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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张亮,是市精神二院的一名见习医生。
我的师傅是一位严厉的主任医师,他同时也是这所全市闻名的精神病院的院长。
不过,他并不喜欢这个职称给他带来的荣誉。在他看来,作为一名精神病医师,这本身就是耻辱的。所以哪怕这些年来在他手底下痊愈的病人十有八九,他也并不开心。
我尊重我的师长,但我和他不一样,我是真心热爱着这份职业的。我觉得,能在我的帮助下让这些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
所以当师傅将六楼654的病人交给我时,我是很开心的。因为这么长时间来我只是窝在办公室里打打杂,还从未接近过任何一个病人,更别说全权负责他们的生活以及病况了。
许是我的兴奋令他误解了,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十分愧疚的说到:
“本来是不应该把这样的事交给你一个人办的,可我突然有个急事要去办,院里有能力的医生又都抽不开身,交给下面的人我又不放心,你虽然没有临床经验,好歹也读的书多一点,比下面那些小护士要靠得住许多……”
“师傅,我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绝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我接过病例册,信誓旦旦的打着包票,生怕他一个不放心,就剥走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哎——”师傅他瞧着我激动的模样,不知该欣喜还是忧伤,时间紧迫,他也只得匆匆嘱咐一下就立马离开。
“病情什么的我都有一一记录在册,不懂的可以去问隔壁的董医生。”嘱咐完最后一句,他向衣帽间挂好刚脱下来的白大褂,拉开门便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折回来说——
“虽然病人病情很复杂,但性格很好,你别担心,她不会伤害你的。”
“知道了,师傅,您老一路顺风。”我抬起头来冲他笑笑,师傅还是很和蔼可亲的。
送走师傅后,我将病例往桌上一放,迫不及待的坐下想要了解一下我的第一位病人。
翻开病历本的第一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雅的蓝底二寸证件照。照片中的女孩看起来约摸十七八岁,长着一张白净可爱的瓜子脸,一头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来。可能因为是证件照,她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可微微撅起来的嘴唇暴露了她的紧张,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看着她的照片,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一转眼又想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却饱受着病痛的折磨,不能和同龄人一样快快乐乐的学习、玩耍,我的心情就不由自主有些阴郁了。
黎雨来,女,20岁,两年前因重度焦躁性抑郁症入院,后病情好转接受出院治疗。二个月前因故意杀人罪被刑拘,又因为被鉴定出患有重度臆想症和人格分裂而无罪释放,再次转入我院治疗。
看着病例上龙飞凤舞的记载,我却不由吸了一口气,不是害怕,而是不敢相信看起来这么无害的小女孩竟然敢杀人!而且,她还患有这么多种精神病症。
我有点心疼这个小姑娘了,我有一个妹妹,看起来同她一般大,她很可爱,每天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一样。而雨来呢,却承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被视为一个危险品安置在最顶楼的病房。
我想去看看她,立刻,马上。
搭上电梯,缓缓升至六楼,穿过幽暗的长廊,尽头处便是654,黎雨来的病房。
透过门上的监视窗,我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一个瘦小身影。她很安静,背对着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发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过是一扇窗,因为考虑到她病情的特殊性,拿铁条从外面牢牢焊死了。
我看到她站起来,宽大的病服挂在她身上像一件裙子,风从高高的气窗中吹进来,她白色的裙摆摇啊摇。她举起手来,稀薄的阳光从她指缝透过。她将眼睛微微眯起来,笔直的立在窗口,光从她的身体穿过,让她看起来变的透明,还散着柔和的金光,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我忍不住推开门去,听到有响声,她连转下头的想法都没有,宛若一座美丽的雕像。
“你好,我叫张亮,是你暂时的负责医生。”
终是我忍不住先将这份沉默打破了,可一开口我就后悔了,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我这是什么破打招呼的方式啊,一个重度精神病患者,我怎么能指望她能好好的同我对话呢?
“哦,是你啊。”
就在我懊恼不堪的时候,她转过身来,出乎意料的回答了我。虽然答案不符合逻辑也很冷淡,但对我来说却是意外之喜了。
我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和照片里几无差别,一样的高额头,瓜子脸,长发,只是气色很不好,脸色苍白的厉害,唇色也很浅,配上有些乱的头发和面无表情的脸,活脱脱像一个女鬼。
她是比照片里少了许多生气,我叹息到。
“怎么?觉得很可惜?”她牵牵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严重缺水的唇瓣立即干裂,渗出鲜红的血丝来,在惨白的脸色下衬托的格外醒目瘆人。
我有些惶恐,瞪大了眼睛瞧着她。莫不是我点这么背,头一次来看望病人就碰上病人发病?
“是该很可惜。”她咯咯咯的笑起来,本该像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此刻却是如同老鸦般聒噪可怖,她一步步的向我逼近,欣长的身影在背后拉出一道影子来。
我紧张的向后退去,慢慢摸到身后药盘上的一支镇定剂。
可有一只手已经先我一步,扣住那支救命针剂!
我顺着那一只手向上看去,眼前是一张骤然放大的脸!
我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想难道我张亮今天就要因为一时恻隐之心而命丧于此了吗?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里看到的有关黎雨来的资料,她曾经因为故意杀人罪而被刑拘。
我的后背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我不知道眼前这个有前科、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的疯子在下一秒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她把玩着手中的针筒,笑嘻嘻的看着我,说——
“这是镇定剂吧?”
“你猜,要是这一针给你扎下去,会怎么样呢?”
这一针扎下去会怎样?