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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锦言,我也会怕的
怎么会?
江锦言心里蓦地放松下来。
心里原先的坚硬如冰也柔软了下来。
这怀抱……熟悉至极!
除了他,又会是何人?
身子一僵,她微睁开了双眼。
果然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如雕刻般棱角分明且俊逸不凡的脸庞。
“别怕,我在。”
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混着他低声的四字。
江锦言竟是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有些时候竟是习惯了在他的眼前收起冷硬,许是贪图这片刻的安然……
察觉到怀中的小人儿无事,许君彦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随即他眉头微蹙,眸子里还带着薄怒。
“啊……”
几个宫女片刻之后才回过神,见到这一袭青衣、俊美无俦的男人,都惊呼了起来。
这般的速度……
这样的身手!
见到这日思夜想的身影,怀淑长公主倏地站起了身。
对上许君彦清冽的眸子,她脸色微红,低声道:“镇国侯……你怎的在这儿……”
见他方才那般焦急地护住了江锦言,此刻还如此温柔地抱着她,怀淑的手心也被自己那些个微长的指甲戳的极痛。
许君彦抱起了怀中的人儿,冷冷道:“锦言今日身子不适,许某便带她先行告退了,殿下见谅。”
这声音极尽冷冽和疏离,还带着丝怒气。
在感受到她僵了一瞬的身子时,许君彦便察觉到了这异样。
这丫头是想靠着伤害自己而躲过这怀淑长公主?
“你……”
见那风华不减的男人怀中的江锦言似是还越发娇弱的模样,怀淑长公主竖起柳眉,抬起了手。
她刚要开口,便传来极威严的声音。
“皇妹在这腊梅园子里宴请江小姐倒着实是有雅兴,只是如今江小姐身子抱恙,且江小姐又是镇国侯未过门的正室夫人,倒是应当交付给镇国侯……”
永宁帝缓缓走上了台阶,瞥了眼许君彦。
没想到自己手中的这把利刃,也有了如此的逆鳞!
方才在假山下听到了动静,许君彦竟是连礼数也没有顾忌,便前来护着这个江锦言了……
这对于一个素来谨慎、心思缜密的大臣来说,这情感上的弱点……有利的是自己对他的把控,而这把刀,又会不会因此而锈蚀?
一应的宫女内侍见到永宁帝,纷纷跪地请安。
“奴婢参见圣上。”
“奴才参见圣上。”
怀淑长公主却是不甘心地咬了咬唇,“皇兄……怀淑只是……”
永宁帝脸色微变,也不去看怀淑,对许君彦道:“今日江小姐本就是去宁德殿探视贺贵人的,君彦倒不如将江小姐送去宁德殿为好,朕随后请冯太医去瞧瞧……也让朕放心。”
许君彦自然明白。
宫城之中,哪里容得下他永宁帝疑心之事……
但此时他顾忌不得其他,也没有办法分心去图谋自己的形势。
他只是点了点头,“臣此刻不便行礼,便先行告退了。”
见到许君彦抱着江锦言走远的身影,怀淑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她望了眼洒了一地的梅子酒,不悦道:“既然这筵席也散了,怀淑便告退了。”
怀淑长公主朝着永宁帝随意行了一礼,便带着一众的丫鬟婆子快步离了这亭子。
她愤恨地朝着许君彦走的方向踢了块碎石。
该死的江锦言!
狐媚子!
今日还糟蹋了那梅子酒,还有里头掺了的涣颜散!
穆姐姐也就给了自己这么一点子的药粉。
能不留证据而毁了女子的容貌……
这想想也知道并非凡物!
真真是倒了霉!
不仅没能毁了那贱人……
还反倒是给了她勾引镇国侯的大好时机!
想到她躺在那人的怀里,怀淑愤恨地踢了块石块儿……
“哎哟……”
倏地一座假山后传出一声低呼。
转瞬已然是走出了一个容貌极佳的女子。
她身穿木兰青双绣缎裳,系了桂子绿瑞锦襦裙,那衣袖的袖口处绣着淡蓝色的莲花,下摆用银丝线绣了几片祥云。
一头乌发梳了流云髻,发际斜插一支淡雅不俗的镂花暖玉莲花步摇,淡扫的娥眉下眸子清亮。
唇瓣虽是未点胭脂,却娇艳若滴。
随着她的低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过面庞,添了几分风韵。
她耳际的珍珠耳坠随着她莲步轻移而左右摇曳着,显得更是素雅。
怀淑长公主见到这女子也收敛了几分戾气,“原来是静心殿的羽彤姐姐。”
羽彤是以身殉国的汝南侯唯一的嫡女,自小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极为得脸,当得起长公主的一声姐姐。
甚至她与几个皇子皇女都是一道长大的。
永宁帝也是给她几分颜面的……
母妃从小便教导自己,对于静心殿的人,能避则避开,若是碰上了,也要带着三分敬畏。
特别是这身份不一般的羽彤。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不知这王太后同王家的纠葛到底是如何……
既然猜不透,那便退避三舍。
只要这王太后不插手朝堂和后宫……那便能保她们的地位不受影响。
羽彤屈膝行了一礼,“羽彤见过长公主殿下。”
羽彤虽是身份不一般,但却甚少走出静心殿,便是偶尔碰上了后妃或是皇室宗亲,也是素来甚是和气娴雅的。
怀淑长公主对她点了点头,又想到那声惊呼,忙道:“方才本宫走得急,倒是无意间伤了羽彤姐姐了。”
羽彤浅笑着摇了摇头,“是羽彤想着躲懒,便选了这假山中的小径,还差些惊扰了长公主殿下。”
怀淑长公主此时倒是来了兴致,“羽彤姐姐这是要去何处?”
这静心殿的人可是甚少在宫中走动的……
羽彤抿嘴一笑,“明日辉国公夫人和小郡主要来面见太后,羽彤便去怡景宫向怀清殿下讨一些上好的茶叶来,太后不喜浓茶,一向都是用些清茶的。”
怀淑心里倒是留意了这件事。
一向在静心殿仿佛没了声息的王太后,竟然要见什么辉国公夫人?
羽彤笑着往一旁让了让,“长公主殿下先请……”
怀淑顿了片刻,对她点了点头便向前走去了。
本要拐去映霞殿的她,步子一顿,往临秋殿而去了。
此时宁德殿外的梅林中,许君彦的脸上晦暗不明,低头望着怀里闭着双眼的人儿。
望了眼这梅林,他停住了步子。
她今日穿得素净,不染纤尘的样子。
半张小脸靠在自己的胸口,似是在凝神倾听。
那浓密的睫毛似是要在那如白釉瓷器般的面容上印下倒影。
感受到他步子停下,却未曾听到行礼的声音。
江锦言闭着双眼道:“今日贸然出手……可曾想过圣上对你会有顾忌的……”
他总该要为自己谋算的吧!
似是感受到了这男人带着薄怒的气势,她蓦地睁开了眸子。
果然许君彦的眸子里带了丝怒意。
“锦言,镇国侯府未来主母的名头,能为你挡去这些灾祸,为何宁愿伤害自己……嗯?”
她身子一僵,垂下了眼帘,“你看出来了?”
许君彦加重了几分力气,似是对着小人儿如此淡然语气的惩罚。
“我不许你再如此。”
转瞬他低低叹了口气,“若是我今日未曾面圣,又或是未曾随圣上至那亭子下方,又或是我不曾认出你的声音,再然若是我有丝毫的迟缓……”
他停了许久,几不可闻的声音似是要被风声盖过。
“锦言……我也会怕的。”
这声音再没了往日的清冽,多了暗哑。
似是叹息,又如倾诉一般。
这句话将二人之间的沉默切割地淋漓尽致,扔在了风中兀自沉浮……
从不曾怕过你伤害我,也不怕你辜负了这世上的任何人。
但我怕你受到伤害……
一丝一毫也会让自己彻夜难安。
江锦言攥紧了手掌,手心的痛楚让她越发清晰地感受到这男人的气息。
他……
他也会怕吗?
前世他至死也是那个孤傲淡漠的许君彦……
他竟然说……
他也会怕。
眼睛似是有些干涩,温热的液体在眼眶中迷蒙了这细碎凝重的冬景。
只有这男人的脸庞仍是清晰的……
直直地望进了自己的眸子深处,似是要透过一切的阻碍,直达心底。
这面容不必再用眸子去细看……
已经如同那薄荷清香、如同那俊秀净竹,镌刻在了心底。
止住了哽咽之意,她似是恳求,低声道:“放我下来。”
许君彦顿了片刻,单膝跪在了地上,让怀里这小人儿站稳了身形。
待他站直了身子,那小人儿已然是用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
这样的拥抱让他的心中再没了丝毫思量的空隙。
此时二人间的沉默中也带上了氤氲开的温热。
还有他渐渐收紧的怀抱……
梅林间的风声渐柔,时不时夹杂着几声鸟鸣悠悠。
而此时的永宁帝正往御书房的方向缓缓踱步,身后跟来的冯太医行了一礼。
“圣上,那亭中泼洒的酒有一些溅在了一旁的藤蔓上,臣已经取了些,待臣回到太医院后便瞧瞧有没有异样。”
永宁帝点了点头,淡淡道:“有劳冯爱卿了,一会儿冯爱卿再去宁德殿瞧一瞧这江小姐有无不妥,随后便来御书房告知朕。”
“臣遵旨。”
冯太医行了一礼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这冬日的太阳的虽好,却晒得人越发懒怠了……”
永宁帝嘴里呢喃着,慢悠悠往御书房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