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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的话还没说完,子南就眉峰蹙深,怒睁双眼,一扇撑开毫不留情的横甩过去。
桃华敏捷的幻回原形,在空中翻旋了好几圈才避开扇子的迅猛攻势。那把折扇刷刷在空中滚了几圈,又重新飞回子南手中。
子南站起身,还欲再战。那桃华见势仓皇跳上房檐跑开了,白影跃动间,清脆如铃的声音自房檐上传来,“今日我拔你的梅树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日必当偿还。”
子南咬牙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半天才从牙缝中恨恨挤出她的名字,“桃华......”
就这样一连过了大半个月,那桃华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子南愁容愤慨了几天也将这事撂下了。
是夜,月朗星稀。月儿虽亮,但流光相皎的星星太少,只显得冷冷清清,孤孤单单。
子南拿了壶清酒,正坐在房顶上凑着清月疏花对影饮酒,半醉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听准声音,当下将手中的酒壶漫不经心的往下一丢,却正中靶心,只听到“哎呦”一声吃痛的林籁女音。
子南纵身一跃,从梁上翩然落地。月华如银霜,淡淡光晕将他全身笼于千古月辉之中。映月而下,眉目清和似画,似乎让明月也顿失了颜色,桃华不由得看痴了。
桃华呆看了他一阵,眨巴着亮闪闪的灵动眸子,满心真挚的赞叹:“你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子南刚刚不可遏制的怒火不知为何一瞬间熄灭的连火星子都不剩,眼前那双天真无邪的绯眸如碧海清波,润物无声,溅出的细波一圈圈快要柔化他的心。
他轻哼一声,侧过身,将微微发烫发热的脸隐匿在月光外,冷冷道:“我这里已经没有梅树了,你还来干什么?”
桃华大叫着跳到他面前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这次来是来还你花树的,”,她偷偷瞄到子南还是一脸毫无表情的冷色,垂头咬了咬唇,更加小声道:“可是,可是我们青丘只有桃花,我只能还你桃树,所以......”她逐渐没了声音,埋头咬唇,明明是偷了人家的树,却眼角眉梢都是包不住的无限委屈,仿佛她才是失主。
子南余光扫过院子里几棵栽得东倒西歪的桃树,又看了看那些像狗刨四的大小不一的坑,最后垂眸看到桃华那十指葱白上沾着的厚厚泥土,十指尘泥,正局促不安的扯弄着衣裳。
只能嫌弃万分的看了她一眼。
桃华一看子南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适才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忙高兴的跳起来,兴奋道:“我们青丘的桃花是四海八荒出名的绝色之花,用我的桃花换你的梅花,你肯定不会吃亏。”
说着脏兮兮的小手拉起子南就跑过去,子南眯眼嫌弃的看了好几眼衣袖上的五指脏印,刚想甩袖,就看到少女回头的嫣然笑脸,眉眼弯弯,仿佛落进了千万点星光,直教人心情也暖和起来。
他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任由桃华将他拉到桃树下。
桃枝两三,稀零开了几朵桃花,正无精打采的趴拉在枝头。
子南嘴角抽了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几株死气沉沉的桃树苗子,原不曾想自己荒芜四海事许久,竟也跟不上这翻天覆地的审美潮流,这“四海绝色花”还真是,真是与众不同,孤芳难赏。
桃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垂头闷笑,“嘿嘿,我灵力太小,这里离青丘太远了,我只能一次带来这么多小桃树苗。”
“不过你放心,等这些小苗长大了,一定会和青丘的桃林一样漂亮。”桃华眨着眼,信誓旦旦的看向他。
子南皱眉震惊的看她一眼,“我这院子的梅树已经种了两三年,又被我仙力催养着,已是成人腰粗,你怎么扛到青丘的?”
桃华得意一笑,万分骄傲的仰起头,似胸中有千沟万壑般侃侃道:“我早就打探好了你们这家医馆的底细,你们每个月的最后一天都会医治成倍的患者,忙得根本无暇顾及医馆,我一个人从早上忙到傍晚才将这些梅树一个个扛回去。”
子南很是无语的瞅了她一阵,哭笑不得。感情这偷的顺风顺水,果真是事先没少踩了点。
桃华反应慢半拍,适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全盘说漏了嘴,忙抬手紧紧覆在嘴上,眨巴着大眼睛一把心酸一把泪的瞅着他。
子南无奈叹口气,彻底败在她一望无际的**泪眼里。
“那你要这么多梅树有什么用呢?”子南的声音不自觉的竟柔和了几分。
桃华清清亮亮的眸子一瞬暗了下来,她抿直了唇,沮丧的垂下头,缓缓道:“青丘的长老说女君娘娘仙命将尽,快要仙逝了。女君娘娘喜欢花草,青丘虽种了许多种,可却唯独没有梅花。女君娘娘说人间里有一种花叫做梅,清傲独世,是人世间最圣洁的花,我就想送给她做礼物,我......”,桃华说着哽咽起来,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成串的滑落。
子南焦急的看着她泣声渐起,手在袖下扬扬落落了好几次,才终下定决心抚上她的脸,用袖子笨拙的替她拭泪,见她越哭越凶,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遂恭肃着脸唬道:“再敢哭你就得把刨走的梅树还回来。”
桃华果然戛然止了哭声,咬唇将抽泣声咽回肚子里,怯怯看着他,只肩膀在月光里上下颤抖。
子南将手覆在她肩膀上,安慰的拍了拍,温柔道:“我们去把这些桃花树种上吧,要不明日太阳出来,一晒可能就种不活了。”
“嗯,嗯。”桃华兴奋的点点头,脸上依依泪痕清浅,胡乱抹了一把,拉起子南就跑过去。
八角和天冬被院子里叮叮咣当的声音惊醒,披着衣服打开门,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院子里一幅毕生难见的场景。
一向爱干净到发狂的子南大夫此时此刻正一边细心地踩着树苗周围的松土,一边与旁边全心聆听的少女娓娓相道各种花木的习性,浅笑清容,顾盼潇洒,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那一身素衣上的斑斑泥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