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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你终于回来了。”汜玉从洞外跑进来,目光熠熠的看着我,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
“善殷上神派了许多闲人庄的弟子去找你,你到底去哪里了?”他焦急的握住我双肩询问。
我心死如灰,怎么也扯不出一个表情,只不着痕迹的拂下他的手,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他又上前几步挡住我的去路,翻掌间手心里便开出几朵桃花,玉指一弹,那几朵桃花就翩跹着在我周身旋转,花心捻出几撮清香,就飞舞着溶尽衣裳里。
适才还残破褴褛的衣裳一瞬就变的恍如重生,和当初在西海一模一样。
衣裳破了尚且可以修补的和以前分毫不差,可有些东西一旦差了毫厘,便注定失之千里。
“你别担心,青霄神君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乐安耽误的日子太多了,如今蛊毒深入,所以青霄君为了快些炼制好不死花解药,就在炼丹炉里寄入了千年修为,至于那只手臂......”他说着抿直了唇,顿了几顿,又急忙安慰道:“四海神物众多,定有一种可以修补的。”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他,明明身心俱疲,形如枯骨,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他推开,一步步往外走。
这一步是天涯,那一步便海角。
离的越来越远。
青霄养育我一场,如今我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只是可惜他风华绝代于四海八荒,竟为了解瘟蛊求白白丢了只胳膊,这口气我委实难咽下去,也定会让魔族为他的这只胳膊付出代价。
以我如今的修为,断定此去必定绝期,说到底还是我太过在乎青霄,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可又不舍得亲手了结性命,舍不得亲手将我俩推向天人永隔的深渊,只好借别人之手,让我死。
死了比活着好。
死了眼不见为净,我再也不会看见青霄与他那位红颜天荒地老,我再也不会计较那些情爱里的小肚鸡肠。
我提着诛缘剑杀进了魔域,手起剑落间,亡魂万千。
一心求死的无畏,剑走偏锋的攻法,血洗了小半个魔宫。
也许是我杀红了眼,竟觉得快活,那一剑刺入魔界三皇子的身体,将他打的魂飞魄散。
也好,在我心里,一个皇子的命虽抵不上青霄的一根头发丝,但总算也没让闲人庄吃亏,报了青霄的断臂之仇。
小七尽力了。
黑如压云的重重魔兵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手持盾牌长矛,双眼满是泛出的恐惧,紧张而惧惮的步步逼进。
我忽然间好累,累的只想躺在折桂园的桂花树下好好睡上一觉,再多嗅几次桂花香,再多做几枕黄粱梦。
“真好,解脱了。”我喃喃低吟,手一松,“哐当”一声,诛缘剑从我手中落下。
果真是诛了心,断了缘。
四周的魔兵见我扔下了剑,战心大强,群情激昂的高呼要为他们的皇子报仇。我闭上眼,享受着余生最后片刻的宁静,最后一次在心里一笔一划勾画出青霄的眉眼。
此今一去,与君绝信。
耳根处都是越来越近的脚步重音,如千军万马奔腾于沙场,无数长矛在我眼皮前划出利光银影,裹着冲出的劲风朝我团团刺来。
我想起青霄在望生山下初见我时的那句话。
他说,你和我回闲人庄如何?我会照顾你。
只是,这闲人庄,我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七七!”那一声近乎山河咆哮的怒吼带着响彻天地的斥音,竟让我方圆团团围住的魔兵一波波应声而倒。
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只觉周身一漩急风扫过,那撑开的玄紫长袖就将我紧紧护在怀里。
他双眸里再也不是常日里不见边际的深黑,氲着如火的烧灼,汹涌澎湃,仿佛眨眼间便能将天地毁灭。
“告诉你们魔君,若魔域还执迷不悟,破坏四海和平,本尊定会让整个魔族死无葬身之地!”
那是我第一次在上尧君的脸上看到有些风云的神情,一瞬仿佛日月变幻,天地无色。
他一言不发的抱起我,一言不发的带我回了雾泽山,只是那张脸上,却始终没有一丝松懈的神色,冷寒如雪,冷漠如霜。
“为什么要救我?”我看着指尖长出的长长黑甲,除了苦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我以前说过了,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没同意,就不许死。”他虽一眼都没看过我,语气却满是不容置疑的断然,一直静静的磨着书桌边的砚墨。
我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可怜的好笑,如今连自己的生死也做不了主,冷笑几声,讥讽道:“你既然这么在意曾经救过的这条命,不如娶了我,也许会打消我寻死的念头。”
他蘸墨的笔悬空一顿,笔尖一点墨啪嗒一声,摔碎成好几滴,深深浅浅的晕在纸里。彼此缄默了半晌,他竟抬起头一本正经的看着我,道:“好啊,你若欢喜,我便娶你做我的妻。”
我呼吸一顿,万分讶异的盯着他,忽想起如今我的处境,只当是他的可怜心泛滥,捂嘴轻咳了几声,不再多言。
他轻轻拂拢起长袖,一笔流风,一划回雪,起起落落间,笔尖在纸上点点缀缀,奔流回敛。
“我被植了瘟蛊,再过四天,就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一生最怕落人闲话,不想临死临了了,还变成这副鬼样子让人家笑话,所以你能不能.....”
“杀了你?”他侧头看着我,打断我踟蹰万分的后话,眸里一闪落寞,又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踱到我面前。
“我很感激神君的救命之恩,如果会有来生,我一定报答。”
他眸里竟泛出些藏不住的悲恸,紧接着眼眶边也有了些小小红意,定看了我半晌,竟一俯欺身而上,将我半个身子都压在床边。
“若我不肯,非要你今生报答呢?”他的嗓音低沉,如叶落琴弦崩出的幽音,粗粗沉沉,带着些春雨飞花的缠绵,温温麻麻扑在我的耳边。
我几愣几木,只觉得身上紧贴着的那一方胸膛热气如火,烧的我身体滚烫,旋即一把将他推开,直起身子,强撑着大方的笑,推辞道:“上尧君说笑了。”
他噙出丝淡笑,颇有兴致的看了好几眼我这张红透晚霞天的小脸,看着看着兴致更浓,竟不顾身份的伸出手指弹了几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满意的退回到书桌边。
他的手指冰凉,过肤划过只余清风凉意,竟让我居无定所的心霎时变得平静下来,我呆呆的拍了拍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