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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安回来了。
在得了消息后他草草陪家人在外面选了个地方,随后回城。
路上想起贾昱那一脸接下来就是我负责的模样,贾平安不禁想笑。
“陛下,赵国公求见。”
君臣齐齐觉得诧异。
武媚淡淡的道:“平安本就稳重。”
李治说道:“是啊!稳重。”
刘仁轨回来后贾平安为他接风洗尘,就在平康坊,十余人喝多了唱歌,堪称是鬼哭狼嚎。隔壁的听不下去了就捶门喝止,结果被一群人暴打。
重臣打群架,这个脸李治丢不起,当即令百骑出动,把消息压了下去。
这便是稳重?
李治笑了笑。
贾平安进来,李治当即问道:“此事你如何看?”
“陛下,此事臣以为阿史那贺鲁是不甘心,觉着自己时日不多了,若是不能在离去之前取得重大战果,他的身后名将会臭不可闻。另外,他的儿孙处境也不会太好。”
“这是动机。”李治点头,“吐蕃那边朕以为会旁观。”
“陛下睿智。”贾平安小小送上彩虹屁,见皇帝一脸受用,说道:“吐蕃是虎,突厥是狼,虎狼不会一起狩猎。”
李勣说道:“若是联手,双方都得担心被对方给吞并了。”
都不是好鸟啊!
许敬宗说道:“陛下,突厥当征伐。”
“没错。”贾平安为老战友送上助攻,“陛下,阿史那贺鲁突袭轮台失败,此刻军心沮丧,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
李义府皱眉,“这个时机是否妥当?”
贾平安觉得李义府整人有一手,但对战阵的理解却是个棒槌。
二人四目相对,李义府想回避,贾平安笑了,“自从征倭之后,大唐军队再无动静。军队隔几年就得动一动,而且不能是小动静,最好是弄一个强劲的对手来操练一番。”
后来改成了募兵制,节度使带着自己的军队在外面厮杀,而关内的府兵渐渐沦为了棒槌,最后被一击而溃。
这句话让李勣都忍不住表态,“此言甚是。”
军队要见血,不见血的军队迟早会吃大亏。
贾平安成功完成了对李义府的碾压,“操练再狠,可当临战时,对方万骑而来,那动静之大,能让第一次上阵的将士们两股战战。当箭矢如雨水般的倾泻在头顶上,没经历过的将士会心慌意乱。”
结论不言而喻。
“就是要打!”
“对,真刀真枪的厮杀才能锤炼出凶悍的将士。”
皇帝拍板,“安西如今成了四战之地,吐蕃在虎视眈眈,突厥更是上手试探,如此,大唐当击其一路,震慑四邻。”
有麻烦了怎么办?
打!
这就是大唐的回答。
“另外,大食灭了波斯。”
李治沉声道:“大食前次攻打波斯,杀波斯王,可并未更进一步。王子卑路斯奔吐火罗,等大食军去,吐火罗派兵护送卑路斯归国,随即继位。但没多久大食再度来袭,此次灭了波斯后他们驻军不去,显然是想盘踞在那一带,窥探安西等地。”
这是一个变数。
贾平安心中一凛,“陛下,大食乃是劲敌,大唐需要他们的消息。”
李治点头,“朕已经令百骑发动密谍去查探了。”
“但臣以为波斯人知晓的更多。”贾平安说道。
李治笑道:“可去问问。”
此次征伐突厥贾平安不能去,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所以皇帝问人选时,他一言不发。
除去他之外,此刻能独掌一面的就是苏定方,但苏定方老迈,在西北坐镇防备吐蕃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其次便是薛仁贵。
果然,李治最后决定让薛仁贵领军出击。
大唐需要独掌一面的人才,而人才需要锤炼。
裴行俭等人再度披挂上阵,跟随薛仁贵出发。
“这一战,务必要让大唐在西方少一个对手!”
皇帝破天荒的咆哮着。
将军跪下,大声应诺,发誓不能扫灭阿史那贺鲁就不收兵。
这便是盛世才有的景象。
贾平安很忙。
大军出动兵部的事儿不少,特别是鱼符就得经过兵部的手。
“为何叫做鱼符呢?”
贾平安觉得老李家太霸道了。
原先以虎子称呼夜壶多好,撒泡尿就能联想到千军万马,现在却叫做马子。
原先兵符叫做虎符,听着就霸气,现在却叫做鱼符。
幸而李家的先祖只是叫做李虎,贾平安心想若是叫做李饭怎么办?以后吃饭也得改个说法。
这等避讳最是无稽。
大军出动,贾平安的事儿反而多了起来。
“去查长安的波斯人,特别是最近来的,问大食的消息。”
兵部的密谍动作很快,隔几日就带来了一个商人。
“见过赵国公。”
商人看着很是虔诚。
“大食如何?”
时至今日,贾平安已经无需考虑手段,而是径直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这便是上位者的做事方式。
而所谓的迂回则是无奈之举……能直截了当谁愿意婉转?
商人眼中迸发出了欢喜之色。
“赵国公,大食人凶狠,如今说是兵分多路,冲着四面八方在厮杀呢!”
贾平安神色平静,“可是战无不胜?”
商人的眼中多了震惊之色,“国公竟然知晓?”
贾平安当然知晓,他知晓这是大食最为强大的时期,在这个时期内,大食不断向四周扩张。
“天竺那边可是倒霉了?”
那块土地的人从很早以前就是个悲剧,谁都能去欺负他们一番。
商人点头。
“君士坦丁堡却是他们的拦路虎。”
大食数度进攻东罗马,却屡屡受挫,最出名的一次就是希腊火焚烧大食水军的事儿。
若是没有东罗马的顽强阻拦,后果会是什么?
贾平安只需想想就觉得有趣。
“叙利亚呢?”
贾平安能记得一些模糊的事儿,但具体时日却忘记了。
明静在边上见到商人的眼神突然一变,恍如见到了神明。
“叙利亚已经没了。”
好吧,这个大食真的牛逼!
“波斯也没了,大食的实力空前强大。他们如今正在朝着各处扩张,但有两个让他们头痛的对手。其一是东罗马,其二便是大唐。”
历史上大食不断攻打东罗马,可却功败垂成,否则就能一往无前……欧洲要倒霉了。
而大食对东方的觊觎不减半分,他们的使者隔一阵子就会来一次……
“国公,大食使者要来了,咱们该去郊迎。”
吴奎见到了贾平安眼中的光。
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
郊迎很隆重。
使者有些懵。
“什么?”
随从说道:“是兵部尚书来迎。”
太客气了啊!
使者笑道:“看来咱们的运气不错。这位尚书是……”
大食远离大唐,要想获取大唐的消息只有两条路:其一从行商的口中得知,其二就是派遣使者来亲自打探消息。
随从说道:“这一任兵部尚书是贾平安。”
“那位赵国公?”使者一直在微笑,闻言大笑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这位使者颇为倨傲。”陪同使者的官员在贾平安身边介绍情况,“这一路很是冷漠,谁都不搭理……”
王勃跟着来开眼界,说道:“大食势大,使者自然倨傲。大唐就是如此。”
大唐的使者出去都是昂首挺胸。
“哈哈哈哈!”
官员和王勃齐齐侧身。
使者笑的就像是遇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般的热情,近前后说道:“见过赵国公。赵国公在大食的名声可不小。国公武功赫赫,我也喜欢探讨征战之道,可只是私下自己胡乱琢磨,晚些还请国公赐教。”
这也太热情了吧?
王勃看了官员一眼,低声道:“这是冷漠?”
官员木然,“我咋知道?”
贾平安笑了笑,“贵使远来,先安顿了再说。至于探讨兵法,我最近事多,不过我这个弟子倒是得了我的真传,子安。”
王勃上前,束手而立。
贾平安指指他,“使者若是着急就和他聊聊,若是不着急,且等我忙过这几日再说。”
探讨兵法?
王勃和狄仁杰曾无数次纸上谈兵,但一直没机会实践。
他天生喜欢装比出风头,所以矜持的道:“只是学了先生的皮毛罢了。”
但使者却颇为欢喜的答应了。
贾平安的弟子啊!
这等年轻人冲动,弄不好一番话就能套到许多机密,更是能窥探到贾平安用兵的手法。
这是无价的情报。
大军驻扎在波斯,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往东边发展。而安西都护府就是一头拦路虎。
若是开战,就得摸清楚大唐统帅的性子。
苏定方没必要打听,薛仁贵不在长安,贾平安就在眼前……这个少年虽说只是他的弟子,但也是一个渠道啊!
使者很是兴奋,安顿下来后就托人请了王勃来。
“兵法之道虚虚实实……”
王勃说的精神焕发,把和狄仁杰一起纸上谈兵的‘成果’说了不少。
使者暗自兴奋,隔壁正在奋笔疾书记录王勃讲话的大食人也是格外的欢喜。
宫中,李治问道:“那是什么兵法?”
贾平安说道:“王勃做事有些浮躁,臣就令他和狄仁杰一起琢磨兵法,他们琢磨了许久……”
武媚有些不虞,“这等学问岂可传于大食?”
贾平安说道:“上次算学来了个学生,先是和狄仁杰比试纸上谈兵,狄仁杰惨败。王勃看不过就出手,败的面如土色……”
李治讶然,“那学生难道有名将之姿?”
贾平安说道:“那学生在算学号称大话精,后来他过于嘚瑟,放话说自己有名将之姿,结果算学的门子看不下去了,就出手和他纸上谈兵,不过一刻钟,大话精遍体冷汗。”
“那门子……”武媚觉得这事儿越发的有趣了。
贾平安说道:“阿姐,那门子原先是个队正,在军中带着麾下征战,因为指挥不力,导致重大伤亡,自己也瘸了一条腿……”
李治木然。
“一个无能的队正击败了那位大话精,大话精击败了你的弟子和狄仁杰的联手,那么你的弟子……”
贾平安认真的道:“他连纸上谈兵都谈不上。若是大食人如获至宝,那臣想这是天大的好事。”
……
王勃回到了家中。
他吃住学习都在贾家,但随时都能回家探望。
“三郎!”
王福畴下衙后来,左手还拎着一小坛子酒水,右手拎着一个油纸包,一股子卤肉的味道浸透了出来。
老王的俸禄按理也算不错,可架不住他不会持家啊!基本上都是月光。
但现在不同了,王勃去了贾家。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既然跪下叫了恩师,自然要吃先生的,住先生的。
当然,先生一旦需要你时,你就得两肋插刀,否则天下人都会唾弃你。
于是老王就节省了一大笔开销,这不小日子过的倍儿滋润。
“来的正好。”
王福畴笑道:“为父下厨做几道菜,你且等着。”
他的娘子早早就去了,留下王福畴拉扯着几个孩子很是艰难。
王福畴成功的把几个孩子教的很出色,至少在智商上堪称是无敌。但人无完人,在治家方面王福畴就是个棒槌,对钱财从无规划,有多少就用多少。
王福畴进了厨房,赶紧弄了几个鸡蛋,又弄了一条腌肉,一看才想起这是年初儿子从贾家带回来的。
前日剩下的菜蔬几朵,加上腌肉一起煮了。
卤肉加腌肉,看着还不错,但王福畴想想,又去弄了六个鸡蛋,一家伙全给煮了一个蛋汤。
“吃饭吃饭。”
王福畴笑眯眯的端着菜出来。
王勃正在看书,见状急忙去洗手,随后进去帮忙。
父子二人坐在了院子吃饭。
秋风吹拂很是清爽,王福畴问了儿子最近的情况,得知学业大进后颇为欣慰。
“可要喝酒?”王福畴看着儿子。
王勃犹豫了一下,“先生说十八岁之前最好别饮酒。”
王福畴纳闷,“这个说法古怪,不喝也罢。”
他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自己最近读书的新感悟。
王勃十五岁了,在这个年龄当爹的也不少。
他一边听着父亲说学问上的事儿,一边偷偷看着酒坛子。
少年好奇,就想喝一口。
王福畴看出了他的意图,给他倒了一杯,“喝吧,尝尝即可。”
王勃喝了一口,咳的撕心裂肺的。
“哈哈哈哈!”
王福畴笑的很是得意。
喝的微醺,王福畴得意洋洋起来,“为父的学问如今也算是大成了,只可惜身为胥吏,无法施展一身所学啊!”
老王把县尉比作是胥吏,由此可见骨子里的清高。
他看着儿子,感慨的道:“我儿何时才能学业大成?赵国公文武双全,你跟着他可学了刀枪拳脚?”
王勃说道:“自然学了。”
王福畴颔首,欣慰的道:“学了这些,以后就算是不能为将,好歹也能护着自己。对了,为父最近琢磨了些兵法,既然你颇有天赋,为父便传授与你。”
王勃默然。
王福畴滋的一声喝了一口酒,眉毛直抽抽,“怎地?担心自己学不来?”
王勃说道:“阿耶,今日大食使者向我请教兵法。”
王福畴:“……”
……
第二日凌晨,王**床就发现待遇变了。
“从今日起操练兵器。”
贾平安指指家中的护卫,“想寻谁做武师傅,只管说。”
王勃觉得自己小胳膊小腿的风险很大。
他看看那些护卫,犹豫了一下,“要不……二哥吧。”
王老二举起断手,木然。
贾平安一脚踹去,王勃捂着屁股说道:“就请先生教我。”
王老二笑道:“倒是有眼光。郎君的刀法乃是实战而来,最是犀利。”
段出粮木然道:“我来监督。”
王勃急忙摆手,“不了不了!”
段出粮浑身冷飕飕的,让王勃敬而远之。
“看好。”
贾平安连续挥刀三次,每一次角度都不同。
“杀!”
“杀!”
“杀!”
贾平安每一刀都喊一声。
王勃觉得很羞耻。
陈冬和段出粮站在一起,赞道:“郎君的刀法简洁的平平无奇,你以为如何?”
段出粮说道:“你我都不是郎君的对手。”
陈冬问道:“若是联手呢?”
段出粮看了他一眼,“也是死!”
兜兜拉伸出来了,好奇的问了贾昱,“大兄,我和练刀吗?”
贾昱眼皮子颤抖着,“你还是不练为好?”
“为何?”兜兜不满的道:“大兄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虽说是家中的老大,贾昱依旧背不起这个罪名,否则老爹晚些会收拾他,“阿耶说你力气小了些,控制不住横刀的去向,容易伤人伤己。”
“哪有?”兜兜不满的道。
贾昱说道:“上次你说要练刀,拿着横刀差点就把阿福给剁了……”
兜兜噘嘴,“只是那一次而已,大兄你就喜欢揭短。”
呵呵!
贾昱觉得自己没法和妹妹沟通了。
王勃很聪明,至少这三刀他很快就能学的有模有样。
他有些得意,“先生,你看看如何?”
贾平安淡淡的道:“上了沙场一刀完事。”
王勃欢喜,“我一刀就能杀了敌人?”
贾平安摇头,“不,是被人杀。”
王勃:“……”
贾平安吩咐道:“每日挥刀一百次,每十日增加二十次。”
王勃说道:“好!”
这不是小事吗?
贾平安说道:“段出粮来监督。”
王勃一个哆嗦。
杜贺寻贾平安有事,二人去了边上。
“王师兄,我们来对练吧。”
兜兜找不到对手,就寻了王勃。
王勃正在信心爆棚的时候,“好啊!不过你输了不许哭!”
兜兜举起横刀。
“先看看我的刀法。”
先交流一下?
王勃觉得师妹很是谦逊。
“呀!”
一刀!
王勃双膝一软,竟然跪了。
横刀就从他的头顶上方掠过。
正在说事的杜贺张开嘴巴……
贾平安:“……”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