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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即便他好了,可是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却已经离开了。
他好了,又有什么用呢?那是他的皇祖母,是他的皇伯伯,如今已经天人相隔。
看出他心底的自责,阮绵绵忙安慰道:“你现在这样的身体,那些事情就先不要想了。”
凤长兮轻轻笑了笑,看了旁边一直看着他们的若琳郡主一眼。
若琳郡主微微一顿,眼底神色略微闪烁,连忙垂头垂眸,恭敬地道:“大哥和娘娘先聊着,若琳出去透透气。”
冲着阮绵绵恭敬行了一礼,不等阮绵绵说话,若琳郡主提起裙摆,快速向外走了出去。
“若琳!”阮绵绵喊道。
凤长兮快速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绪。而他刚刚伸出来的手,微微一紧,却又在瞬间,将那些神色隐了去。
“她也来了一阵子了,出去透透气也好。”凤长兮温和地道。
阮绵绵不想两人单独相处,引得别人误会。只是这会儿,若琳郡主已经出去了,她也无奈。
笑了笑,看着下巴都已经微尖的凤长兮道:“你是神医,怎么能让自己这么虚弱?”
凤长兮笑了笑,笑容一如初见时的明朗深邃:“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医者不自医吗?”
医者不自医?倒是曾经听师父说起过,可是医者真的不自医吗?
见她脸上露出略微疑惑的神色,凤长兮笑了笑:“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你今日来,是因为太皇太后和太上皇,明日出殡?”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几分笃定。
阮绵绵微微一怔,她今日来,她今日来是特意前来看他的。听闻他一直昏迷不醒,怎么可能不过来看看?
之前一直没有过来,因为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相继离开,凤九幽神色有变,她走不开。
而她这边,她只能让蓉玉一趟又一趟的跑。
这一刻,阮绵绵几乎不敢去看凤长兮的眼睛。
她之于他,其实是有愧的。
从两人相遇以来,他救了她多少次?不说别的,她如今还能活着,外面小九九还能活蹦乱跳地跟她撒娇,都是因为有他。
心中微微一动,阮绵绵垂着眼眸,声音略沉:“长兮,对不起,我今日……才过来看你。”
她是自私的,明知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却还是陪在了凤九幽身边,担心凤九幽因为太皇太后的忽然离开,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而这边,她总是想着,有于清于大夫和钟博钟太医在,他自己也是医者,相信他不会有事。
她从来不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却在今时今日,生出一种愧疚来。
看着她低垂的眼眸,望着她细长浓密的睫毛,看着她眉宇间蹙着的淡淡隐忍的愁,他忍不住伸手,轻轻落到她的眉宇处。
“绵绵,你觉得,我会怪你吗?”
绵绵,他怎么会怪她呢?他从来都不会怪她,倘若当初……倘若当初不是他先利用了她的感情,原本的他们,该是一对的。
他懂得她的心思,知道她想要什么,知道她喜欢什么,知道她渴望怎样的生活。
甚至,在这样的一个年代,他能够感受到她心底的渴望,知道她渴望一世一双人。
当初在未央宫,太皇太后大寿上,其实……其实那句话,是他的真心话。
那个时候,他已经动心啊。
是真的,已经动心了啊。可是,可是他总是拿着那些条条框框,还有他背后的家族,将自己紧紧地圈禁着。
他是第一个看到他倾世容颜的人,是她除了她母亲二姐之外,第一次坦诚相待的人。
她明明是讨厌凤九幽的,可是到了这会儿,她竟然已经是凤吟九孩子的母亲。
掩去眼底各种情绪,凤长兮缓缓扯了扯嘴角,浅浅笑道:“我说过了,我是医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
“倘若你心中真的觉得愧疚,能不能,在这卓正殿中,陪我聊会儿?”他抬眸,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那双眼眸,那么明澈,却并非如同揽月那般,明净如玉。也不似方辰那样,静若溪水。
有深邃,有笑意,实实在在的,完完整整的,额没有半分隐藏的笑意。他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揶揄的神色。
“罢了,想必凤九幽这会儿正在找你,你快回去吧。”顿了顿,他又道:“我刚才听闻,小九九想要帮太皇太后和太上皇要一些药?”
阮绵绵一顿,他都听到了?
忽然一想,又忍不住微微摇头。怎么会不知道,他是病了,虚弱了,可是他的武功还在啊。
淡淡一笑,阮绵绵道:“小九九还小,也很天真,呵呵,白骨腐肉,一捧黄土,怎可没有虫子叮咬?”
凤长兮也如她一般,浅笑着道:“呵呵,我倒是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小九九都已经快三岁了。”
阮绵绵微微一顿,视线落到凤长兮身上。
凤长兮眉宇处透着温暖和煦的笑容,她似乎在那一刻,看到了两人在小院相处时的情景。
那会儿她对他尚未完全放下戒心,而他对她,却坦然的宛如流焰送进御书房的宣纸一般白净。
轻轻蹙眉,阮绵绵将那些情绪抛开,一回神,这才注意到,凤长兮的手,不知何时竟然还停留在她的眉宇处。
她没有像从前刚知道他利用她的感情时那般,对他横眉冷目,而是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温和地看着他。
不等阮绵绵再开口,凤长兮声音带了一抹沉重:“太皇太后与太上皇明日同日出殡,父王和南骑大将军,还不知归期……”
“如今天色渐热,即便有再好的保存遗体的方法,也还是不如早日葬入皇陵的好。”
诚如她所说,人死白骨一堆,还是早日入土为安比较好,用了防腐的药物,可这样渐渐炎热的天,还是会有一些异味。
他是医者,原本就该看透生死,怎么到了这会儿,竟然是她比他还要看的透一些。
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软卖能卖呢扯了扯嘴角,声音中透着一抹淡然:“或许终究是来往不多吧,所以这会儿才没有那么痛。”
想当时青云峰,明明知道是一个计,却还是因为担心娘亲的安危,步步惊心。
凤长兮之所以如今这般叹息着,不为别的,而是太皇太后那位从青年时期便一直镇守南郡,远离景陵城的南郡王。
那是她如今唯一在世的儿子,怎可不想着,前来送她最后一程?
“你说的对,是我想太多了。父王,必定也会理解的。”凤长兮释然地笑笑,掀开锦被,似乎想要下床走走。
阮绵绵见状,连忙伸手准备扶他。凤长兮微微一侧,稍稍将身子向旁边移了移,避过阮绵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