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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莫恩怨分明,在他看来,哪怕乔家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乔家老爷子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乔家的香火不断,救了那颗独苗。
同样,哪怕是龙瀛害的乔家家破人亡,但对于龙瀛当年暗地里的帮助也是心存感激,这般交错的恩恩怨怨,让他难以抉择,至于在对付龙霸的过程中,他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昏迷在沙发上的乔尔,这小子其实很聪明,但似乎没有把那股聪明劲用到正道上,从小就喜欢看那些江湖仇杀的电影电视剧,捧着一本武侠小说能够不吃不喝不睡觉地看个几天几夜,整天想的就是能够跟那些江湖人物一样,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只是他哪里知道,现在的江湖已经没有多少情义可讲了,那些小辈们想的是怎么样踩着大哥的脑袋爬上位,那些酒桌子上的兄弟很有可能就是在背后捅刀子的仇人。
在中年荷官看来,热血少年们心中的江湖,早已经死去,就像乔尔心中的那个江湖梦,也在这些年的厮混中渐渐破灭一样,就像最近的那一次,因为一个兄弟在夜场里被人脑袋开了瓢,就要去砸了人家的场子,结果场子砸了,到最后所有人都把责任推到了他的身上,被当地的黑帮五花大绑用麻袋套头差点没被打死,要不是自己带着钱及时赶到,又脱了赌场的几个关系,恐怕早就被扔到荒漠里面给野狼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那次以后,这小子躺在家里面半个月没有出门,每天醒来就是盯着天花板发呆,哀莫大于心死,原本担心这小子会随着他心中的江湖梦一蹶不振颓废下去,没想到这家伙过了几天自己就好了回来,虽然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不过再也没有跟那些所谓的兄弟们去厮混。
想到这些,中年荷官心中忍不住有些遗憾,遗憾的是这辈子怕是都看不到这小子出息的那一天了,更遗憾的是,答应给你娶老婆的事情,多半要泡汤了。
楼下的风雨中,只能够看到两道龙卷在不断地碰撞,其中隐约还有一些光点,唐人街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这样的风雨夜里,家家户户都恨不得门窗关得越严实越好,老人小孩早早躲进被窝入睡,男人们喝着小酒女人们沉浸在肥皂剧的悲欢离合,哪里还会管外面发生了什么?
萨尔莫怔怔地看了很久,看着乔尔自顾自说道:“知道我们藏在这里的,也只有龙瀛,楼下那两个家伙都不简单,之前在赌场你也看到了,任何一个的实力都不在我之下,好在那个戴鸭舌帽的女孩子似乎对你还有些情分,不过也就是一把伞的情分,很难保证能够换你这条命啊!”
窗外的风雨更大,震得整个楼层都似乎在颤抖,中年荷官像是没有察觉,继续自言自语道:“当年咱们是被龙瀛安排藏到那艘货轮上的,说什么乔家落到这种地步是他没有想到的,我萨尔莫这些日子都在想,他龙瀛既然要对付你们乔家,又为何还要亲自放咱们一条生路?如果说他不懂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那打死我萨尔莫都不相信。要说看中我萨尔莫的这点实力,那也是个笑话,曙光里面藏龙卧虎,比我萨尔莫强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既然给你们乔家留了香火,那萨尔莫这些年给他卖命也是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这老家伙在曙光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啊,辛辛苦苦忧国忧民,和这个过不去和那个过不去,如今连自己的儿子都被算了进来,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何必呢?”
“何必个屁,”揉着脖颈睁开眼睛的乔尔没好气地咕嘟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萨尔莫,满脸郁闷地说道:“那小娘皮还真是下得了手,老子好歹也借了把伞给她挡风遮雨,还好心把衣服脱给他避寒气,这世道,好心没好报啊。”
萨尔莫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乔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也就刚才你神神叨叨在那念经一样说话的时候。”
萨尔莫张大嘴巴,道:“那你都听到啦?”
乔尔点了点头,无所谓地道:“听到了又怎么样?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还真准备烂在肚子里啊?”
萨尔莫犹豫了半天,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现在知道了真相,你准备怎么办?”
乔家这颗独苗扯了扯嘴角,没有出声。
萨尔莫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担心,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说了,当年那些对你们乔家出手的仇人也就只剩下一个龙瀛,而且儿子也给我合着别人害死了,这些年的恩恩怨怨也了结的差不多了,只可惜之前让你跑你不跑,现在想跑估计也跑不了了?”
嬉皮笑脸惯了的乔尔,此时却像是换了一个人,抬起头看着这个从小把自己当亲儿子一样拉扯大的汉子,他之前在下面和鸭舌帽女孩开玩笑,说这个家伙对女人根本没有想法,其实,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哪个会没有想法呢?
这些年,为了自己,这个家伙实在是牺牲了太多。
“萨尔莫……”年轻人哽咽地开口,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楼下风雨中。
鸭舌帽女孩双臂横空,一根古朴的短笛放在了嘴巴前面,素手轻轻按动,笛音开始在风雨中蔓延。
那些落下的雨点骤然一震,随后竟然如同一只只精灵般随着笛音舞动了起来。
站在街道中间的年轻赌客,终于一步踏上了人行道,开始朝着楼道这边狂奔而来。
一眼看不到边的雨幕中,那些舞动的雨点竟然汇聚在了一起,凝聚成一条条透明的五线谱,更多的雨点在线谱上旋转跳动,最后竟然凝聚成一柄透明的长刀,轰然劈向那名狂奔而来的年轻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