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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启铭刚刚离开, 闵应自己坐在雅间中品着茶。
“王爷, 刚刚得来的消息……”零二附耳在闵应身侧, 低声回禀道。
零二是这凤仙楼的掌柜,也是闵应安放在这市井中的一枚重要的暗桩。
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闵应本来就不苟言笑的面庞,凭添了几分的肃色。
“知道了”
放下手中的茶盏, 闵应脸色又恢复如常。
淮南郡王那里是要有所行动了?
当初零六零七就是被闵应派去了淮南, 协助零三零五督办他吩咐的事情,才让人有机可乘,对北归的闵应他们一行人痛下杀手。
也是那次, 闵应他爹,老荣王爷丢了性命。
回去也好,这京中马上要不太平了。
淮南郡王这是挂念会波及自己的儿子, 情有可原。
这也是闵应一开始就答应好的, 如今正是需要他出力之时。
淮南郡王先前确实与三皇子有过合作不差,但是对于帮助三皇子夺嫡, 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热情。
一是,淮南郡王偏安一隅, 早就习惯了无争无斗的日子。
再就是,他也清楚,就算赌上一把, 换下半生,和往后子孙的无上荣华。
可是那样与现在也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 无非就是这爵位可能会由郡王升为亲王。
但自古君王猜忌之心最为严重, 尤其是对于曾经同甘共苦之人。
但是淮南郡王却知道他不赌又不行。
闵白卓身为质子留在京中,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不排除那有心之人会在中挑拨,引起淮南与京城的敌对。
到时候就算淮南郡王忍了过去,不予追究。
但是那起子小人说不准就会在皇上耳边煽风点火。
说他淮南因为世子之事必定暗中记恨上了皇上。
一旦在皇上心中起了龃龉,就像埋下了一颗危险的种子,它渐渐发芽,抽条,长成参天大树。
到皇上的疑心到达一定的临界点之时,淮南郡王就算是再怎么自证清白也是无用的
真到那时,可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是以,在闵白卓被接到京城之初,淮南郡王就捏着鼻子同意了三皇子的提议。
闵应知道三皇子和淮南郡王之间的联盟其实并不牢靠,原书中描写,在三皇子后来栽倒之时,淮南郡王只是选择了守在淮南,并未作出想要营救之意。
后来原书中的闵应荣登大宝,也是淮南郡王头一个递来了贺表,以示臣服。
闵应就是怕这些会被蝴蝶效应掉,所以早早的就派人去与淮南郡王接洽。
为了取得他的信任,闵应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这淮南之地多水,地少。
而且地势低洼,比起广陵、金陵,更容易遭受洪涝灾害的侵袭。
闵应就派零三等人去传授了他亲自整理编写的桑基鱼塘的施行方法。
这样既能缓解洪涝灾害,又能充分利用淮南本来就不多的土地。
让怀南郡王大呼神奇。
当然在其中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闵应答应淮南郡王,会竭力帮助他将闵白卓送回淮南。
在此之前,闵应一定得保证闵白卓毫发无伤。
“你,速速清点一下人手,着人沿途暗中将淮南郡王世子和郡王妃一起护送回淮南。”
先前闵应还苦恼过,要想个什么样的理由,来忽悠皇上让他放行闵白卓,这个还是非常有难度的。
如今倒好,淮南郡王帮他将理由都想好了,他只需要顺水推舟就好了。
零二出去,闵应看向一旁站着的乐湛。
“你派人去闵白卓那里盯着,一有异样,就按我们事先的计划来行事。”
这件事闵应是老早就谋划好了的,就等着如今这个时机来成行。
转着手中的茶盏,闵应嘴角的笑将窗外的阴霾也驱散了大半。
“王爷,您是说?”
乐湛反应过来之后,嘴角有些微微的抽搐。
三皇子,不对,现在应该称之为安郡王,在宗庙倒是逍遥快活的很。
他一直就想要取得淮南郡王的支持,如今淮南郡王世子若是回淮南,那他手中也会失去一枚拿捏淮南的筹码。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只要得到消息,他必定会有所行动。
若闵应所料不差,前段时间皇后对他的针对,除了穆雨棠之事以外,肯定还跟废太子之死有很大的牵扯。
一定是有人将皇后引入了一个误区,让她认为这害死太子之人必定是闵应。
让皇后与他相争,那背后之人好坐收渔利。
又是一个惯会打算盘的主儿。
看来这安郡王,最近几年倒是长进不少。
时至今日,闵应甚至都怀疑,安郡王是否早就知晓废太子的计划,只是将计就计。
到时候事情败露,废太子东宫主位必定不保。
再加上皇上对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安郡王的怜惜愧疚,往后肯定会更加爱重。
到时东宫主位空悬,成年皇子中也就他与那从小体弱多病的二皇子。
二皇子寿数短,这是大梁人心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所以这最后,太子之位,还是会落在三皇子的头上。
虽然已经胜算颇大,但是还是有变数存在的,比如那才出生几个月就被皇上赞了三次此子将来必成大器的八皇子。
所以在没有登上皇位之前,淮南郡王的支持尤为重要,淮南郡王是目前为止,唯一手中握有实权的王爷,说起来,闵应这个荣亲王也就是听着看着光鲜些,其实手里一点实权都没有。
淮南郡王治下可以招募兵士,这也是皇上会如此忌惮淮南,会让闵白卓千里迢迢来京城做质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你去忙吧”
支走了乐湛,闵应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
这明儿个就是除夕了,今日天阴的这样厚,怕是还憋着一场大雪。
已经好几日不见穆雨棠了,闵应准备去穆府看看。
这明日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她,让她来荣王府守岁。
虽说因着孝期的缘故,不能大办,但是毕竟也是过一次年。
自己孤零零的守岁有什么意思。
出了凤仙楼的大门,闵应由人扶着上了马车。
如今这个样子,在翻盘之前,他是别想痛快的骑一次马了。
从怀中掏出一只珠花,这只珠花是闵应闲来无事,自己将珍珠珠子穿孔,自己做的。
顾念着穆雨棠还在孝期,带不得那些鲜亮的颜色。
闵应全选的原白色的珍珠。
式样是闵应自己想的,照他的话说,是只小鱼。
虽然式样简单,但却透着股子可爱。
正好配那小丫头,闵应心中这般想,嘴角就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银制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俊脸,也将他眉眼的笑给遮了起来。
嘴角的笑还未来得及收起 ,马车内小几上的茶具齐齐的滚落了下来,好在这马车中地上铺了层厚厚的毡子,没有摔碎什么。
圆滚滚的茶壶直接滚到了闵应的脚下。
这马车实在晃得厉害。
将珠花放回怀中,他双手抓住马车的车窗,伸出一只手朝着车窗外摆了摆手。
随后,他抓住窗框,努力的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子。
这时外面已经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和车夫惊恐的叫喊声。
那声声传进来的“吁——”已经不起什么作用。
“王爷,这畜生突然发了狂”
那车夫也是赶车的老把式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也控制不住这匹发了狂的马。
“跳车,你先跳下去”
闵应的声音从车里传来,那车夫努力勒紧缰绳之余,脸上满是惶恐。
若是跳下车,他确实是能保证自己的性命,但是他若是这样做了,还怎么在荣王府中立足?
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十条烂命也抵不过。
“王爷,奴才还能坚持一下,您跳吧。”
说完,那车夫就想扇自己嘴巴子,王爷都看不见了,这一下子跳下去,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啰嗦”
闵应上前故意装作摸索了两下,抓住那车夫的衣领。
“你看着路两旁,我看不见,你觉得可以的时候,我们一起跳。”
闵应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偷偷试探他,所以他并没有表现的像往常那般灵敏。
这凤仙楼的地界儿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这路上的百姓行人多的很。
闵应他们这辆马车在路上横冲直撞,早就引起路人的指指点点。
“王爷,就是现在”
那车夫看到路两旁终于没有什么障碍之物,一咬牙,转过脸道。
“哎,王爷——”
刚转过脸,还不给他个反应的功夫,闵应就已经拽着他跳下了马车。
两人都狼狈的很,俱都是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之后,才勉强控制住了身子。
“王爷,您无事吧?”
那车夫倒是护主的很,不顾身上的伤痛,先将闵应扶起检查了一下,都是擦伤,才放下心来。
那辆马车还在往前行驶着,但是在刚奔出几丈远之后,闵应主仆就听见那马尤为痛苦的嘶鸣声。
一名身着湛蓝色箭袖劲装的少年,突然出现,一拳击中那匹发了狂的马。
那匹马当场口鼻流血,轰然倒地。
“王爷,那马车停住了!”
车夫的语气甚是高兴。
“还不去谢谢人家”
闵应由着车夫搀扶着,往那蓝衣男子那走去。
“在下谢过壮士。”
闵应脸上的面具还牢牢的挂在脸上,但是他手背上已经被蹭的血肉模糊。
“这马儿癫狂的有些不正常,小兄弟还是要仔细查探一下的好。”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在下闵应”
闵应透过面具上的一双小孔,端详了一下对面人。
“百里景逸见过荣亲王”
声音冷峻,不拖泥带水,而且语气中不卑不亢,不亏他冷面将军的称号。
“将军多礼了,本王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够碰见将军”
闵应脸色从容的回道。
……
“王爷,您慢着点,这还没包扎好……”
杨大夫正帮着闵应处理着这看着尤为骇人的伤口,闵应关心的则是这给马下药之人,一下子走了神,就忘了正在上药这件事。
将主意打到那马上,应该是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才对。
难道是这王府中混进内鬼了?
在马车上觉察出不对之时,闵应就已经做出决断,让在暗处的零七先不要妄动。
这投药之人,必定会在当场,直到确定他吃了亏之后才会回去,所以闵应让零七躲在暗处,就是想要把这只小鬼给逮出来。
“王爷,您无事吧?”
乐湛没有与闵应一起回来,他去完成闵应在凤仙楼的吩咐去了。
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闵应马车发狂之事。
“无事,只是些皮外伤。你来的正好,在屋外守着,我出去一趟”闵应换上一身爽利的打扮,脸上的面具取下,换上了一面全遮脸的面具。
……
“谁?”
穆雨棠看着门外的黑影,这天刚刚擦黑她就歇下了,屋内并未点灯。
“雨棠,是我”
闵应熟门熟路的推开门,悄声的走到穆雨棠的床前。
“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月光下的穆雨棠满脸的惊讶。
“本来是想白天来的,但是正好被些事情给耽搁了,瞧,这是什么?”
闵应从怀中取出那支已经被压的有些变形的小鱼珠花,献宝似的递到穆雨棠的手上。
“这是……?”
“好看吧,我前几日闲来无聊做的,是只小鱼。”
穆雨棠眉头微蹙,她是左看右看,怎么也没看出这珠花竟是小鱼的花样,但她还是高兴的很,“你帮我戴上”
屋内重新燃起了灯,引来了在耳房里守夜的尔竹。
“小姐?”
“无事,你去睡吧”
尔竹等了一会儿,见穆雨棠实在是没什么要吩咐的,再加上实在是抵挡不住阵阵袭来的困倦,就回耳房继续睡觉去了。
“你这丫头也太惫懒了吧。”
闵应有些不满的控诉道。
“那我让她回来?”
“不,不用”
“你的手怎么回事?”
穆雨棠才看清闵应手上的伤,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被担心所代替。
闵应看她这般小模样,心里倒是受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