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5章 臣温文尔雅,和睦同僚

迪巴拉爵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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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件事出来,在有益于一群人的同时,定然会有损另一群人,而执政者的职责就是根据这二者的群体比例大小来做出决断。

    许多人都觉得应当选择对大部分人有益的决断,但现实中往往相反。

    帝王会把威胁分为几种等级,优先解决掉迫在眉睫的威胁。

    关陇就是李治迫在眉睫的威胁,在解决掉这个威胁之前,宗室被他丢在了一边,甚至沦为他的工具。

    关陇式微,李治重拾亲情,大部分人对此颇为欢喜,但极少数人却愤恨不满。

    王氏就是其中之一。

    幸福的人都相似,不幸的人各不同。

    王氏的仇恨来自于高阳。

    她借着高阳设宴的机会引爆了仇怨,这看似解恨了,可却带着两败俱伤的疯狂。

    “女人啊!”

    王氏面色惨白的走了。

    现场一群女人,贾师傅自然也不能在这里久留。

    “我也回去了。”

    新城告辞。

    高阳把他们送出去,回来后说道:“当年一件小事,那王氏竟然衔恨入骨,可见心胸狭隘。”

    要报复!

    众人都知晓王氏要完了。

    她完了不打紧,还连累了自己的夫家。

    由此她在夫家的境遇也会一落千丈。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规则。

    “饮酒。”

    高阳举起酒杯,仰头喝了。

    广袖遮住了半张娇媚的脸,再放下酒杯时,那张脸上多了些红霞。

    刚才小贾说了,越是这等时候越要淡定,越要宽宏大量。

    宽宏大量有何用?

    还是快意恩仇的好。

    高阳微微蹙眉,刚想放狠话,不知怎地就改了口。

    “王氏糊涂了,不过毕竟是我皇族内部事务,若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丢的也是李氏的脸面。此事……罢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

    高阳竟然这般顾全大局?

    ……

    “你让高阳这般做,可是想让她掺和政事吗?”

    回去的路上,新城好奇的问道。

    “没兴趣。”贾平安说道:“如今这个背景之下,女人掺和政事风险太大。”

    高阳的性子去掺和政事,结局多半不大好。

    新城心中一笑,“就没有例外吗?”

    “兴许有吧。”

    阿姐就是那个例外,以女人之身登临九五,一览众山小。

    但她也捅了马蜂窝,从此后各路史家疯狂抹黑她,把各种人类能犯的错都安在了她的头上。

    “小贾。”新城难得骑马,有些不大习惯。

    “何事?”

    贾平安搓搓手。

    新城的脸红了,“可王氏毕竟逃脱了责罚。”

    王氏今日大闹宴席,让高阳无颜,也让这次安抚聚会的效果打了折扣。

    “高阳名声也有损。”新城看着贾平安,心想他先前让高阳宽宏大量也是为了大局吧。男人都是如此。

    贾平安说道:“陛下一心想成为雄主明君,安抚宗室是必然。王氏出头闹事,就是笃定皇帝不好下手责罚。可那是帝王,许多人都觉着陛下仁慈和气,可却忘记了和气的帝王不长久。陛下登基多少年了?”

    “十五年。”

    新城不知他问这个作甚。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到了新城府外,贾平安告辞。

    “小贾……”

    “何事?”

    新城下马回身,“莫要得罪人太多。”

    贾平安笑道:“安心,我有数。”

    新城的脸又红了。

    她回到府中,刚坐下就吩咐道:“去打听皇帝对今日之事的说法。”

    千万莫要怪高阳啊!

    新城知晓高阳的脾气,一旦被皇帝呵斥,弄不好就能炸毛。

    新城换了衣裳,看看自己的手,白的仿佛能发光。

    每当她沐浴时,服侍她的侍女都会赞美她的肌肤。

    光洁如玉。

    小贾竟然握了我的手。

    新城想到了当时的自己,心跳的蹦蹦蹦的,身上发热,脸红的厉害……

    “也不知小贾可看到了没有,好丢人!”

    “公主,高阳公主那边怕是会不悦。”黄淑说道:“要不……晚些劝劝?”

    那个会燃会爆炸的女人啊!

    新城说道:“准备酒菜,请她来饮酒。”

    “公主。”

    一个侍女进来,面带喜色。

    “何事?”

    新城问道。

    侍女说道:“公主,宫中方才出了人,径直去了王氏家中,当众呵斥了王氏。”

    新城心中一喜,旋即想到了贾平安的话。

    ——和气的帝王不长久。

    ……

    王氏找事,看似起源于和高阳的旧怨,可在帝王的眼中却是对自己的挑衅。

    所以王氏倒霉是必然的。

    贾平安并不同情这等不知大局的女人,更遑论这个女人今日挑事的动机并不单纯。

    但这事儿他得盯着,若是有人要冲着高阳使劲,那他也不会客气,一巴掌抽回去完事。

    一路到了兵部外面,就听一声厉喝。

    “贾平安!”

    贾平安一怔。

    兵部的大门外冲来了一个小老头。

    “陈贤泽?”

    贾平安想到了自己手撕题目的事儿。

    “来了来了。”

    陈贤泽蹲守了许久,这事儿也传了许久。

    一群官吏整日辛苦,好不容易得了个八卦的机会,都站在周围旁观。

    “都回去!”

    上官在呵斥,可却一边呵斥一边盯着那边看。

    八卦人人爱看啊!

    见上官有口无心,众人越发的得意了。

    “陈贤泽人称霹雳火,贾平安人称扫把星,今日二人相遇谁胜谁负?可有人下注?”

    “我,下陈贤泽赢!”

    “是了,赵国公手撕题目理亏,此事就算是说到陛下那里他也赢不了。”

    “太无礼了,皇后都没脸为他说话。”

    “我下陈贤泽赢!”

    现场几乎是一边倒。

    一个内侍见了,和同伴说道:“你且看着,咱去更衣。”

    “快去快回啊!”

    同伴乐的多看一会儿热闹。

    可内侍却拔腿就跑。

    这一路就跑进了宫中。

    “急事!”

    内侍紧急请见帝后。

    王忠良出来引了他进去。

    “陛下,陈贤泽在兵部外面拦住了赵国公。”

    李治看了武媚一眼,“做事冲动,这不后患就来了。此事却不好插手,理亏。”

    这个悍妇也没借口插手吧?

    武媚一怔,“记得陈贤泽好名利……”

    李治皱眉,“你难道还想用不能升官来威胁他?”

    你是皇后啊!

    武媚挑眉,“不行?”

    曾相林觉得帝后都没想到最可怕的一种情况,自己有必要提醒。

    “陛下,陈贤泽性烈如火,赵国公更是能动手就不啰嗦的性子,若是打起来……”

    李治猛地惊醒,“是了,你赶紧去看看,拦住!把贾平安带进宫来。”

    曾相林转身就跑。

    武媚对来报信的内侍颔首道:“你不错。”

    内侍低头,“奴婢见到此事就想着皇后该担心了,于是一路跑来禀告。”

    热闹是好看,可和立功没法比。

    这边内侍暗喜。

    那边陈贤泽正在狂喷,“撕毁了老夫给太子的功课,你这是想教导太子不学无术?你贾平安觉着新学无敌,可文章之道岂能轻废?今日不给老夫一个交代,老夫便与你同归于尽!”

    看到陈贤泽在撸袖子,边上的官吏不退反进。

    打!

    连宰相们都出来了。

    “住手!”

    许敬宗高呼。

    陈贤泽喝道:“许相一起来老夫亦不惧!”

    这小老头就是个不怕死的。

    不,人越多他越来劲。

    许敬宗也大把年纪了,自然知晓这等状态。此刻陈贤泽巴不得来个人一拳撂倒自己。

    李义府低声道:“陈贤泽的性子不好,连陛下那里都敢发脾气的人。今日让贾平安下不来台……有趣。”

    秦沙说道:“贾平安一旦动手此事就闹大了,无理且跋扈,罪责不小。若是不动手却颜面全无,两难。”

    李义府轻笑一声。

    李敬业也来了,挽起袖子想上去。

    “拦住!”

    李勣差点魂飞魄散,心想要是让这个憨憨上去,弄不好一巴掌就能拍死陈贤泽。

    李敬业被拦住了。

    “兄长,弄死他!”

    李敬业在叫嚣。

    “孽畜!”李勣冷着脸。

    “赵国公过去了。”

    有人惊呼。

    李勣也顾不得孙儿了,急忙看去。

    见贾平安走过来,陈贤泽冷笑,摆了个姿势,贾平安觉得有些像是白鹤亮翅。

    “太子无需成为文章大家。”

    贾平安的声音不大。

    “他说了什么?”

    围观的人听不清,有人抓耳挠腮。

    陈贤泽大怒,“文章之道可能轻废?今日不是你死便是老夫亡!”

    “开始了!”

    众人精神一振。

    贾平安摇头,“若是太子文章了得,那还要你等来作甚?”

    动手吧!

    贾平安可不是那等打不还手的人,陈贤泽但凡敢出手,他就敢还击。

    陈贤泽一怔。

    随即竟然恍然大悟,拱手道:“是啊!若是太子文章了得,那还要老夫作甚?赵国公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了。”

    你这个……有些不正常。

    贾平安懵逼。

    难道老头想麻痹之后再偷袭我?

    可陈贤泽的态度很诚恳。

    诚恳的就像是遇到了救命恩人。

    “多谢赵国公。”

    贾平安:“……”

    正在挣扎的李敬业也愣住了。

    那些吃瓜众更是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陈贤泽才将气势汹汹,怎地前倨后恭?”

    “赵国公一句话怎地就让他低头了?”

    “住手!”

    外围传来一声断喝,接着王忠良冲了过来。

    咦!

    怎地没动手?

    不对。

    陈贤泽怎地一脸感激之色冲着赵国公拱手?

    王忠良不解,上前道:“赵国公,陛下召见。”

    贾平安正想问问高阳的事儿,随即跟着进宫。

    王忠良进宫先禀告了事情经过,“奴婢赶到时,陈贤泽正冲着赵国公拱手道谢。”

    陈贤泽病了?

    李治也为之一懵,“没打起来?”

    贾平安悲愤的道:“陛下,臣温文尔雅,和睦同僚……”

    皇帝冷笑,“媚娘你可信他这话?”

    武媚想了想,“平安行事大气,我自然是信的。”

    李治见王忠良脸颊抽搐,心道连王忠良都不信,你这话哄鬼呢!

    可陈贤泽为何会对贾平安前倨后恭?

    李治不好问,就看了武媚一眼。

    武媚喜滋滋的道:“平安自从任职兵部尚书以来,做事稳健多了。我看这便是年岁渐长,这人也渐渐成熟了,有大臣体统。陛下,你说可是?”

    你这是想说什么?

    李治看了武媚一眼,就知晓这个悍妇想说什么。

    ——我阿弟有大臣体统,既然如此,何不给他升个官?

    “咳咳!”

    李治觉得不能和她探讨这个问题。

    但贾平安为何能让陈贤泽转变态度呢?

    想到那个小老头对自己都敢横眉冷眼,李治就越发的好奇了。

    陈贤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值房中。

    他拿出一张纸。

    纸张有些泛黄,陈贤泽凑到眼前仔细看着。

    “武德元年,长安县助教……”

    “贞观二年,国子监助教……”

    陈贤泽的眼眶湿润了。

    “这就是老夫此生的路,这一路走来何其艰难。”

    “老夫答应过母亲,此生定然要做五品官。”

    他想到了慈母临去前拉着自己的手说的话。

    “要做大官!”

    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对他所有的爱都浓缩为两个字:做官!

    在母亲看来这个世道乱糟糟的,百姓的命不如狗,做高官最保险。所以她固执的给陈贤泽灌输着做人最好要做官的理论。

    官越大越安全!

    陈贤泽小心翼翼的把履历收好,回来坐下,叹道:“赵国公说的对,陛下的身边有许敬宗、上官仪这等文章好手,太子的身边也得有这等人。老夫若是逼着太子成了文章大家,出口成章,那还有老夫什么事?”

    ……

    “殿下!”

    曾相林冲了进来,正在等消息的李弘抬头,“如何?”

    “千万别动手!”

    李弘就担心这个。

    戴至德欣慰的道:“殿下仁慈。”

    曾相林说道:“陈先生堵在兵部大门外呵斥赵国公,发誓要和赵国公同归于尽。”

    老陈果然是性烈如火啊!

    戴至德觉得贾平安惹谁不好,偏生要去招惹他,这是自作孽。

    “后来如何?”

    张文瓘觉得这事儿弄不好将会改变太子教育的格局。

    不是陈贤泽滚蛋就是贾平安滚蛋。

    曾相林一路狂奔回来,此刻趁机喘息几下,“赵国公不知说了什么话,陈先生竟然拱手道谢。”

    这样也行?

    戴至德:“???”

    张文瓘:“???”

    李弘欢喜之余不解的道:“为何?”

    没人知晓。

    “殿下,陈先生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

    陈贤泽进来行礼,见众人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就知晓为何。

    他坐下,说道:“殿下,文章要写好,就得有阅历,殿下少年无需急切,慢慢来。老夫慢慢教授,殿下慢慢学。”

    陈先生莫非有病?李弘:“……”

    以往但凡他做文章的速度慢一些就会被陈贤泽呵斥,今日这态度转变的太快了吧。

    陈贤泽说道:“老夫近日研读了几本新学的书籍,颇为震撼。这是一门能自圆其说的学说,许多观点都能让人生出原来如此的感慨。”

    往日陈贤泽提及新学都是一脸不屑的模样。

    他莫非真病了?

    戴至德和张文瓘面面相觑。

    “往日老夫不满新学,如今看来却是断章取义,不解便不满,这不是做学问的态度。”

    李弘眨巴着眼睛。

    陈贤泽说道:“老夫以为殿下学新学是应当的。”

    ……

    贾平安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多了个盟友。

    他打探到了皇帝令人呵斥王氏的消息,心满意足的溜了。

    还没出皇城,前方就看到了李敬业。

    “敬业。”

    李敬业回身,“兄长,我还有事,回头聊。”

    这娃跑的飞快,就像是身后有贼人在追赶。

    回到家,贾昱也回来了。

    “见过阿耶。”

    贾昱也很忙,行礼后就去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怎么了?”

    卫无双纳闷。

    “算学在准备明年科举,应届的学生近乎于闭关般的苦学,引得同窗们压力倍增,纷纷效仿。”

    一个学校的学习氛围养成很难,但毁掉却很轻松。

    卫无双好奇的道:“以前妾身见到坊里有国子监学生归家后也不曾苦读,为何算学能如此?”

    贾平安说道:“这便是引导。一人带动一群人,一群人带动整个算学。”

    “那国子监为何不能?”苏荷说道:“国子监好歹有许多被称为大儒的先生,难道他们带动不了?”

    “因为他们不懂。”

    贾平安微笑。

    苏荷说道:“一群先生还比不过夫君一人呢!”

    他们当然比不过。

    后世那些高考学校就是这等气氛,就算是一个不好学的学生进去也会跟着苦读。

    什么头悬梁,锥刺股,压根没法和那等学校相比。

    连排队打饭时都在背单词的存在啊!

    “国公!”

    包东竟然来了。

    “何事?”

    “李郎中去了杨家。”

    这是要打架?

    ……

    杨家门外,此刻一群杨家人正在冷眼看着李敬业。

    “杨家说过不会卖大车给李郎中,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郎中若是想倚强凌弱也行,杨家在此,只管动手。”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说道。

    谁敢对这等老人动手,那就是丧心病狂!

    李敬业说道:“我今日来此是想告诉你等,杨家的好日子结束了,明日你等将会看到我多日琢磨出来的大车!”

    杨家人一听都乐了。

    “出来了吗?”

    “这是要比试一番?”

    “对。”李敬业说道:“明日就在城外颠簸之地,杨家出一辆大车,我出一辆大车,载货一致,看看谁更稳,谁更快!”

    杨家众人不禁大喜。

    “这不是为我家扬名吗?”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