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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是一个城市的血脉,在后来变成了一个城市的灵魂,一座伟大的城市总有一条伟大的河流。
尼罗河孕育了开罗,泰晤士河滋润了伦敦,塞纳河哺育了巴黎,哈德逊河繁荣了纽约。尽管倒映在台伯河中的罗马城有着迷人的夜色,它波光粼粼,流光溢彩,让人心醉。但白兰心已无心欣赏这沿途的风景,他与曼尼?亚伯上尉坐在阿尔法?罗密欧155型车里,手里揣着哪张可怕的照片,一门心思全在这照片上。驾驶这辆车的是跟亚伯一起来的随从,他打算穿过奥古斯都陵墓,再沿着台伯河向西疾驰。城中的教堂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一年中最冷季节的寒风透过车窗的缝隙向车内袭来,让他们感到少许寒意。
白兰心试图理清思绪,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看了一眼照片,安库斯?奥古斯丁馆长那令人恐惧的尸体让他心感不安。
安库斯?奥古斯丁死了,究竟是谁干的?
对于馆长的死,白兰心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尽管两人从未谋面,但从来艺术家对于艺术的认知从来就没有国界,任何对艺术独具鉴赏的眼光和卓越的研究精神都会令人肃然起敬。他在几年前看过馆长对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研究,从馆长的字里行间,白兰心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似乎知晓很多秘密,因为他用了隐语,让不知情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略有所闻,虽然他看出了些许端倪,却一直想不明白馆长的隐语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然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圣彼得大教堂前的游客都在庆祝圣诞节的到来之时,他却在那时候死了,如此突然!
馆长尸体的那个场景再次在他脑海闪过,这几个小时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兰心转身向窗外望去,使劲地把那景象从脑子中挤出去,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
车外的城市街道沿着台伯河蜿蜒前行,那些喜欢在街头游荡的夜游神还在匆匆赶路,清洁工正把垃圾袋把他们聚拢在一起装车运走,一些深夜恋人在寒风里拥抱在一起亲吻。他们乘坐的阿尔法?罗密欧155型就像一个失去心智的人,完全不关心周围发生的一切,用两声刺耳的警笛穿过这一片混乱,将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我们局长发现您今晚还在罗马非常高兴,”亚伯说道,这是他离开罗马索菲特酒店后的第一句话,“真的很凑巧,简直幸运之至!”
白兰心一点也不觉得幸运,罗马这个城市是他慕名前来的,而且他和奥古斯丁约好在圣诞节会面,为何要急着离开呢。机缘巧合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但今晚显然不是巧合。作为一个终生在探索文字符号中的秘密之人,白兰心一直都认为任何事情都存在时间和空间的标记,这种标记从未间断过,而且每时每刻无处不在。他经常在他的研究课上鼓吹说,从时间可以得知空间发生的事情,从空间可以得知时间经历过的一切,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一直存在,只是在于你如何去发现。
“这个世界上研究文字符号的人很多,”白兰心说道,“他们都是大师级的人物,为何要来找我这个无名小辈,难道就因为我与馆长事先有约?”
“不——不——,”亚伯急忙回答,“因为你离我们最近,而且就在罗马,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住在索菲特酒店呢?”白兰心说。
“国际刑警,他们告诉我们您的住所。”
国际刑警!这话让白兰心觉得怪里怪气的,查一个人的住所需要惊动国际刑警?但是,他知道这帮人的手段,所有欧洲酒店都要求查看客人的护照。这无关痛痒的请求其实不仅仅是一个古怪的登记手续,重要的是这种例行公事是法律规定。在任何一个晚上,在整个欧洲,国际刑警组织都能准确地定位谁睡在什么地方。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各国政府完全可以将身份证中嵌入芯片,通过全球卫星定位系统进行追踪,可以看到谁睡在哪里,甚至跟谁睡在一起。白兰心想,弄清楚我住在索菲特酒店恐怕只花了一分钟时间。
阿尔法?罗密欧155型继续向西行驶,远处一座被照亮的圆形城堡渐渐显现出来,那是一位大师的杰作——圣天使堡。
“贝尔尼尼大师真是位伟大的艺术家,无比虔诚的基督徒!”在经过圣天使堡时,亚伯禁不住赞叹道,“教授,您认为呢?”
亚伯的话确实代表了大多数人的看法,但是白兰心可不这么想,把他说成艺术家当然无可厚非,但说他是虔诚的基督徒恐怕缺乏有力的证据。尽管他创作了很多与宗教有关的雕塑,那是迫于当时的需要,奉教皇和国王之命,却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那座著名的《圣特雷萨的沉迷》雕塑不就是很好的反证吗?这座雕塑表面上是表现圣特雷萨在幻觉中见到上帝的情景,她躺在浮云之上,宽大的衣袖向下低垂,两眼轻合,嘴唇微张,脸色苍白,在昏迷中祈求着神的爱。在她面前,一位天使手持金箭,刺向她的胸膛。就如特雷萨在她的自述中写道:“这支箭已刺穿了我的心,当他把箭抽出时,我感到无限的痛苦和甜蜜,我想把这种痛苦永远地继续下去……”,看上去像是她对上帝之爱的渴望,但明白人可不这么想,就连当时的教皇乌尔班八世也认为它带有露骨的性色彩。
在白兰心眼里,这个圣天使堡也是一个反例。基督教宣扬一神教,只能信仰上帝,也就是信仰男神,其他信仰都被视为极端,但圣天使堡却带有女神信仰的色彩。虽然圣天使堡是圆形的,但它被一个五芒星的花园环绕,在基督教产生之前,五芒星是一个有关自然崇拜的符号。坐在飞机上从上往下俯视,圣天使堡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明眼人知道这花的象征意义——生命之花。它象征女性的外生殖器,而中间的圣天使堡则像是插入其中的男性生殖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从那个神圣的花朵里来到世间的。显然,圣天使堡的原型其实就是女神崇拜。
“他确实是位伟大的艺术家!”白兰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随声附和了一句,他不打算把刚才的想法说出来。
阿尔法?罗密欧155型绕着圣天使堡西侧而过,沿着斯蒂法诺?波卡里大街向西驶去,这条大街的尽头就是另一个国度的开始——梵蒂冈。在进入这条大街时,车并未减速,在路口穿过红灯后,亚伯加大油门快速冲进复兴大街。车外泛白的车头晕光灯射出两道亮光照着前方的道路,车的声音在深夜的宁静被无限放大,坐在车里似乎也能听见轮胎发出阵阵有节奏的呼啸声。
“局长恐怕等得不耐烦了,”亚伯撂起了袖口看了下腕上的手表,急忙催促自己的手下,“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这句话提醒了白兰心,此刻他们的头儿正等在梵蒂冈秘密档案馆的案发现场。
梵蒂冈秘密档案馆一直被白兰心视为文化圣地,它位于西斯廷右边的博尔吉亚庭院远远的一角,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档案收藏机构。它由梵蒂冈图书馆的一个核心部门管理,所存放的资料以古老与绝密著称,数量之多在世界上首屈一指。这里珍藏着列奥纳多?达?芬奇散逸的日记,审判伽利略的记录及伽利略签字的悔过书,中国明代皇太后写在绸缎上的一封信,还有成吉思汗侄子写在羊皮纸上的一封信等等。直到今天,这个档案馆仍然只对一小部分有特殊需求的学者开放,而且还必须取得罗马教皇的许可,传言这里还储藏着一份绝密程度极高的秘密文献。
没有恩准,这里连一只苍蝇都进不去!
白兰心在心里嘀咕,若是奥古斯丁馆长还在,他肯定不准我走进这座档案馆,如今他死了,我却来了,被邀而来,为他的死。
以这样一种方式走进这块圣地,却不能与这块领地的主人交流,真是人生的一大遗憾。
阿尔法?罗密欧155型沿着复兴大街一路西行,经过一段向北的路口左拐,驶进梵蒂冈。车外巴洛克风格的建筑依然保留着原有的模样,那略带斑驳的痕迹足以证明它的古老,也让初到这里的游客深深折服。驶过路口约五百米进入一片绿地,在一座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建筑前,阿尔法?罗密欧155型终于停了下来。
亚伯拿出手提式步话机用意大利语说道:“先生,您要请的的人到了,就在大门外。”
步话机传回对方尖利急促的声音,白兰心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一分钟后,亚伯收好步话机转向白兰心说道,“侍卫兵会把您带进去的,”他把身子斜过去为身边这位邀请的这个人打开车门,然后彬彬有礼地说了一句逐客令,“教授先生,请!”
白兰心一只脚踏出车外,回头疑惑地看着身边这个家伙,他在车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你不去?”
“我只负责奉命把您送到这儿,还有其他任务等着我!”
谁知道!白兰心在心里嘀咕。
他从车里钻出来,突然想要问点什么,但开车人丝毫不理会广场上禁止车辆通行的标志牌,阿尔法?罗密欧155型已经发动起来,快速驶过路边的镶边石,绝尘而去。
白兰心回过头来看着眼前这座古老的建筑,感觉就像面对一个史前怪兽一般。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想象出档案馆的过去的景象。
公元4世纪,教皇达马苏斯一世下令在圣拉夫连契教堂修建一座建筑,用来保存教皇档案,这就是档案馆的雏形。
5世纪下半叶,档案库迁入拉特兰宫。
9世纪,圣彼得大教堂设立保存外交和法律方面的档案库,在帕拉蒂诺山塔设立保存经济和行政方面的档案,这座塔被称为“古文献塔”。不幸的是,帕拉蒂诺山塔在11世纪损毁。
12世纪,圣彼得大教堂档案库迁入新建的梵蒂冈宫。
1308至1378年,部分档案被运到教皇囚禁地阿维尼翁。
1611年,教皇保罗五世下令把散落在各地的档案集中于梵蒂冈,最终梵蒂冈档案馆由此诞生。当时教皇指定一名红衣主教掌管,并直接对教皇负责。
1630年,档案馆从教皇图书馆分离出来,并任命了第一任专职馆长。
自1974年起,档案馆由一个19人的团队管理。
安库斯?奥古斯丁是现任的馆长,白兰心在心里提醒道,此刻,他就躺在眼前这个他一直工作的建筑里。
这是一个收藏秘密的圣地,它的神奇之处不仅仅在于它是秘密的集中营,而在于它是一个矛盾结合体,因为这里不仅仅只有宗教文献,还有很多罕见的资料,而这些资料背后就藏着科学的本源,科学的著作不是躺在科学博物馆里,而是躺在跟它对立的宗教档案馆中,你甚至怀疑它到底是谁的秘密档案馆,宗教的领地珍藏着科学的原始标本,令人不可思议。
我要进去吗?
大门就在眼前,但白兰心此时的感觉非常复杂,就像他曾经遇见过的一扇特别的门。那扇门也是这么关着,每次走近这扇门总是有种异样的感觉,惴惴不安,无法靠近,似乎穿越这扇门会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一切都将改变。
半小时以前,他还在酒店温暖的床上酣睡,此时他却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这里。自己是不是有点唐突?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站在这里的理由。
梵蒂冈秘密档案馆,今晚被不祥的氛围笼罩着,白兰心在心里说道。
正当他想要鼓动自己回头拦下一辆出租车打道回府时,一个人从门里走了出来,他身穿由米开朗基罗大师设计的瑞士侍卫队服。
“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