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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栀子经过花圃, 一阵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今天她一人回去。
沈昭临时被她的神秘经纪人一通电话呼走了。
心,总算放松很多。
刚出了校门, 一个穿着外校校服的男生看见她,眼睛一闪,推了推眼镜,“南栀子, 请等下。”
她背着书包,看见这傻愣愣的男生, 疑惑了几秒,眼睛微颤,“程凡?”
“南栀子你还认得我真的太好了, 虽然我们已经两年没见面了, 但是能在这么美好的天气里见到你,简直就是我三生有幸啊!”男生个子不是很高, 看似憨态之相, 其内油嘴滑舌, 满腹搞笑。
南栀子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知道这个老同学性子倒也没改。
程凡是她初中的同学, 大家都是围棋社的成员,之后她退社专心学习, 也就跟社团的人走的越来越远。
毕业后, 各奔新学校, 长时间不联系了。
能再见到老同学, 心里很是宽慰。
“你,你怎么来这里?”
程凡搓了搓手,艳羡道:“一中真的是气派的地方啊,听说这里的学生都是有钱人,南栀子你能考上这里真让人羡慕。”
“还好。”如果接触这些不学无术的学生,就不会羡慕了。
“其实我是有事找你。”
“找我?”
程凡非常诚恳地点头,“非常紧急的事情。”
“是什么事。”
“自从你不再下围棋,我跟玲子他们从没有放弃过,我们参加了很多比赛,也拿到了一次亚军。”说到这里程凡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傻乎乎的笑了。
南栀子倍感欣慰,想到他们还在追求梦想,点头:“这样真好。”
“可是……你知道吗,就在我们这次要参加CLT大赛,宁泽前夜去骑马摔断了腿,手臂也骨折了,还躺在医院里呢。”
南栀子心口一窒,“怎么会这样,很严重吗?”
宁泽是他们棋社的一员,一直担任主将,善于捕风捉影,全程开挂。
“医生说半年是没办法下地了。”程凡垂头,沮丧极了,“我们团队缺失一个人,只能弃赛了。”
“你别难过,相信他会好起来的。”
“我们并不想放弃比赛,这次比赛关乎奥体杯入选,没办法,南栀子,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你了。”
面对程凡那双紧紧锁住自己发光的眼睛,南栀子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程凡低咳几声,有些不好意思,“你以前也是咱们社的小顶梁柱,所以想请你加入我们,作为后补,参加比赛。”
南栀子吓了一跳,面色微怔,“不行。我、我已经不下棋了。”
“南栀子拜托你了,这件事唯一信得过的人只有你。”
南栀子不再多说,慌张地回头:“这件事绝对不行,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上学,不愿参与任何事。”
“南栀子有话我们好好说,你别走啊,算我求你了。”
“天不早了,程凡你快回去吧。”
“南栀子,算我求你了!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玲子吧。她现在也不太好,自从你不下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南栀子突然停驻,想到曾经大家一起开心下棋的日子,心生怀念,眼角渐渐湿润。
她很喜欢下棋,可是父母给她下了规矩,终归只能喜欢而已。
下棋的路不是只有喜欢才能走下去,还要金钱跟物质上支持。
在那么艰难的时候,她拿到了职业四段,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却被自己的好朋友玲子暗中造谣生事,说她藏暗棋,导致她当时受了很多人的质疑与冷眼。
下棋不是一件值得快乐与炫耀的事情,像污点深深扎在心里深处,不愿被人提及,更不愿被人想起。
她站在青空之下。
视线一直看着明晃晃的枯叶。
离开枝头,飘落、摇摆。
程凡吞了吞口水,低声求道:“求求你南栀子,求你帮我们一次。”
“对不起,你找别人吧,我不会再下棋了。”南栀子暗自捏紧指骨,拉住书包带子,头也不回径自离开了。
“大家曾经在一起快乐的日子,你都忘记了吗?南栀子,喂!南栀子!”
耳畔是程凡声声请求,一遍遍的撞击着心房,扰乱她的思绪。
她吐出口气,黑眸闪动着浮动的光,越走越远。
——
手机震动了下,南栀子打开看了眼屏幕:[我的小班长,回家了没有?]
沈昭?她怎么还有时间发信息。
她回了句:[到家了。]
[我这几天会比较忙,刚接了家广告,过个半月就有时间陪你。]
[好好工作。]
[可我想你怎么办?工作吃饭都没有跟你在一起开心,你想不想我?]
[我要做饭了,下次再说。]
南栀子脸颊微红,赶紧打出几个字发送,抬头望了眼流光溢彩的棋社,心脏咚咚乱跳。
休息室。
沈昭看着手机,眸子里闪过一丝笑,穿上kily选好的礼服,准备去参加饭局。
“阿昭,这次拍摄的地方在CLT比赛场,你不介意吧。”
“无所谓,学习的地方总归安静些。”
Kily翻过行程表,低着头说:“没意见,那我就去安排下,在比赛那天拍摄广告,还能做到全方位宣传。”
棋澳社是所有棋社里当属名声响亮,风气正规,内部棋手多是经过培训有功底的人。服务员走马观花望了眼棋社里的情景,所有人都在认真下棋,时不时添茶,气氛优良和谐。
清逸雅居,竹香缭绕。社内迎正门中间堆砌一座假山水域,旁边坐立的高大盆景大气素雅,吊兰环绕,棋盘落子有声。
南栀子正跟一个三十岁的名叫王意的男人对弈。
她小心翼翼地部署棋局,两年没下棋,生疏了不少。而且她注重于布局,性格慢热,下法稳健。
手指按了下边上的计时器,看着上面的时间,吐出口气,这一子用了五秒钟。
执白子,对方执黑子,棋盘上厮杀一局胜负已定。
然而王意突然耍赖拖延时间,中途甩出一叠钞票,喝道:“再来一局,你要是赢了,这两千块是你的,输了给爷爷双倍还回来。”
她看见这一叠钞票,咬了咬唇,乖乖的收拾棋子,跟他再来一局。
学棋需要很多钱,以前靠下棋也挣了点小钱,她没有天赋异禀,更没有庞大的后台,围棋之路甚是艰苦。
她有的是一颗铜墙铁壁般的心,直到干涸耗竭那天。
王意拿起手边的竹扇附弄风雅,瞪了眼裹得密不透风的南栀子,输给这小丫头片子,心存不满。当察觉到她唇角悄无声息上掀的意味,更是火冒三丈!
区区一个业余棋手,也敢在他爷爷头上动气。
空气凝固。
棋社里的人视线齐刷刷的扫过来,议论声像沸腾的凫水,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女孩是谁啊?好面生。”左边棋桌边一人小声道。
对面的男人喝了口茶,窃笑:“一中的校服,新来的丫头吧,没准还是个高手,看看她的棋力怎样?”
“年纪挺小的。”
“来下棋的小学生都有,高中生算什么鬼。”
王意在围棋社已经风生水起,每场比赛拔得头筹。然而,南栀子这个不靠打段位赛的棋手,几乎是首次陌生的混在群体里。
而今棋界有多少人为了段位赛废寝忘食,有多少人因为输了一场赛重头再来。
他们耳濡目染多年,洞悉一切。
半个小时过去了。
王意神色惊诧地盯着棋盘上格局,整个人僵住。
南栀子歪着头捏了捏收缩的太阳穴,社里闷热,乏味的让人不太想多说话。
衣袖浮动中手指掠过棋上方,进攻势飞了一棋。
“我日!罩住了!”一个男生张了张嘴,看向那枚黑棋。
“这丫头有点本事呀。”
王意手在半空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重新放回自己的棋罐里。
被杀大龙了,继续不下去。
“输了。”
“承让。”
南栀子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收拾棋局,黑白子分配好后用橄榄油擦了擦棋盘。
她将书包背在身上,把两千块放回男人手边。
南栀子十一点就离开棋社,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漆黑的夜在宁静中酝酿着一股阴寒。
胸口隐隐有股灼热的热流冲撞着身体,似要发泄出来。
她低头,瞧视自己的平直纤细的手指,眯了眯眼。
原来喜悦也能从眸中溢出。
从下棋到现在,口袋里一直震动不停,她疑了下拿出手机,翻开看了眼,是程凡发来的信息。
这个人想做一件事,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
她无可奈何,发了句:[你的委托,我接受。]
[南栀子,真的感谢你,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们。]
能下棋,真的好幸福。
这一地段离她住的地方有些远,她骑上脚踏车,在路上行驶,迎面寒风吹得衣帽上的羽毛瑟瑟发抖。
然而她的心情一阵放空,不由得噔快了速度。
夜幕下灯红酒绿,时而车辆鸣笛穿过。
经过一个路口,眼前一个女人走路摇摇晃晃,南栀子赶紧放缓速度。打算从旁边而过,谁知道女人一个踉跄,电光火石之间撞在她的脚踏车上。
砰的一声。
“哎哟——”
南栀子刹那间甩了出去,摔倒在地,她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腰。
看见倒在另一边的女人,赶紧跑过去,惊慌失色地将她从地上扶起。
“对不起,请问你还好吗?”
女人一身酒气携着香水味薰人,脸上画着浓妆,披头散发。
大半夜喝的烂醉如泥,穿着暴露的抹胸长裙,一看也不像正经人。
南栀子睨了眼不远处的夜店,似乎想到了什么。
女人嘤咛一声,斥咄道:“你怎么骑的车,还能撞人。”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
女人的声音有点哑,抬头瞬间,只能看见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被头发淹没。
“我腿受伤了,看样子,得麻烦你送我去医院。”
去医院?可她没钱该怎么办。
南栀子心口一紧,有些为难地点头,“……好。”
女人瞅了几眼,想到什么。大咧咧的扯了扯她的衣服,“你这衣服……你还是学生,不会没钱给我看伤吧?”
“对不起。”她整整说了三句对不起。
女人拂去脸上的乱发,真正打量她一眼。
这丫头身上穿着密不透风的短袄,头上带着黄色的小帽子,长发如墨锻滑落在背脊上。
墨一般的黑,雪一般的白,映衬着她的小脸凝白如玉,精雕细琢。
长得倒是挺不错的,这模样在她们店里倒也能赔个好价钱。
“喂,没钱可不能这么算了,我受伤了,一夜得亏多少钱你知道吗?要不你带我回去,将功抵过,等我伤好了,我就不为难你。”反正房租也到期了,没地方睡,谁让这丫头这么不走运。
南栀子自知自己犯了错,当下也没办法拿出钱打发她,还耽误人家工作,心里过意不去,只好把她带回家了。
一天下来,南栀子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
竟然带了一个夜店的女人回来。
像个保姆给她放洗澡水,找衣服,跟洗漱用品。
忙得不可开交。
“这什么沐浴露,……大宝沐浴露?”女人闻了闻绿瓶子的味道。
“我只有这个沐浴露,你将就点用吧。”南栀子紧张兮兮地看着她手上的瓶子,真担心会一不顺心,就扔进垃圾桶里。
她裸着身子趴在浴缸边,身上青紫的吻痕陡然暴露了她的职业。
南栀子尴尬地将视线移开,有些怯懦。
看着她几乎把自己平时用的东西都摸了一遍,有话不敢言,只能闭上嘴。
这人简直比沈昭还难伺候。
女人不屑地勾了勾唇。
除了素还是素,连护肤品都没有。
擦脸的面霜竟然是大宝。
——服气。
洗完澡,南栀子还没踏进去,便被她轰出自己的卧室。
“你、你做什么?”
“我要睡这间房,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睡。在我睡觉时,不要打扰我,我不喜欢有人吵我清梦。”女人竖起手指发号施令。
“你……”南栀子单薄纤瘦的肩膀微微的颤抖,手背上青筋凸显,刘海遮着她的眼睛,仅能看见她薄唇紧咬,刻意隐忍。
“小丫头,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好人,谁让你把我撞伤了。”
她没有说话,静静的站着。
“你看你长得不错,还不如像我做个妓l女,不需要工作,也能自食其力,还可以互相享受欢愉。”
南栀子眨了眨眼睛,轻声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事情……很、很伤身体,早晚会被掏空的。”
“啧,真是纯情呢。”她的眼神别有意味的瞄了过来。
“你吃了就睡觉吧。”
南栀子呼出口气,脸颊烫的像火烧,把准备好的水果放在一边,自己回到另一间房去做作业。
“我有名字,我叫季雅现,记住了小丫头。”
“嗯?”
季雅现明眸沉静,丢了颗葡萄口中,朝她摆了摆手,“你叫什么?”
“南栀子。”南栀子抿紧唇,纤瘦的指骨微蜷,“晚安。”
她低垂睫毛,默默把门关上离开了。
角落的灯光忽闪忽闪,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季雅现平躺下来,张开双臂,霸占她的床睡觉。
嘴角微微扬起。
有吃有住还有人伺候,神仙也没她潇洒。
这丫头,还真是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