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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关正搬了懒人沙发到庭院里,易珊和他并肩坐着。他递给她一个盒子,“圣诞礼物。”
易珊接过没有打开,只轻声道:“又是盒子啊。”
关正疑惑地看着她,易珊解释道:“今天有人比你先送。”
她没有想好怎么和他说李益民的事,但更不想隐瞒,“你见过我师兄对吗?”
“那个律师?”在法庭他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嗯,”她双手抱着膝盖,下巴磕在膝上,眼睛望着前方,神色有些飘远:“他不仅是我的师兄,还曾经是我的未婚夫。”
关正有一瞬的吃惊,随后又按下心头的疑问,继续听她说道:“我读研的时候认识他,谈了几年准备结婚,最后分了。”
“因为萧楠?”
“应该是吧,他觉得我不爱他。他越想赶走我心里那个影子,我的执念越深。或者,我根本就不适合恋爱和结婚,早晚害别人。”
离开餐厅,关正送她回了家。这套房子她不知不觉住了四年,刚搬来的时候,易珊刚刚毕业到事务所,每天除了工作,还要筹备和李益民的婚礼。其实,李益民想让易珊做全职太太,所以也在花簇买了房子,这样她和易慧就可以做伴。易珊不是那种老实待在家的性子,她喜欢工作,还想挣钱买自己的房子。她说,如果有一天李益民不要她了,她还能有一个去处。易慧拗不过她,只好先帮她买了这里。后来两人分手了,李益民卖了花簇的房子,易珊努力接案子逐渐还清了易慧买房的钱。
快到单元门楼的时候,花坛边隐隐约约坐着个人。没等易珊走近,那个黑影冲过来将她一把拉住了。
她来不及想什么,条件反射般地举起提包向这个人砸去,每一下都卯足了劲。黑影被打的上蹿下跳,“哎哟哎哟”直叫。
“李益民,你有没有搞错,大半夜地跑到这里吓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易珊气极,这个混蛋叫出声的第一下就知道是他了。
“老婆,手下留情。”李益民边躲,边求饶,“我都等了好久了。”
易珊突然停手了,李益民还在躲闪,他脚步虚浮,整个人站都站不稳。
“你喝酒了?”易珊问。
他迷离着双眼,对易珊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撒娇道:“姗姗,冷,我在这里等了很久,有点冷。”
易珊这才注意到,他上身只穿了件毛衣,外套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怕他着凉,易珊赶紧道:“先跟我上去再说。”
他倒是很听话,易珊牵着他走,他不挣扎也不闹,安静得不得了。易珊把他扶进屋里,指挥他道:“去,沙发上躺好。”
李益民乖乖躺下,易珊说:“闭上眼睛,睡觉。”
他不肯,摇头:“不想睡,想看着你。”
易珊心里堵的发慌,她和师兄之间不该是这样的,他可以嬉皮笑脸,可以纵情人生,但唯独不可以对她这样情深如许。
蹲在他的身旁,易珊气道:“你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样子,不是千杯不醉吗?”
李益民的眼神里没有焦点,好像看着易珊,又好像透过她在寻找什么,含糊不清的声音包含着苦涩的忧伤:“姗姗,今天良子从美国回来了,我请他吃饭,走的时候他问我你怎么没去,我说你有事儿,下次来。我不想告诉他我们分手了,分手很久了。”
“嗯。”易珊没敢回答他,“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李益民拉住她的手,恳求道:“别,你陪我待会儿,我心里难受。”
“好。”易珊点头。
李益民絮絮叨叨说着:“姗姗,我疼,心里就跟剜了一大片似的,很疼。你回来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回家。我把戒指找回来了,花簇的房子也买回来了,我一直想接你回家。”
眼泪拼命涌出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她心上,虽然不重,但是扎得她密密麻麻的疼,易珊哽咽着说道:“师兄,我们好像回不去了。”
李益民傻笑着点头,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知道,姗姗,我知道,别哭,别哭,你哭,我更难受。”
他在酒精的作用下很快便睡着了,易珊打水给他擦了脸,垫上枕头,盖上被子。夜很深,她坐在沙发躺椅上,守着他。认识以来,易珊很少为他做过什么,反倒是他一直全心全意对待她。
看着他熟睡的模样,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的脸。对他,一直以来都是习惯,她的师兄原本就是这样的。他曾说过,我要变成姗姗喜欢的样子。当时,她是怎么回答呢,不用,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每个人都应该保持自我。
为什么会认为他像萧楠呢,两个人的样子毫无相似之处,萧楠浓眉大眼,李益民却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可见到李益民的第一眼,易珊就觉得他们很像,因为初次见面,他们都对她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友好。
研二暑假,易珊申请留校帮导师筹备一个重要的课题研究。扎在如山如海般的书籍论文里,她几乎吃住都赖在了导师家。有一天,导师带回来一个人,对她说,易珊,我给你找你了个帮手。易珊叼着笔从书堆爬出来,抬头便看见了对她笑得灿烂的李益民,他穿着白衬衣,戴着金丝边眼镜,儒雅干净。导师说这就是你那个特别牛的师兄,他从美国回来过暑假,被我抓来奴役了。易珊呆呆地点头,叫了师兄,后来混熟了,她就开始大大咧咧喊“李益民、李益民”,师母在阳台浇花都可以听见书房里易珊放肆的大笑。
她失去萧楠之后那一年最快乐。她以为另一个萧楠回来了,他们自然而然成为了恋人。后来,她把要结婚消息的人告诉了方树,方树笑着恭喜她,说你终于忘记了萧楠。方树的祝福像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脸上,忘记萧楠,是对她最残忍的惩罚,是对她青春最深重背叛,于是,易珊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有生以来最恶毒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我选这个人是因为他最像萧楠。
她身后是李益民青白的脸。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有多伤人。易珊开始反思是不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萧楠。也许是的,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安心的气质,他们是同一类人。不过一个来的早,一个来的晚,易珊死心眼地爱上了前一个。
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俗套的不得了。
易珊去向他解释,结果李益民喝醉上了酒吧女的床。李益民问她爱不爱他,她回答不了。他把结婚戒指从窗口扔了下去,那是他们一起选的,选了很久,刻了他们的名字和认识的时间,他们说过结婚就去美国,去他上学的地方看一看。
一个在美国,一个在C城,他们靠着对婚姻的幻想熬过了许多离别,却忽略了婚姻不是靠憧憬,还是要靠爱情。
夏日里,阳光穿过绿叶的缝隙,点点滴滴洒在易珊的白裙上。那时,她坐在宿舍飘窗台上和李益民打着越洋电话。
他说,我们要不要办婚礼。
她说,不要,还是旅行结婚吧,闹得慌。
他问,去哪儿?
她说,要不去你上学那儿?
他说,可以。
她抱怨,我英语不好。
他笑,牵住我的衣角,不会丢。
她捂着嘴傻笑。
也许,她对他也曾有一丝真心,不完全是相似的比较。
姐姐说,你要为了萧楠错过多少,的确,她真的错过了很多。
一滴泪落在钻石耳钉上,易珊关上盒子,放进抽屉。
早上起床,李益民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易珊站在卧室门口喊了声,“师兄”。
李益民回过神来,朝她虚弱地笑了:“你每次这么叫我,我心里就发慌,明知你的要求很难答应,但我还是会咬牙答应。与其你难受,不如我来。”
强忍住鼻子里的酸楚,易珊轻声道:“我想暂时离开事务所。”
李益民雕塑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又一次逼他,靠着他对她的喜欢,逼他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然不出所料,她听见李益民说:“好。”
一如既往,她的要求,他全部答应。
李益民道:“我给你推荐一些事务所。”
易珊道:“不用,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再自己找。以前一直被姐姐和你保护,这次我想自己试一试。”
李益民道:“姗姗,你……”
易珊笑道:“终于长大了,你是不是老怀安慰了?”
李益民道:“那个人就那么好?给了你这么大的改变。”
易珊道:“这次我想试一试。”
李益民不语,思考了良久,艰难开口:“是因为像萧楠吗?如果是这样,你还不如选我,我现在可以接受了,作为那个人的替代。”
她不想他一再放低姿态,牛逼哄哄的师兄应该配得上全心全意的对待,一步一步走去他身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她笑着说道:“不,不要,我不会选你。你不是替代,从来不是,我欠你一个道歉和解释。”
“你是你,萧楠是萧楠,你们从来都不一样,是我太执拗。只在意拿你和他比较,忽略了比较之后,我还是愿意和你在一起。对不起。”
李益民的眼里放出光彩,他抓紧她的手,诚恳道:“那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易珊双眼里的平静浇熄他刚刚燃起的希望,手一寸寸放开,李益民苦笑:“我知道了。”
那天,易珊对李益民说,师兄,很早的时候,我错过了萧楠,然后错过了你,现在,我不想错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