供吃供住暴用度之外,和离时更是二话不说让苏姑娘把娘家之物全带出门。
既然黎府对媳妇的嫁妆无心,为啥纡尊降贵上童府求娶?
这点,童老爷思思虑虑了好几天,又分析过黎府其他少爷、小姐的嫁娶,终于让他给捉摸出些许脉络,想通彻后,他的结论是——黎老太爷聪明!
黎府对皇帝这样表心,黎家子弟岂能不受皇上重用?高招啊,难怪黎老太爷能成为皇帝身边的重臣。
饭吃完,黎育岷依然不动声色,即使心底怀疑这顿饭的用意,也没开口提问。
撤下席面,净过手,几句客套话后他本想起身告辞,没想到这时候童老爷终于说出本意。
“听内人道,昨儿个四公子来访,想见小女一面?”
“是。”这种事瞒不住,他并不想找借口推托。
“四公子是前天才回京城的吧?”
“是。”
“四公子回到京城便急急到童府见小女,老夫猜测四公子怕是不满意黎老太爷定下的这门亲事,对不?”
语出惊人,黎育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童老爷光凭这点就能猜出自己的心思。
脸色微动,但他在瞬息间便恢复正常,可童老爷在商场上打滚多年,察言观色是本能,黎育岷的表情怎能逃出童老爷那双利眼。
童老爷叹口气续言道:“老夫想,四公子定是信了外头那些传言,老夫也不说谎,确实,小女不是普通的家宅闺秀,她从十岁便随着老夫到处行走,十二岁凭自己的本事开了第一间绸缎庄,打下名号,之后为生意上的事曾经同不少男人交手,但手段绝对光彩,无半点阴私,至于外头传的那些肮脏事”
黎育岷接下他的话“童家富可敌国,而童老爷膝下只有一个千金娇女,自然是当成眼珠子般疼惜,恐怕比起一般的闺阁千金,要受到更多的严密保护,怎会让她因为几笔生意有所折损?谣言止于智者,那些话不过是男人输不起的嫉妒之言,童老爷不必挂心。”
这番话让童老爷满意极啦,这等男子、这般见识,果然配得上他的女儿。笑弯眉毛,童老爷成了一尊有求必应的弥勒佛。
他捻捻胡子,笑着续道:“多数女儿养于女子之手,从小听多、看多后宅争斗,理所当然认定后宅是阴私手段的交会所,不狠不毒、不出头天。
“可小女是老夫一手带大的,她可不像一般女子,活在那么点方寸地界,眼光短小、心胸狭隘,计计算算那点蝇头小利,想坑人害人,谋求己益,相反的,她气度恢宏、聪明磊落,心志坚定、气节清高,于内宅事只有八个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自然,那些栽赃陷害、毁人名节、投毒各种肮脏手段,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屑,若非犯到她头上,小女对这等事是半点不感兴趣的,甚至会觉得与那些女子交手短了身分。因此四公子所虑之事,不会发生。
“不是老夫自夸,小女见识广阔、胸有丘壑,若真有四公子该思虑之处,应该是如何让她心甘情愿为四公子守护那片方寸地,这才是真正考验四公子的智慧。”
拿起杯子,童老爷轻啜一口茶汤,眼底的笑意不减,他在等待黎育岷回话,但对方沉默无声,片刻他放下茶盏,正视黎育岷。
“就当老夫唠叨,再提醒四公子几句,小女遇事见事不似一般小女子,她的见解看法比许多男子更见精辟,若四公子能善加利用小女才华所谓妻贤夫祸少,四公子应是受益者。”
黎育岷微蹙双眉,在童老爷脸上搜寻细微表情,说实话,他有些吃惊,自己不过一趟拜访,便让童老爷联想出这么多事,甚至猜中自己七、八分心思,这个人,不容小觑。
若童心尽得童老爷真传,那他还真是期待。
拱手欠身,黎育岷收敛心思,勾起微笑道:“童老爷多虑了,在下并无此想法。”
“是吗?那就好,如果四公子不忙的话,再略坐一会儿,老夫有些事儿想同四公子商量。”童老爷笑着点头道。
“什么事?”
“多着呢,要成亲家有不少事得说清楚,免得两方误会。”
“清楚?难不成童老爷还要签下契书?”
“今日前来,的确有此想法”
离开酒楼,黎育岷眉角微扬,他尚未见过童大小姐,但对童老爷这位岳父,心生佩服,他把人心估摸得很准确,不管是他或是童心,难怪能在生意场上翻云覆雨,若他有心出仕,应是朝廷的一大助力。
于是,他轻言暗示,但童老爷想也不想便婉拒,那是所有人想要却求不得的机会,没想到他
童老爷说:“天底下的人,均以士为尊、商为贱,殊不知天底下最好使的两样东西,一是权力、二是金钱,便是当朝圣上没有后者,也无法大展手脚。”
童老爷看得清楚、想得透,名声是给外人看的,金钱是自己享用的,人生短短数十载,何必把旁人的目光看得比自己的快乐更重?
简短几句话,把黎育岷的心给戳透。
他长久以来一直把旁人的目光看得比自己的感觉更重,他要出息、他要荣耀、他要证明青楼女子的儿子也能闯出一片锦绣前程。
不管怎样,这次的谈话两人都相当愉快,童老爷甚至暗示,他极疼爱女儿,爱屋及乌,若自家女婿在朝堂上有需要用钱才能解决的事,身为丈人除挺身相助外,绝无其他考虑。
这是个相当诱人的条件,即使他明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