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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把手里的八角河灯交给叶逸风拿着,自己却拿过火折子来点火。她一直对古代的火折子很是好奇,圆圆的一个筒,里面装了有磷的纸卷,不管在哪里,轻轻地一划就着了。比现代的打火机都方便。只是不安全,总要弄个盖子扣上才行,不然的话随便装在哪里一摩擦就着了,岂不是引火上身?
她站在水边的青石踏步上,擦找了火折子慢慢的凑到叶逸风拿着的河灯跟前去。却因为八角河灯的灯芯在里面,她不知该如何把火折子伸进去点蜡烛而着急。正笨手笨脚的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却忽然听见河岸上有人很是不耐烦的说了一声:“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姓郭,我姓锦,叫锦云开!”
锦云开?锦云开!
“锦云开”这三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劈中了锦瑟的脑袋,她顾不得手里的火折子还燃着火,忙回过头去寻找。
河岸上行人攘攘,暮色沉沉,她哪里能分辨的清楚说话的人是哪个?于是她一着急直接把手里的火折子一扔便往岸上跑。不料火折子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刚刚凑过来的张俊澜身上。
张俊澜刚想凑过来想找个由头跟叶逸风说两句话,敲打敲打他不要这么傲气。却冷不防有个火折子从半空飞过来直接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一着急立刻挥舞着胳膊一阵慌张扑打推搡外加咒骂,却又把不分青红皂白闯过来的锦瑟给一把推了出去。
锦瑟一心只想去岸上寻找那个叫‘锦云开’的人,却不想刚迈出两步便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脚下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啊——”的一声尖叫之后,‘噗通’一声落到水里去。
众人听见落水声纷纷看过来,更有胆小的人连声吵嚷着救人。
水波一层层的荡开去,河边上五颜六色的河灯都迅速的散开来。映着嶙峋的水光,如烟火绽放于夜空一样缤纷靓丽,别成一种绚烂的景致。
纷乱之中珍珠更是大惊失色,大声叫着“姑娘——小心——”便要往水里跳,幸好被欧阳铄一把拉住。不然她这个不懂水性的丫头跳下去,必然是忙上添乱。
几乎是锦瑟一落水的同时,叶逸风把手里的河灯一扔便立刻跟着跳下水去。猛的拨了两下水游到她的身边,长臂一伸把那个在水里手舞足蹈的丫头拉到怀里,红着眼说道:“丫头,别怕。丫头你怎么样?”
锦瑟原本是会游泳的。但是经过穿越一事,灵魂和肢体虽然已经合二为一,但却一直没下过水,腿脚到底有些不协调。再加上事出突然,她防不胜防,自然有些慌乱。不过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也就找到了感觉,刚协调了动作稳住了身子,叶逸风便跳了下来,一把拉住她紧张的询问。
她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伸出手臂去勾住叶逸风的肩膀,又吐了一口水说道:“没事儿。我通水性的,你别担心。”
叶逸风俊逸冷硬的脸上全是水渍,有一缕散落的黑发从鬓前垂下来,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像是一笔重墨,深深地刻画了他的愤怒。
“先上去。”他拉着锦瑟游到岸边,欧阳铄伸手去把他拉上来,珍珠忙拿着帕子给锦瑟擦脸上的水渍,又着急的跺脚:“浑身都湿透了啊!姑娘快些跟奴婢回车上去吧,这万一着凉可怎么是好”欧阳铄忙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叶逸风,看这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往下滴水,着急的直跺脚。
众人见落水的小丫头有惊无险的被救上来,纷纷感慨着,有个好心的中年妇女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递给锦瑟:“姑娘,快披上,夜风太凉,得了风寒可不是小事儿。”
叶逸风却拿着欧阳铄的帕子随意的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便走到了傻愣愣的张俊澜跟前,修长的剑眉微微一跳,冷声问道:“你是谁?”
张俊澜初时见自己把锦瑟推下水,心里自然有些害怕。但此时见人并没有危险,已经救了上来,心中的那股慌张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见叶逸风过来质问,便一挺胸冷声说道:“我叫张俊澜,家父张长岭乃一等轻车都尉。刚才那丫头把火折子扔到我的身上,我还没向她问罪呢,你这会儿想说什么,是替她来给本少爷赔罪么?”
叶逸风微微点头,又淡然的笑了起来。他浑身湿透,发梢依然贴在肩膀上,袍角衣袖也在不断地滴水。缤纷的灯光里,这样妖异的笑容太过妖冶神秘,让张俊澜看的有些愕然。
“我不想说什么。”说着,叶逸风抬起腿来照着张俊澜的腿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并善意的补充:“只是要告诉你——既然你有胆量推人下水,也跟下下去喝几口冷水吧!”
可怜轻车都尉家的贵公子对这只腹黑阴毒的家伙毫无防备,双腿一软便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之后才清醒过来。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看过水里不断挣扎哀叫的轻车都尉之子,对再着那个浑身*的冷酷男子投去了万分敬仰的目光。尤其是周围的女人们,从老到小看向叶逸风的目光都是钦佩万分的。
谁不知道轻车都尉家的公子平日里总是横着走的呀?这混蛋在那些达官贵人的公子面前唯唯诺诺,可在这些小老百姓跟前却是扬武扬威的紧呢。今儿真是老天开眼,让这位公子出脚,好好地教训一下这混蛋!
护城河里,张俊澜一边扑腾着一边呼救。岸上刘喆勍等人也都是旱鸭子下不得水,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往水里跳。不过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颇有几个临危不乱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救人!谁把张公子救上来,少爷我赏五十两银子!”
世上见利忘义者甚多,况且又是救人命的事情。此言一出,立刻有三五个人纷纷跳下水去救人。
叶逸风却冷冷的瞥向刘喆勍那边的几个人一眼,转身抱起裹着那位大妈的衣衫依然瑟瑟发抖的锦瑟,往岸上去了。
珍珠忙把剩下的几个河灯都送给那个给了锦瑟衣裳的大妈,自己提着裙子匆匆跟上去。
欧阳铄却冷笑着看着河里扑扑腾腾的几个人把张俊澜拉上岸来,又踱着四方步走过去推开几个围观的人慢慢的蹲下身子,看着尚有半口气在的张俊澜,冷声笑道:“张公子,五十两银子买一条命,你他妈的还真是贱啊。”
张俊澜一腔怒火刚刚涌上心头,刚刚在水里的时候他是真的又怕又恨。怕的自然是自己一不小心把小命交代到这条护城河里,明年的今日就成了自己的祭日。
恨么,自然是恨镇南侯府的叶逸风仗势欺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对自己下手,还是在自己喊出自己身份的状况下。这个杀千刀的下贱庶子究竟是哪里借来的胆子?他此时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把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所以,当欧阳铄慢慢的蹲下来以一种悲悯嘲讽鄙夷不屑的目光和笑容对着他的时候,张俊澜恨不得也飞起一脚把这个俊到倾国倾城的少年给踹到水里去。让这该死的小家伙也尝一尝冷水的滋味。
只是他刚才在水里挣扎了很久,又喝了几口水,这会儿只有喘气的份儿了,一双腿沉重的如同灌了铅,却丝毫太不起来。愤怒之余只得狠狠地盯着欧阳铄,咬牙骂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小杂种,竟敢过来瞧本公子的笑话,难道你是活腻了么?”
欧阳铄邪魅的笑容渐渐地收敛,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低着头俯视着依然靠在一个青年公子怀里的张俊澜,缓缓地开口:“你说活腻了?好——那么本公子送你一程。”说这,他忽然抬脚,猛的跺在张俊澜的肚子上。
一声杀猪般的叫声把四周的人都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张俊澜张着嘴巴猛的吐出一口河水来把身后的人给喷了一脸,接着便是一阵竭斯底里的咳嗽,再吐出来的便不是河水了,而成了大口大口的血沫子。
旁边的人看的傻了眼,眼见着这个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跟小倌儿一样的俊秀儒雅,想不到出手却如此狠辣。
欧阳铄也不急着走,只是冷眼看着张俊澜吐了几口血沫子之后,慢慢的调匀了喘息,便又走上前去,抬脚准备再给他一下。
旁边的刘喆勍立刻上前去挡在张俊澜的身边,躬身给欧阳铄行礼劝道:“这位小爷,您消消气,张公子不过是一时图个嘴上痛快。您别跟他计较了还请您留下名号,改日我等好登门致歉”
所谓的留下名号改日登门致歉的话,无非是想知道欧阳铄的身份,回去好跟张俊澜的父亲有个交代。他们这几个人结伴出游,此时张俊澜被人家给办了,他们这一群书生都没有胆量出手为他找回来,但总要弄明白是被谁给欺负了。回去也好跟张长岭告诉一番。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他张大人想要报复一定要找对了人的意思。
欧阳铄是什么人,岂能听不出来这个刘喆勍的意思?他问明白了欧阳说的身份,图的也不过是回去也好跟张俊澜的父亲解释清楚而已。
“本少爷复姓欧阳,单名一个铄字。听清楚了,想要找本少爷报今日之仇的话,尽管往平南王府来。”欧阳铄说着,抬手推开刘喆勍,走到张俊澜的跟前呢,又飞起一脚踢到他的腰上,听见这厮闷哼一声昏死过去,才拍拍手瞥了一眼惊呆了的刘喆勍,转身离去。
原本欧阳铄是真的想把这个该死的张俊澜给一脚踹死的。但此时他更担心锦瑟那个傻丫头怎么样了。反正知道这混蛋是谁,以后想整死他有的是机会。今晚暂且先饶了他,让他多喘几口气,也让他以后死的更惨一些。
围观的那些人有平头百姓,也有官宦之家的公子,然众人见欧阳铄向着自己这边走来,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挡,只是默默地闪开一条路,看着这位白衣胜雪的少年一步步走上岸去。
欧阳铄?
刘喆勍看着那一袭白影消失在人群里,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已经昏倒的张俊澜,不由得哀叹一声摇摇头。
欧阳家虽然是异姓王爷,但平南王功勋盖世,一家三代皆是凭着战功封王,绝非那些皇室宗亲或者凭借裙带关系维持爵位的外戚们可比。这事儿就算闹到皇上那里,恐怕张俊澜也讨不到什么好话吧?
叶逸风,你还真是了不起,能让欧阳家的人心甘情愿的追随你左右,怪不得父亲见了你都是一副谦恭有礼的样子。
至于张俊澜么——今晚算是踢到一块硬石头了。
岸上,叶逸风抱着锦瑟往马车的方向走。这死丫头浑身都湿透了,夜风一吹连他这样的大男人都觉得有些冷飕飕的,这丫头的小身子骨哪里受得了?叶逸风唯一想做的是赶紧的把她塞进马车里把这身湿衣裳脱了去,找条毯子把她裹起来,回家再把她扔到热水里泡一泡,去去身上的寒气。
可是锦瑟却在他一上岸的时候便挣扎着要下来,不要他继续抱着,小脑袋也不停地往别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急切而焦虑,就差开口大喊了。
“老实点,先回马车上去把这衣裳换下来。”叶逸风手臂加了些力气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要去找人啊”锦瑟火急火燎的说道:“快些放我下来,真的很着急啦我要去找人,找人!”锦瑟说着说着就急了,见叶逸风越发抱着自己不放,便干脆拳打脚踢起来。
“老实点!我警告你,再不老实我把你打晕了!”叶逸风火气上来,直接用吼的提醒她。
“啊啊啊——我要去找人啊”锦瑟搂着他的脖子哀嚎。
“找人的事情待会儿我叫人去办!你先给我老实点!”叶逸风这会儿掐死这死丫头的心都有了。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还要去找什么鬼人?
“待会儿就来不及了啊——我刚才有听见他说话,我就是要找那个人啊”“不是听见他说话你还不会掉在水里呢!”叶逸风的火气到了底限,怒声低吼着把她丢到地上“你去吧!若是病了可别怪我心狠,我一定会把你找到的那个人一并弄死!”
“你”锦瑟双腿着地,因为没有防备他忽然放手,忍不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她双手利索,及时勾住了他的手臂,才勉强站稳。
珍珠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见二人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对峙,忙喘着气劝道:“好了好了,姑娘也是被那个该死的坏人给推下水的。大少爷别跟姑娘生气了。再不去车里换衣服,姑娘可真的要被风给吹病了呀前些日子的风寒才好了没多久,姑娘——您忘了拿汤药的滋味了吗?”
叶逸风也斜着眼睛看着锦瑟,这个一向怕吃药的丫头应该服软了吧?
熟料锦瑟毫不为之所动,摇头说道:“这个人对我来说比一切都重要。我要去找他”如果他真的是锦云开,那么就是自己亲爱的爹地啊!
就算是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锦瑟也绝不会放弃这一丝希望。天知道她有多么渴望回去和父亲再聚。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她锦瑟可以毫不犹豫的发誓,她还愿意做爹地的女儿,后半辈子一定要好好地孝顺他,让他安享天伦之乐,以报答他给了自己前一世的十八年衣食无忧开心幸福的生活。
叶逸风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他一生气抬手把锦瑟的手腕抓住,恨恨的说道:“我才是你的主子,你要做什么都需要我的同意。现在我命令你去马车上!”
锦瑟一愣,呆呆的看着这个前一刻还把自己宠在怀里的男人,咬着下唇,用力的挣了挣手腕,他却紧紧地攥着,不放松一点。
僵持了片刻之后,锦瑟认命的出了口气,慢慢的低下头去。
叶逸风却拉着她抬脚往马车方向疾步而行,不管不顾的把她拉到马车前,又转身抱起她塞进马车里去。
珍珠立刻跟进去帮着把锦瑟身上的试衣服都脱下来,又打开包袱把那件五彩印染的披帛拿出来裹在她的身上。无奈披帛总是有限,却无法把她裹严实,珍珠只好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暂时给她披上。又叹息着说道:“早知道这样,就该带着一套衣服出来嘛。这会子只有披帛,可怎么是好呢。”
外边忽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叶公子,这是我家主子叫我送来的,衣裳是我家主子备用的,许是尺寸大了些,不过总比没有好,就先给那位小姑娘穿上吧。”
珍珠一听这话立刻高兴地钻出马车去,却见一个身穿护卫衣裳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个绛紫色的锦缎包袱站在马车前正递给叶逸风。
叶逸风的目光从包裹上扫过,冲着那女护卫拱手说道:“皇城之中,能成为一等护卫林三娘的主子的,一定是昭阳公主了。在下草民一介,车中落水的女子更是一个身份微贱的小丫头。如何能用公主的衣物。这份大恩叶逸风心领了,还请林护卫收回公主之物。”
那一身武装的女子微微一笑,说道:“最近京城传闻叶家大公子为人机警谨慎,如今一见果然目光如炬。你放心,今晚公主便装出行,这套衣服也不过是新买来备用的。公主未曾用过。公主说了,能解公子的燃眉之急也算这身衣服没有白白的准备。”
叶逸风抬手接过包袱,又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聪明了。还有劳林大人回去跟公主道谢,就说叶逸风感激公主雪中送炭之大恩。”
林三娘淡然一笑,点了点头却并不离去。
叶逸风把手中的包袱递给珍珠,吩咐道:“快给她换下来吧。换好后让她下来,和我一起去给公主磕头道谢。”
珍珠哪里顾得上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见叶逸风把包裹递过来,便接过来转身进了马车,一边解开包裹拿衣服一边高兴地说道:“姑娘真是好福气,有人给姑娘送衣裳来呢。姑娘,快换上吧。”
锦瑟心里再生气,刚刚也听见了外边叶逸风和那个林三娘的对话。知道自己已经惊动了昭阳公主,再任性下去恐怕小命不保,更别说找那个锦云开验证他是不是自己的父亲了。于是她配合珍珠把衣服换下来,珍珠又拿着那件披帛当手巾,把她的头发打开拧的半干之后,又松松的绾了个堕马髻,拿一根发簪固定住。
收拾利索之后,锦瑟自己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珍珠的外衣刚已经给她擦过身子了,湿乎乎皱巴巴的不能再穿,所以珍珠这会儿只能呆在马车里了。
锦瑟下车之后看见叶逸风还一身*的站在那里,发丝已经不再滴水,但衣衫依然湿哒哒贴在身上,胸前和肩膀上越发凸显出他消瘦却并不单薄的身材,过往的女人皆看的面红耳赤,一个个极不好意思,又舍不得快走。
林三娘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随从,有些为难的问道:“叶公子要不要也换身衣服?”
叶逸风勉强笑了笑:“不必了。这里没有衣服可换,再者,虽然衣衫不整是对公主的不敬,可是让公主等得太久了也是在下的罪过。好在衣衫单薄,此时已经半干,一会儿走过去也干的差不多了。”
林三娘微微点头,说道:“叶公子果然是豪爽之人。请。”
叶逸风微微颔首:“林大人请。”说着,他便拉着锦瑟的手跟着林三娘往对面的一座三层楼高的鼓楼方向走去。
林三娘身后有两个随从,跟在叶逸风和锦瑟身后。叶逸风稍微慢林三娘半步,锦瑟被他拉着紧紧相随,几个人走了一段路,穿过热闹的人群,一直走到那座三层的鼓楼跟前,两个随从方各自止步,闪到一边。
林三娘回头对叶逸风说道:“公主殿下原本是和三皇子微服出行,和楚公子一起看河灯游玩的,这里人多,且鱼龙混杂,公主不宜暴漏身份,只好再这鼓楼上与公子相见。公子里面请。”
一路走来,叶逸风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七八分。一身宝蓝色的杭绸素面长衫又恢复了之前的光彩,唯有发丝略显凌乱,却为他添了几分狂放不羁之气。
他暗暗地握了握锦瑟的手,提醒她等会儿见的人何等重要。锦瑟心里在不痛快,也只得暗暗地回握一下,表示自己会谨慎行事。
二人随着林三娘一步步蹬上鼓楼,台阶上每隔两三步便有一名穿着便衣的护卫,这些人脸上都毫无表情,目不斜视,身上隐隐然散发着一种冷傲之气,可见一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锦瑟自认为是见过大场面的,也不禁为这样的气氛而肃整了心情,把那些不快尽数抛开,打起精神来准备细心应对。
一直上到鼓楼的第三层,林三娘方转身对叶逸风客气的说道:“叶公子请稍后,我进去通禀一声。”
叶逸风点点头,拉着锦瑟的手站住了脚步。
林三娘进去不多时又出来,对叶逸风微微点头:“叶公子,里面请。”
叶逸风很是客气的说道:“多谢林大人。”然后回头看了锦瑟一眼,确定这丫头这会儿不会忽然间找茬寻事后,方拉着她进了屋子里面去。
鼓楼原本就是防止巨鼓,以防有什么危险用来报警或者报时的地方,进门便是一只极大地圆鼓。转过去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里间,门口用临时的帐幔遮住,门口立着两个普通衣衫的侍女。
两个侍女笔直的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一看便知道是深宫里经过特别调教的宫女。叶逸风又不放心的看了锦瑟一眼,锦瑟无奈的抿了抿嘴角,心想我看上去那么像惹事的人么?
林三娘亲自为叶逸风掀起门帘,说道:“叶公子里面请。楚公子和公主及三皇子都在里面。”
叶逸风点头微微一笑,和锦瑟迈了进去。
里面共有四把椅子,一个身穿香云纱长衫的男子端坐在左侧,锦瑟只看了他一眼,便被他绝美的容颜吸引。
这男子是完全不同与叶逸风的那种俊美。他就像是东升的旭日一样,熠熠然散发着绚烂的光彩。又像是一块温润的美玉,温润中带着中正平和。
墨黑色的头发整齐的束在头顶,以一枚紫玉长簪别住,温润如一潭秋水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的巧夺天工恰到好处。白皙的颈分明的锁骨,性感又不失安全感。叫人每看一眼都有种被下蛊的感觉。
而坐在他旁边的那个青衣女子,衣着虽然朴素,遮挡不住她一身的贵气。那是与生俱来几代人血液的沉淀,无关乎年龄,无关乎相貌,她只是微微一笑,便如一朵雪莲,圣洁不可侵犯。
这一对璧人简直是珠联璧合,天作的姻缘。
锦瑟在福身行礼的时候,心中暗暗地感叹着,天地造化就是这么奇妙,在早就一个男人的时候,就已经造就了一个女人与之相配。就像眼前的这一对——昭阳公主与楚公子,真的是很绝配呢。
叶逸风说着感谢公主仗义出手的话欲行跪拜之礼参见公主和皇子。却被昭阳公主伸手拦下:“这里不是宫中,我们也没有什么公事可谈,叶公子就不必多礼了。来人,赐坐。”
叶逸风忙躬身谢过公主之后,侧转身去站到一旁。门口的两个侍女立刻进来把唯一的一张椅子搬过来放在叶逸风的身后。叶逸风缓缓地坐了下去。
锦瑟便自觉的退到叶逸风身后,以一个丫头的身份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乖乖的不说一句话。然而她不说话,却并不代表可以安然无事。
叶逸风刚落座,原本坐在昭阳公主旁边的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便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锦瑟跟前,围着锦瑟转了一圈后,又笑嘻嘻的回到昭阳公主跟前去,说道:“姐姐,她穿这身衣服太大了。”
昭阳公主皱眉说道:“景安,她还是个小姑娘,那衣服是按照我的身材买的,自然是大了。不要胡闹,你若是嫌闷,就跟郭先生——啊,不,跟锦先生到外边去走走。”
原本站在楚正阳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行至三皇子跟前,低声说道:“殿下,我们出去吧。”
三皇子却不愿意出去,转身指着锦瑟说道:“我要跟她玩儿。”
锦瑟站在叶逸风身后,原本还想多看那个楚公子两眼呢。珍珠说得对啊,再过几个月楚公子娶了昭阳公主,那就是昭阳公主一个人的男人了。她可没有觊觎别人碗里食物的习惯。趁着这会儿生米还没煮成熟饭,能多看两眼就多看两眼吧,反正也不要钱。
昭阳公主微微皱眉,轻叹一声说道:“景安,你再这样以后我可不带你出来了。”
三皇子却转过脸去看着楚正阳。楚正阳呵呵一笑,说道:“景安还小,公主不要太约束了他。”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叶逸风,温婉的问道:“叶公子,三皇子也很喜欢你那个小丫头呢。我们说点事情,不如让她们出去转转?”
叶逸风早就发现锦瑟这死丫头在偷偷地看楚正阳了。他心里妒火中烧,正想着怎么想个办法把这死丫头给赶出去呢。听见楚正阳这样说,便回头说道:“锦瑟,你服侍三殿下出去转转。记得不要走远,不要离开护卫的保护范围之内。”
叶逸风话音未落,那个被昭阳公主称为锦先生的男子猛然转过脸来看着锦瑟,目光之灼热,险些让叶逸风这个阴险理智的人当场发飙。
锦瑟也感觉到这个男人盯着自己看的不正常,又忽的想起自己站在水边是听见的那句话:我不姓郭!我姓锦,我叫锦云开!
一时间锦瑟只觉得如遭电击,怔怔的望着这个跟自己记忆里的父亲毫不相同的容颜,缓缓地摇着头,从此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过是巧合而已。他的名字正好跟父亲的重了,他那里会是自己的父亲,父亲怎么会变成一个古人?看他青衫长袍,头顶绾着独髻,身上全是一股书呆子的气息,跟父亲大不相同。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那个叱咤商界,独掌数亿资产的男人呢?
只是一瞬间的迟疑,叶逸风和昭阳公主等人都已经察觉出了不一般。尤其是叶逸风,他刚刚也听见了昭阳公主叫那个人为‘锦先生’。
如果他猜测的不错的话,那个害的锦瑟一时忘情往岸上跑不慎被张俊澜推下水的人,那个让这个死丫头不顾一切要去寻找的人就是这位锦先生。
而自己叫出锦瑟的名字时,这个‘锦先生’又立刻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两件事之间若说没有联系,打死他叶逸风也不相信。
于是叶逸风缓缓地起身离座,朝着昭阳公主微微躬身,说道:“请公主恕在下冒犯无理。在下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姓锦,请问这位锦先生大名是什么,是哪里人士?事出有因,还请公主谅解在下鲁莽冲动之过。”
昭阳公主自然也很是好奇,她原本还想问问叶逸风,那个小丫头是什么人,怎么会那样的目光看着锦先生?这其中有何隐情呢。熟料叶逸风先起身请罪发问,她自然不会怪叶逸风无理,只微微一笑,看了看楚正阳。
楚正阳也微微一笑,说道:“叶公子说笑了,刚刚你不是叫那个小丫头‘锦瑟’么?难道她不是姓锦?”
叶逸风当初从那个无赖的手里赢了锦瑟回来,并没在乎她原本姓什么。后来她自己说自己叫锦瑟,又背了那么长一首七言律诗,他便只以为她的名字叫锦瑟。一个丫头而已,姓什么根本不重要。后来叫着习惯了,只知道她是自己的人,又哪有闲心思去想这丫头姓什么呢。
此时楚正阳一问,他便不由得回头去看锦瑟。
锦瑟忙点头应道:“我是姓锦。名叫锦瑟。”说着,她又看向那个锦先生,试探着问道:“请问这位先生,你可否告知锦瑟你的名讳?”
中年男子一直是一脸的激动,目不转睛的看着锦瑟,好像要把她的每一分模样都刻到心里去一样。此时听见锦瑟再次确定自己姓锦,名叫锦瑟时,他方颤着声音说道:“我也姓锦,我叫锦云开,表字月明。”
锦云开!他果然就是锦云开,且表字月明,跟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一个字也不差!
锦瑟强忍着心头的剧烈晕眩,往前一步,看着锦云开的眼睛,慢慢的念道:“莫语常言道知足,万事至终总是空。理想现实一线隔,心无旁骛脚踏实。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花开复见却飘零,残憾莫使今生留。”
她每念一个字,锦云开的脸上便僵硬一分,直到她念完最后一个字,锦云开方颤抖着伸出双臂,上前去扶住锦瑟的肩膀,两行老泪潸然而下,哽咽道:“我的乖女儿爹地的好宝贝瑟瑟啊——真的是你么”
“dad啊是我啊,我是瑟瑟,我是瑟瑟啊”锦瑟扑到锦云开的怀里失声痛哭。哪里还顾得上旁边的什么公主什么驸马什么皇子公子。
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爹地啊!她每晚做梦都要穿越回去看望的人。她想到几乎窒息的世上唯一的亲人!
且不管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且不问他是怎么做到的这该死的穿越。
此时此刻,她只想靠在爹地的怀里大哭一场。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思念,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心焦和酸楚都通通的哭出来。
他们父女紧紧相拥,各自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那生离死别的苦,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相依相傍着走下去。
他要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看着她步入婚礼的殿堂,看着她生儿育女慢慢的变老。
她要守着他,伺候他的大小病痛,搀扶着他走过每一个夕阳下的美丽风景,看着他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看着他幸福满足的闭上眼睛,死去。
父女两个人抱头痛哭,却把旁边的几个人当成了空气。叶逸风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怒气渐渐地到了临界点,一触即发。
昭阳公主清灵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锦先生,原来叶公子的丫头就是你找了那么久的女儿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你们父女今日忽然重逢,说起来应该高兴才是。不要一直这么哭哭啼啼的呀。”
锦云开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听见公主的话之后,不敢怠慢。忙把锦瑟从怀里拉起来,拉着她重新去给公主行礼。父女二人双双跪倒在地,锦云开率先磕头,说道:“锦云开能与女儿重逢,全是公主和楚公子的帮助。若今生寻不到女儿,我锦云开这辈子活不能安心,死不会瞑目,能与女儿重逢,对我来说乃重生再造之恩。以后公主若有什么驱使,锦云开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锦瑟也跟着磕了个头,说道:“公主对我父女,恩重如山。锦瑟今生若是报答不了,来生便转世为奴,以报公主大恩。”
叶逸风的脸越发阴沉得就要滴出水来。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藏在衣袖里的手却紧紧地攥成拳头。
这个死丫头,先是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搂搂抱抱,又哭又闹的发疯发狂。这会儿又跪在地上对着昭阳公主深表忠心。她的眼里哪还有自己这个主子在?叶逸风在心里暗暗地发狠,等会儿离了这里,若不好好地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少爷我就跟着她姓!
昭阳公主见这一对父女双双对自己表忠心,忍不住微微笑道:“锦先生是楚公子的人。楚公子欣赏你的文韬武略,有意让你教导三弟读书。那么你以后边尽心教导三弟便是了。你们父女能够重逢,是你们父女之间的缘分,是造化的眷顾,并非我给你们施了什么恩惠。什么刀山火海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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