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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国公府里,平瑞救下了自己的小厮,但被父亲罚跪在书房。
一个多时辰后,派去城西的人才赶回来,摆下两枚簪花一对手镯,说二公子私宅里的确有女人的东西,但人已经不知去向。
听下人描述,不过是一间破漏小院,隐在市井深巷之中,祝承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退了他们后,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平瑞身上扔。
茶杯没扔着,碎了一地,二夫人在门前听见动静,冲进来护着儿子道:“老爷,您有话好好教他,若伤了孩子,岂不是也伤了你?”
平瑞却自行站了起来,看得夫妻俩目瞪口呆,他反问父亲:“我置私宅有何错?是犯了大齐律法吗?”
祝承业气得长须飞起,怒斥:“你还嘴硬,你当真一个人清清静静,你住到天上去,我也不来管你。你在外面养女人,你才多大,毛还没长齐,你就养女人?传出去,我的脸面,你哥哥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是啊,您的脸面,哥哥的脸面,横竖没我什么事。”平瑞淡淡一笑,“不如爹爹,就当从没生养过我这个孽子,再不必管我的事。一个在家里,都不被惦记的人,外人怕是根本不知道祝家还有个二公子,您又何必多虑。”
祝承业热血冲头,胡乱找东西,抓起桌上的镇纸就要朝儿子脑袋上砸过来,被二夫人死死拦下,他又推开妻子骂道:“偏是你,慈母多败儿,你成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他往外头搬东西,你也是瞎了吗?”
平瑞上前将母亲挡在身后,硬气地面对父亲:“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子不教父之过,您赖上娘做什么?父亲从来是这样,但凡有了麻烦,都是娘的错,都是她没做好,无事时成日在姨娘屋子里逍遥,出了事就要母亲去多方周全。那请问您都在做什么?是忙成了当朝宰相,还是统领三军的大将?”
啪的一声重响,祝承业一巴掌扇在儿子面上,屋子里煞静,二夫人已经被父子俩吓蒙了。
祝平珞进门,一把拽过弟弟的衣领,对父亲道:“我来教训他,爹爹,您消消气,和母亲早些休息才是。”
平瑞挣扎了几下,被大哥踢了一脚,拖着他就往外走,二夫人还不忘追着说:“别伤了他,珞儿,别伤你弟弟。”
少夫人带着梅姨娘来,梅姨娘劝走老爷,少夫人搀扶婆婆回房,二夫人哭得伤心欲绝,简直不敢相信,一直最乖的小儿子,竟成了最反骨的那一个。
她哭着哭着,停下来问儿媳妇:“方才你们听见什么没有,瑞儿说你爹在梅氏屋子里的事,她可听见了?”
少夫人摇头:“我和姨娘在左廊上等,见相公带了二弟出来,我们才过来的。”
“还好、还好……”二夫人抽噎道,“儿子心里疼我,我是高兴的,可他年纪小,哪里懂大人的事,还只当我委屈。这两天,父子俩都不能好,说什么都不管用,先让他们冷静冷静。”
“相公会好好和二弟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夫人劝慰婆婆,“父亲他在官场,一向刚正清廉,自然是忌惮这类沉湎女色之事。可话说回来,这京城里的官老爷们公子哥儿们,又有几个人不在外置私宅金屋藏娇的,他们可说不上我们家,非要比一比,祝家才是最清清白白。”
二夫人收敛泪容,嗔道:“你平日里闷声不响,今天怎么这么会说?”
少夫人忙道:“都是相公教我的,就怕您气坏了。”
见周妈妈来了,少夫人便将婆婆交付给她,自己先退下。
二夫人问:“这家里老小,都惊动了?”
周妈妈无奈地说:“闹成这样,可是瞒不住了,但奴婢说句不合适的话,二老爷是不是小题大做,这么一件事,值得吗?”
二夫人叹:“你有所不知,他近日在朝廷上很不如意,吏部人事动荡,他才回京坐稳没多久,怕是又要调去别处。是升迁还是降职,都不好说,每日心悬着,看什么都不顺眼。偏这个节骨眼儿上,亲儿子戳他的肺,你刚才没听见,瑞儿那小子真是反了,竟然当面讽刺他爹。”
周妈妈给夫人绞了一把热帕子,劝道:“老爷也是倔强,这事请大老爷周全一番,只怕就齐全了。”
“别提了。”二夫人说,“我还总算计着大房那头,却不知自家后院早就烧起来。”
此时梅姨娘的婢女来传话,说二老爷已经歇下,请夫人也早些休息。
二夫人长长一叹,对周妈妈说:“明日老太太那里,你去应付,我是谁也不想见了。”
折腾大半夜,已经过了子时,扶意留在了内院韵之的屋子里,和她盖一条被子。
俩姑娘都睡不着,韵之回房后,一直没说话,此刻才道:“扶意你听见吗,是个戏班出身的女子,我自然对人家没有恶意,可是她这样的,在我爹娘眼里,就是娼妇粉头之流,莫说娶妻,做小通房都是不成的。”
扶意心中很难过,倘若这家里人知道,柔音姑娘还曾被卖去花街柳巷……
韵之翻过身,说:“我二哥太勇敢了,明明从踏上第一步,就知道这是条死路,他还是要走。果然,当初他坚持要去光禄寺,我爹打他也不管用,最后不得不妥协,那时候全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一贯听话乖顺的二哥哥这样反骨。以为往后就好了,谁知时隔几年,他又要吓掉所有人的下巴。”
扶意见韵之缓过来,不禁松了口气,笑道:“你方才闷声不响,吓坏我了。”
韵之说:“我想通了,没我二哥的事,我爹娘也不会放过我,我何必挤兑我亲哥哥呢,难道是他要送我去做小老婆?”
扶意摸摸她的胳膊:“不会有那一天。”
韵之苦笑:“我爹娘也是命苦,有个闷声不响却反骨逆天的儿子,还有我这个咋咋呼呼从不消停的女儿,东苑是注定不太平了,我哥这事儿过去了,再等我也给他们闹个天翻地覆吧。”
扶意不知该说什么好,能说的早就说尽了,谁又能体会韵之心中的彷徨不安,找人倾诉,怕是人家还嫌韵之啰嗦。
她道:“早些睡吧……”
韵之却十分好奇:“我那天只匆匆瞥了一眼,没能看真切人家的模样,真想能好好看看,我二哥难道真是被美色迷住了?”
扶意哄她:“很晚了,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总要有精神去应付吧。”
韵之往她怀里拱,撒娇着:“你身上软绵绵香喷喷的,真好闻。”
好姐妹互相依偎,鸡飞狗跳的一夜,总算过去了。
隔日一早,兴华堂里,祝承乾在柳氏屋子里穿戴官袍,大夫人不期而至,柳姨娘立刻侍立一旁,不敢抬起头。
大夫人亲手为丈夫拾掇,戴冠束带,抿齐每一处衣角,退后几步看了眼,笑道:“成了,老爷上朝去吧,早些回来才好。”
祝承乾说:“瞧你气色不佳,昨夜没睡好?”
大夫人幽幽一笑:“看戏看得过瘾,舍不得睡了,咱们家好久没出这么热闹的事。”
祝承乾道:“明日行猎去围场,干坐一天,舟车劳顿会很辛苦,今日好好歇一歇,不相干的事,不必理会。”
大夫人却像是故意来挑衅丈夫,长眉轻挑,唇角含笑:“只是叫我想起二十几年前的事,当年没见到的人,如今倒是很想看一眼,看看平瑞那孩子的眼光,可有他大伯来得好。”
祝承乾一脸淡漠,说道:“我出门去了,你好生休息。”
这夫妻俩一前一后离了屋子,似乎都没在乎边上站着的柳氏,柳姨娘松了口气,瘫坐在榻上。
刚才那些话,大夫人就是在讽刺大老爷二十年前金屋藏娇,这家里谁不知道,三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捡来的。
自然这些是非,与她都不相干,可是大夫人不高兴了,她的日子就不能好过,宁愿像此刻不被注意到,哪怕一辈子躲在角落里,也好过挨打挨骂被折磨。
然而昨夜的不太平,不仅没有妥善解决,今日更闹出了新的麻烦,祝镕赶回禁军府当差,就发现好几个同僚冲着他笑,又或拍拍肩膀说:“你行啊。”
他一头雾水,直到等来了开疆,他好奇地问:“你昨晚大半夜,带着言姑娘逛街?”
祝镕皱眉:“没有,为何这么说?”
开疆说:“有人看见你,大半夜带个女人在街上晃悠,我还以为是言姑娘呢,难道连你也不是?”
“是我,但那人……”祝镕左右看了眼,说道,“我正想找你想办法,要寻一处妥善的地方安置那姑娘,他是我家二哥要娶的人。”
开疆来了兴致:“二公子的心上人?可是……为何大半夜跟你在外头晃?”
祝镕捂着他的嘴:“你小点声。”
开疆却说:“外头都在传你,说你在流连花街,携妓出游,夜不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