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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买下孙雁凝的那家人是不承认的,但最终还是没能抵住压力,跪地全招。
从被卖到这户人家起,孙雁凝就一直被关在房内地窖里,除去白日无人时,或夜里,她‘丈夫’会打开入口通气之外,她其余时间是看不到一点光的。
除了她‘丈夫’想要跟她‘做.爱’时会把她从地窖里弄出来,沐浴干净,其余时候,被锁住手脚,又没有扶梯的她,是没有能力走出地窖的。
若不是旁人提醒,任嘉致都认不出,没法想象,眼前这个,披着头乱发,脏兮兮的,被铁链锁住的女人是曾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姑娘。
突然而来的明亮,让孙雁凝不适应的紧闭起眼,本能的缩起身体,不断往角落里退。
铁链声,在她退到退无可退时,吵得最为热闹。
她是害怕的,是恐惧的。
“雁凝。”任嘉致声音颤抖,试探着叫她。
恐惧到瑟瑟发抖的孙雁凝顿住,缓缓抬头,眯起不适应光亮的眼睛,定定地看向他,再没有半点反应。
她记得这个声音,记得这张脸,但又好像跟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她觉得这可能是一场梦,或是幻觉。
类似这种可以被找到,被救出去的梦,她最初那三年做了很多很多次,梦醒后失望太多,她现在都不太敢想了,之所以活着不过是还存着最后一点不甘,最后一点侥幸。
随着她抬起头,任嘉致看到那张被藏在乱发之下,瘦到脱相的脸,与自己记忆之中,与去年在相册里见到的模样,相差甚远,但他还是,一下子就肯定了,这是自己要找的人。
心里非常不好受,他试着走近她,“雁凝,是我,嘉致,你还记得吗?”
“啊……”在他就要走到面前时,孙雁凝突然尖叫出声,捂着脏兮兮的脸,“你不要过来。”
他来了又怎么样?就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配得上他,哪里还能入他的眼?
之前是望眼欲穿的期盼,现在盼到了,又觉得,还不如不来,不如不见,这样,自己在他心中就一直都会是过去那个完美的形象。
孙雁凝千疮百孔的心,又被熟悉的灭顶绝望淹没。
她情绪越发激动的推拒着他,“你走,你不要过来,你不要靠近我……”
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
任嘉致却以为她是恐惧过头,没认出自己,耐着性子,稳定情绪,让颤抖的声音恢复正常,语气放的格外的轻缓,温柔,“是我啊雁凝,嘉致,是从幼儿园就与你相识的任嘉致,你不要怕,我是来带你走的,我们离开这里好不不好?”
离开这里,就没有人能伤害到她了。
孙雁凝崩溃痛哭,眼泪糊了一脸,她睁着渐渐适应光亮的婆裟泪眼,低头,盯着他干净的裤脚,鞋子,一直摇头一直重复前面那句。
就是不让他靠近。
她情绪太不稳定了,任嘉致都怕自己语气重了会刺激到她,强行靠近,带她离开,更是不太可能。
“雁凝,你冷静些,我不会伤害你的。”还是想要先稳定她情绪。
已然陷入自我思维里的孙雁凝放声大哭,是如悲天抢地般。
一旁警察队长,见两人始终达不到一致,上前拍拍任嘉致肩甲,“任先生不妨先到上面去等,让我来劝劝孙小姐。”
任嘉致没法,看看崩溃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孙雁凝,又看看说话的警察,点头离开。
步履是沉重却似有不稳。
他到了上面,摸出烟,颤抖的点燃,狠狠的吸入一口,直将自己呛的咳出声,肺叶子都疼。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对孙雁凝的感情属于哪一种,但可以肯定的是,情谊是真有的。
如今再见是这般光景,他心里极度不平静,不好受。
愤怒,愧疚居多,也有心疼,惋惜,同情。
任嘉致抽了两支烟,才等到孙雁凝随那名警察上来。
原本铐在她四肢上的铁链已被解除,她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行动很不利索,好不容易爬到最后两阶扶梯,眼前突然多出一只很是漂亮的手,她猛地一顿,握紧扶着扶梯的双手,动作缓慢地顺着这只手抬头,看到那张,多年来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脸,瞳孔猛然紧缩。
“我拉你上来。”任嘉致是看她行动不便,才想出手拉她一把。
孙雁凝却是神色暗淡地低头,看眼自己瘦骨嶙峋般的脏手,无声地拒绝与他接触,自个扶着梯子,努力的往上爬。
在她身后的警察,一如前面一样,时不时地托她一把,以免她重心不稳,摔下去。
这所谓的梯子,是那种特别普通的,可收可放的木梯。
任嘉致微一愣,收手,站到一边。
人劝上来了,接下来自是要处置这作奸犯科的一家。
年迈的老头,老太太,其貌不扬的粗野男人,他们曾经是扮演虐待者的角色,今日全都被带上镣铐,被迫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向孙雁凝说好话,望她能让警方网开一面。
长达七年的关禁,凌辱,那些噩梦般的画面,早已根深蒂固地印在孙雁凝脑中,让她一看到这些人,一听到这些人的声音,就害怕的往旁边人身后躲,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听不到半分钟,就惊惧的尖叫,大喊,“走开,走开......”
“立刻把这三人押出去。”任嘉致冷声厉喝。
少顷,叽叽哇哇的三人就被押了下去。
唯一没被套上镣铐的孩子,哭喊着看自己爸爸,爷爷奶奶都被带走,害怕的奔向在场还剩下的唯一亲人,大哭,“妈妈,妈妈.....”
这是孙雁凝被卖到这户人家,第三年时生下的孩子,是她多次想要把他扼杀在腹中,却始终没有成功的,让她至今看到就恨的,被***而来的产物。
尤其这会,当着最爱之人的面,孩子这一声声的妈妈,无情地扯下她最后一层遮羞布,让她无所遁形,情绪彻底崩溃,恨不得即刻就死掉。
一大一小,一个追,一个躲。
连身经百战的警察,素来沉稳地任嘉致,都未能立刻终止这场混乱。
待母女俩被拉住,已是十几分钟后。
任嘉致在这过程中也发现了,孙雁凝非常抵触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所以他也保持距离的,不再靠近她。
不过警方还打算留下来彻查,看看这村子里还有没有其她受害者。
孙雁凝只得先乘他车离开。
只是,那个孩子,要不要带上却是个难题。
“雁凝……”思来想去,任嘉致还是决定遵循下她的意见。
孙雁凝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慌慌张张的抢答,“我想洗个澡再走。”
她这一身,从头到脚都太脏了,不想一上去就弄脏他的车子。
这点小事,任嘉致自是应允的,点头,“如果需要帮助……”
“我自己可以。”她身上都是伤,不想让他看到。
额……就算她自己不可以,任嘉致也只是会叫女警,而不是亲自帮忙。
“那你等会儿,我到车上去给你拿洗漱用品跟换洗衣服。”他车上有旅行洗漱套装,至于衣服,自然是舒若尔放在车上备用的。
现在没法,也只能拿来用,等回去,他再给她买。
孙雁凝低垂的头,轻轻往下点了两下,算是接受。
她在这个家没有一套像样衣服,就算有,她也不想使用。
任嘉致从车上拿出东西,交给女警,请她帮忙带孙雁凝去洗澡。
这个家没有浴室,洗澡水是用的灶台锅炉里的,及开水瓶里的温热水。
加起来也不过半桶,要想洗干净就必须要把水兑得很温。
可她这一身,真的还能洗的干净吗?
孙雁凝一个人在房里,边哭边使劲揉搓自己身体,搓到伤口破皮,全身通红,冷静了,心里没有有多少被拯救的喜悦,满满都是灭顶的绝望,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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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那孩子哭哭啼啼地跟在她身后,祈求,“妈妈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将近四岁的孩子,多少还是懂些事理的。
知道妈妈这一走是不会再回来了。
尽管妈妈在时也不曾带过他,但至少是在一起,他每天都能看到的。
还有,还有,如果妈妈也像爸爸他们那样被带走,他就会变成没人要的孩子,等到晚上是会被大灰狼吃掉的。
“妈妈,我不想被大灰狼吃掉,你不要丢下我,妈妈……”想到大灰狼,孩子哭的更凶了。
迈着小短腿,冲过去,像落水之人,抱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抱住孙雁凝大腿,“妈妈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会很乖,很乖的。”
若是不知晓这孩子身世,不了解发生在孩子妈身上的经历,恐怕是要骂这女人冷血无情,连自己儿子都抛弃了。
不过这一幕倒让任嘉致想起了自家老婆,想她幼年被朱敖芙抛弃时,是否也是如这孩子一般,害怕,无助,又伤心绝望?
他心口一痛,扭头看向孙雁凝,“带上他吧,这么大点孩子扔在这没人管是活不下去的。”
这个村子并不富裕,多数家庭连自己家孩子都养不好,又怎么可能善待这被抛下的孤儿?
母子连心,血脉相连,孙雁凝并不是全无感觉,只是这个孩子,他的存在会时时刻刻的提醒她,她是一个被囚禁,被***七年的女人,看到他,她会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想起,自己这七年的遭遇,耻辱。
“带上吧,如果实在不想看到,等回到安城,把他放到福利院也比扔在这里好。”在这不被饿死,也会被欺负死。
孙雁凝心脏剧痛,赢弱的身子晃了晃,她含泪对着孩子点下头。
“妈妈……”得到首肯的孩子喜极。
兼职司机的保镖立刻抱他上车。
几人乘车,一路颠簸的离开这贫穷落后的山村。
而作为首个点头要带上小男孩一起走的任嘉致,可能不会想到,自己此举,积了福报,为多年后的自己及妻儿免去了糟心的报复。
紧赶慢赶,从村到镇,再由镇到县,还是开到天黑,任嘉致并没有在县城留宿,只吃了晚餐就连夜赶回市里。
等安顿好母子俩,回到自己房间,他才得以有时间,联系舒若尔。
用的是普通的,打电话方式,而在这以前,两人分开两地,多半都会选择视频通话,方便看到对方,以解相思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