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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铮垂下手,清冷地看着她,无悲无喜。
清霜似的月华他勾勒出他冷峻瑰美的五官,然而兰卿晓不再像以前那样沉迷于此人的美色。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哑声问道:“今日在那处偏僻的宫殿,是不是殿下?”
“是。”他漠然道。
“与殿下在一起的是不是王副总管?”
“是。”
“王副总管杀奴婢,是殿下的意思?”她声音暗哑,语气却冷厉了几分。
“是。”燕南铮没有半分犹豫地回答,将她悲痛、失望的表情看在眼底。
“就因为奴婢撞见你与公里的耳目接头?”兰卿晓无法克制,热泪盈眶,最终潸潸滚落。
“是。”
“奴婢明白了。”
他爽快地连说四个“是”,也算敢作敢当,没有欺瞒她。
她吸吸鼻子,任由泪雨倾盆而下,“从今往后,奴婢与燕王殿下再无任何瓜葛,桥归桥,路归路。”
语声混着哭声,干嘶暗哑,五分悲愤,五分痛恨。
说罢,她转身离去,一瞬也不愿停留,飞奔远离这个诡谲善变的男子。
泪雨纷飞,心碎一地。
在他的心里,她没有半点份量,连他布在宫里的一个耳目都比不上。
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喜欢他,为什么还要付出自己的真心、真情?
这种没有心肝、冷酷无情的男子,转身忘掉是最好的选择。
从今往后,她要把全部心思放在刺绣上面,为以后查清兰家惨遭灭门的真相铺路。
而燕南铮站在原地,直至她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里,依然没有收回视线。
鬼见愁走过来,看见殿下的面庞清郁孤冷,眉宇藏着深深的伤。
“殿下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为什么不挽回卿卿姑娘的心?”
鬼见愁无奈地问。
燕南铮没有回答,大步流星地离去,尔后猛地提气飞上殿顶,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
“太后娘娘,臣清查了整个皇宫,共查出东楚国细作二十八人,暂时收押在地牢。”
燕南铮站在大殿禀奏,面庞如初冬的碧湖,寒气袅袅。
刘太后欣喜地赞道:“好!燕王出手,总能马到功成!那二十八个东楚国细作,燕王处置了便是。”
“是。臣会让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人世。”
“短短数日,燕王就为哀家除去心腹大患,哀家可以睡个好觉了。你想要什么赏赐,说。”
“此乃臣的本分,臣应该做的。”他淡冷道,“太后娘娘若真想赏赐臣,臣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燕王请说。”她豪爽道。
“存墨阁乃武圣早年在宫里歇息、读书的殿阁,阁内存有不少珍贵的藏书,臣想在阁内阅书。”
“存墨阁本就是燕王的嫡系血脉在宫里歇息的殿阁,阁内的藏书,你可以随意阅览。”刘太后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讨自由出入皇宫的恩旨,“这样吧,每逢三六九,你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到存墨阁看书。”
“谢太后娘娘恩典。”燕南铮打揖谢恩。
之后,他告退离开宁寿宫,却遇到刘岚彻走进宁寿宫的宫门。
二人相遇,互相打揖致意,尔后错身而过。
在这过程里,刘岚彻的左道剑眉高高地掀起,颇有挑衅的意味。
而燕南铮依然高冷,风光霁月地走过去。
刘岚彻踏入大殿,象征性地行了个礼,问道:“姐,燕王当真清查了东楚国细作?”
刘太后颔首,望向殿外的目光悠远而森冷,“四日,清查了二十八个细作。”
“二十八人?这么多!”他吃惊不已,“真是无孔不入。东楚国摄政王不可小觑。”
“东楚国摄政王颇有当年武圣为摄政王时的气魄,的确不可小觑。”
“那‘天罗地网’,究竟重启了没?”
“这不是明摆着吗?”刘太后瞪他一眼。
刘岚彻摸摸鼻子,燕王于四日内清除二十八个东楚国细作,可谓雷厉风行。若没有“天罗地网”相助,只怕不会拔除得这么彻底。看来,“天罗地网”早已重启,而且相当的完善。
他担心地问:“燕王手握‘天罗地网’,势力只会越来越大,你有何打算?”
她冷冽地凝眸,“无需担心。满朝文武皆知,燕王不会、也不可能谋逆篡位,更不会拥戴他。在那些老臣的心目中,只有陛下是正统。”
刘岚彻点点头,笑道:“那就好。”
……
各个宫殿、各局各司,都有宫人莫名地消失,共有二十余人,极有可能已经被秘密处死。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宫人人人自危、人心惶惶,既害怕又私下里议论纷纷。
过了几日,这类事再也没有发生,宫人们才渐渐安定下来。
不过,兰卿晓专注于绣《千山飞流图》,对外面的纷纷扰扰漠不关心。
她不眠不休地绣着,已经连续一个月只睡两个时辰,苏姑姑见她气色很差,让她好好歇一下,她不听,一直这么绣着。
这日,绣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瑶华郡主。
瑶华郡主架子十足,鄙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那些卑贱的宫人。金公公陪在一旁,哈腰赔笑,“郡主有什么事吩咐奴才便是。”
“本郡主要绣一身新衣。”她娇蛮地宣布,“本郡主要那个卿卿绣。她在哪里?叫她出来!”
“还不快去叫卿卿出来!”金公公厉声吩咐旁边的小太监,不过忽然想到刘大将军的嘱咐,于是对另一个小太监打眼色,那小太监立即去了。
衣房、绣房的宫人时不时地抬头偷看瑶华郡主,慑于她趾高气昂的架势与霸道凶残的性情,不敢私下议论。
很快,那个传话的小太监回来道:“金公公,郡主,苏姑姑说卿卿没有闲暇接别的绣活,无法为郡主绣新衣。”
闻言,瑶华郡主火冒三丈地厉声呵斥:“混账!竟敢忤逆本郡主!来人,把那个该死的卿卿抓出来!”
那个小太监冒着被惩处的风险,怯怯道:“郡主息怒。苏姑姑说,卿卿正在绣重要的绣品……”
“什么东西比本郡主的新衣重要?”她怒不可揭地嘶吼,用力地推金公公,“还不去把苏绣司和卿卿抓出来!”
“郡主容禀,苏绣司和卿卿或许正在为宫里的主子,比如太后娘娘、丽嫔娘娘或惠嫔娘娘绣刺绣……”金公公紧张得快哭了,今日遇到瑶华郡主这个姑奶奶,一定没好果子吃。
“是吗?”瑶华郡主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满目戾气,显然不信。
“是真的,奴才怎敢欺瞒……”他看见她直接往里面闯,紧张地追过去,“郡主,您要做什么?”
“本郡主就亲眼看看,那个贱人在绣什么,绣什么人的东西!”瑶华郡主怒气冲冲地穿过绣房,直奔苏姑姑的寝房,一干侍婢、太监跟在后面,气势惊人。
一些看不惯兰卿晓的绣娘和衣房的宫人窃窃私语,有人大快人心道:“太好了!今日终于有瑶华郡主来收拾她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另一人嘲讽道:“可不就是吗?什么东西这么金贵,非要在苏姑姑的寝房里绣?照我说呀,她明摆着巴结苏姑姑,想着日日跟苏姑姑同屋而居,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博得苏姑姑的喜爱。”
第三人痛恨道:“自从她来了,苏姑姑的眼里就只有她一人,我们什么都不是。这回瑶华郡主来了,看她会是什么下场。”
第四人恨恨地冷笑,“照我说啊,最好把她杖责一百,让她一个月下不了床。”
红绡和小倩是兰卿晓、叶落音的副手,跟她们朝夕相处,感情不错,听了这些话,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气愤道:“你们瞎说什么呢?”
翎儿是个泼辣的主儿,凶狠道:“再说我撕烂你们的嘴!”
那边有人道:“哟,你还想撕烂我们的嘴呢,你只不过是卿卿身边的一条狗,有那本事吗?”
翎儿气疯了,要冲过去打人,被红绡和小倩拉住了。
飘絮冷目旁观,唇角好似噙着一丝讥嘲的冷笑,尔后坐下继续刺绣。
拂衣拉着叶落音的衣袖,担忧地问:“叶姐姐,瑶华郡主来者不善,卿姐姐会不会有事?”
叶落音吩咐她们待在这儿,好好地刺绣,“我去看看。”
瑶华郡主气势汹汹地冲到苏姑姑的寝房,那房门关着,她打眼色示意侍婢去开门,侍婢刚要上前,她也正要走过去,这时,房门开了,苏姑姑走出来,顺手关了房门。
“奴婢拜见郡主。”苏姑姑恭敬地行礼,一副处变不惊的神色。
“你也知道自己是奴婢,还不让开?”瑶华郡主厉声怒喝。
“郡主,眼下奴婢的寝房不能让任何人进去,望郡主见谅。”苏姑姑不卑不亢道。
“你一个卑贱宫人的寝房,为什么本郡主不能进?”瑶华郡主满面怒容,秀眸圆瞪。
“奴婢的寝房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不能让人看见。”苏姑姑垂首解释。
“那你把卿卿叫出来!”瑶华郡主退而求其次,反正只想要卿卿。
“郡主恕罪,卿卿正要绣一样非常重要的绣品,没有空闲再接别的绣活。不如让奴婢为郡主介绍别的绣娘,绣房的大多数绣娘……”
“本郡主就要她!”瑶华郡主气得双臂发颤,好似要把她生吞活剥,“让她立即滚出来!否则本郡主就把你的寝房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