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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下,那些正在吃喝玩乐的男子反应慢了些,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些女妓。
歌舞也停了,那些女伎纷纷看向了门口。
沈丘只觉得自己站在边上就是多余,情不自禁就避开了些,接着老鸨带着一阵香风就扑了过来,挽着贾平安的手臂,欣喜万分的道:“贾郎许久未曾进出青楼了,今日何其有幸?”
这货果然没吹牛,他进青楼都是老鸨亲迎。
老鸨挽着贾平安进去,半个身体都恨不能挤进他的身体里,让沈丘想到了先前有人想揩油,却被她喝骂的事儿。
这是个看脸的时代,但咱也不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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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丘敏锐的发现,先前那几个在高谈阔论的男子,此刻竟然一脸悻悻然的住口了。
“贾郎!”
几个女妓在二楼现身。
“娘的,不是说红云被人定了吗?为何出来了?”
有嫖客破口大骂,“耶耶没钱吗?让红云来陪!”
一个清秀的女妓冲了下来,喜滋滋的福身,“见过贾郎,今日能服侍贾郎,奴真是好福气。”
咳咳!
你们想多了,哥如今有了媳妇儿,外加一个羔羊,野花就不采了。
贾平安被簇拥着坐下,沈丘在侧面。
一个女妓坐下来,“郎君可是跟随贾郎来的吗?”
沈丘下意识的摇头,女妓冷着脸起身,“换个人来。”
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妓款款而来。
沈丘怒,“我便是跟着来的。”
女妓急忙又坐下,冲着那个女妓摆手,然后娇笑着依过去。
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沈丘不禁懵了。
贾平安冲着他微微一笑,恶作剧般的想着沈丘会不会学了老邵,每次来青楼后,回去就要洗冷水澡。
老鸨不过三十岁,娇媚的说着话。
另一边的红云靠着他,抬头,眼中全是倾慕之色。
再出色的男子进入青楼也不能如此,因为青楼的女子最知晓容颜易逝的道理。但贾师傅不但长得俊美,而且诗才无双,这才是他纵横青楼的资本。
沈丘在寻宋善,为了不惊动人,所以必须要装作是巧遇,免得有心人造谣生事。
皇帝在天台山,比如说有人造势,说百骑统领贾平安突然回到长安,多半是出事了;等看到沈丘后,他们甚至敢造谣说皇帝驾崩了,沈丘回来是打前站。
大堂里有些人显然就想多了,看向贾平安的眼神不对劲。
但贾平安不能主动辟谣,否则就是此地无银。
他看了一眼沈丘。
老沈,你赶紧想个办法,让你身边的女妓问我啊!
沈丘正处于一种全新的体验中,鼻子里是女妓的脂粉香,耳边是娇柔的声音,身体还感受着各种触感。
要命了!
这个菜鸟!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
如此,我便自救。
贾平安伸手揽住了红云和老鸨,微微用力,老鸨受宠若惊,“贾郎今夜可要在此歇息吗?”
就要等你这话。
看老鸨的模样,贾平安只要开口,今夜她就能和红云一起来服侍他。
你想得真美……贾平安一脸唏嘘不舍。
红云心中幽怨,“贾郎不是在天台山吗?怎地回了长安?”
那些人的眸色一紧,都放下手中的事儿,装作是无意的模样倾听。
“好细的腰肢!”贾平安赞了一句,在红云面色绯红时说道:“这不是有人给我说了亲事,此去天台山时日太长,总得来看看,准备一番。陛下仁慈,便许了我的假,让我回来,好歹去看看。”
瞬间红云的身体就僵硬了一瞬。
沈丘的女妓也坐直了身体。
沈丘这才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就见女妓唏嘘道:“贾郎竟然要成亲了吗?想我也曾梦到嫁给他,可终究造化弄人。”
那些男子神色放松,旋即该喝酒就喝酒,该放浪形骸就放浪形骸。
沈丘静下心来,目光转动,在右前方发现了宋善。
他起身过去,路过宋善的身侧时,低声道:“咱寻你有事。”
宋善抬头,虽然沈丘抹黑了脸,但二人相熟,近距离还是认出来了。
贾平安来了,沈丘也来了,难道陛下……
宋善心中一冷,等沈丘从茅房回来坐下后,就对同伴说道:“老夫久慕武阳伯诗才无双,可却缘悭一面,今日既然他来了,老夫自然要去喝杯酒,你等在此坐着,老夫去去就来。”
他走了过去,径直坐在了贾平安的对面,“见过武阳伯。”
这货总算是来了。
若非李治急切想知晓萧淑妃究竟是和柳奭索要了什么条件,贾平安压根就不会来这里。
去见见我的娃娃脸不香吗?
但帝王怕死,李治多半是怕萧淑妃和柳奭等人勾结,然后想方设法弄死自己。
“宋公一向少见,今日难得。”
贾平安微微一笑,看了沈丘一眼。
这时候贾平安的任务就是吸引注意力,沈丘该上了。
沈丘的身边有女妓,所以……
贾平安笑道:“那位娘子,可愿过来与贾某作诗?”
那女妓指指自己,一脸不敢置信。
贾平安点头,怀里的红云脸真的红了。
但她却不舍,所以女妓坐在了另一边,看着就是二女侍候贾平安一人。
“贾郎可有了吗?”
那女妓伸手从后面想搂住贾平安的腰,被红云掐了一把,然后红云抬头娇笑问道。
这两个女人不会打架吧?
贾平安见宋善在往那边磨蹭,就笑道:“有了一半,另外一半还得要看你二人是否能给予贾某灵感了。”
两个女人顿时就……
我去!
贾平安被围攻了一下,赶紧说道:“有了,有了!”
再不出声,这两个女人就敢把他吞了。
那边,沈丘嘴唇微动,“最近宰相们对雍王可有看法?奏疏里可有提及?”
奏疏要经过门下省,而作为给事中,宋善对此应当有数。
宋善心中一凛,想到的却是太子。
难道太子不妥?陛下准备考察其他皇子。
这等事儿不是他能掺和的。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有过……”
“谁?”
沈丘一直想着自己的推算,可却不如贾平安的环环相扣。但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神,他自然也不能免俗,想着若是贾平安判断错误,那他也能扳回一城。
宋善低声道:“是长孙相公!”
贾平安推算,萧淑妃应当是想向长孙无忌靠拢,而后长孙无忌就让柳奭和她接触,借口自然就是柳奭能经常进出宫禁。
可柳奭却糊弄了她。
这等糊弄会激起反弹,长孙无忌需要做个姿态来让萧淑妃心存希望。
而最好的法子就是长孙无忌亲口赞许雍王。
你要说为啥不赞许萧淑妃……
长孙无忌何等人?帝王的后宫他能干涉的唯有两件事,其一皇后的人选,其二太子的人选。
李治的小老婆他没法干涉,否则就越界了。
这也是武媚哪怕获得了李治的专宠,长孙无忌依旧不能干涉的缘故。
宋善发现沈丘竟然楞了一下,心想这位皇帝的身边人怎地看着这般那狼狈?
竟然真的是长孙无忌?
沈丘看了贾平安一眼,心中震惊之极。
此人一番分析丝丝入扣,结果丝毫不差……难怪陛下会让他执掌百骑。
贾平安见他的模样,就知晓自己的判断没错。
萧淑妃这般作死,该如何办?
萧淑妃对他有赠马之情,后续虽然也刁难过他,但也只是刁难,从未对他下过手……
我本是恩怨分明之人!
身边的红云幽怨的道;“贾郎却不肯回顾奴一眼吗?”
幽怨的女妓,边上一群人在等待他吟诗。
贾平安笑了笑,然后凝神。
“来了来了。”
“哪有那么快?”
“你不知道,这武阳伯作诗快,有人说他八步成诗,乃是为了尊敬曹植……”
贾平安开口,“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竟然是宫怨诗?”
“他写过豪迈的边塞诗,也写过是相思,可这等宫怨诗却从未涉足,今日这是为何?”
“那个红云!”
众人看去,就见红云一脸幽怨,于是不禁大笑。
“好诗!”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武阳伯这首诗把宫中的寂寞道尽了!”
那边的女伎赶紧令乐师奏乐,旋即唱了起来。
沈丘看着贾平安,心中倍感震惊。
这些人都以为贾平安这首宫怨诗是为了红云而作,唯有他知晓不是。
这是为萧淑妃而作的一首诗,诗里幽怨之意浓郁,那等凄凉让人心生恻然。
“红颜未老恩先断……”
这可不是萧淑妃的写照吗?
他竟然为萧淑妃而唏嘘不已,而不是为自家阿姐少了一个对头而欢欣鼓舞,这心性和人品,让人无话可说。
红云双目含泪,“贾郎竟然为奴作诗,奴……”
她竟然抱住贾平安哽咽了起来。
众人旋即起哄。
“红云为何不自荐枕席?”
“对,拔了武阳伯的头筹!”
沈丘深吸一口气,心想若是没错的话,贾平安的头筹已经被高阳公主给拔了。
老鸨见贾平安作诗,知晓自己这里的生意又会好上几分,不禁感激不已,旋即喊道:“今夜谁能留住武阳伯,回头老娘不抽她的钱!”
女妓在这里那个啥,客人给的钱自然不会全是她的,老鸨要抽头。
不抽钱,以后挣钱全是自己的……
瞬间那些女妓就疯了。
“贾郎!”
沈丘只见刚才还从容不迫的贾平安面无人色,撇开红云就跑,姿态之狼狈,让人发噱,不禁笑了起来。
“贾郎!”
娇呼声还在身后,贾平安看到了许多多。
灯火辉煌的街道上,许多多带着一群恶少疾步而来。
“武阳伯,先前发现有人尾随了你。”
尾随……
贾平安回身,沈丘已经悄然溜了。
“谁?”
许多多摇头,胸口的蛇头微微一颤。
“就三人。”
“那他们不敢动手。”
包东和雷洪从侧面出来了,包东狞笑道:“武阳伯刀法出众,加上我二人,对方除非来了猛将,否则就是来送死!”
贾平安想到的是那个扔石头奇准的大汉,接着就想到了被他爆头的王琦手下。
“看着就是了。”
贾平安随即就去了许多多的酒肆。
雷洪和包东在外面嘀咕。
“武阳伯一回来就让许多多的人盯着自己?”
“那当然。”包东目光扫过左前方的街道,“关陇那些人下手狠辣,若是能弄死武阳伯自然不会手软。还有吴王的那些残余……”
“我怎么觉着武阳伯的处境很艰难呢!”
雷洪觉得这样太累了。
“可若是不如此,武阳伯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你觉着如何?会更艰难。没有了陛下的庇护,武阳伯下一刻说不得就会被弄到庙里去。”
这便是交换!
贾平安出力,李治庇护他,顺带还能升官封爵。
里面,贾平安问了长安城最近的事儿。
“……朝中没听闻有什么事。”
李治带走了大部分臣子,在天台山的离宫组建了临时小朝廷,大唐诸多政事也转到了那边,长安这里只是留守罢了。
“长安城中前阵子打马毬的多,对了。”许多多抬头,连蛇颈都露出来了,“前阵子关陇的一些子弟聚拢打马毬,结果两帮子人不服气,竟然群殴,重伤两人。”
这等群殴多半是拎着马球杆在抽打,没打死人说明都有分寸。
关陇子弟互殴……
贾平安心想会不会是新老关陇的子弟。
如果是那就有趣了。说明新老势力之间的碰撞开始了。
“你这边生意如何?”
许多多点头,“还算不错。”
她神色淡然,见贾平安看过来,身体就微微前倾低头,以示服从。
咳咳!
这下连蛇身都看到了。
“你在这边颇为不易,可想过以后如何?”
这个女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练字,然后开着酒肆,养着一群恶少。
许多多神色平静,“奴以前亲眼看着那些人的下场,恶少被人打死,游侠儿被官府打成了狗拖着走,再也没回来过。”
“那些商人,有人发财了,随后娇妻美妾,得意洋洋,可整日筹谋,焦头烂额……这世间其实活着就好,活着不累就是神仙。”
这女人可以出家了。
贾平安笑了笑,一个恶少进来,“武阳伯,兄长,那三人转悠到了右侧。”
贾平安起身,“多半是来盯着我的。”
许多多起身,“武阳伯看着就好。”
这女人想展示自己的价值,寻求贾平安的长久庇护。
“也好。”
贾平安点头。
随后许多多把人手派出去。
渐渐的,那三人被围堵在了一个巷子里。
三个大汉持刀背靠背,有人喝道:“许多多,明日就有人来弄死你,顺带这些恶少一个都别想活!”
许多多一头长发披散,这是不想嫁人之意。
她双手摸着腰后,冷冷的道:“谁令你等来的?”
那大汉笑了笑,“你惹不起的人,现在滚还来得及!”
她的手从身后回来,两把短刀在手,微微眯眼,“死,或是说。”
那大汉喊道:“示警,弄死她!”
最后的一个大汉仰天长啸,然后三人冲了上来。
双刀挥舞,刀光在夜色下闪烁。
大汉倒下,鲜血从脖颈那里飙射出来,看着恍如黑色。
脚步声来自于身后。
“官人在此,都停手。”
几个小吏冲了进来,那些恶少一怔。
许多多恼怒,上前就是一刀。
那血就这么飙了起来。
“大胆!拿下!”
几个小吏大怒。
“拿下谁?”
黑暗中走出了贾平安。
几个小吏先是一怒,接着转身就跑。
“问身份!”
包东和雷洪堵住了他们,贾平安对许多多点头,暗示她做的不错。
最后一个大汉被乱刀砍死,临死前高呼救命,可那几个小吏跪在巷子里瑟瑟发抖,哪里敢出声。
“武阳伯,有人让他们盯着你。”
“那三人就是暗中盯着我,他们是官身,就明着盯,有趣。”
贾平安知晓多半是关陇那边的人。
“大晚上的还这般勤奋,难得。”
几个小吏面面相觑,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都下衙了还出现在这里,这工作的积极性堪称是大唐第一。但这更像是反话,大晚上的他们不在家,反而集体出现在了平康坊,这是不打自招。
许多多近前,低声道:“应当是那边的人,要不……”
这个女人的眸子在夜色中闪闪发光,贾平安摇摇头,“不必了。”
有恶少嘀咕,“武阳伯太仁慈。”
以德报怨就是我!
“回去。”
贾平安吩咐道:“这几个小吏……大晚上还出来办事,天黑路滑……”
许多多心中一凛。
有恶少好奇的道:“天黑路滑,这天不黑啊!路更不滑!”
后面的包东和雷洪解下了横刀,连着刀鞘劈了下去。
“啊!”
贾平安已经走到了前面,许多多低声道:“动手打官吏不是咱们能做的,所以武阳伯令百骑动手,这是不想让咱们被那些人记恨。”
这是来自于百骑的出手。
许多多看着前方缓缓而行的贾平安,心中不禁涌起了感激之情。
他可以强令自己动手打断那几个小吏的腿,随后自然只能牢牢的依附着他。
可他却没有。
这个男人,果然是讲究!
……
昨天最后一章把李素节写错成了许王,该是雍王,感谢提醒的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