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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座规整漂亮的四合院便矗立在山脚,红漆大门是云家特地让人给送过来的,安大门那天正好是乐巍他们三人休假的日子,等这大门一安好,给工头结过钱,兄妹四人就赶着驴车去了镇上。
房屋竣工之后,乐轻悠就收拾起她和哥哥们住的屋子来,因此时这些盖屋子的都是一条龙服务,屋子盖好之后,里面的粉刷他们也负责弄好的。
乐轻悠收拾着便轻松很多,只要往屋子里安置床椅填充家具就行,乐巍、乐峻、方宴每天都会提前放学,整理房屋她其实也没有耗费多少精力。
到这一天,屋里基本的床、桌、椅、柜子都弄好了,要添的都是洗脸盆、洗脚盆这些小件儿,当然了还要多添几套床单被褥以及床帐子。
从今天开始,乐轻悠就要一个人睡了,虽然她的房间是在二哥三哥的房间之间,但这也意味着她终于向自由活动迈出了一大步。
在镇里挑选帐子时,乐峻的情绪不太高,真的今天晚上就让妹妹一个人睡?他怎么那么不放心啊?
乐巍和方宴也没好到哪儿去。
只要一想到晚上睡觉时再也看不到小丫头,方宴心里就闷闷的。
乐巍呢,看着快快乐乐给他们选帐子又给她自己选帐子的乐轻悠,想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可真不好。
但不管三人的心里怎么样,他们还是给乐轻悠选了不少东西。
在镇子上逛了大半天,把驴车装的满满的,因此回去时,乐轻悠被放在一车东西上坐着,三个少年则是步行。
回到家又是忙着整理床铺,一直到傍晚才停歇。
晚上吃了用家里新的锅灶烧出来的饭,乐轻悠早早便回自个儿屋子扑到床上打滚睡觉去了。
乐峻不放心妹妹,跟过来看到小丫头在床上高兴地滚来滚去的情景,真是老心一梗。
家里的屋子盖好,对于他们四个人来说,都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因此尽管这晚上以及以后的晚上都没办法抱着轻轻睡觉了,他们睡的还是不错的。
第二天照旧是打扫院子整理屋子,乐轻悠跟哥哥们商量着,将左边的耳房布置成会客厅,右边的耳房布置成书房,因此将之前那张放在他们屋里的大圆桌放在会客厅之后,乐巍就拿着一贯钱去了刘二伯家。
要打一个书架,三张书桌、十几张椅子、六个浴桶,不给点定金是不行的。
之前打的那个浴桶,乐巍准备放到客房中,再用屏风围出一个小澡间,以后亲戚来了,这住的地方也不算差。
如今快要秋收了,刘二伯正在家里修理撅头呢,得知乐巍的来意,当下高兴地直搓手,“阿巍,这些物件儿二伯一定用最好的木头给你做,你尽管放心。”
乐巍笑着点头,交代过部分细节,便留下钱走了。
看着放在凳子上的一贯钱,刘二伯就转头跟从屋里探出来的妻子感叹:“阿巍可真是个好孩子,人家有那么有钱的一个舅家,还愿意来照顾咱们的生意,你待会儿把家里那些瓜菜给送过去些。”
“人家看得上吗?”刘妻过来将铜钱搂入怀中,说了一句便拿着回房。
“你这婆娘”,刘二伯皱眉,“他们家盖屋子盖了这两个多月,哪有闲空照顾菜?再说别管看上看不上,咱送去也是一份心意。”
屋里就传出来刘妻敷衍的声音,“送送送”。
这边,乐巍出来刘家没多久,便看见了蹲在一户人家墙边抽旱烟的乐老头,想了想,他还是叫了声“爷爷”。
乐老头拿着烟杆站起来,刚才老婆子在院子里坐着,看见从门口经过的阿巍,特意让他来这儿堵孩子的。
现下家里难,一家人的吃喝都被三儿媳妇把持着,他和老婆子想吃点什么都不能顺心,就想跟这个他们养了一场的孙子开口。
乐老头本来就是硬着头皮等在这儿的,此时再听孩子还能叫他一声“爷爷”,那些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没事”,乐老头尴尬地找着话,“听说,家里的屋子盖好了?”
乐巍点点头,直接问道:“您有什么事?”
闻言,乐老头更尴尬了,半晌叹道:“没啥事,就是好久没见你们几个了,有空带轻轻到家里玩。”
乐巍知道不可能没事,但既然不说他也不会多问,“那我先走了。”
乐老头一直在那墙根儿边站了好长时间,才抽着烟慢慢向家中走去。
家里,乐老太正满脸期盼地瞧着门口呢,一见老头子回来,就着急道:“阿巍已经走过去好一会儿了,你怎么才来?给了多少钱。”
在乐老太看来,即便乐巍早就不是他们孙子了,之前养大他的香火情还是在的,老头子还教他编筐,现在张口要点钱,他怎么都不可能不给。
“没给,村里人都看见了,可是把我好一通嘲笑,我这张老脸可是豁不上了”,乐老头知道如果他说没要,这老婆还得让他去找那孩子,就直接说没给。
乐老太闻言,气得直骂丧良心,但她绝不敢再让老头子跑去村外要的,之所以让老头子在村里跟那小子要钱,也是想着他总要顾忌些。
哪知道,那臭小子竟然不给!真是半点面子都不要了吗?
乐老太兀自气不忿,两天后,又频频有人登她家的门,一个个都笑着说那几个孩子建的新屋子如何如何好,这更让乐老太怒气、闷气填胸。
于是连这天晚上都没过,就骂着三儿子送她到县里找大儿子和四儿子去了。
至于乐老头,爱跟不跟,乐老太根本没管,她却是要去那两个儿子家换着住,谁若还敢像之前分家时那样推脱,她豁着告到衙门去,也不能让人说自己偏心到了没人管。
本就因为一个小妾在县里日日不消停的乐老四一家,更是热闹起来。
乐轻悠是不知道这些,若是知道,一定会偷笑的,极品跟极品闹在一起,正好。
中元节前,蒋宜深又来了一趟。
乐轻悠正在院门前的那片草地上采摘菊花,蒋家的马车一从村口出来,她就看见了,想了想,才人出赶车的是蒋宜深身边的另一个小厮成业。
将手里的小菊花扔在篮子里,乐轻悠便跑去小路旁迎接。
马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蒋宜深下来,然后上前把乐轻悠抱起来,笑着颠了颠:“重了些,可见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
乐轻悠握了握十分有肉的小手,笑着道:“蒋大哥,你怎么又来了?”
“又?”蒋宜深抱着乐轻悠,一面踏上台阶走进乐家大门,一面打趣她,“轻轻这是不欢迎我来了?”
“欢迎啊”,乐轻悠说道,“只是你家不是在泸州吗?你每次过来,要走很长的路,岂不是耽误你学习的时间。”
“原来是关心我啊”,蒋宜深很是收用地点点头,又见小丫头脸蛋雪白娇嫩、唇红如玫瑰,不由宠溺地在她脸上亲了亲,“真是乖。”
乐轻悠差点炸毛,其实这么久,她习惯的也只是三个少年的亲近,猛地被人亲了亲脸,她提着小篮子的手都扬了起来。
“蒋少爷,快请坐。你一路过来想必乏得很,放轻轻丫头下来吧,让她自个儿走”,好在云老夫人的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这两天也把东厢收拾出来了,乐巍让云家两老都来这边住,两老很高兴便都住过来了。
至于那些下人,只画景、画意两个丫鬟常出入这里,这时她们二人端着茶出来,在院中央的石桌上放好,便往后退了退。
蒋宜深没有放下乐轻悠,而是抱着她一起在那石凳上坐了下来,抬手把她的小篮子放到石桌上,打量着安静宁谧的四合院,笑道:“这房屋布局很不错,既多建了屋子又很安静。”
乐轻悠说道:“我家有屋子了,蒋大哥今天可以在我家住一晚。”
蒋宜深又逗她,“只给住一晚?”
“你若有空,自然可以想住几晚便住几晚”,乐轻悠很是大方。
“先住一晚吧”,蒋宜深笑道,“再过几日中元节,泸州府有佛会、道会,极为热闹,现在你家的屋子也盖好了,有空跟我去了吧?”
乐轻悠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不过去泸州肯定要见蒋老夫人,我得先准备好礼物,还有我哥哥他们,要到后天才放假。蒋大哥需在我家再多住一晚。”
“好”,少年唇角带上温润的笑意。
中元节在这个时空,是一个相对很热闹的节日,乡下人到先祖份上烧个纸钱便罢,城里乃至小小的镇子上,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佛会道会。
而这也是和尚道人们的盛会,中元节前后,哪怕是再小的寺庙道观都能卖出不少平安符、转运符。
从蒋宜深口中得知这些,乐轻悠十分遗憾,当初如果跟清一大伯好好学符箓,这时也能赚上一笔。
虽然她并不缺钱,但还是不会嫌来钱的渠道多。
等哥哥们下学,乐轻悠就跟他们分享了这一消息,只是除了自家小哥哥,方宴、乐巍都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吃过晚饭,在乐轻悠屋里,乐巍道:“后天和你二哥三哥一起去,我就不去了,本来还担心你们三个在家无聊,去泸州倒正好。”
“大哥要去哪儿?”
乐轻悠正在和方宴共看一本游记,乐峻在一旁替妹妹算家里鸡蛋的具体进账。
小母鸡们都开始下蛋了,每天都能收上千个鸡蛋,而且乐轻悠做的咸鸡蛋、皮蛋现在也开始往出卖。
因此鸡蛋的进账这一块儿,乐轻悠是不清楚具体的。
不过听到大哥这句话,乐峻和方宴也都朝他看来。
“一开始得知身世,我就想去瞧瞧母亲的坟墓,给她上炷香,外祖母没允许,将时间定到了中元节”,乐巍说道,“本来打算走的时候再跟你们说,不想蒋少爷会来请你们去泸州看佛会。”
他本来打算的是带他们一起去的,不过让他们去佛会转一转也不错。
闻言,乐峻低下了头,“我竟然忘了,还得给父母烧纸。”
乐轻悠拉住哥哥的手,“那我们别去泸州了”。
她心里很愧疚,因为她同样没想起来她和哥哥得给早逝的爹娘烧纸。
虽然她没见过那对夫妻,但现在她成了他们的女儿,这点孝心就该尽。
“让小宴和你一起去”,乐峻揽住妹妹的小肩膀,“蒋大哥两次来请,一片好意,我们不能总扫人家面子。家里的事,有哥哥呢。”
乐轻悠摇摇头:“你们都不去,我也不想去。而且,我们又不是故意扫蒋大哥面子。”
乐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轻轻,有哥哥在,你不用太懂事,你们去那佛会上,还能给我和大哥带平安符呢。”
乐巍也道:“听你二哥的,家里有我们三个哥哥在,还能不让你随心所欲?”
最后说定了,乐轻悠和方宴一起应蒋宜深之邀去泸州府。
偷偷地,乐轻悠拉着方宴问:“三哥,你怎么给你娘烧纸啊?”
她知道,方宴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
方宴笑道:“以往我也没烧过,到了泸州,找一家寺庙添些香油钱,让他们帮忙烧几卷经文便好了。”
因此,三天后,中元节上,乐轻悠和方宴一大早起来,交代了蒋府指派给他们的两个丫鬟,就出府奔着泸州府最大的寺庙去了。
当日,蒋宜深得知乐巍、乐峻不能同往的原因,便不由暗恼自己的失误,这天也惦记着带小丫头去寺庙给她父母捐香油钱。
过来才知道,小丫头和她三哥已经出门有一刻钟了。
“他们两个小孩子,还是家里的小客人,出去时你们就不知道到主子跟前知会一声?再怎么,也得叫两个人跟着他们”,蒋宜深看着那两个回禀过便低着头的丫鬟,眼神里交织着怒火和冷意。
节会上容易有拐子出没,这些下人能不知道?
蒋宜深冷着脸离开客房,边走边交代后面的小厮:“成业,到我那院子里,找两个可靠的丫鬟过来,这两个先记住,中元节一过便撵出去。成善,你去把苍山苍鹰叫来,跟我去找他们。”
出门后,蒋宜深便带着人想最大的德衍寺而去,来时,他就跟小丫头和她哥哥说过,德衍寺是泸州府最大的寺庙,高僧也最多。
他们不熟悉泸州,想必最可能去的就是那里。
蒋宜深是在德衍寺的大殿上找到乐轻悠和方宴的,他没有立即上前,等这兄妹俩拜完佛,才走过去拍拍乐轻悠的发顶:“回家,该吃早饭了。”
“蒋大哥”,乐轻悠攀住那只大手站起来,“你也来捐香油钱?”
蒋宜深点头,示意苍鹰过去捐香油钱,同时说道:“给我爷爷捐的,虽然家里设了道场,但这是我的心意。”
方宴看他一眼,上前把乐轻悠牵住,才道:“蒋大哥要不要在这佛像前拜一拜?”
“那倒不用了”,蒋宜深摇摇头,看出这小子把轻轻看得紧,就笑着走在了前面。
回去时,路上飘的都是纸钱味儿,还时而会走过一队队佛道传说中那些神仙的扮演者,这些都是要去大的寺庙前站上一天的。
“有些人扮得好,一天就能得不少钱呢。”
听到成善这么说,乐轻悠暗想,果然,不管什么节日,都避不可免地有商业的渗入。
蒋府这时已经开席了,早早吃过饭,府里还要开道场呢。
蒋夫人没看见儿子和他带来的那两个孩子,就问身后的大丫鬟:“少爷呢?”
大丫鬟刚才就打听了,正要回禀,那边蒋宜深就带着乐轻悠和方宴回来了。
“小乖乖,快到姨母这儿来”,一眼看见被那少年牵着的白净小姑娘,蒋夫人脸上全是笑容,直接起身过去牵了乐轻悠,对方宴道:“小宴啊,姨母照顾小乖乖,你不用操心她。”
蒋夫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昨天中午这两个孩子来到府里,方宴是全程不丢乐轻悠的手,吃晚饭时更是先把菜夹给乐轻悠,才顾着他自己吃。
让很想抱抱这娇嫩可爱的粉团一般小姑娘的蒋夫人和蒋老夫人扼腕不已。
然而对于这个小小年纪就俊美非常,且又礼仪周到的少年,蒋家这两位夫人也是好感度满满、
眼看这蒋家夫人把轻轻的手拉住往她那边扯,方宴心里不喜,却只得放开手,淡淡道:“有劳蒋夫人了。”
蒋夫人终于如愿以偿把软乎乎白嫩嫩的小姑娘抱到身边,就笑着道:“说什么有劳,你这孩子太过客气了。也别叫我什么蒋夫人,唤姨母便是。”
方宴笑笑,极浅淡的笑意却让已经入席的蒋茜芝羞红了脸,她先是低低头,继而招手道:“方宴,你来坐这里。”
因为乐轻悠和方宴都没有多大年纪,儿子又待他们极为亲近,蒋廷玉便没让分什么男女席,只当一家人。
不过此时小女儿的做法,还是让蒋廷玉沉了沉脸色,冷冷扫过去一眼,蒋茜芝立马端正垂头。
这边,方宴没听见一样,跟在蒋宜深旁边坐了。
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大家忽略过去,席间,蒋老夫人频频让身旁的大丫鬟给乐轻悠和方宴夹菜,喜爱之情非常明显。
早饭后,还拉着乐轻悠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孙子过来,“领着轻轻和小宴在城里好好转一转,午间来不及回府,就在外面吃。”
蒋老夫人的一众孙女孙子都没退下,听见这话,一个个表示想跟着一起去。
蒋宜深看了他们一眼,立即安静。
“你们自玩你们的”,说着,就抱起乐轻悠,喊了方宴一声,迈出大步走了。
到了外面,乐轻悠不好意思让蒋宜深再抱着,伸着手让方宴牵她,“蒋大哥,我想自己走。”
无奈,蒋宜深只好让她下来,他走在后面,叫兄妹两个走在前面,出了府门。
此时的泸州府,已经是人山人海挤挤攘攘地热闹起来了,因此坐马车是不现实的,蒋宜深牵住乐轻悠的左手,让苍山在前苍鹰在后,就这么先往德衍寺后面的佛塔而去。
一上午过去,乐轻悠只觉自己的小短腿又酸又没劲儿,正觉得走不下去了,就被方宴一把抱了起来。
蒋宜深把乐轻悠手里的莲花灯拿过来,笑道:“咱们先去吃饭。方宴,待会儿你抱不动轻轻了,就给我。”
“不用”,方宴说道。
他怎么可能抱不动小丫头?
但是乐轻悠心疼自家三哥啊,毕竟他也走了一大上午,因此没走多远,她朝蒋宜深伸出了手,求抱抱。
蒋宜深哪里知道小丫头的心思,一见此高兴坏了,转身将莲花灯扔给苍山,然后一把抱起乐轻悠来,还用结实修长的双臂将她举了举高高。
蒋宜深比方宴要高出一个头,视野更广了,乐轻悠忍不住对他笑了笑。
方宴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看到小丫头在别人怀抱中那么高兴,顿时彻底黑了下来。
苍山拿着莲花灯,落后几步,跟苍鹰低声说八卦,“没想到咱们家少爷挺有带孩子的天赋,以后的少夫人要省心了。”
苍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陈氏酒楼前,蒋宜深突然停下脚步,叫住了前面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方宴一串他自己拿着让乐轻悠吃。
方宴看了看伸出小米牙咬下一口糖渣的小丫头,终是没把手上的糖葫芦给后面的两个仆人。
“蒋少爷”,正要迈过酒楼门槛时,一道温柔好听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蒋宜深回头,见是带着七八个仆妇的两位小姐,且还是很面生的,他便点头笑了笑。
其中那个粉红外衣鹅黄衬衣的姑娘笑道:“蒋少爷,你不会不认识我们了吧?”
见蒋宜深愣了愣,旁边的橙色衣服姑娘拿帕子掩唇忍笑,随即正色道:“蒋少爷,我这姐妹说话直,您别介意。”
这道声音温柔如水,正是刚才打招呼的声音。
“没关系”,蒋宜深这么说道,“两位自便,我们先进去了。”
周依依没想到蒋宜深真把她的话当道歉听了,一时又失落又好笑。
粉色衣衫的姑娘忙道:“你等等啊,你真不记得周姐姐啦?过年那会儿周学政来巡考,周姐姐还去过你们府上好几次呢。”
蒋宜深已经进入酒楼内,听见这话便侧身回头道:“不好意思,失礼了。”
周依依笑道:“没关系”,带着些打趣的意味,然后跟着走进来,“之前我们也没有交谈过,蒋少爷不记得我很正常。你怀里这个小姑娘是亲戚家的吗?”
蒋家是没有这么小的姑娘的,又被他这么抱着,难不成是他姑姑家的孩子?
蒋宜深却没有多谈的意思,点点头,便迈步走了。
正想说“这么大的女孩不用一直抱着”的周依依愣了愣,看着对方往二楼去的背影,有些尴尬。
粉衣女子凑上前,笑着打趣道:“周姐姐,别看啦,反正以后你父亲要在泸州任官,你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周依依捶了她一下,脸上带着笑,但刚才被蒋宜深那般冷落的尴尬和恼意却一点点蔓延在心口。
本来,她对于蒋宜深,并非非他不可,然而……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忽视过她。
周依依觉得,等家里安顿好,她该让母亲递帖子到蒋府了。
说起来,这一年多跟着父亲到处走,见过形形色色的公子,比蒋宜深更优秀的,真没有。
父母都催她定亲,或许,等她让蒋宜深对她有了更深的印象,可以让他去自家求亲。
这时,坐在雅间礼的蒋宜深正在问乐轻悠想吃什么,完全不知道有个女人已经把他当成了囊中之物。
乐轻悠虽然觉得刚才那位小姐像是对身旁这少年很有好感,却也知道古代男女相处的标准和现代不同,没有打趣他。
过了中元节,乐轻悠和方宴便回家去了,蒋老夫人很想多留他们住几天,但是方宴还得读书,他们两个才被蒋府两个女主人放行。
蒋宜深又跑一趟,将他们送到家之后,回了蒋府,也就收拾东西准备去书院。
乐家,乐轻悠把在府城看到的热闹玩意跟大哥二哥说了好半晌,才想起给他们分礼物来,这一转头,才发现方宴竟然十分自觉地坐在桌子边,捧着一碗羊奶在喝。
乐轻悠着实惊讶地不行,一边给大哥二哥拿礼物一边说他:“以前哄着你喝才喝的,今天是怎么啦?”
方宴凉凉看她一眼,拿着喝完的碗到厨房又盛了一碗,厨房里的秋果见此也很稀罕,三少爷今天是怎么了?一回来就让她煮羊奶,她还以为是小姐要喝呢,谁知道是最不爱喝这个的三少爷要喝。
要知道以前,小姐煮好羊奶给他们撞到扁扁的铜壶里带到学校,往往回来时,只有三少爷的那个铜壶还是满的。
乐轻悠见方宴又端了一碗羊奶来,忍不住上前摸摸他的额头:“三哥,你受什么刺激了?”
方宴被小丫头问得不好意思喝了,将羊奶推到一边,声音平淡道:“没受什么刺激,就是觉得咱家的羊奶味道不错。”
乐峻正翻看妹妹给自己带的礼物,就随意说道:“小宴不会嫌他自己个子矮吧。”
长个子、强筋骨、益脑这些羊奶能带来的好处,都是乐轻悠当初开始让他们喝羊奶时说的,方宴可是不怎么相信的。
乐轻悠好笑地看着他。
方宴一把将乐轻悠抱到腿上,下巴搁在她软软地头顶,低声道:“以后,我也能抱着轻轻举高高。”
乐轻悠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在路上就见他时而出神,原来是在计较这个。
那天她让蒋宜深抱,还不是心疼他的小身板吗?
乐巍好奇问道:“什么举高高?”
乐轻悠笑着解释了,乐巍和乐峻也都笑出声来,笑完了,乐峻便说:“从今儿起,我每天喝三大碗羊奶。”
乐轻悠:看来,得再买一只母羊了!
方宴却是把小丫头圈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甜甜的香香的气息,眸光深远。
这时,他初有所觉:似乎自己对轻轻的心思很奇怪。
接下来,三个少年兢兢业业地上学,乐轻悠在家里忙忙这个忙忙那个,秋收过后,又得交税粮了,因为可以直接纳银,乐轻悠便准备了三两银子,折合粮价,正好是她家那两亩地该教的秋税。
她将钱交给光伯,让光伯和村里人一起去县里交,不想当天晚上光伯回来,说有人向县里胥吏说他们在山里开荒,山里的地便也须交,明日县衙里就要来人丈量他们在山里开出来的田地。
一听此言,兄妹四人都皱了眉。
方宴道:“轻轻在山里种的寒瓜正是收获的时节,让他们一查,还能保得住吗?更何况,那座小土山,现在被我们打理的处处是繁花野果,那些胥吏见了,不知又会动什么歪心思。”
“我们自己把开出来的地算一下,直接拿了钱给他们行不行?”乐峻说道。
乐巍紧紧皱着眉,沉吟片刻,道:“只怕会让那些人更加觉得我们得了益。新开垦出来的田地在前三年不用交赋税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县衙里却还要来人,恐怕是有人针对我们?”
乐轻悠疑道:“我们也没得罪过谁啊。”
“有时候,你有的多,便是得罪了某些人”,方宴摸了摸乐轻悠的小脑袋,“乖,你去睡吧,我们商量。”
乐轻悠:“不知道怎么办,我也睡不着?不是说天下间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吗?要不像二哥说的,给他们钱。”
“那样只会让背后的那只狗变成狼”,方宴说道,语气淡漠冷然。
乐巍道:“这样说来,咱们只有到衙门,求见县太爷了。”
“顺便查一查是谁,要收我们山中那几亩地的税”,乐峻补充,站起身来,“现在就去吧,能赶在一大早求见县太爷。”
光海说道:“我去套车”。
乐巍点点头,“我去叫上外祖,那位于县令跟外祖和舅舅都是认识的,让外祖跟咱们一起去,不用担心被拦在外面。”
乐轻悠急急忙忙地拿出家里的银子,将一百两分别装在三个荷包里,然后分别交给哥哥们。
出门办事,宁可多带些钱也不能少了。
方宴把荷包拴在腰带上,对乐轻悠道:“别怕,没事的。我们三个都走了,让草儿去你屋里打地铺。”
“我不害怕”,乐轻悠说道,“睡觉时把大黑放到屋里就行了。三哥”,她说着又看向乐峻、乐巍:“哥,大哥,你们路上要注意安全,多点几根火把。”
“别担心我们”,乐峻拉着妹妹到床边,把她按坐下去,“现在就睡吧,等你醒来,我们就从县里回来了。”
云老爷子这时也过来了,笑道:“些许小事,都别在意,轻轻,要不去跟你外祖母睡?”
乐轻悠笑了笑,“我不害怕也不在意,我要自己睡。”
但真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哥哥们走后,乐轻悠又被外祖母安慰了会儿,才回屋睡的觉,躺在床上,听不到两边屋子里有半点动静,她竟然觉得孤单凄凉起来。
三个少年一不在身边,她觉得好像这个院子都是空空的。
是什么人在背后阴自家呢?或许,可以找蒋大哥求助?
乐轻悠想着这些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她睡不着了,便起来收拾屋子。
吃过早饭时,哥哥们还没回来,乐轻悠不想在家里干等着,就叫上根生他们三个,去山里剪寒瓜。
她在前面挑熟的剪,后面根生三个把剪掉的瓜往外抱。
这只是她用那些西瓜子种出来的,只有上百颗,不到中午他们四个便把熟的都抱了出来。
眼看着太阳到天中,乐轻悠叫上根生、秋果、草儿,回家吃午饭。
如果吃过午饭哥哥们还没回来,她就得让根生和云带去县里看看。
正这么想着,一抬头,就看见走在村口和她家门口之间那段小路上的驴车。
乐轻悠跑前两步,默默数了数,乐巍,乐峻,方宴,云老爷子,光海,一个不少。
半路上方宴就下来了,过来将她牵住,笑着说道:“没事了。”
乐轻悠彻底放下心来。
到家后,乐巍详细地将今天上午面见县太爷的事情说了,乐轻悠才知道,要征她家山里田地税赋的事,背后撑腰的人是李师爷。
“这个师爷恐怕都不认识我们吧?”乐轻悠疑惑道,“为什么要故意和我们过不去?难道是乐轻玲……”
她想了一大上午,最有可能在背后捣鬼的,就是这个人了,而且乐轻玲住在县里,真要有心结交什么人,凭她的一些小点子,也不是多困难的。
乐峻点点头,“就是她。从县太爷那里出来后,光伯特地去四叔家住的那一片打听了,乐轻玲和李师爷家的一对儿女是好朋友。然后我们又使了两个钱,问了李师爷家的一个出外买菜的仆妇,知道乐轻玲经常在那对兄妹面前说咱们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