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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车祸一定事故不小,医院的救护车一辆接一辆接着伤员赶到了医院的急诊室。我没顾得上看其它的人,一心跟着贺初夏的滑床往里跑去,边跑还边喊着:“初夏,贺初夏,你醒醒,你妈妈在家等着你呢,你可不能睡……”
她的脸被头发遮住了,我看不出她是醒着还是真的昏过去了。
急诊室里,医生和护士七手八脚把那些仪器,管子,点滴都加到贺初夏的身上,一位医生翻开贺初夏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她的眼睛说:“为她注射一毫克肾上腺素,做电击复苏。”
他往后推了我一把:“清场,闲杂人离开。”接下来的场景跟电影里看到得一模一样,医生用两只电击板,吸住贺初夏的前胸部位猛地击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每吸一下,贺初夏就从躺着的姿势被吸得坐起来,然后又躺下去。当电击板吸到第五次的时候,护士急呼出来:“恢复心跳了。”
然后就是各种仪器推到房间里,验血,CT,B超,各种忙乱之后,医生才对参加抢救的护士说了些什么。
我就站在抢救室的玻璃窗外,紧张地看着仪器显视屏上那波动的线条起起伏伏向前涌去,也跟着吐出一口气。抢救过来就好,要不到时候我怎么和红梅阿姨交待啊,说起来归根结底都赖我,如果不是我在她开车的时候打了那么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电话,她怎么能一下子受刺激才出了车祸的。
我拉着一个从抢救室里出来的护士:“护士,贺初夏怎么样?她有什么危险没?”
“你是家属?这么快家属就来了,医生,这个患者的家属来了。在门口。”她一开门,把我推进去:“医生和你谈话。”
“你是这位患者的家属?刚才检查这位患者的情况,她的外伤并不严重,而让她一直昏迷的原因是她肾部的病变。”医生的表情很凝重,他看我愣呆呆的怔在那里,还伸出手在我的眼前摇了摇:“小姐,小姐,你在听我说话吗?我在跟你说你姐姐的病情,她的肾病已到了不得处理的地步,本来一侧肾还可以工作,可是今天的车祸却让这个健康的肾破裂了,如果不动手术切除就会危及生命。你到底是怎么的,早点决定。”
“动手术?那还等什么啊?动啊!”
“之前她的车祸抢救费用全部由政府的ACC(公费医疗系统)付费,而后面她的手术费用是要你们自己付的。如果你决定手术,就去付费吧。”
接过医生的付费单子,我觉得这事真大了,如果不和红梅阿姨说,这万一贺初夏手术中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对红梅阿姨说啊?
我扯过医生递来的交费单子,快步去交费,排队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瓦克斯,告诉他把红梅阿姨接到B城市立医院急诊来,我嘱咐瓦克斯他一定把红梅阿姨快点接来,最好带着洗漱用品,换洗衣服,可能要照顾病人。
瓦克斯一直问是不是我生病了,我挂断了电话。
红梅阿姨来的时候,贺初夏已送进了手术室,她心急火燎地上下打量我一通:“梦梦,你怎么了?生什么病了?瓦克斯也没说清楚。”
我往后看去,“瓦克斯怎么没来?我还想让他办点事呢。”
“刚才他接了一个电话,把我放下就走了。”红梅阿姨说着把手里拿着的一只热水杯递给我:“快喝口水,生病了就要多喝水。这怎么的?还要住院几天?那快点去病房吧,别在这长椅子上坐着了,这生病的人要躺着。”
“红梅阿姨,不是我病了,是初夏病了,她正在手术……”
“你说的是上次来我家的那个贺小姐?贺初夏?”红梅阿姨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腿上的包唏哩哗啦掉到地上,她弯腰拾起地上的东西,又坐到长椅上,看了一眼手术室,怯怯地问:“贺小姐生的什么病?她……她有危险吗?”
“医生说手术的及时,应该没有危险……”我也不知道贺初夏是不是有危险,但是我真怕红梅阿姨一旦知道了贺初夏的身份会受不了,糊弄一时算一时吧。
“梦梦,你是想让我来照顾她?”红梅阿姨的手指往手术室那边指着。
“红梅阿姨,你不是想知道贺初夏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吗?那咱先把她救活,然后再鉴定那个事儿?”
“那天我看到你拿到了我和她的头发,我以为你已经……”红梅阿姨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的失望。
“红梅阿姨,请坐一会儿。说不定医生一会有事找我们呢……”话音未落,手术室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护士,手里拿着单子问:“谁是贺初夏的家属?来签字,她一侧破裂的肾已经切除,另外一个肾早已停止工作了。目前医生为她做了体外循环系统,但是这只是暂时的。要想保住她的生命,就要换肾。”
“换肾?那就换啊。我去付费。”我没看红梅阿姨,怕她问我什么。心里的懊悔更加重了几分,都是我的错,让贺初夏唯一工作的肾也完蛋了。如果她真需要,那我就赔给她一只肾吧。
我拿过单子就签字了。转身递过去给护士,可护士却说:“我们没有肾源。”
“肾源?那……”我在心里又“呸”“呸”了自己两下,乌鸦嘴,什么都让我说中了。可是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尤其是知道了她是红梅阿姨的女儿,更别说是因为我的过错才让她处于生死边缘的。
“我可以去鉴定一下,如果我的肾符合她的需要,我可以捐给她一只。”我听自己的话里没底气。
我想让红梅阿姨也鉴定一下肾的指标,可是我要怎么说?总不能说躺在手术室内等着换肾的人是她女儿吧?
红梅阿姨可能看出了我的眼神,“梦梦,要不我也去检测一下我的肾?因为……万一,我说的是万一这个贺小姐真的是我女儿的话,那我给她一只肾也能补偿一下这些年对她的歉疚。”她一直低着头说的,说到这里,她抬眼看我一下,又急忙说:“就算是……就算是她不是我的女儿,我这么大岁数不也能救人一命嘛。”
我心酸地握住红梅阿姨的手,小声说:“走吧,我们一起去检测,你说得对,就算她不是我的亲人,只要能救她,也算是为我的儿子积点德。”
红梅阿姨一听我说,也说了一句:“对,如果我的肾能用上,那我也为我的女儿积德。”
我差点忍不住跟她说了实话,乔木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手术室外:“怎么样?她没事吧?”
我怕他在红梅阿姨面前都说出来,急忙把他拉到一边:“你去帮我们付费,我和红梅阿姨都要去检测肾的各项指标,如果行的话,我们要为贺初夏捐肾救她的命。”
乔木森回头看一眼红梅阿姨,又把我拉得远一点:“你知道这贺初夏怎么回事不?”
“不是她……”我指着红梅阿姨说:“贺初夏不是她的女儿吗?”
“嘘,小声点,先不能告诉她。万一贺初夏救不过来……”
“哼,贺初夏如果救不过来,那还说不定真是她的幸运……”
我感觉到好像有事情发生,而且看乔木森的神情这事还挺大。“乔木森,你先什么都别说,千万不当红梅阿姨面说。我先去检测了。”
我扔下他,和红梅阿姨一起去了检测科。
护士说要两个星期才能出结果,这还是加急的。
回到手术室外面,乔木森正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着急呢,看到我们回来,急忙走上前说:“刚才护士出来了,说手术已结束了,但是她只能住在ICU病房里等待肾源。”
“她不用吃饭?不用家人照顾?”我看了一眼红梅阿姨:“阿姨,你白来了一场。我以为她需要人照顾。要不,你还是跟乔木森先回家吧,我在这里守着她。”
红梅阿姨看了一眼手术室,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她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包放到我手里:“那你留下在这里看着她,我回去照顾小萨米,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
乔木森看看我,用眼神问我。
我点了点头对他示意。
红梅阿姨走了。我把放在长椅上的亲子鉴定证书袋子拿起来,放到自己的包里,心里暗自庆幸我没把贺初夏的身份告诉红梅阿姨。
贺初夏躺在观察室里,身上被各种仪器和各种管子包围着,口鼻部位戴着氧气面罩,毫无生息地睡在那里,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让人心生怜惜。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变了,变得阴暗,变得狠心,凡事先想自己,然后再考虑别人。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我?我的改变又伤害了谁?
我颓废地坐回到长椅上,把背部靠后,失神地眼睛盯着ICU室的灯。这一天我几乎都是在惊吓和紧张中度过的,几点了?灯都亮了。
医生走出来看了我一眼:“你请回去吧,不要在这里等着了,她有我们照顾,你明天再来吧。”
我点了点头,站起来,刚一转身,一阵头晕目眩又坐到长椅上。
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饿了吧?吃点粥,一定又是没吃午餐,也没吃晚餐……”那只手里捧着粥碗,香气十足,冒着热气。
我一抬头,急起身站起来,把自己的身体远离那碗粥:“你怎么来了?拿走,我不吃你送来的东西。”
“不是我买的,也不是我做的,这是沙沙姐煮的粥,只不过我顺路送过来而已。”米弘源笑容仍然那么迷人,脸上的两道疤痕很酷,可是我忽然想起那句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两个星球之间的距离,而是明明爱你,却要在你面前装做跟你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