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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旅游车,我才来得及骂他:“越来越没谱,什么都拿来混说。”
罗涛将手上的纯净水拧开盖子递给我:“先喝口水。”
水沁凉,喝下去怒气也化了,我有些困,歪在椅子上假寐。
忽然听到罗涛在旁边小小声说:“那是我的梦想:简单的生活,相爱的人。”
我本来没睡着,此时却只得继续装成熟睡的样子。
我们接着去民族风情街,路面不太好,车子一会颠一颠,一会又颠一颠,我起先是瞌起眼睛装睡,后面颠着颠着,倒真睡着了。
朦胧中,车猛然摇了几下,我的头不由自主倒在了旁边一位男游客的肩上。身边的罗涛小声哼了声,轻轻扶起我的头,放回到他的肩膀上,带一丝愤怒却又小心奕奕的说:“不许你靠别的男人那么近……明明,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长大成你想要的样子,拥有说爱你的资格。”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叫我明明,我好似被一道闪电击中似的,心脏的血液一下子回流,全身都僵硬了。
罗涛,没有资格的人,是我。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渐老。恨不生同时,方能与君好。
我紧紧闭上眼睛,生怕一不小心,那两滴早已存在心底的泪,会轻轻滑出。
跑了一天回到住处,我累坏了,又存了心事,只同罗涛打了个招呼,就自去睡了。
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来倒了杯水喝,仍是睡不着,眼看天色已微亮,我只得坐起来,拿了套衣服跑去洗手间冲凉。
冲凉出来,发现带的吹风筒坏了,只好用浴巾随便印干了水迹,回到客厅。
谁知罗涛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客厅,此时正抬头望着我,已是看的呆了,脸上有一丝迷惑的表情,声音里还带着未睡醒的迷蒙:“我从没见过你这样子---湿着头发,脸上没有半点化妆,眼睛亮亮的,却又带着一点点黑眼圈,穿着这样宽大的白衬衫。”他突然走过来拉起我的手轻轻吻了去:柔声说:“原来你比我看到的还要美丽。”
我震惊,他的唇已柔柔的离开了我的指尖,我竟如触电般不得动弹,天,这是什么感觉,怎么会,怎么会整个人僵化如石?
罗涛的脸上也有淡淡黑眼圈,难道他也一夜未眠?
我忽然觉得心酸,几乎撑不下去,忙垂下头,推一下他:“我饿了,吃早餐吧。”
罗涛如从梦中被惊醒,忽然涨红了面孔,怔一怔,才说:“好,想吃什么,我去煮。”
我硬起心肠:“你做的东西都吃腻了,我们去外面吃。”
那是完全沉默的一天,像上个世纪的默片,黑白色,一片寂寂。
我们默默的吃东西,默默的看景点,默默的洗漱,甚至回避对方的眼睛。
晚上八点,两人已做完所有能做的事,分别窝回睡房去瞪天花板。
我知道,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二天仍外出吃饭,我发觉不单是我在回避罗涛,他也在回避我。
明明存了亲近的心,却偏偏越走越远。
今天是呼市景点的最后一站,即将要去希拉穆仁草原,临走的前一刻,天空忽然下起雨来---这个城市以干燥出名,甚少能见到雨水,同行的旅客都欢呼起来,导游也说,这一场雨过,春就来了,草原会更美丽更迷人。
我隔着车窗看外面蒙蒙雨丝,忽然从倒后镜中发现雨边居然浮出一道阳光,阳光下有道七色彩虹---阳光雨!雨中彩虹!
压抑长久的泪忽然如决堤般倾泻而出,淋漓的打湿了下颌。
罗涛默默的递上一张纸巾,轻声说:“别哭……多美。”
我微微侧了头看他,他不知何时已渐渐褪去青涩模样,因为通宵未眠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眼光是深邃而宁静的,此刻也正静静的望着我,眼中有了解的温柔。
我心神恍惚,正不知身在何处,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欢呼:“明明?是明明吗?是不是我眼花!”
我走失的魂魄被唤人世间,寻声望去,却是一付熟面孔。
“阿令?”
“就是我就是我!”那金发碧眼的男人哇哇叫,越过几排座位就要扑过来:“甜心,我太想你了!”
罗涛眼明手快,挡在我面前,1米87的个头,比那美国佬还高出一大截。
“公众场合,请勿喧哗。”罗涛冷冰冰的将美国佬阿令挡在我一米之外。
阿令张大了跟,瞪着罗涛,手还在挥舞:“明明明明,怎么会遇见你!”
我啼笑皆非,忙拉罗涛坐下,又示意阿令静一点,才同他介绍:“我---弟弟罗涛。我大学同学阿令。”
“嗨,我是明明的同学,”阿令瞪着罗涛:“不是想揩油的色情狂。”
我笑起来:“阿令,你怎么还是这个德行,一点都没变?”
阿令抬抬眉毛:“你是夸我青春常驻吗?”
“是夸你大脑停止发育,皱纹倒没少长。”罗涛说。
阿令气的跳起来,指着罗涛:“你,你说的什么话?”
罗涛摆起扑克脸来居然有模有样:“中国话。”
“我知道是中国话,我,我,”阿令一激动就结巴起来:“我是问你说什么中国话?”
罗涛白他一眼,像看一个白痴:“中国的中国话。”
我生怕他们两个再“什么中国的中国话”“就是中国的中国的中国话”这样没完没了的绕下去,连忙站起来夹在他们中间,扭头问阿令:“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令的兴奋显然被罗涛磨平不少,他嘟着嘴,哼哼唧唧的说:“我来旅游啊,又会碰到你这么巧---听说你发了财,怎么还坐旅游大巴?”
我心想,还不是某人的主意,嘴上却说:“旅游就要人多热闹才好玩啊,再说我哪有发财。”余光瞄到罗涛的扑克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心里也觉有丝隐隐甜意,忙拉阿令坐在旁边位置上:“咱们有七八年没见了吧。”。
阿令佯佯然:“八年半。”
“你还好吗?”
“还好,”他白罗涛一眼:“只是大脑停止发育了。”
这下连罗涛也噗的一声笑出来。
我说:“好嘛,别小气,来,握个手,这是我弟弟。”
阿令递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你弟弟这个头,一个人占了两名旅客的空间,有没有多买一张票?不要占旅游公司便宜。”
我再愁肠百结也笑出来,伸手拍他:“阿令,好在你大脑停止发育了,要不哪能保持Z大第一活宝的宝座。”
阿令抬起头来,电光石火间,正对上罗涛又羡又妒的眼神,不知怎么突然开了窍,一把紧紧抓住我的手:“相请不如偶遇,今晚我作东,我们去嘬一顿---就你和我,老同学,OK?”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我已感觉到身旁罗涛的呼吸明显变的不平稳了,心中觉得好笑,这两个人,把我当篮球了呢。
脸上却半点也不露出来,只笑着说:“我和弟弟已经订了晚餐的地方,去蒙古包吃手抓羊肉,你要不要一起?”
罗涛已在一边偷偷笑出来,阿令张了嘴,半晌才说:“我不爱凑热闹。”垂头丧气的坐回自己座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