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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棠笑着应好,望着裴宴却挪不开眼睛。
她想看清楚他的样子,除了她喜欢的眉眼,还有什么……
可裴宴已笑着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还催她:“快点!我等会还有事和姆妈,和你商量!”
与他的晚归有关系吗?
郁棠心中一跳,忙应了一声,起床穿衣。
裴宴没像往常那样在旁边看着她穿衣,或者是在她梳妆的时候帮她挑一、两件小首饰,而是出了内室。
外面很快传来说话的声音。
一个是裴宴,一个是裴满。
只是隔得远,听得不是很清楚。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郁棠心里有些急,面上却不显,笑盈盈地梳了妆,出来和裴宴一起往裴老安人那里去。
裴宴比平时走得慢,他问郁棠:“我要出趟远门,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肯定想和你一起啊!”郁棠想也没想地回答。
这些日子她和裴宴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她一会儿不看见他都觉得惦记,何况是他要出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有多长时间见不到他。
裴宴笑了笑,一副很满意她回答的样子。
她不由道:“你要去哪里?时间很长吗?应该跟姆妈说一声吧?还有青竹巷那边,我也得去说一声吧?”
“当然。”裴宴笑道,“这些都是后事,好安排。我先问你一声,是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郁棠脸有些热,心也怦怦地乱跳,但她还是大胆地上前拉了拉裴宴的衣角,低声道:“我想和你一起。”
这次裴宴扬着眉大笑起来。
郁棠有些不好意思。
裴宴已揽了她的肩膀,道:“我准备近期去趟江西,看看我在江西买的几个庄园。”
带着郁棠,也有让她散散心,见见世面的意思。
郁棠笑容都没办法抑制了。
要知道,临安城里大部分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去过苏州,更不要说是江西了。
她能跟着裴宴出远门,真的可以长见识。
她不由叽叽喳喳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出门?陶大人在江西任巡抚,你到时候会去拜访他吗?那边天气怎么样?我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
欢快的像个小鸟。
能让郁棠高兴,裴宴心里十分满意。
两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到了裴老安人的院子。
这种事当然由裴宴跟裴老安人说更好。
郁棠抿着嘴笑,和裴宴一起陪着裴老安人用了早膳。
裴老安人就问郁棠:“可是有什么好事?我看你一直在笑。”
郁棠忙正襟危坐,求助般地朝裴宴望去。
裴宴正要说话,裴老安人却道:“你昨天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可见裴家发生了什么事,裴老安人都是知道的。
裴宴想了想,把出远门的事先放下,解释了自己晚归的事:“那个捅死李端的苦主,刚出杭州城就被人杀了。乌大人和李大人都头大如斗,很委婉地派了人来问我是不是我的意思。”
裴老安人皱眉。
郁棠则非常惊讶。
裴宴说起这件事来情绪低落。他道:“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就派人去仔细地查证了一番,发现这件事和彭家那个排行十一的家伙有关,把证据交给了李大人,至于李大人怎么解决,就看他怎么想了。但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明明知道怂恿他的人是彭十一,却没有多加防范,害他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郁棠的身上。
郁棠曾经告诉过他,彭十一和李端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可他自认为已经破了这个局,护得住郁棠,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变化到如今这样。
裴老安人听着儿子话里有话,不由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宴叹气,瞒下了郁家那幅《松溪钓隐图》的事,只说是彭家怕泉州市舶司被撤销,打起了宁波市舶司的主意,因顾忌裴家,就请李家帮忙,想给裴家找点麻烦,让裴家无暇顾及宁波那边的生意。谁知道李家不仅没能帮上忙,反而暴露了行踪,打草惊蛇,让裴家提早有了准备,还把李端干的事给捅了出去。彭家怕李家把他们家招出来,杀人灭口,先是怂恿着苦主捅死了李端,又杀了苦主……把郁棠和郁家给摘了出来。
郁棠知道裴宴的好意,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裴老安人听了大怒,道:“这个彭家,手段也太阴损了,这样的人家,你们要少来往。为富不仁,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裴宴应诺,道:“所以我把人交给了官衙,若是动私刑,那我们家和彭家又有什么区别?”
裴老安人连连点头。
郁棠却对裴宴另眼相看。
有权力不用,比滥用权力更要有自制力,更要毅力。
郁棠非常的佩服裴宴。
裴老安人就和郁棠说起张英的那个幕僚来,只是话刚开了个头,陈大娘就有些尴尬地进来通报,说陈先生又来了。
裴彤虽说有些越俎代庖,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这本是裴宴的事,陈先生却屡屡打扰到裴老安人。
郁棠看着裴宴。
裴宴已吩咐陈大娘:“请他去我书房里坐吧!”
陈大娘却窘然地道:“那位陈先生说,他是来告辞的。还说,他刚刚收到了京城里的飞鸽传书,彭家的七爷彭屿,任了刑部侍郎,是首辅沈大人亲自推荐的。”
短短的几句话,却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这让裴宴不得不重视。
他忙请了陈先生进来。
陈先生除了满脸的疲惫还有满脸的焦虑,开门见山地道:“我来之前,张大人和我谈了半宿,我们当时都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可我来了裴家,看到裴家的太平日子,我就有点后悔当时没有劝劝张大人。可没想到我的一时犹豫,却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遐光,沈大人应该在最近就会提出致仕,张大人那里少不了我,我就不打扰你了,明天一早就启程回京城了。”
裴宴没有说话。
陈先生长叹了几声,揖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你等一等。”就在陈先生已经一只脚迈出了门槛,裴宴突然叫住了他,淡然地道,“我明天和你一块儿去京城。”
“什么?!”陈先生又惊又喜。
裴宴却面无表情地道:“先生先回去收拾行李吧,我这边,还要和我母亲说一声,家里的事也要安排下去。”
陈先生已经高兴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连声应“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却脚步雀跃地退了下去。
屋里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郁棠才扶着裴老安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姆妈!”裴宴颇有些无奈地喊了裴老安人一声,然后目带愧疚地望向了郁棠。
郁棠忙向他摇了摇头,表示她并不介意。
相比去江西,自然是京城的事更重要。
裴老安人大惊。
裴宴非常尊重自己的父亲。他既然在裴老太爷临终前有过承诺,就不可能推翻这个承诺,可现在……
裴宴就握住了母亲的手,沉声道:“我昨天晚上仔细地想了很久,与其一味的防守,一味的回避,不如主动参与到其中去,打得那些人措手不及,打得他们疼痛失声,打得他们想起我们裴家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裴老安人半晌没有说话。
她自己生养的儿子她自己知道。
若说裴宥是个野心勃勃永远不甘于平凡的人,裴宣是个诚实本份永远循规蹈矩的人,裴宴就是个既有蓬勃的野心而永不愿放弃又能为了达到目的沉默守候的人,他既然觉得现在的防守已经不能让裴家置之度外,那肯定会锐意进取,主动出击,想办法摆脱裴家的困境。
当初裴老太爷选他做宗主,不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吗?
既然能隐忍又不至于忍气吞声。
让他守在家里,也不过是怕他年轻气盛,修养功夫不到家而已。
孩子大了,就不能关在家里养着,就得把他放到野外去和人厮杀一番,才能在残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裴老安人紧紧地回握住了儿子的手,不再犹豫,斩钉截铁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不要三心二意。去京城。好好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狠狠地收拾一顿,让他们知道,我们裴家避居临安,那是我们不愿意惹事,可要是有人敢惹我们,我们也不会就此罢休,让他们看看我们裴氏是怎样的人家!”
那说话的气势,就像个整装待发的将军,铮铮铁骨不说,还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无畏。
郁棠大开眼界,继而心生向往。
只有像裴老安人这样的母亲,才能养出像裴宴、裴宣这样的儿子吧?
她也应该向裴老安人学习,做个好母亲才是!
她都因为裴老安人的战意激动起来了。
裴宴却笑了笑,抽出了放在母亲掌心的手,安抚般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背,道:“姆妈,您放心。我把京城的事处置好了,就会回来的。”
“我和你阿爹若是不放心你,就不会把裴家交给你了。”裴老安人道,“我相信你心里自有乾坤,能把裴家的事处理好。”
裴宴“嗯”了一声。
裴老安人站了起来,道:“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婆婆妈妈的了,你们快回去收拾行李吧!明天一早我送你上船。”说到这里,她想起二太太来,又道,“你是和你二嫂一起走,还是单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